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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外地,孤苦无依的王月梅,当然巴不得有个老乡能互相照应。洪福和王月梅到了深圳,后来又辗转随同别人偷渡到香港。两人刚到香港时,出了个岔子。那洪福在偷渡期间得了风寒,上岸后就一病不起,这可苦了王月梅。两人凑了所有的钱,好不容易找到个租住的地方。接下来王月梅起早贪黑,去帮人家做衣服维持生计,同时还要照料生病的洪福。
生病期间,眼见着王月梅为自己受苦受累,洪福更是羞愧难当,心中暗暗发誓,将来无论如何要混出个人样,好好报答这个可怜的女人。
洪福病好后,对自己做了综合的分析,想来想去自己的一技之长,也就是一个字:偷。但靠偷为生,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洪福终于谋得了一份看似正经的工作,在一个地下赌档给人家望风放哨。至此,洪福的人生终于跟“赌”字沾上了边。
要说这个“偷”字,简简单单一个字,实际上它里面包含的东西可就多了,我们有时候形容某人,天生就是做贼的料。这不是说某人生下来就是贼,而是说这个人天生就具备很多常人没有的、跟做贼相关的素质。而洪福虽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贼,却正是个天生做贼的料,从小就聪明灵活,眼疾手快,生来就是块“冰山心、杀人胆”的材料。什么叫冰山心、杀人胆?就说这人生来就胆大、冷静,这些素质是学也学不来的。
慢慢地,有了小钱他也进赌档去玩两把。出人意料的是,这洪福硬是凭借自己天生的种种素质,在其参加的种种赌局中,可谓是逢赌必赢,渐渐地积累起不少钱财。俗话说,十赌九骗。总是赢的人,时间长了,早晚叫人看出你使的门道。门道一旦露了,别说赢钱,能平平安安活着就不错了。而洪福这人,偏偏就有个好处,不贪,不把事做绝。他凭借种种手法赢了钱,总是再故意输一部分,这么做,既给自己博个好名声,又不会与人结怨。说起来,这些可没人教他,这就叫天生的玩家。
简而言之,洪福慢慢在香港站稳了脚跟,还有了自己的地下赌档。再后来,他又把赌档开到澳门,后来越做越大,有了正儿八经的娱乐城,逐渐积累起来巨额财富。后来澳门回归之后,洪福渐渐转型做正经生意,还在内地搞了不少投资。纵观洪福的发家史,除了其本人极高的天赋,可以说就得益于一条宗旨:不贪。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在这个过程中,洪福和王月梅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并且恩爱有加。洪福发家之后,王月梅也有过回内地寻亲的想法。为此洪福也多次托人打听,结果是都没找到。后来,王月梅就渐渐把这个想法藏到了心里,直到因病去世前,她再次提起了这件心事,并且作为遗嘱交给洪运去办。
程功目不转睛地听完洪运的叙述后,眼圈竟有些红了,他实在想不到王月梅还有一段这么传奇的经历。
这时,距取鉴定样本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洪运见天色已晚,热情邀请程功和蒋素素去餐厅吃饭。程功也不好推脱,就随同洪运下了楼。
席间,面对一桌子菜,程功表情肃然,像是没什么胃口。洪运对此表示理解,知道他听了王月梅那些往事,心情不好。
这顿饭吃到一半,洪运的电话响了。是陪同去鉴定中心的保镖打来的,洪运赶紧接起。
程功也紧跟着放下了筷子。
“少爷,恭喜!程功就是董事长夫人的孩子!”保镖的话很大声,连程功和蒋素素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好了!”洪运挂断电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了鉴定结论,他对程功的身份再无任何疑问,转身紧紧抓住程功的手说,“真是你!”
“是的!”程功咬着嘴唇说。
“兄弟!不,大哥!”
“兄弟!”程功的嘴唇跟着颤抖起来。
“太好了!兄弟相认,真是天大的喜事!我们是不是该一块喝一杯?”蒋素素提议。
“没错!”洪运松开程功的手,拿起酒瓶就给程功倒酒。
“这怎么行!”程功赶紧抬起酒杯。
“你我虽是同母异父,那也是兄弟!现在我父亲不在了,长兄为父!”洪运恭恭敬敬地给程功倒满,真诚地说,“大哥,这些年真是苦了你!现在好了,母亲的遗愿圆满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程功重重地点着头说:“既然是一家人,那咱就不说两家话。今晚是咱们兄弟相认的庆祝酒,该喝!但是呢,也不多喝。就三杯。喝完,我也好早些回家,把这个喜讯告诉母亲。”
“对对!大哥有两个母亲!来日方长,一切都听大哥的!”
接下来,三个人举杯言欢,好不开心。
喝完酒,程功感慨道:“天下什么酒最香?自然是团圆酒!”
“大哥说得极是!”
程功爽朗地一笑,问:“兄弟,这马上就到年底了。无论如何你也得留下过个年!”
“好!”洪运的回答很干脆。
程功高兴地点了点头,又问:“过完年,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马上回澳门吗?”
洪运放下筷子,笑道:“大哥问到点子上了。实不相瞒,这次来滨海,商务局的领导对我很是照顾,他们呢,希望我在这边搞点投资。我呢,本身也有这样的打算,毕竟这里也算母亲的老家。这些天,我也考察了一些企业,了解到一家叫飞虹的网络科技公司,发现他们的APP做得很不错。重要的是,我听说飞虹公司的老板黄少飞夫妇都被杀了,我有意从郝虹家属手里买下这个公司。”
“你是说那个‘觅觅’软件?”程功顿时有些不快地说,“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女儿王媛当初就是因为它,才被人骗到了外地……”
“别急,听我说。”洪运笑道,“我投资,不会因为区区一个APP。但话说回来,现在的社会,得低头族者得天下!我看重的是飞虹的客户资源。现在的内地,大哥觉得哪些行业的钱最好赚?”
“那还用说?房地产、医院、教育培训、快递物流等吧。但是千万别干农业及相关服务业,我就是个例子。”程功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洪运赞许道:“大哥说得不错。不过我更看好娱乐文化产业。为什么呢?因为智能电子产品越来越普及,现在是全民娱乐时代。人们的消费观念也变了,用手机支付出去的是数字。对于年轻人来说,在过去你让他花一百块纸币去买游戏点卡,他可能会心疼,现在你让他用手机支付一百块,去买个虚拟产品,他可能就没什么感觉。最重要的是,电子支付只要开了头,是会成瘾的,不然,那些网络主播怎么可能赚到钱?”
程功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
“我呢,打算对飞虹公司注资,抛弃它原来的APP项目,自己开发手游。我不打算跟风搞快餐游戏,咱们国家历史文化悠久,有的是历史文化素材。比如《山海经》的志怪故事,我觉得就很有搞头。就是说,我打算依托丰厚的历史文化和传说,打造一系列精品的原创手游,借助飞虹以前的客户群,培养自己的用户群,打造自己的IP,然后再对自己的IP进行影视开发。现在国内有不少投机性的小公司,到处从网上找故事再大批量卖出去,一旦其中有一个故事火了,它们再对这个故事做游戏和影视开发。我的思路,不同于那些投机性质,甚至可说是全然相反。年后,我就会对飞虹注资,先拉一个框架出来,但是这一块的具体事务,我想让大哥你来负责!”
“我?不行不行!”程功连连摆手,急道,“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大哥多虑了。”洪运笑道,“具体事务,我会聘请专业经理人,大哥你只要安安心心坐在那个位子上就行。换句话说,从年后起,甚至可以说从这一刻起,你就是飞虹公司的老板了!大哥忘了吗?我们是一家人,这一块你不帮我分担一下,难不成让我找别人?”
“太棒了!以后你就是程大老板了!”蒋素素第一时间恭喜程功。
“不行!我干不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做肥料吧,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程功红着脸道。
“我说行就行!”生意上的事,洪运向来是一言九鼎,一句话就把程功飞虹公司老板的身份给砸结实了。
这时程功看了看表,见时间不早了,只好终止话题,默认了洪运的安排,起身要走。
洪运也跟着站起来,说:“那大哥就早点回去,给孙阿姨报个喜。明天我会登门拜访,把这件事处理完。母亲留给你的遗产,我可不敢私藏!”洪运说的遗产,当然是王月梅留下的那一千万美元。
程功一听这话,顿时面露不悦:“能找到亲生母亲,我这辈子就再无遗憾!这钱不能收,还是留着投资吧!”
“这叫什么话!”洪运有些不高兴地说,“一码归一码!投资的钱,我有。再说那是母亲的遗愿,总之你收下它,然后老老实实当飞虹公司的老板就没错!”
程功又争辩了一阵,无奈离开五洲酒店。
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各大报社就争先恐后对此事做了报道,报道题目不外乎:澳门巨富之子寻亲成功,落魄小老板程功咸鱼翻生,身价过亿成最大赢家。细究起来,这条消息的最初来源,也只能是洪运委托的那家鉴定中心。这年头什么都有价,一定是鉴定中心的人向媒体出卖了相关信息。
李文璧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救过程璇璇的命,程功对她来说当然不算陌生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洪运苦苦寻找的人竟然是程功。
惊讶之余,她跑到栖凤分局,把消息告诉了秦向阳。
听到这个消息,秦向阳出奇地冷静。这让李文璧深感意外。在李文璧看来,
这是条很火的八卦新闻,但在秦向阳眼里,它却处处透着巧合,甚至诡秘。为什么这么说?
自从十几个小时前,事实和逻辑逼迫秦向阳,开始怀疑李志堂那所谓的勒索动机,他就意识到不管真凶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似乎都不可避免地牵扯到洪家父子。
这很显然,1210案最根本的起因,要着落到洪福身上。要不是洪福换走了孙成茂的心脏,就不会有这件案子。有起因就有结果。当李志堂的杀人动机成谜时,又适时地出来一个勒索动机,而勒索对象,恰恰是洪运。父亲是因,儿子是果。
对李志堂来说,勒索一千万的动机顺理成章。但是,严密推理下来,这个动机是假的,李志堂也仅是被抛弃的棋子,在他背后还有别人,那么,这假象背后掩盖的,也只能是更大的利益。
换句话说,如果凶手只是李志堂,那么他的杀人动机,一定是勒索洪运的钱财。但如果这个动机是假的,那李志堂背后就一定还有操作者。他牺牲掉李志堂,就等于牺牲掉这一千万美元,那么也就只剩一个解释,他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更大的利益?
那是什么呢?
就在秦向阳苦思一夜未果时,李文璧带来了那条轰动全城的八卦消息。
当李文璧说完那条新闻时,秦向阳终于反应过来,从洪家父子所能延伸出来的最大利益,绝不是烫手的、有命取没命花的勒索金,而是那一千万美元的认亲遗产。当然,新闻里还提到在洪运支持下,程功即将成为飞虹公司下一任老板。这个,则要算作利益的进一步延伸。
洪运的微博及相关新闻一早就透露过那笔巨额遗产。那么巨大的利益,难保没人动歪心思。五洲酒店前成群结队的人找洪运认亲,不就结结实实地证明了这一点吗?自己居然这么迟钝,没早早往这上头想!秦向阳真想给自己一记耳光。
李文璧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而秦向阳却浑然不觉,他把所有的精气神都集中到了洪运身上,正苦苦思索有关洪运的一切。
一千万美元?遗产?他又想起洪运所发的第一条微博。虽然案子的起点是12月10日,但大概三个月之前,也就是9月10日左右,洪运就发了那条微博。那时候谁能想到,那一千万美元的最终所有者会是程功?
程功?一个失败的小老板,竟然是洪运同母异父的兄弟。秦向阳突然发现,他对这个人似乎一点也不了解。
想到程功,秦向阳很自然地想起程功所经历的那些倒霉事。程璇璇生日是哪天来着?或者说,程功跟1210案所有被害人起冲突的时间是哪天来着?
秦向阳很快找到了那个具体日期,9月15日。这个日期离洪运发微博的日期如此接近,只相隔了五天。而这五天时间,也足够把那条微博炒成头条新闻。
难不成一切的起点,是源于洪运的微博?
想到这,秦向阳立刻终止了继续往下想的念头,他的设想已经足够远了,他需要真材实料的东西来验证那些可怕的想法。与此同时,对他来说形同静音模式的李文璧,又恢复了常态。
“喂!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李文璧拍着秦向阳的脸说,“程功竟是洪运同母异父的兄弟,你不觉得这太突然吗?”
李文璧见秦向阳终于有反应了,接着说:“据我所知,那是做DNA鉴定后得出的结论。我对程功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为什么?”秦向阳反问。
“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一夜之间摇身一变,资产上亿!你对他不感兴趣?老百姓感兴趣的事就是热点啊,现在,怕是省城所有的记者,都跑去程功老家挖新闻了!”李文璧侃侃而谈。
“我当然感兴趣!要不,你和苏曼宁也去程功老家挖挖消息?”
“那敢情好!有警察陪同,打听消息也方便。你快给警花下命令吧,我去楼下等她!”李文璧兴致勃勃,话音未落,人已到了门外。
李文璧和苏曼宁走后,秦向阳站在窗户前,望着天空又陷入了沉思。
这天是程功的好日子。
洪运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一早就找到了程功家。
孙桂珍握着洪运的手唏嘘了一阵,然后默默地坐到一边。
家里的两个孩子也都很开心。有心理障碍的王媛也出来见了洪运。
一家人聊了一会,洪运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连同一份完整的DNA鉴定报告,一起郑重地交给程功。
程功认真地看完鉴定报告,把它叠好放进口袋,接着打开了那个小箱子。
箱子里放着一份通过律师办理的遗嘱,一张金卡,卡背面写着密码。不用说,卡里面就存着那一千万美元遗产。而遗嘱的实际内容,除了那千万美元,还包括王月梅名下的几处不动产,那些不动产分布在国内好几个旅游城市。
程功看完遗嘱,呆立片刻,突然悲从中来,默默地哭了。
洪运把卡塞进程功口袋,然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功默不作声,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
洪运不多说什么,在房子里四处看了看。这是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王媛和程璇璇一间,孙桂珍一间,程功一间。房子半新不旧,到处满满当当。家具也都陈旧了,整个房间显得毫无生气。
这个居住条件可不行!洪运皱着眉头,想起来程功此前那些悲惨遭遇,心里立刻做出了一系列惊人的决定。
他拿起电话打给商务局的朋友,问了问滨海房地产的一些情况。然后把电话打给了傲世别墅群售楼处。傲世别墅群,也就是黄少飞生前居住的富人区。
等程功反应过来时,洪运已经通过电话,订了一套傲世的别墅,又从车行订了一辆宝马。
“不行!兄弟,你是大手大脚惯了吗?这母亲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程功板着脸,言语间很是生气。
洪运摇着头说:“大哥,我不能长期留在这里,以后你就是飞虹公司的老板了,我还指着你把生意扛起来呢!车和房,是我送你的,不为过!以后,你总不能开着楼下那辆面包车去给我谈生意吧?”
在程功听来,洪运的话总是令人无法回绝。他叹了半天气,默默地接受了。
洪运见程功不说什么了,大手一挥:“今天小年,好日子,现在就搬家吧!”
有钱就有效率。程功一家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像做梦一样,在2016年的小年夜,住进了滨海的傲世别墅群。傲世的别墅都是卖了好几年的现房,分为装修版和未装修版。装修版的房子也都风格各异,有欧式的,有田园的,有古典的,等等,完全可以直接入住。而实际上,傲世的开发商也的确高估了业主群体对他们装修设计的依赖和信任,仍有很多业主选择自己设计装修。像洪运这种当天订房、当天入住的任性,也是少见。
同一时间,李文璧和苏曼宁也从程功老家赶回了局里。
“王各庄乡到处是记者,程功家的老底估计被挖得底朝天了!我们根本没必要跑这一趟,明天,不,今晚各种消息就能在网上见到。”见到秦向阳后,李文璧连珠炮似的说。
“怕都是些八卦消息吧?”秦向阳试探着问。
“不!”李文璧兴奋地说,“你猜?”
秦向阳回瞪了她一眼。
这时苏曼宁清了清嗓子说:“消息呢,有很多。其中最关键的是,孙桂珍有个前夫,叫程庆良。”
“前夫?”秦向阳反问。
“是的!前夫的意思,就是他们离婚了,这个在民政局就能查到,这有什么问题?”苏曼宁不解地问。
秦向阳很吃惊,这个情况跟他了解的完全不同。
就在早上李文璧和苏曼宁出发之后,他给洪运打电话,以朋友的方式,对寻亲的情况做了了解。洪运转述了程功的说法,说孙桂珍的丈夫,也就是程庆良,是在新婚不久后一次出夫时失踪的,两人没有孩子。怎么调查来的情况,是孙桂珍和程庆良离婚呢?
秦向阳说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苏曼宁听了也想不通,她说:“程庆良失踪的情况确凿无疑,到现在为止,程庆良的人口状态栏,登记的仍然是失踪。但他并非出夫时失踪的。”
秦向阳一听这里面有情况,凝神听着。
苏曼宁继续道:“村里的老人说,程庆良当年那次到黄河出夫,是全公社好几个村的集体劳务。有一天午后休息期间,他和邻村几个青年去务工河段上游抓兔子,意外发现了一座老坟。据说,程庆良他们把那座老坟给掏了,还弄出来不少好东西,这件事亲眼看到的人极少。但那年正赶上1984年‘严打’,听说掏老坟的那几个青年先后被抓了,判得很重!程庆良他们掏老坟的事这才四处传开来。”
“那程庆良呢?”
“程庆良就是那时候失了踪,没抓到,跑了!此后改名换姓,再也不见踪迹。但他一定是在跑之前跟孙桂珍离了婚。分析起来,他这么做,应当是提前嗅到了自身的危险,不想连累孙桂珍。”
怎么处处都有隐情?秦向阳的脑仁疼了起来。他皱着眉头转念一想,想知道真相也好办,找个适当的理由,拿调查到的情况去问询孙桂珍,应该不难得到答案。
这时苏曼宁说:“怎么?你怀疑程功的身份?”
“对啊!人家那可是省鉴定中心出具的结果,抽了血,做了DNA鉴定!你不好好查案子,怎么也关心起八卦来了?”李文璧也跟着苏曼宁说道。
此时,秦向阳心里考虑的事情太多,种种疑问聚集在方寸灵台之间,答案仿佛随时呼之欲出,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本来想说,不是他想怀疑程功的身份,而是程功一下子成了洪运的异姓兄弟,让他不得不注意到了那笔庞大的遗产。
他理了理思绪,没有回答李文璧,而是跳跃性地问了苏曼宁一个奇怪的问题:“法医方面有没有案例,或者说理论上能否存在一种情况,人在胳膊里适当部位埋下一小段血管,用来应对相应的抽血检验?”
“胡说什么呢?那怎么可能!”李文璧想也不想地说。
苏曼宁蹙眉想了一阵子,才说:“这种梦幻操作……理论上是可行的,前提是,要在埋入的血管里注入血液防凝剂,然后用活性物质把血管两头封住,避免血液渗漏。而实际上,美国就确实有过这样一个案例!”
“哦?”听了苏曼宁的回答,秦向阳精神为之一振。
“那个案子特别生僻,少有报道,大学时看过一份《法庭DNA鉴识简史》的资料,具体内容记不清了。”苏曼宁想了一会,然后拿出手机搜索起来。
几分钟之后,她突然抬头说:“有了!你在百度搜索约翰·舒尼伯格。”
秦向阳立刻取出手机,在百度上输入了苏曼宁说的名字,接着,手机上弹出相关结果,那些链接极少,总共只有二十几条。
他打开其中一条链接,见里面有这么一个案例:1992年,美国医生约翰·舒尼伯格强奸了自己的女病人,不慎把精液留在了她的内衣上。但是这些精液的DNA信息和约翰·舒尼伯格血液中的DNA信息并不一致。后来经过调查发现,舒尼伯格在自己的胳膊里植入了一段假血管,里面注入了别人的鲜血和抗血凝剂,借此骗过了给他抽血做鉴定的法医。
看完这个案例,秦向阳心中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第十八章 华山一条路
“你怀疑程功在胳膊里埋了血管?那血管又是谁的?”李文璧捂着嘴,问了一个超乎想象的问题。
“我没说。”
“还有头发!有记者朋友告诉我,鉴定时程功当场拔了头发,还带着毛囊呢。头发也能造假?他是魔术师?如果说他也把头发给换了,那些头发又是谁的?”李文璧提出了一连串惊人的疑问。
听到这些,苏曼宁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紧紧地盯着秦向阳,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可是秦向阳的嘴巴就像上了锁,偏偏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人闷头思考。
“你这两天很怪!”李文璧是快人快语,说者无意,见问不出什么,扭头就走。
“等等!”秦向阳突然叫住她,道,“你和程璇璇关系不错吗?”
“是啊,怎么了?”
“你去探望程璇璇,顺理成章,借故问问孙桂珍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调查的情况为什么和程功所言不符。”
“这个嘛,你不说我也正想去!”
李文璧走后,苏曼宁在秦向阳对面坐下,紧盯着他看了一阵子,问:“破案期限马上到了,还有一星期就过年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消沉?会传染的,懂吗?
案子卡住了,全队上下一片消沉,这时候你要起到带头作用!怎么?要放弃吗?”秦向阳被她盯得坐不住了,站起来绕开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才说:“放弃?别闹。”
在苏曼宁看来,一个男人就算明知面临失败,也要保持一贯的精气神,时时刻刻虎虎生威,保持良好的精神,给别人以希望,也给自己希望。丁诚就是这种做派。而秦向阳不。他最大的优点是冷静、坚韧,越是难的时候,越是如此。他不注重表象给人的感觉。案子卡住了,所有人都消沉不振。但他深信,卡住的时候,必然也是转折的时候。他所有的精气神全都投入了思考当中,大胆假设,合理分析,使劲朝前走,远远地甩开了参与本案的所有人。他感觉自己就快看到1210案的全貌了。但很多东西还没有实际根据,他还不能说,他需要保持百分之百的冷静,把握方向,找到关键的实锤,一锤定音。这和案子初发时的精神状态不同,难免给别人以沉默、安静,甚至消沉的印象。客观地说,对队长的位置而言,这不是恰当的办案方式,但他顾不上那么多。
他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李文璧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李文璧在傲世别墅区程功的新家,见到了孙桂珍。
别墅里宽阔、敞亮、温暖。所有家具都是新的,布置得富丽堂皇。一夜之间,这座原本空荡荡的大房子,就充满了人气。
听孙桂珍说,在程功的极力要求下,洪运和那两个保镖也从酒店搬了过来,房子足够大,程功想和洪运多亲近亲近。
程功和洪运一早就出门了,家里只有孙桂珍和两个孩子,是个难得的机会。李文璧和孙桂珍闲聊了一会,很快转到了正题:“孙阿姨,我想打听点事。你也知道,记者就好八卦。”李文璧笑呵呵地说了开场白。
孙桂珍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网上到处说,你有个前夫叫程庆良?”
李文璧救过程璇璇的命,孙桂珍对她印象很好。她的问题虽有些敏感,但孙桂珍还是不介意地笑了笑,说:“你想说,那些消息跟程功说的不一样吧?”
李文璧吐了吐舌头,她想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其实不用你问,洪运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
“哦,是吗?”
“外面的消息是对的!程功说谎了。”孙桂珍淡淡地说。
“说谎?什么意思?”
“其实说谎的不是程功,是我。因为在这件事之前,程功都以为我是他亲妈。我没跟他说过事情的真相。他从小时候起,就经常问我父亲是谁?去哪了?我能说他是捡来的孩子吗?那样对他不好。我就只好拿程庆良出来顶事,说他出夫失踪了。”
“哦,是这样。”李文璧理解地点了点头。
孙桂珍叹道:“是啊。看来你没调查过,程功今年32岁。为什么?那时候我
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他不容易,户口上得晚,我给他虚报了岁数啊。实际上他八四年被人送过来时就两岁了,今年应该是3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