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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陈述完,又叫孙劲去督促视频回溯进度。
李文璧听完,吃惊地说:“路上我也听苏曼宁讲了,没想到你们案子里的被害人,多少都跟蒋斌有关联。”
“是的!所以才叫你冷静,他要真杀了李文志,绝对跑不了。”说完,秦向阳去了周小娟的休息室。他和周小娟足足谈了一小时,其间没让任何人打扰。周小娟把之前跟李文志说的情况,又详细述说了一遍。她一再强调,同意提取自己的肝细胞组织做DNA鉴定。
从休息室出来,秦向阳立刻提审蒋斌。李文璧则跟着苏曼宁进了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
也许蒋斌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也许他还心存侥幸,审讯室里的蒋斌看起来很冷静,身上透着一股见惯了生死的魄力。
该怎么审呢?蒋斌和刘秀贞可不一样。他要只是非法出卖人体器官信息那倒好说,麻烦的是他很可能涉嫌杀人。要真是那样,蒋斌怎可能配合?
秦向阳琢磨了一会,收敛了所有外在情绪,平静地说:“蒋斌,你涉嫌向黄少飞非法组织、出售人体器官受体信息。”
“我认。”蒋斌的回答很快,语气也很平静。
“你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呵呵,我知道黑子被抓了。华春晓不该做黑子那桩生意,更不该黑他。”
“你指的是艾丽那桩器官生意吧。”
蒋斌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你对华春晓的死有什么看法?”
蒋斌微微睁了睁眼,从眼皮缝里瞅了瞅秦向阳,接着又闭上了,表情里透着无聊。那意思是说,死人的事归你们警察管,问我干什么?出售受体信息的事,我这不认了吗?要是闲聊,那把我放回家,咱泡上茶好好聊。
秦向阳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这么一来就把审讯气场冲淡了,根本撼不动蒋斌,蒋斌冷静得像座山。
他沉默了一会,调整了语气,冷不丁地问:“还记得李文志吧?”
蒋斌的眼角轻微抖动了一下,平静地看了看秦向阳,又随意地把视线转向别处。
“周小娟的肝脏。”秦向阳这话没头没尾,蒋斌听到后却猛地抬起了头。
“1998年8月17日凌晨,你抢救了一个出车祸的年轻人,接着摘取了他的肝脏。”
蒋斌脸色有了变化,但依旧沉默不语。
“实话告诉你,你老婆周小娟就在外面。我们正准备提取她的肝脏细胞,跟李文志父亲做DNA鉴定。”说完,秦向阳也不说话了,平静地盯着蒋斌。实际上,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没有验DNA的打算,毕竟就算鉴定证明周小娟的肝脏是李文志的,也不能证明蒋斌是活体取肝。但从审讯角度讲,他这么说也算客观,算不上诱供。
蒋斌死死地盯着秦向阳,两个人对峙了足足有五分钟。审讯室里异常安静,坐在隔壁观察室的李文璧越看越心焦,手心很快湿了。
良久,蒋斌忽然开口,清晰地道:“我认。”
秦向阳尽量保持面色平静,轻轻呼出口气,继续紧盯着对方,他万万没料到蒋斌会这么回答。
又过了一会,蒋斌说:“是她出卖了我?”蒋斌的每句话似乎都经过斟酌,听起来几乎没一个多余的字。
“不是。”
“那就好!”蒋斌轻轻点点头,语气有些欣慰。
秦向阳见蒋斌说完那三个字,又平静了下去,突然开口道:“你杀了那个年轻人!”
蒋斌闻言微微笑了笑,连眼皮都没抬。
孙劲负责记录,见蒋斌一脸不屑的表情,马上坐不住了,抬手就想拍桌子。秦向阳赶紧把他按住,示意他别出声。
“蒋斌,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我们已经掌握了目击者。”孙劲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目击者?”蒋斌好像憋不住似的笑道,“别闹了,我那晚是救人,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目击者。”
“救人?李文志的肝脏呢?”孙劲反问。
“既然你们把周小娟都弄来了……刚才我说了,我认!那个年轻人我没救过来,我老婆要换肝,我用了他的肝。告我非法组织、出卖人体器官受体信息是吧?呵呵,我不在乎再多加一条非法挪用死亡患者器官。”
“蒋斌,你还有脸了?你要是个男人就痛痛快快!”对付蒋斌这种滑头,孙劲急躁的缺点暴露无遗,见蒋斌语气嘚瑟又坐不住了,拍着桌子叫道。
秦向阳赶紧咳嗽了一声,再想拉他也来不及了。
孙劲刚说完,蒋斌脸色变了,一改之前的平静,跟着叫道:“男人?小年轻,你也配跟我提这两个字?为了老婆,非法挪用死亡患者器官,我这才叫男人!”
“你……”孙劲指着蒋斌,脸色发红。
秦向阳一看这可不行,审讯讲究个气场。蒋斌这么借题发挥,很快就能把话题绕远。他赶紧叫人喊来李天峰,把孙劲替了下去,又悄悄嘱咐李天峰,千万别出声了。
换了人,审讯室里慢慢平静下来。秦向阳也不着急,也不看蒋斌,过了好几分钟,估摸着蒋斌情绪平静了,才说:“那晚,你给伤者李文志做了个血液全面检查吧?”
蒋斌狐疑地看了看秦向阳,轻轻哼了一声。
秦向阳见他不说话,接着道:“当时李文志伤情已经稳定。你做全面血检,无非想看他的肝脏能否跟周小娟的配型到一块。配不上,你不动他。可结果恰恰配上了,你才借故伤者内出血,又把他送进手术室,活活摘取了他的肝脏。”说完,秦向阳叫人把刘秀贞带了进来。
“别套我了,警官。多年前的事,你现在怎么说都……”蒋斌话说到一半,见刘秀贞进来,立马不言语了。他知道秦向阳为什么一口一个李文志了。难怪!是这个向来听话的学生把自己出卖了。
这次,秦向阳又是同时审两个人。
“刘秀贞,1998年8月17日凌晨,你和蒋斌都做过什么,说说吧。”
刘秀贞看了看蒋斌,咽了口吐沫,把当晚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她补充道:“所有的事我都记了笔记,对你们有用的话,算立功吗?”
“笔记?什么笔记?”蒋斌打断了刘秀贞的话。
“在这里!”秦向阳叫人拿着刘秀贞的笔记,给蒋斌看了看,又收了回来。
“这算什么!”蒋斌激动地说,“笔记能伪造!”
“你说得很对。”秦向阳说,“我们已经对笔记本的纸张和墨迹做了鉴别,这份东西至少存放了十几年,是没有疑问的。”
“那内容呢?内容可以乱写!”蒋斌大声说。
“我没乱写!”刘秀贞反驳道。
蒋斌还要说什么,秦向阳制止了他,说:“刘秀贞,你笔记里提到,当晚你和药房的李琳有过冲突对吗?”
“对。”
“说说具体情况。”
“和笔记上一样,我去退药,她不给退。凭什么?再说她就是个值夜班的实习生。”
“你们吵架了?”
“是的。”
“怎么吵的?”
“具体咋吵的,记不清,但肯定是吵了。我相信,李琳要是看了笔记,肯定能记起来这件事。”
“你们吵架是一回事,为什么吵架是另一回事。你明白吗?”秦向阳仔细强调。
“就是因为退药才吵架啊!”刘秀贞有些不解,“看了笔记,李琳肯定都能想起来,这两件事有什么区别吗?”
这时,蒋斌突然抢着说:“行,咱都干脆点吧。就算刘秀贞说的都是事实,又能怎样?”
“你承认刘秀贞说的话?承认笔记内容?”秦向阳反问。
“承认,承认,没问题,行了吧。”蒋斌有些不耐烦了。
秦向阳点点头,叫李天峰如实记好,又叫蒋斌把那篇笔记内容看了一遍。蒋斌看完,把笔记随手一扔,笑道:“就那么回事!我现在很想知道,你怎么给我定个杀李文志的罪名。”
秦向阳叫人把刘秀贞带回去,然后说:“定罪是法院的事,我就负责搞清事实。”
“行!别咬文嚼字。事实是什么?我说的就是事实!我没杀李文志,现在这么说,将来到法院还这么说!”
“蒋斌,你首先得认清一个事实,刘秀贞和李琳吵架、退药这两件事,到了法庭上,她们都能作证。”
“作证好啊!我说了,那晚就那么回事,她说得没错,我是仗义救人。”
“很好!”秦向阳长长地呼出口气,问:“你来说说李文志怎么死的。”
蒋斌有些无奈地说:“非要我重复你的话,我对伤者做了外伤急救,当时刘秀贞在场,之后把他送到监护室。后来李文志突然内出血,我对他做了手术抢救,失败。”
“但在你所谓的手术之前,你就对伤者做了全面血检,就是说,你一早就有器官配型的心思。”
“有!又怎样?我就是非法挪用死亡患者器官,前面我早认了!但我没杀人!”
“事实上,你根本没对李文志做抢救手术。”
“什么意思?”
“蒋医生,如果做手术抢救内出血病人,会只用到麻醉剂和肾上腺激素这两样药品吗?”
“啊!”秦向阳话锋转得太快,蒋斌整个人突然呆了!他是医生,很明白秦向阳的话,做手术抢救内出血患者,至少也会用到诸多止血药物。可是他刚才已经承认了刘秀贞的笔记内容,刘秀贞因退药跟李琳吵架,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转变太突然,这时他才意识到,为什么秦向阳一直强调退药这件事,作为医生,他竟也犯了灯下黑的错误,他原本得意的脸瞬间被汗水浸透。
“你和刘秀贞都忽略了退药的细节!”说着,秦向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记得笔记本的原话吗——‘除了麻醉剂,肾上腺激素,还余下那么多药品没用,不都是钱吗?’也就是说,当全面血检结果出来后,你发现李文志的肝脏刚好合适,这才起了杀机。以李文志内出血为名,又把他挪回手术室,活活摘取了他的肝脏!所以,你才用到了麻醉剂!至于肾上腺激素,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它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李文志正是死于你给他注射了大量的肾上腺激素。正因为你是活体取肝杀人,所以才只用到这两样药品,所以才会多出来刘秀贞去药房退药的事。”
“这……我没有!你这是诱供!”蒋斌浑身哆嗦,精神很是亢奋,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没有?刘秀贞和李琳作证人,退药是铁的事实。那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蒋斌的精神似乎亢奋到了极点,满脸虚汗,呼吸急促。
“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秦向阳继续逼问。
“我……她……”
“实际作为医生,你本不该有这样的失误。但你是杀人取肝,当时兴奋、激动,情绪复杂,加上取肝后要急着做相关的保存工作,方便天亮后立刻移植,才导致你忽略退药细节。刘秀贞忽略这个细节,则是因为值夜班困顿、迷糊。对你俩来说,这事过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思维定式。这就叫因果。”
“你……”
“再给你补充最后一点,”秦向阳语气严厉地说,“你取了李文志的肝脏后,给他缝合了伤口。对李文志家人来说,你是个替病人垫付医药费的好医生,你算准了他们绝不会起疑,更不会再拆开尸体的缝合线,尸体一旦火化,谁还能知道那里面少了个肝脏?”
“你……”蒋斌指着秦向阳,指尖抖个不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呵,我的话说完了,有什么话还是留到法庭说吧。”秦向阳说完立刻沉默下来。他知道在这种突然打击之下,蒋斌这会很亢奋,但亢奋之后,往往是委顿。等到精神萎靡下来,他的心理防线就算没崩溃,也差不多了。此刻,蒋斌心里一定波涛翻滚,来回挣扎,不想面对事实,又不得不面对事实。这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不打扰他,让他自己想,等他理智的天平认识到再狡辩也无济于事时,基本就有问必答了。
过了一会,秦向阳对蒋斌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和李天峰离开了审讯室。
他们刚出门,李文璧就从隔壁观察室冲了出来。
“真是他!他杀了我哥!”李文璧一边叫,一边往审讯室里硬闯。秦向阳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别拦我!我要杀了他!放开我!”
“别闹!”秦向阳吼了一声,硬是把李文璧拖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很快传出叮叮当当的摔东西的声音。过了一会,秦向阳揉着鼻子从里边出来,喊苏曼宁过去看住她。
“怎么样了?”秦向阳恍若无其事地回到审讯室门口,问李天峰。
“他要烟。李天峰说。
秦向阳点点头,回到审讯室,给了蒋斌一包烟。
蒋斌两眼发呆,默默地抽了一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向阳又帮他点上一支,才说:“随便聊聊吧。”说着,自己也点了根烟,搬着椅子坐到了蒋斌面前。
“哎!”蒋斌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起码活到了今天,也算够本是不是?”说完,他无力地笑了笑。
“为你老婆那么做,其实你很爷们,但你路子走错了!”秦向阳这话并不敷衍。他知道蒋斌已经绝望了,此时这样的感慨,无非是在找心理平衡。
“路子?我可是个医生,老婆碰上这种事,也得跟老百姓一样,干等死!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蒋斌嘲讽地说。
秦向阳点点头,不置可否,轻叹道:“起码现在的合法移植环境比以前好多了。话说回来,我要是碰上和你一样的处境,估计没你那胆。单从感情角度说,你对周小娟不错。”
蒋斌笑了笑,沉默了一会,说:“你这还算句人话。但实际上,那么做也不是我的初衷。”
“哦?”秦向阳一听蒋斌这话里有话,顺势又点了根烟递给蒋斌。
蒋斌接过烟吸了几口,说:“小老弟,有些事咱都得认。咱都是老百姓,无奈多多,不能像有钱人那样随心所欲。”
“有钱人也不见得就随心所欲。”秦向阳笑着说。
“太年轻!”蒋斌哼了一声,说,“当年,要不是因为一件事,我也不会动歪心思。我要不动歪心思,我老婆大不了认命,但我也不会有今天。”
秦向阳跟着“哦”了一声,他不想打断蒋斌的思路,自顾自把玩着手里的烟盒。
蒋斌盯着墙角,眼神有些迷离地说:“1998年,有人为了一个心脏,能出得起一千万元的价,你想不到吧?”
“一千万元?”秦向阳立刻警觉起来。
“我想说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有钱才有路子。懂吧?”
“不懂!”秦向阳眨着眼皮说。
“呵呵,我明白你想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处境,说也无妨,不说也无妨。”
“不一定!”秦向阳认真地说,“要是你讲的事对警方有益,那对你自己也有益。”
“你这话很直白,警察的官话可不这么说。”蒋斌突然笑了,也认真地看了看秦向阳。
秦向阳跟着也笑了笑。
“那件事对现在的你们有没有益,我不知道,但当时对我来说,就是一笔意外的买卖。”蒋斌接过秦向阳的烟,清了清嗓子说起来,“当年一个有名的外科教授,姓唐,也是我当年的老师联系到我,问我能不能利用关系,帮他在滨海这边寻找一种稀有血型。”
“稀有血型?”秦向阳忍不住皱着眉头插了一句。
“AB型Rh阴性血,极为稀有,俗称‘熊猫血’,在人群中的比例不足万分之一。我当时再三追问为什么,唐教授才告诉我,他是帮一个澳门的商人打听。那个商人有遗传性心脏病,只有换心脏才有救。可是他血型太特殊,是AB型Rh阴性血。而且就算找到这种血型,也还是得做器官配型,所以要找到合适的心脏非常困难。为此,那个商人通过关系,辗转联系上唐教授,在内地寻找器官源。唐教授说,他手里有那个商人的血检数据,只要找到合适的心脏,哪怕只是提供有效信息来源,对方就支付信息费一百万元。要是能直接提供心脏,再多加五百万元。”
“你刚才不是说一千万元吗?这才六百万元。”
“看得见的是六百万元,但谁知道唐教授扣了多少信息费?”
秦向阳点点头,问:“这么说,当年这个事你办成了?”
“是的!现在你知道了吧,有钱就有路子。”
“你分了多少?”
“一百万元。”
“有一百万,你为什么不给周小娟找个合法的肝脏来源?”
“在买卖办成之前,周小娟的病就拖不得了。再说,你以为花一千万元找个心脏就合法?”
“我没那么想,我在想你当时怎么做。”
“实际上在那件事之前,我脑子里就从没有过用器官挣钱的想法,更从没想过要非法给周小娟搞个肝脏,是那件事刺激了我。所以,刚才我说那么做不是我的初衷,确实如此。”蒋斌长叹一口气,又道,“当时我利用关系,多方打听,可是几星期下来,连合适的血型都没找到,更妄谈合适的心脏了。当时几欲放弃,很是苦恼,有次酒后,就跟华春晓聊起了这件事。”
“华春晓?”秦向阳登时坐直了身子,全身的神经也跟着绷紧了。
“是的,怎么说他都算我半个儿子。本来我想跟他聊过之后,再跟唐教授言明,事办不了。可没承想,那件事愣是叫华春晓给办成了,而且直接提供了心脏。现在你知道了,华春晓从中分了五百万元。”
“华春晓?当时他二十出头还没毕业吧?这么大本事?”秦向阳觉得不可思议。
“要不说有钱能使磨推鬼。”蒋斌感慨地说,“年轻人想法多。或许对当时的他来说,初衷是想快速赚些钱用来交学费,他不想什么都靠我,亏欠我太多。事后我问起来,华春晓才说,他有几个朋友,为了找Rh阴性血,他们想了个点子。什么点子呢?他们买了大量的内存条,扮作电脑公司的人,找到各个医院和血站,以推广硬件为名,免费给人家升级内存。这么一来,就从医院和血站里得到了大量的患者血型数据。”
“就这样?”
“是的。是不是很简单?”
“不简单,那是1998年,电脑不普及,这个法子很管用。”
“是的,我也没想到。”
“他们怎么交易的?”
“在车上。”
“车上?”
“货车厢,里面有全套血检设备,手术设备。”
“那个澳门的商人来了滨海?”
“是的,不然怎么做手术?”
“你参与了手术?”
“没有!我和唐教授一样,都只是中间人。华春晓从大量血型数据中找到了AB型Rh阴性血,先是以免费查体的名义,抽了那个人的血去化验,然后通过我又拿到唐教授手里商人的血检数据,确认两者配型程功后,他就确定了心脏供体,我再把消息通知唐教授。之后商人来滨海直接跟华春晓联系,手术成功后,给了华春晓他们五百万元。交易过程都是事后华春晓告诉我的。”
“华春晓他们一共几个人?”
“不知道,他从来不说,毕竟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么说,他那些朋友的名字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心脏是谁的?”
“不知道。”
“商人具体情况呢?”
蒋斌又摇了摇头,一问四不知。
“你真的都不知道?”
“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隐瞒?”
“你怎么跟黄少飞搞到一起的?”
“那是华春晓和我女儿结婚以后的事了,华春晓介绍我们认识的。”蒋斌咳嗽了几声,有些不满地说,“你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想说的是,这件事在先,它刺激了我,我给周小娟搞肝脏的想法在后。当我把那件事告诉华春晓后,他叫我先别回绝唐教授,说他有几个朋友,他们想试试。后来,华春晓找我借三万块钱,实际上他们用那些钱买了内存条,但当时我可不知道。从那时起,我才动了心思,心想他们整天东跑西窜,倒不如借此,叫他们帮我找无名尸体,或者车祸中的伤者,我想给周小娟找个合适的肝脏。为此,我给他们买了辆二手面包车,叫他们多到下面的公路上转转,尤其是晚上。”
“你利用了他们?你叫他们捡尸体?”秦向阳惊道。
蒋斌点点头,叹道:“华春晓对这事也很上心,毕竟周小娟是他养母。作为交换,我告诉他,如果找到合适的肝脏,那三万块钱就不用还了。”
“难怪出了车祸的李文志会被他们捡到!这么说,把李文志送到医院门口的,就是华春晓他们了?”
“是的!那是第七个,那之前他们已经往医院送过六个人,都是车祸的伤者,我给救活了四个。为这事,那年我还得到了医院的嘉奖,上过当年报纸的豆腐块,呵呵。”
“你简直……”秦向阳本想告诉蒋斌,要是李文志不死在他的手术刀下,那么撞了李文志的赵楚也就不会去参军,他和张素娟的孩子就不会死,他也就不会有机会策划后面的惊天连环大案了。最终秦向阳摇了摇头,想想还是算了,那个话题太长,一切都为时已晚,于事无补,那些事纵横交错,环环相扣,皆是因果,但直到此时才得以窥见它们最初的因,最初的起点。
聊到这里,蒋斌早已疲惫不堪,精神很是萎靡。秦向阳叫蒋斌写下唐教授的具体情况,结束了这场对他来说,有些始料未及的审讯。临走,他厚道地告诉蒋斌,提供的这些情况很有价值,极可能跟警方手头的1210连环凶手案有关,也就是说,蒋斌极可能因此受益。
再次听到“受益”这个词,蒋斌满脸惊讶,这不奇怪,他对他女婿华春晓被害的内情一无所知。
蒋斌提供的情况太及时了,可以说句句让秦向阳惊喜,始料未及。结束审讯后,他立即召集全队开会,把审讯相关情况和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这场审讯刚开始时,他只是想通过蒋斌挖挖华春晓当年的情况,实在没想到蒋斌能给1210案带来重大突破,结合1210案案情,他不得不把两者联系到一块。他想,华春晓那几个朋友还能是谁?十有八九就是李志堂、高虎、黄少飞、郝虹。这四个人再加上华春晓,刚好凑齐1210案凶手的死亡名单。除此之外,目前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他心里顿时通透起来:归纳目前所有的信息,只能是华春晓等五人,当年苦心找Rh阴性血,最终找到了孙成茂身上。孙成茂不是无故失踪,是被取了心脏。
这么一来,再结合每次案发时的短信内容,吕胜,或者说李闯的杀人动机,就一目了然、合情合理了。孙成茂当年有恩于李闯,李闯依次杀了华春晓等四人,为孙成茂复仇。那么不用说,郝虹也参与了华春晓当年的生意。
秦向阳说完自己的想法,接着,又皱眉道,“对李闯犯罪动机的分析,逻辑上是成立的,但这个分析有好几个问题,或者说漏洞。”说着,他在案情分析板上又画了好几个问号。
问号1:也是最基本的,判定动机分析的基础,孙成茂真的是Rh阴性血吗?(待孙劲验血后再下结论。)
问号2:李闯为什么隐姓埋名,改叫吕胜?
问号3:李闯如何得知华春晓等人当年的所作所为?毕竟连蒋斌都不知道心脏取自于何人,而华春晓等当事人更不可能向旁人透露。
问号4:仅凭孙成茂对李闯当年的那些帮助,值得李闯连杀四人吗?
问号5:就算问号4的答案是肯定的,而李闯本人也义薄云天,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为何偏偏现在才动手,而不是一早就动手?是他刚刚得知事情真相吗?
问号6:如果问号4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对李闯来说,更值得他感恩报答的人应该是其养父李铁柱,可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没再见过李铁柱。他为什么舍大取小?
写到这里,秦向阳敲着分析板问:“大家还有没有补充?”
众人皆摇了摇头。
此时孙劲坐在下面,对秦向阳的话,他根本无心细听。他用手肘撑着头,眼前不时闪现脑补的画面——他看到父亲孙成茂被人绑走,然后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被脱光衣服;有个人走了出来,手里握着锋利的手术刀;那人拍了拍父亲的左胸,像在检验一只待宰的猪;接着父亲的胸被划了开来,露出扑通扑通、正冒着热气的心脏。然后画面一闪,他又看到一个模糊的脸,对,他认出来了,那是李闯,一个仅仅被父亲帮助过的孤儿。他看到李闯挥着斧子,疯狂地砍杀了李志堂,接着是华春晓,接着是高虎,接着是黄少飞,最后是一个叫郝虹的女人。杀完人,李闯突然回过头来,瞪着血红的眼,冲着孙劲笑了笑,然后冷冷地说:“我替你父亲报仇了!你个孬货!”
“我要杀了你们!”孙劲突然两眼通红,抱着头大叫了几声,接着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李天峰急道:“他好像又犯头疼病了!”
“头疼病?”
“上次那个烟花店起火时,他就犯过病!”
“不早说?”秦向阳无暇指责李天峰,叫他送孙劲去医院,临走又嘱咐李天峰,要给孙劲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