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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声音有男的有女的,他们又从外面把门拉上了。”
“他们推进来一个人,又把门拉上了?”
“是的。”
“被推进来的人呢?”
“他在喊‘孙劲’,他在喊我,我回答了,他摸到我了。”
“很好,他在救你。”
“他在开门,我的头很疼,要呛死了,什么也看不见。”
“坚持。”
“门被他抬起来一些,我俩爬出去了!”
“你得救了!看看他是谁?”
“不知道,眼睛很难受,睁不开。”
“他呢?”
“我听到他跑下楼的脚步声。我慢慢下到一楼,来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好了!台阶上很舒服,你安全了,回来吧。”杨梦洲说着,抬手“啪”的一声,关掉了空调。
孙劲在这个声音的暗示下再次醒了过来,浑身汗淋淋的,像刚刚洗过澡。
孙劲机械地从杨梦洲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汗,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慢慢道:“我……说什么了吗?我是不是记起来了?”
“是的,恭喜,你都记起来了。”杨梦洲拿给他一杯水,又道,“什么也不用想,先休息一会,你现在很累。”
“真的?”孙劲语气里透着不可思议。
杨梦洲肯定地点点头。
孙劲闭眼缓了好一会,突然睁开眼道:“我知道了!当年那场火灾,我不是自己弄开门出去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运气,是有人救了我!”
“我都录下来了。”杨梦洲点点头,按下了一个播放器的开关,让孙劲听录音,然后打电话叫秦向阳过来。
秦向阳来得很快,他走在前面,门也不敲就冲了进来,苏曼宁跟在后面。
“真神啊,有结果了?”他兴冲冲地问。
杨梦洲平静地点点头,叫他们听录音。
孙劲站起来,激动地说:“我都想起来了,不用听录音。”
秦向阳抬手示意他安静,仔细地来回听了两遍。
录音的内容很详细,也很明显。孙劲所述,就是他九岁那年夏天的火灾现场,他之前的记忆,到他撞到下拉门上为止。现在记起来的部分,完整地还原了当时的内容。当时火场空气膨胀,下拉门膨胀变形,势必卡住,有人从外面强行抬起下拉门,把一个男人推进了火场,然后又把门拉死。显然,外面的人目的很明确,想把那个男人烧死。而那个男人被推进门之后就喊孙劲的名字,说明他本身就是来救孙劲的。这就有了一个小小的矛盾。
从声音上看,外面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会是谁呢?
秦向阳第一个想到了郝虹。逻辑上这很有依据,既然孙成茂就是那个下午不见的,那么,目前看来,跟孙成茂父子有关系的,只能是华春晓、李闯、郝虹等六个人。
“记住,孙劲在那个诊所打针时,孙成茂只是有事暂时离开,他本就应该回去接孙劲。那么,当时的情景是不是可以这么设想?”秦向阳整理着思路,越说越快,“起火时,孙成茂恰恰赶到了现场附近。而同时,华春晓等人正在跟踪孙成茂,也赶到了现场附近。华春晓等人有代步工具,蒋斌曾借给他三万块钱,还给他买了辆二手面包车。当时是8月份的午后,天气非常炎热,刚起火时,街上根本没什么人,华春晓等人借机绑了孙成茂,但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孙成茂的孩子正在诊所打针,并且被困在了火场。孙成茂被控制的同时,肯定说过话,求华春晓等人帮他救出孩子。而李闯呢,虽然也参与了该事件,但他心里应该是矛盾的,毕竟孙成茂之前曾多次对他提供帮助。这么一来,面对孙成茂的恳求,李闯势必心软,提出救人。但是我们要考虑华春晓等人的心态,他们跟孙成茂毫无瓜葛,孙成茂对他们来说,除了意味着一大笔财富,什么也不是,凭什么去救他的孩子?更主要的是,把孙成茂的孩子救出来,不等于给自己留下祸根吗?万一孩子日后长大复仇怎么办?这么一来,其他五人就跟李闯起了矛盾,从而起了杀心!他们很默契地跟李闯一块赶到火灾现场,其间应该会留个人看住孙成茂。到了现场,他们一定发现门被卡住了,之后合力打开下拉门,再出其不意把李闯打晕,把他推进火场。这样,才有了孙劲当时听到的那些声音——‘竟然想救他的孩子?去死吧,二货!去死!一块去死’——李闯被推进去之前,一定遭受过重击。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既借着一场大火除去了孙成茂的孩子,免除后患,又除去了心生二意想救人的李闯,少一个人分钱,对华春晓他们来说何乐而不为?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李闯被打后并未就此晕倒。而本来膨胀卡住的下拉门,经过那么一次折腾,也松动了许多,又被李闯从里面打开了,不用完全打开,有个差不多的缝就够了,他们这才逃出生天。李闯逃出去后,肯定不想被孙劲认出,所以迅速逃离了现场,但是那次火灾也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大家清楚了吧,他左脸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疙瘩,另外,他的手上可能也有伤,因为当时那个下拉门很烫。这就是当天不为人知的一切,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解释。”
这个推演非常精彩,得到大家一致认可。基于孙劲回忆起的片段,它逻辑上合理,相关人物各自的言行、立场,契合他们各自的角度。而且能解释华春晓等五人彼此之间,为什么从那之后基本没什么联系。因为彼此不联系,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保护,能最大限度掩盖他们当年的恶行。
这件事,孙劲是当事人没错,可惜他当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在没有其他当事人的情形下,也许再也无从得知事实真相。这个推演也无法还原相关细节,但它一定非常接近事实真相。其实,这也是所有刑侦人员的无奈,总有一些案情是无法还原的,它不可避免,只能接受,通过辅助证据无限接近事实。
秦向阳说完后,情绪波动最大的还是孙劲。
对他来说,这意味着李闯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时,李闯正在为他父亲报仇,已经杀了四个了,还剩最后一个。
为什么是他?报仇的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是他救了我?而我接下来却要抓他!孙劲无法接受这些事实,翻来覆去地想,直到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
此刻,秦向阳心里想的跟孙劲完全不同:看来,之前对李闯的认知还是片面,这个人,说他仁义吧,他为了钱还是伙同华春晓等人害了孙成茂;说他不仁义吧,关键时候他还是坚持救孙成茂的孩子,从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人性复杂,从来都不是非彼即此。
同时,秦向阳想到,之前对李闯犯罪动机的分析也很片面,怪不得当时有那么多没法解释的问号,现在基本都能解释了。尤其是第四个问号:仅凭孙成茂对李闯当年的那些帮助,值得李闯连杀四人吗?答案很明显,与其说李闯在为孙成茂复仇,不如说他在为自己复仇,那些把他推到火场里的人都要统统杀掉,现在只剩一个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忍了这么多年后才动手呢?这些年来他隐姓埋名,低调工作,按说仇恨应该慢慢被时间淡化才对。
秦向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唯一的解释是,李闯从程功嘴里得知了程功那些不幸遭遇,感同身受,激活了那份埋藏日久的仇恨,重启了杀心。程功那些遭遇,或者说与程功有过矛盾、被程功深深记恨的人,华春晓、李志堂、高虎、黄少飞、郝虹,恰恰跟李闯的仇人完美重合了。这听起来有些巧,但很难质疑。
不管怎么说,这次找杨梦洲是找对了,既找回了孙劲失落的记忆片段,又解决了诸多疑问,把案情狠狠地朝前推进了一步。众人再三谢过杨梦洲,才离开回到局里。
接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抓捕李闯,但抓捕总得有个线索。时间很快过去了五天,这五天里,全市各分局,各派出所收到群众举报若干,群众提供的信息,都是关于李闯的,显然,通缉令上的赏金数字大大提高了群众的积极性。每收到一条举报信息,秦向阳就激动一次,最后直到麻木。三天时间,积累下来线索太多,有模棱两可的,有具体的,也有相当精确的,其中一人提供了一段小视频,内容是一群大妈在一个小广场上跳舞,在视频中居然找到了李闯。
可令人沮丧的是,所有信息汇总梳理起来,都是些过期信息。就是说,时间上,所有信息都是1210案案发之前的。更具体地说,所有信息都是李闯进入华晨公寓之前的,在那之后的信息,一条也没有,李闯就像人间蒸发了。这也太绝了。
毕竟在警方认知里,通缉范围越广,难度越大,而这种大规模的全城通缉,多城通缉,区域相对集中,群众提供线索信息实属再正常不过,除非罪犯早就远远逃到了通缉范围之外。但李闯很特殊,他还有个目标未完成,郝虹还活着,所以绝不会躲得太远。那么,只要他在通缉范围之内,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但结果却完全相反。
到底躲在哪呢?难道李闯真的在通缉范围之外?秦向阳觉得这不可能。现在滨海及邻近各城市,所有交通要道全面临检,他要是跑远了,再回来的时候绝对进不了城,进不了城怎么杀郝虹?除非他决定放弃最后一个目标。前面他费尽心思已经干掉了四个,这时候放弃,可能吗?
难道侦察方向有漏洞?那更不可能。证据链的每一条,都是铁铁的DNA信息反馈,他把那些信息画成简易图表,不停地翻看琢磨着——
被害人李志堂DNA信息B
被害人华春晓、高虎现场无凶手痕迹证据
被害人黄少飞凶手遗落羽绒服提取到DNA信息B(残留组织痕迹少)、DNA信息A(残留组织痕迹多)
程功仓库李闯(吕胜)烟头上的DNA信息A
李铁柱家李闯卧室烟头的DNA信息A
侦察手段没有漏洞,他越看越糟心,眼看着离年底越来越近,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李天峰跑进办公室,来到秦向阳面前急道:“有消息了。郝虹今晚下半夜乘国际航班直达北京,然后坐高铁回滨海!”
秦向阳闻言大喜,说:“终于回来了。这么一来,李闯总该露头了吧?”
第十三章 最后一个
郝虹本人一定想不到,此时此刻,对滨海警方来说,她成了最重要的人。为此秦向阳专门找到丁诚,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可他没想到,这次丁诚和他出现了巨大分歧。
他们的基本点是一致的,一定要保护郝虹的安全。
对此,有了上次黄少飞的教训,秦向阳的态度是,从滨海直接派人到北京把郝虹安全带回来,可以直接开车去,也可以坐高铁去再坐高铁回,甚至可以直接坐飞机回来。而丁诚的想法却更加“得寸进尺”。
丁诚直接否定了秦向阳坐飞机的想法,接着又否定了派人去接郝虹的建议,他的方案跟郝虹本人的安排一致,让她坐高铁回滨海。
秦向阳问为什么。
丁诚说:“这次,我想引蛇出洞!”
“不行。”秦向阳直接否定了上司的想法。
“为什么?”丁诚反问。
“理由就一条,不能再死人了,这是原则问题。黄少飞的教训,对我来说足够了。你得相信我,郝虹一定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她一回到滨海就会立刻被我们控制,凶手很可能也明白这一点。那么他放弃便罢,要是非行动不可,就只能选择郝虹回来的路上,要是乘高铁,在车上倒是没什么危险,但我担心凶手会设法让郝红提前下车,别忘了黄少飞怎么死的。李闯和他们很熟,他有办法接近黄少飞,就同样有办法接近郝红,决不能让他有机可乘。”秦向阳说得很急,脸涨得通红。
“当然不能再死人了!”丁诚坚定地说,“但是,不再死人,不意味着我们就放过这个机会!正因为我相信郝虹是李闯的最后一个目标,我才打算这么做,这可是最好的抓捕机会!”
“不行!人这次抓不到,可以想法再抓,但就是不能冒险。”秦向阳狠狠地抓了抓一头乱发,态度同样坚决、顽固。
“先听我说完!”丁诚也急了。
秦向阳哼了一声,沉默。
丁诚清了清嗓子,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思路是,亲自出面联系北京警方,请对方派人接机,之后第一时间把郝虹安全地送上高铁,中间尽量不做异地停留。他会对接机的警员也做要求,要给机场方面说明情况,直接进入机场内部接人,从而缩短郝虹独处的时间。接下来,他再联系高铁方面,到时候在相应车次上暗中安排四个便装乘警,对郝虹全方位监视保护。也就是说,从郝红下飞机的那一刻到回到滨海前,都绝对是安全的。这么一来,凶手要是放弃便罢,如果他还要杀郝虹,就只能在路上动手,那么,也就只能设法让郝红提前下车。好,下车就下车,不要紧。
丁诚的想法是,由他出面,实在不行就请厅长丁奉武出面,提前联系沿途各站所有的站前派出所,全部派出有经验的便装警察,拿着郝虹的照片,到车站门口暗中待命。如果郝虹提前下车,便装乘警也跟着下车,这样,就能确保出站通道到出站口之间不发生意外。之后,改由车站门口的警察对她实施秘密跟踪,一旦在露天范围内发现有可疑目标跟郝虹接触,立刻抓人。要是郝虹跟可疑目标接触的方式是进入封闭建筑物或房间内,空间上警方不可控,那即刻对郝虹进行阻止,将其带回滨海,警方进入封闭空间抓捕。如果郝虹提前下车后,未跟任何人接触,那也无所谓,同样再把她带回滨海。引蛇出洞,不一定非要抓到蛇,但一定要确保郝虹的安全。
“听起来,行程的安全性上倒还可以。”秦向阳摸着鼻头斟酌着说。
“当然可以!我可不像你监控黄少飞那样草率!”丁诚自信满满。
“我只是说行程的安全性,但要是跟踪,就有很多不可控性。”秦向阳不理会丁诚有些不满的眼神,接着说,“你比如,郝虹要是下车后直接去宾馆,开个房间住下,你跟还是不跟?”
“当然跟!她要是住下,我得让人先确认她那个房间是安全的,不是有人提前开好等她的。然后,再派人到她房间隔壁开个房,24小时监视、跟踪。”
“没那么顺畅!你说的这些事,有很多环节需要跟踪警员灵活处理,这种事没法现场指挥。”
“我会提前通知,该说的都说到位。”说完,丁诚不满地看了秦向阳,道,“你以为就你能灵活处理外勤?别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那只是随便举个例子。不可控的情况有时会完全超出预料,总之,我对你的方案持保留意见!不,不是保留意见,是不同意!”
“你说了不算!”丁诚这次真生气了。
“你非这么做,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案子可一直是我负责的!”秦向阳继续据理力争。
“案子你负责,但你归我负责!”丁诚大声说,“案子办到今天,你们确实查清了眉目,但黄少飞应该死吗?我看完全可以避免!是,凶手要杀黄少飞,当时你是判断对了,但你弄了个绝不该有的纰漏!不但黄少飞人没保住,还让凶手给溜了!这马上就到年底了,破案期限在即,难道你想最后去麻烦公安部?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一举两得,我这么做也是为尽快结案。秦向阳你明不明白?还跟我在这炸毛!”
“黄少飞的事我确实有直接责任,我认!”秦向阳紧随着丁诚的话音说,“这是个好机会我也承认,可我还是认为这么做风险太大,不可控性太多。人,我早晚给你抓住,但前提是必须直接控制郝虹,一句话,我不同意!”
“你他妈不是给我抓的人!”丁诚拍着桌子吼了一嗓子,屋里的空气跟着紧张到了极点。
丁诚吼完,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秦向阳见丁诚主意已定,似乎再没有回旋余地,只好走到丁诚身边,说:“要是非这么做不可,那我请求去跟踪郝虹。”
“你?”丁诚嗤的一声突然笑了,“中间那么多站,你知道她提前在哪一站下车?再说,她也不一定下车。”丁诚毕竟是领导,脸色说变就变了回来。
他掏出烟给秦向阳递了一支,自己点上火,语气有些缓和地说:“秦向阳啊,你小子这个认真的劲头,我还是欣赏的!所以呢,咱俩吵就吵了,都是为工作嘛,你回头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这里最后提醒你一句,滨海和周边各邻市可都处于对凶手的全面通缉状态,他李闯敢不敢、能不能在滨海露头都两说,更甭说去中间站截杀郝虹了。所以,郝虹提前下车的可能性极小,我这次的计划呢,也就极有可能抓不到凶手。但在确保郝虹的安全性上,那是毫无疑问的!行了,早点回去歇会,拾掇得利索点,你看你这浑身上下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嘛!明天郝虹就回滨海了,剩下的事还得你去办!”
谁知秦向阳好像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直接自顾自说道:“要是郝虹提前下车,最可能的站一定是滨海的前一站,Z市,距离上最近,凶手要是想办法过去,相对容易些。越远,他难度就越大。”
丁诚跟秦向阳一样,也好像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他凭窗而立,面向窗外,抬起手摆了摆,那意思很明显:秦向阳你可以走了。
这天晚上,滨海市的大街小巷到处是交警和巡警,警方的巡检力度,对这座城市来说空前未有,一旦李闯露头,绝无再逃逸的可能。
秦向阳整晚没睡好。他尽力了,但没法改变丁诚的决定。高虎和黄少飞的死还历历在目,自责无济于事,他只能安慰自己,是黄少飞的死让自己敏感过头了,丁诚作为本案的上级主管领导,出发点也没错,至少在保证郝虹安全这块,也算滴水不漏。希望一切如丁诚所说,李闯根本出不去滨海。
天一亮他就带人赶到了滨海高铁站。实际上天刚亮时,他就接到通知,说北京警方接到了郝虹,已经把她送上了高铁。
郝虹的车上午九点到站,现在还不到八点,他不安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不时地抬手看表。很快,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踏实地等在原地,时间每过去一秒,他的心就紧一分,生怕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
很多时候,等待都是必须的,但同时,等待也意味着被动。
不行!秦向阳猛然驻足,打定了主意。他让大队人马留在车站,带着孙劲和李天峰上车往Z市火车站开去。他的思路很清晰,要是郝虹顺利到滨海站,那自己在不在都无所谓。倘若郝虹提前下车,他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地方还是Z市。在滨海等,倒不如动起来去Z市,一旦有异常情况,也能最大限度避免距离上的被动。滨海到Z市一百五十多公里,秦向阳把油门踩到了最大。
此刻,郝虹正坐在回滨海的车上。前面Z市到站后,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了,分散坐在郝虹附近的四个便装乘警总算舒了口气。一路上他们都很是好奇:这个女人什么来路,需要对她格外关注照顾。
郝虹随身带着个箱子,自己坐着一排座位,她对面坐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有些发福,时不时会朝郝虹看几眼。
郝虹一路上心情并不轻松,她之所以耽误这么久才回来,就是在暗中关注事情的进展。黄少飞被杀了,她虽然弄不明白事情的状况及起因,但心里还是泛起强烈的不安。可也总不能一直待在国外,迟滞了这些天之后,她还是决定回来看看动静。可她实在没想到一下飞机就受到了特殊“照顾”,然后又被警察一路护送上了高铁,这让她越发紧张起来。
车停了,下一站就是滨海,马上就要交差了,旁边的乘警伸了个懒腰,见郝虹还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终于放下心来。
这一站车停三分钟,到站的旅客陆陆续续离开,郝虹对面的中年男子也提着个大箱子下了车。
就在车快要发动的时候,郝虹突然站了起来。这立刻引起了乘警的注意,其中一个跟着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郝虹。
郝虹把箱子放在座位下面,离开座位进了洗手间。
“哦,是上厕所。”一个乘警小声说道。
车门前,乘务员正做着发车前的最后提醒:未上车的旅客请抓紧时间上车。这时,车将开未开,郝虹突然打开卫生间的门跑了出来,她快步来到车门前,一把推开乘务员就跳了下去。紧接着几秒的工夫,车门在她身后关闭了。
“她下车了!”有个乘警叫起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发现时已经晚了,乘警们无法下车跟随,只好打电话给上司,叫上司通知滨海警方。
丁诚几乎是立刻接到了通知:郝虹在列车启动前几秒突然下车,摆脱了乘警。
对丁诚来说,这是个小小的意外,可以接受。
他一点也不着急,随手点了一支烟,然后拿起电话打给了Z市站前派出所所长:“都准备好了吗?人在你们那站下了车!一定给我盯紧了!记住,首先要保证她的安全,其他的见机行事!我马上通知Z市刑警待命,有情况随时支援协助!”
“放心吧!丁局!”
“你们那一站还有别的出口吗?”丁诚考虑到乘警没跟上郝虹,有点不放心地问。
“没有!铁道沿线早都加装了网格护栏,三米多高。”对方说。
“非常好!”丁诚稳稳地挂了电话。
跟丁诚通话的是Z市站前派出所所长,姓陈,叫陈大忠。他和五名得力手下全都换了便装,一早就到了车站。接完电话,他们到门口一看,马上意识到情况要比预料的复杂。门口外面人挤人,到处是接站的人,这可不行,郝虹出站后要是一头扎进人堆里,就很容易跟丢。陈大忠又远远往站里看去,出站人群的先锋,密密麻麻,已经拐进了最后一截通道,直直向出站口拥来,看来这个点到站的车可不止一辆。
陈大忠本想直接派人进站,但又考虑拥出的人流太大,郝虹挤在人堆里同样不易发现,倒不如在出站口守株待兔的好。
陈大忠不愧是个有经验的所长,马上走到出站口工作人员身边,悄悄掏出证件亮了亮,小声说:“我们在执行任务,目标是一名女乘客,但现在站门口太乱,出站的人也多,有点被动,能不能协助我们一下?”
“怎么协助?”工作人员配合地问。
“我们都是便装,不能暴露身份,这样,你找个理由,先清清门口的人。再找个理由,让出站的人全排成一队。”说完陈大忠眼珠一转又补充道,“最好是让男乘客排在前边,先走,女的排在后边。”
“这……”工作人员有点为难地说,“没有先例啊!叫我怎么弄?”
“同志,配合一下,想想办法,完事我会向你们领导提出表扬的!”
“行!”那个工作人员也挺聪明,说着就拿来了个喇叭。
他清清嗓子,举着喇叭冲站外的人群大声说:“大家注意了,今天有领导来车站检查我市精神文明建设情况,请大家都往后退一下,保持文明礼让,谢谢大家!”
他连着说了三遍。没承想这招倒很管用,人群一下子退出去好几米,接站的秩序一下子好多了。
陈大忠站在旁边,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出站的人也陆续过来了,那个工作人员又大声说:“今天有领导来车站检查我市精神文明建设情况,请出站旅客自觉排成一队。男乘客在前,女乘客在后。文明出行你我他,美丽城市靠大家!谢谢!谢谢大家的配合!”
他连着喊了好几遍。
出站的人听到喇叭声,也有说有笑地排起了纵队,男的在前,女的在后。远远地很多女的跟在后面,也不时有人发着牢骚。
“出个站嘛,尽是事儿!”
“就是!”
不管怎样,这么一来,出站口里外的秩序都顺畅了许多。陈大忠对那个工作人员竖了竖大拇指,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示意自己的人集中精力,盯紧了。
陈大忠站在工作人员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出站的每个人。过了一阵子,男乘客总算走完了,接下来是女的。
陈大忠丢掉手里的烟头,眼睛睁得更大了。省城市局副局长亲自吩咐的任务,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一个,二个,三个……”
郝虹的样子他看了无数遍了,每从他身边经过一个女的,他就默默地点个数,同时轻轻摇摇头。很快,眼看着女乘客也要走完了,只剩了那么六七个人。怎么还没有呢?本来很沉着的陈大忠,一下子着急起来。他回头用眼神询问手下的兄弟。可是,他手下的人都跟着摇了摇头。
陈大忠急了,转身绕过工作人员,闯进出站口去看剩下的小纵队。这一看不要紧,六七个人的队伍一目了然,里面哪有什么郝虹?
陈大忠脸色瞬间变了,回头招呼手下说:“快!到站里找!”
说着他当先向站里冲去。
“喂!”工作人员在后面叫了一声。
这时正赶往Z市的秦向阳也接到了消息,郝虹从Z市下车了。
“果然提前下车了!”他哼了一声,往车站疾驰而来。
当秦向阳以最快速度赶到车站时,陈大忠正带着手下从站里出来,一群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秦向阳和孙劲都不认识陈大忠,但李天峰却和陈大忠是老乡,两人很是熟悉。
“陈所,人呢?”李天峰迎着陈大忠问。
陈大忠一见来人是滨海刑警队的,叹了口气,满脸通红地说:“没找到!”
“怎么可能?”李天峰急道。
“真没有!我们先清理了出站口,又把所有人排成一队,男的在前,女的在后,一个一个出,挨着跟手机照片比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