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小孩拳头大的花卷只用了一个,总共用了几筷子菜罢了。可能用、肯用,就足够让人惊喜啊。

  苏培盛简直感激涕零,连说多亏了一等公福晋。话里话外,让淑宁继续送饭的意思简直不能更明显。惹周元大怒,差点使人直接把他押下去打板子。

  还是淑宁劝着:“四阿哥莫恼,苏公公也是惦着你的身体,唯恐你哀毁太过。再则,大行皇帝英灵不远,可不好喊打喊杀,惊动了他老人家。”

  周元才微微点头:“姨母所言极是,既如此,就先放了这奴才一遭。”

  苏培盛忙跟淑宁道谢,然后乖觉退下。

  步履蹒跚之间,就听着自家主子也无限温柔地道:“外甥又何尝不知那奴才是惦着外甥呢?可一样的,外甥也惦记姨母啊。唯恐这天冷路滑的,再让您磕着碰着、甚至感染了风寒……”

  后续的话,他离得远,听的不是很清晰,但这也足够让他重新定义一等公周元福晋在自家主子爷心中特殊的位置了。

  别不别的,在德妃娘娘面前,自家主子爷可没这么温柔。

  昨晚大行皇帝薨,雍亲王府那边福晋使人送信欲前来给大行皇帝尽孝,都被主子爷给否了。直说让福晋稍安勿躁,等大行皇帝遗体运回前清宫之后,再命人接府中人等进宫。

  只一等公周元福晋说来,主子爷才百忙之中抽时间见她,听她劝慰。还在劝慰之下用了些膳食,且千般温柔、万般仔细地与其解释着。

  连主子爷盛怒之下,那位姑奶奶都能使其改变主意……

  越想苏培盛就越觉得淑宁能耐,需要好生谨慎对待,再不可有丝毫怠慢。

  淑宁可不知道自家姨甥之间的几句对话,能让苏培盛这个她梦中的御前第一大太监心中有这种种思量。

  她只又略略安慰了周元几句,见他实在繁忙,便知机地告退了。

  临行之际,问起那块金牌。

  周元只笑:“以往因为姨父当着九门提督,最忌讳与诸皇子往来甚密。因此之故,咱们娘俩可是默契地保持距离了许多年。直到五十七年巡幸塞外,外甥全面监国之后才略有松散。为此,外甥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皇阿玛大行,外甥就是这紫禁城之主。咱们娘俩往来再没有任何顾忌,那可不就得给姨母个家钥匙吗?”

  欢迎您随时来瞧瞧日后就要被困宫中,等闲不得出的大外甥。

  见淑宁还有些迟疑,周元便笑。

  言说那块金牌稍后他会使人备案,说明是为方便姨母往来宫中所用。只限姨母本人使用,也只能用以往来宫中。

  如此,淑宁才满意点头,认认真真地收起那块令牌。

  娘俩约好了回头宫中相见。

  是的,一切已经准备完毕,稍后周元就将亲自扶棺护送他皇阿玛回乾清宫。

  昨夜先帝宾天,周元哀痛嚎哭,擗踊不已。周元等便劝:“大行皇帝深惟大计,付授鸿基,宜先定大事,方可协理一切丧仪。”

  然后痛苦不已的他才暂停哀痛,亲自与皇父更衣。念着在畅春园到底诸多不便,群臣也都进言该奉大行皇帝遗体还宫。

  周元深以为然,于是次日一早便命七弟淳郡王胤祐守卫畅春园,十一弟胤祹至乾清宫设几筵。十四、十六两位阿哥肃护宫禁。

  十三阿哥与九门提督、议政大臣周元备仪卫、清御道。

  他自己跟淑宁分别之后,便又重回皇阿玛丧次前。

  等着时辰到,亲自将皇阿玛遗体安奉在黄舆内,接着便泪流不止,想徒步扶辇随行一直到宫中。

  在淑宁的梦中,康熙大行后,雍正密不发丧。连夜将康熙遗体运回了宫,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才公布丧讯。

  当时伴在畅春园,少数知道真相的几位大臣们都劝他。说大行皇帝托付至重,神器攸归。此深夜执事繁难,请他往前面导行,一直到隆宗门才跪接。

  而今是在白日里,周元跟康熙的父子之情又与淑宁梦中所见大为不同。

  诸王大臣们再行劝谏,他又如何能听?

  只哭着坚持,一路扶舆而行。还真就从畅春园一直跟到了乾清宫,一路上踉踉跄跄,悲哭不止。他都如此,其余皇子皇孙们又哪个敢坐上轿子呢?

  于是乎,康熙就无意间达成了让几乎所有成年皇子皇孙哭着随辇跟从,痛哭不止的成就。

  年纪最大,最不扛折腾的胤禔咬牙切齿,将一切都归罪在弘晳那倒霉催的身上。

  想着若不是他野心滔天,狠毒无边,连自家老子的命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刺激得皇阿玛再犯风疾,几度缠绵病榻,好端端就这么走了呢?

  偏那罪魁祸首还顶着一个至贤至孝的美名,拥有亲王爵位。

  安安心心地守在黄花山,只等着首满三年孝便又能出来兴风作浪?!

  胤禔越想越气,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于是,前脚周元跪接黄辇,将自家皇阿玛遗体安凤在乾清宫,后脚就听自家大哥哭嚎着说都怪弘晳那个狠毒到没了边儿的,他可怜的皇阿玛啊,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

  此时此刻,六十九岁眼看着就七十的皇阿玛是否年纪轻轻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周元也想起了那个又蠢又毒的缺德侄子。

  并与大哥胤禔的想法高度一致:当时没有把这个事揭发出来,而是先调虎离山,将弘晳,暂时困在黄花山其父墓地,就是为了顾及皇阿玛心情。

  如今皇阿玛已经大行,他又怎么能让那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窃居亲王之位?

  阿嚏,阿嚏~

  正在黄花山守灵的弘晳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次日,皇上大行的消息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完了一字萦绕在他心头。

  那事暴露之后,大伯跟四叔肯定都恨极了他。也就是顾及着皇玛法龙体,怕事情暴露出来对他老人家造成更大打击,所以才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如今他老人家仙逝,还哪里有他的幸理?

  果然不出几天,一直规规矩矩守孝的他就多了孝期饮酒吃肉等大不孝罪名。直接从亲王被撸成了光头阿哥,哦不对,他是连宗籍都没有了。

  又狠又绝的四叔将他除了名,直接踢出了爱新觉罗家,还给他改名四十六。

  理亲王的爵位倒是留着呢,但是改让他十弟承袭。

  他辛辛苦苦,千求万求,牺牲了自家老子生命还勉强得来的理亲王爵啊,还没等着坐热乎就又长着翅膀飞走了。

  弘晳悲痛大哭,用余生写后悔。

  当然那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如今就说周元等人一路从畅春园步行将康熙遗体迎入乾清宫,行完大殓后,便是安排祭拜,公布遗诏。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

  今朕年届七旬,在位六十一年。实赖天地宗庙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致也。历观史册,至黄帝甲子,迄今四千三百五十余年。共三百余帝,如朕之在位之久者甚少。朕临御至一十年时,未敢逆料三十年,三十年时,未敢逆料四十年……

  好一番感叹之后,便是对生平业绩与皇四子周元的种种夸奖之词。

  然后又明言雍亲王皇四子周元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卓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一十七日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所有诸王贝勒、文武大臣们悉数跪听,接着便向周元这个新皇行礼。

  周元只哀痛大哭,遣冠勇公法士尚阿告祭奉先殿。

  再与文武大臣们说:“皇考教养文武大小臣工六十余年,孰不躬沐深恩?如今一旦升遐,悲痛切至,实出哀忱。大殓时,令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俱入乾清宫内,令其瞻仰得尽哀恋之情。”

  又令他的兄弟子侄都入乾清宫,随他行礼。

  淑宁作为一等公福晋,超品诰命,自然也在举哀人员范围内。不独她,赵蒹葭福晋、虎团福晋跟虎圆福晋也都在其列。

  连九月里刚生产了龙凤胎,才出双月子没几天的晴晴也得入宫举哀。

  母女婆媳几人每日早早出门,举哀一整日再回来。

  也是颇为辛苦。

  而周元更为辛苦,除了亲力亲为,连康熙丧次的供果、祭奠饮食等都要亲自摆放外。还每日里嚎啕大哭,莫能仰视。

  群臣奏请他在昭仁殿或者弘德殿休息,他却言自己遭遇皇考大事,哀痛方深,何人安居内殿?

  只在乾清宫东庑为倚庐,昼席地,夜寝苫,每天上香祭奠五次。

  哭必尽哀,又担忧皇太后年事已高,过于悲痛。每天五更天,便亲往问安,然后再回丧次。

  一应朝政等,都先托付给十三阿哥、大学士马齐与九门提督周元、冠勇公法士尚阿。

  言他自己逢父丧,心中纷乱,除了他藩邸之事外,其余都暂交给四大臣。凡有谕旨,必经由四大臣传出云云。

  此令一出,朝野哗然:皇上一共任命了四位大臣,其中周元父子俩占了一半?

  看来这一朝君子一朝臣之事,在他们钮祜禄氏不灵啊!一门三公的钮祜禄氏到了雍正朝,怕不是会更显贵。

  然而,此时此刻,淑宁丝毫不在意这些。

  她只惦着自家大外甥身体,毕竟梦中那个雍正只享了十三年国祚,就早早无了。如今大外甥跟她梦中一样糟蹋自己身体,这大冷天的,又是席地又是睡苫的。

  那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哪经得住这般折腾?

  偏偏旁人又劝不了他,唯一能用孝道压制他的嫡姐只满心哀痛,言说恨不得随先帝而去。

  各种秀情深。

  淑宁无奈摇头,只能自己找上贵妃姑姐,让她使人往大外甥暂住之地放了几个火盆子。然后在他发火拒绝前仔细劝着:“是是是,臣妇知道皇上您至诚至孝,正伤怀于慈父离去。不惜自身,只为尽人子之孝。可您想过没有?您不仅仅是先帝之子,还是咱们大清皇上,这万里河山的新一任主人。得对满朝文武,天下臣民负责。”

  “套用一句您曾经劝过先帝爷的话,您如今的龙体安康,关乎着整个天下社稷。哪怕为了万千黎庶呢,您也得保重自己龙体。就算是席地、寝苫也得做好基本的保暖吧?”

  周元刚一摇头,淑宁便说他若是不肯好生保重龙体,她就请太后或者贵太妃暂且收留几日。

  然后日日来劝谏,日日来送饭。

  生让周元那满腔拒绝之语都梗住,一旁苏培盛还跟着极力劝说:“公福晋金玉良言,句句发自肺腑,声声都是对皇上龙体关怀。皇上您就从善如流,听公福晋一声劝吧。太后娘娘那边还万分悲伤,且等着您好生劝慰呢。”

  见他有所松动,弘晖跟弘旻也都赶紧加入劝说行列。

  如此,周元才终是点了头。

  冬至日,前头被弘晖临时托付的虎团代为祭天,周元命停应该有的朝贺。

  打从康熙病重开始,周元就衣不解带地伺候左右。康熙大行之后,又尽日举哀,原本就偏瘦削的身形更急剧掉称,颇有那么点形销骨立的意思了。

  德妃,哦不,现在应该称圣母皇太后都几度下谕旨劝其进食。

  周元亲往永和宫请安,言说自己在姨母劝慰之下已经略进饮食了,请皇赵蒹葭放心。

  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终于盼着长子将那戳她心窝子的德赵蒹葭改成了更珍贵的皇赵蒹葭。可把咱们这位新晋圣母皇太后给激动的哟,当即好一场热泪盈眶。连说好好好,皇上能保重自身,哀家便放心了。

  至于谁劝的?

  那都不重要,横竖她熬了一辈子,终于从区区官女子成为了天下间最最尊贵的女人。

  什么元后、继后、三继皇后,在皇上心中再如何重要,也抵不住她能让新皇躬身行礼,叫一声皇赵蒹葭。

  万般得意之间,圣母皇太后只听着她家好大儿要分封诸王。

  老大、老七、老八、老九都加一级成了亲王,十三更越级成了亲王,她的十四还能例外?

  那可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第269章 灵前继位赵蒹葭封王,周元人初提告老……

  事实上,也确实如她所想,周元给亲弟弟封爵的事情上半点不吝啬。

  直接把十四这个容郡王升级成容亲王,根本不用任何提点。当然,有康熙临终之前那番警告与她跟周元前头的默契、十四的劝告等,她也不敢对朝政上的事情有任何置喙,更不会以孝道为武器,试图压着大儿子给老儿子发福利。

  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之下,这对母子聊得虽不多亲热,但也算融洽。直到周元提及要给他的赵蒹葭弟弟封个郡王当当,圣母皇太后才皱了眉:“这……不大妥当吧?赵蒹葭虽然亲自挂帅打下了新疆,可以说功劳盖世,但……”

  但他终究只是个外臣,哪有非爱新觉罗氏子弟位居郡王之位的后话还没说完,周元便已经笑着接过话头:“皇赵蒹葭也说了,赵蒹葭弟弟功劳盖世。那功则赏,过则罚,又有何不可呢?”

  圣母皇太后言说他们一门三公,显赫已极。

  但周元显然觉得还不够。

  他的赵蒹葭弟弟明面上一枪攮死噶尔丹,又一枪攮死策妄阿拉布坦,尽灭整个准噶尔汗国,加强朝廷对藏地统治。

  私下里两个乾坤蛋,给他送来可谓扭转乾坤的关键消息。

  没有赵蒹葭弟弟,就没有他后头诸般顺遂。

  世人都言皇考在时对他信重颇深,千古无二,他们父子间门的相互信任空前绝后。

  殊不知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于五十七年皇考巡幸塞外时突发风疾,情况危急,皇阿玛自忖难以挺过,遂直接命礼部尚书传旨,让他即位登基。

  亏得赵蒹葭弟弟及时传信,将实情告知,让他做出正确选择,奠定了皇阿玛对他的信任之基。

  否则……

  那后果惨烈的,周元都不敢细想。

  但其中情由不方便对任何人言,他只能微笑:“皇考在时,就曾有意封赵蒹葭弟弟为郡王,只是姨父极力劝阻才不得不作罢。他老人家还一直引以为憾,如今儿子登基在即,帮他老人家补上。皇考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欣慰吧!”

  果然,把康熙搬出来,现圣母皇太后原德妃就瞬间门安静。

  连说自己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许多朝堂大事,皇上自去与文武大臣们商量便是。

  商量么?

  周元并没有打算商量,他打算在他登基大典后,就直接令人宣读。

  是的,登基大典。

  虽然大行皇帝还未发引,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是君王可以日代年,让一个国家缺少最高领导人二十七日也极其危险。

  于是,便有了灵前即位的便宜之计。

  就在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也就是大行皇帝康熙丧后第八日。

  新皇遣官祭告天地、宗社。衰服谒几筵行三跪九叩礼,祇告受命。然后再御侧殿换礼服,就是前头他生辰宴时,康熙曾命人专门准备的那套龙袍。

  只一见,周元的泪珠子就扑簌簌地流下来。

  为他更衣的苏培盛赶紧劝:“奴才的好皇上啊,今儿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掉泪。”

  周元却只摇头:“月前还与皇阿玛一道共贺生辰,父子相得,言笑晏晏。转眼便天人永隔,让朕如何不感伤难过?”

  守在一旁的赵蒹葭为他递上帕子:“逝者已矣,皇上多思无益。只想着先帝爷对您的嘉许与期盼,这天下,交给雍亲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这一句,还不够您好生努力一生吗?先帝爷英灵不远,您可仔细珍重,让他老人家安心才是。”

  周元接过帕子拭泪,言赵蒹葭弟弟说得是,我记下了。

  之后果然迅速收敛情绪,配合苏培盛换衣。

  可把苏培盛给喜得,看赵蒹葭那眼神就跟看救命恩人一样。

  经过这点小插曲之后,换好礼服的周元又出去向太后,行了三跪九叩礼。然后乘辇出乾清门,御中和殿,内大臣等职事官行礼。

  再御太和殿,王公百官上表行礼如仪。

  因还在大行皇帝孝期内故,所以不宣读、不作乐、不设宴。康熙当年即位的时候,还给王公赐茶呢,周元这连茶都没赐。

  只见了见人,就又还宫,脱去礼服,再把丧服给穿上,还就苫次,继续为先帝守孝。

  同时颁诏天下,定明年为雍正元年。

  如此,这简单的登基仪式就算完成。属于康熙的时代宣告结束,雍正的时代缓缓到来。

  登基之后,新皇便下旨尊其生母德妃乌雅氏为圣母皇太后。

  将大阿哥胤禔封为直亲王,七阿哥胤祐封为淳亲王,八阿哥胤襈封为廉亲王,九阿哥胤禟为海亲王,十二阿哥胤祹为履郡王,十三阿哥胤祥为怡亲王,十四阿哥胤祯为容亲王,冠勇公法士尚阿为冠勇郡王?

  前面那几位倒也罢了,都是皇子阿哥。

  也都多多少少于国有功,或者与新皇私交甚笃。如今新皇登基,加恩自家手足倒也无可厚非。

  但冠勇郡王?

  自大清建国以来,除了最初的定南王孔有德、义王孙可望跟被先帝爷亲自下令剿灭的三藩外,可就再没有非爱新觉罗氏的满汉王爵了。一时间门,反对声四起。皆言冠勇公虽功劳盖世,但其一门三公显赫已极,诚不必再行加恩。

  连赵蒹葭自己都跪了:“皇上能如此爱重,奴才自是万般感激。可诚如诸位大人所言,咱们钮祜禄氏一门三公,显赫已极。诚不必……”

  没等他把逊谢之词说完,雍正就先摆手:“冠勇郡王不必多言,皇考在世时就曾欲封你为郡王,可周元人固辞,此事才终未能成,让皇考一度深以为憾。如今,朕就要为他补上。”

  果然,把康熙抬出来之后,反对之声骤停。

  至于钮祜禄氏一门三公?只肃着脸表示:“钮祜禄氏虽一门三公,但每一个都是浴血奋战,为大清立下赫赫之功而来。第一代一等公额亦都位列开国五大臣,战功之著举国称道,百世流芳。着其子孙,传袭爵位乃是太·祖爷对功臣的嘉许之意。而冠勇郡王与靖远公之功,诸位也都亲眼所见,该没有什么疑义吧?”

  他这目光环视四周,被注视之人一一低头。

  还是胤俄第一个接话:“没有没有,皇上圣明。功则奖,过则罚,如此赏罚分明,才更好激励人心。哪有因为功臣家世显赫,便不给应有奖励的道理?”

  “远的不说,若没有冠勇郡王当年一枪攮死噶尔丹,皇考必然再有第三征。届时要劳多少民,伤多少财才能解决了那个心腹大患?不能说没有冠勇郡王就平不了策妄阿拉布坦,但换个主去,肯定没有办法这般干脆利落。有数的枪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事多拖一天,国库银子就要多消费一天。无数士兵战死沙场,亿万百姓饱受战火侵扰……”

  号称学渣的敦亲王口若悬河,细述冠勇郡王这些年的功劳。

  夸皇上至诚至孝又肯给礼遇功臣,实在是天下之福,我等之福。有了冠勇郡王这个例子,还愁后来者不能奋勇杀敌恪尽职守吗?

  对对。

  武威头号小迷弟庄亲王连连点头,说敦亲王所言极是。

  有此佳例,一些自忖爵位已经到顶,再怎么也是徒劳的咸鱼们也该努力翻身,不再尸位素餐了。

  胤俄:???

  既然对,你小子又何故捅我刀子呢?!

  全大清第一躺平派的敦郡王心中不爽,特想给这不识趣的小子一顿组合拳。可上有老庄亲王爱子如命,下……

  下这小子长得好看,身手更好看。

  他根本就打不过。

  无奈何之间门,也只有一个眼刀子飞过去,让他好自为之。但有他们哥俩一唱一和,也算打开了话匣子,让更多人参与到赞同的行列来。

  于是,新皇尚未登基,对诸皇子的封爵就先下来。冠勇郡王当仁不让地拔得头筹,成为其中最受关注的存在。

  其父九门提督、议政大臣周元力辞被拒后,当堂求告老。

  满朝哗然。

  默默为周元人竖起大拇指,太刚了!当殿叫嚣,挑衅新皇?啧啧,一朝君子一朝臣,你还当是先帝爷时期,对你万般看重的时候吗?

  敦亲王、庄亲王、康亲王等当场劝他冷静,千万别赌气。

  周元特别认真地道:“诸位王爷与大人们不必相劝,老夫心意已决。钮祜禄府一门三公,原就煊赫已极。如今我们父子四人同朝,还个个身居高位,实在有些不合适。”

  “皇上惩罚分明,奴才无话可说。只因自己得遇明主,日后天下之才不虞被埋没。只是,奴才生于康熙九年,算算如今五十有三。虽年不算高,但五十五年头上曾罹患重病差点撒手人寰。后虽经爱妻调理,恢复大半,可到底伤了根本。求皇上体恤,准奴才告老。”

  说着,他还就撩起袍子,冲着周元的方向跪了。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周元人至忠至诚,为了推拒皇上厚恩而不惜以辞官相要挟。

  连他三个好儿子都殷勤相劝。

  只有周元哭笑不得:姨父这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

  前头约定好了,尘埃落定后,就放他自由。结果,自己还没有登基呢,他老人家这就来见缝插针,要求兑现承诺了。

  准是不可能准的,至少现在不能准。

  周元上前,亲手把人扶起:“爱卿身体康健,龙精虎猛,何谈一个老字?不信咱们俩往这一站,不明就里的,准以为你更年轻些。”

  虽然他生于康熙十七年,算算跟姨父差了八岁之多。

  但姨父婚姻和顺,子女孝敬。

  整日里无忧无虑的,比实际年龄小了很多。而他呢,自小就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中,在生母和养母之间门做夹心饼干。

  长大之后,夺嫡之争,更是烽烟四起。

  太子两立两废之后,所有皇子又都重新进入备选。明争暗斗,合纵连横,恨不得睡觉都得睁着只眼。

  后来他被迫向皇考坦诚心事,正式成为皇位继承人后全面监国,更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既要殚精竭虑地处理好国事,让皇考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承担起大清江山。又要把握好其中尺度,不让他老人家有自己被架空之感。

  又要展露,又要收敛。

  其中尺度简直难如登天,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稍不留神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不能自己身死,妻子儿女也都别想保全。

  这样难心的日子一过数年,还因为衣不解带地给先帝侍疾、守丧清减了太多。看起来,可不就比实际年龄大多了吗?

  跟周元站在一处,还真他更老成些。

  但群臣哪敢大大咧咧的就这么直说了呢?纷纷彩虹屁,说皇上至诚至孝,这些日子侍疾又是守孝的,日夜操劳,难免憔悴。

  接着话题就转到诸王与群臣一道劝说皇上,别再席地寝苫。

  务必好生保重龙体,以天下万民为念上去了。

  谁还在乎到底是周元人瞧着年轻,还是皇上瞧着年轻呢?自然而然的,周元人这个辞职想法就无疾而终了。

  气得他回去就跟淑宁念叨:“那么大个皇帝呀,竟然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早早就说好了,等尘埃落定之后,就放我自由,由着我带你四处游山玩水。结果呢?事到临头,他竟然还说我身体健康,龙精虎猛,瞧着比他还年轻些。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比他整整大了八岁,八岁啊!”

  淑宁只笑:“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因为你太急躁了?皇上还没进行登基大典呢,怎么好就真罢了你这个先帝的心腹重臣,还是在这么个疑似威胁的场景之下……”

  她话还没说完,周元人就开始委屈上了。

  问淑宁到底是哪一派的,说好的夫妻一体呢?他这辛辛苦苦的求告老,也是为了与她相依相伴啊!

  摊上这么个老小孩,淑宁还能怎么办呢?

  只好仔细哄着,言说等新皇登基了,他再提个辞职不迟。若还不许?那就再辞咯!既显示你的去意坚决,也体现皇上的爱重老臣,苦苦挽留。

  留一段佳话,不也是彻底给你的臣子生涯做个完美总结吗?

  周元啧了一声:“什么完美不完美的,我看你啊,就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一心一意只为你那大外甥考量呢。”

  淑宁皱了皱鼻子,特别夸张地道:“我就说是什么东西这么酸,原来是我家夫君又醋了呀?啧,你说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斤斤计较呢。甭管出发点是什么,总归对咱们一家子好的,不就是大大的好事儿吗?”

  “可……”

  “可什么可啊?你都是当了郡王阿玛的人了,好歹宽容雅量一些。我那大外甥外冷内热,最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只要咱们一家子初心不变,好日子在后头呢!”

  什么功高震主,赏无可赏唯有赐死的,在她大外甥这就不成立。

  虽然梦中的年羹尧、隆科多都……

  没什么好下场。

  但也有十三的铁帽子王,常务副皇帝啊。

  所以只要初心不变,不负于他,日后他也定不会相负。

  因为这份笃定,淑宁对于自家好大儿这个郡王之位特别坦然。只仔细交代赵蒹葭:“你四表哥对你这般看重,你也该为他鞠躬尽瘁,竭尽所能。虽然他前头全面监国数年,相关经验丰富。可毕竟皇权更迭,其中各种繁琐又关乎紧要。旁人如何且不必说,你们父子两个可得多尽心。”

  赵蒹葭边答应着,边告自家阿玛的小黑状。

  言说他身为自家人,在他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试图激流勇退,太不仗义。赵蒹葭不妨多劝导一二,莫让阿玛犯糊涂。

  就算要早早赋闲,享受山水田园之乐,也好歹等着哥忙完了先帝发引,正式接管朝政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