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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香与挽心忙前忙后,进进出出的张罗指挥着,将需要带去新府邸的物事,一一安置在马车上,配合得十分默契。

原本这小院中的东西破旧不堪,没什么能带去郡主府邸的。可自从苏漓被赐封明曦郡主,来送礼巴结的人就络绎不绝,小至吃的用的玩的看的,大到名贵古董摆件饰物,把个本就不大的小院,塞得满满当当,就快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苏漓看着十分头痛,好在郡主府即将修葺完毕,也不愁没地方搁。

这天一早,天气终于放晴,回暖,令人的心情也为之一振。

明曦郡主大规模的搬家队伍,浩浩荡荡的一路从相国府出发,前往郡主府。

郡主府位于京都城南,十几辆马车拖着小山一般的物品,缓缓走在由西向南的街道上,引无数百姓驻足围观,纷纷惊叹不已。

本可以等安置好一切再搬出相府,可是苏漓已经很厌烦苏夫人的一张丑恶嘴脸,整天洋溢着虚假慈爱的笑容,多看片刻也是心烦。所以没有在相府多停留半天,与府中众人淡淡道别。苏沁一向尖刻的脸色,今日竟难得地沉暗,似乎心事重重。苏漓也无暇多顾,她深知,今日踏出这门去,她与这相府的瓜葛,只会越来越淡。

大队人马先行,苏漓的软轿慢随其后。临近南城门的时候,如一条长龙正堵在了街道中央,本就不宽的马路,这下被塞了个严严实实,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还在垫脚观望。

隐约中,似乎听到沫香激动争吵的声音。

苏漓心中不禁奇怪,这么多东西不赶着送回府中安置,小丫头在这耽搁什么呢?软轿无法再继续前行,她只得下轿,慢慢地穿过人群,向事发之地走去。

“你个小丫头别再罗里吧嗦!我们将军耐心有限!没功夫跟你在这瞎耗!让你们的人,赶紧闪到一边儿让路!”一名武将摸样的男子站在沫香面前,正严厉呵斥着。他身后,是一支军姿飒爽,列队相当整齐的步兵队,昂首挺胸,肃穆庄重,军威浩荡。

为首马上端坐一名年轻男子,深黑色软甲,身后随风飘荡的披风,猎猎作响,浑身散发着冷冽疏狂的气息,冷峻刚毅的脸庞写满傲然不可一世的神情。他微微闭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眉间微蹙,好似极力压着性子,不被眼前琐事困扰。

沫香一张小圆脸张得通红,眼睛里已经有委屈的泪光在闪,嘴里却倔强地回道:“大人未免太欺负人了!明明是我们先到这岔路口的,一拐弯车队就能过去了,您也能顺顺当当地回家,结果都堵在这里,这下谁都过不去了!”

“少说废话!赶紧让路!你再不挪地别怪我不客气!”那武将的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你——!”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仗势欺人!沫香显然被气得不轻,快要哭出来了。

苏漓眸光一闪,不禁微微皱眉,挽心先行到郡主府安置,单一个沫香,显然不会对付这些个莽夫。十几车东西,都是沉重之物,这条道路又不宽敞,两旁挤满了人,就算全部疏散开,马车退让到一边,也会占了半条街道,调转方向那更是不太可能。

对方盛气凌人,如此大的阵势,话语中的意思,就是想让车队全部后退,没有半点回旋余地。这人究竟是何身份?竟如此张狂!她几次进宫,百官之中,似乎从未见到如此傲气凌然的武将,苏漓心念一动,难道…是他?

第十一章 履行她的承诺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憋了半天,沫香才气道。

武将一愣,这小丫头!还真是很难搞,他手臂一挥,指着身后马上端坐之人,对沫香斥责道:“知道这位是谁吗?这是我们骠骑大将军!你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我们将军不与你们这些女人一般见识,否则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果然她所料不差,这马上之人,正是骠骑将军战无极!苏漓微微蹙眉,只见他端坐马上,面色冷峻,唇角淡淡讽刺,毫不掩饰。手下人作风高调,当众亮明身份,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似乎很看不起女人!当下冷声一笑。

而这声冷笑,混在沫香与武将激烈的争辩声中,几不可闻,但那冷面将军,却耳廓轻轻一动,微闭的双目,猛然睁开,锐利如锋的眼光,直向苏漓这方凌厉扫来。

清澈的眼眸,直对上他冷意森然的双眼,仿佛有一股无名的火花在半空激荡,转眼消失不见。苏漓看着他,不闪不避,神态自若。

战无极心中不由掠过一丝惊异,他于战场厮杀多年,早已浸淫出一身浓烈煞气,即便是七尺男儿,在他充满迫人威力的注视下,也会不自觉地低头,无法直视。

但,面前这个女子,看似纤细柔弱,却毫无畏惧…倒是罕见。

他看着她,一言未发。下方的争吵愈演愈烈,将他们的视线成功转移了过去。

“将军怎么了?将军也得讲讲道理啊!明明是我们先到这的!”沫香气鼓鼓地叫道,“…本来我不想说,这是我们明曦郡主乔迁的车队,郡主官居一品,要让路也该你们让路才对!”见对方搬出将军名号来压人,沫香气急之下,也不管不顾,把郡主的一品身份也拿出来压对方。

那副将显然愣了一下。虽然今日才刚刚回城,但明曦郡主之名,早有耳闻。

战无极眉心微动,一掀眼皮,冷厉眸光朝沫香直射而来。

沫香顿时一个激灵。只听他冷冷说道:“郡主就是这样教导她的奴才,敢在本将军面前大呼小叫!”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硬得像块石头,一双眼无比冷酷,寒芒一闪,顿时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周围的人群皆是心头一凛,不自禁往后退去。

沫香终究只是个小丫头,在这样的威势下,几乎也退了一步,继而又大着胆子,还想辩驳,衣衫忽然被人轻轻拉扯。她回头,莲儿从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似是害怕般的看了眼战无极,对沫香轻声劝道:“沫香姐姐,这位将军好可怕,还是我们让路吧。”

跟着沫香一起搬家的其他人纷纷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此刻郡主不在。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沫香偏偏不愿。

以前没权没势,在相府受尽欺凌,如今她家小姐已是当朝一品女官,凭什么还要被人欺负?想到此,沫香突然胆大起来,抬头叫道:“不行!郡主乔迁,选了良辰吉时,这些东西都是赶着送过去,要安置妥当。耽误了时辰,惹了郡主生气,奴婢没办法交代!请这位将军让路!”

“大胆!”先前武将厉喝一声,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好朝他的主子看过来,等待示下。

战无极眉头一皱,不耐道:“果然女人遇事只会胡搅蛮缠,牙尖嘴利,不识时务!”他微微抬手,似要示意属下强行开路。

但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如玉击冰面,突然从人群中,清晰地传了过来:“给将军让路。”

沫香闻声一愣,立即回头,看到苏漓,惊喜万分,一个“小”字刚刚脱口,便被苏漓挥手制止。

苏漓微微回眸,清冷的眼光越过重重围观的人群,望了眼长龙似的马车之后。露出一个莫名的冷笑。这个战无极,想让她的人让路,很容易,但她倒要看看,这个傲气凌然的骠骑大将军,又要如何赶在她之前,离开此地!

十几辆沉重的马车,在沫香的指挥下,缓缓地逐一挪到一侧。

战无极并未立即起行,而是缓缓将目光定在苏漓的脸上,居高临下,神态傲然,仿佛不可一世。他手下那名武将冷哼一声,得意叫道:“女人办事,真是麻烦得很,非要我们将军亮出名号,早点出来让路不就皆大欢喜?”

苏漓面色平静,淡笑依然,这样盛气凌人的话,仿佛根本没听见一般。

武将翻身上马,战无极这才收回目光,昂首催动胯下战马,一队人趾高气昂向前开步。

一场闹剧,按说,到此应该落幕了。

围观的人们正欲散去,突然,那队人马停住了。

当乔迁队伍的最后一辆马车也挪开,前方道路正中,赫然现出一队黑甲侍卫!

数十人,整齐划一,分列两队,他们一动不动,犹如一柄随时会出鞘的剑,锐气逼人。中间护着一辆硕大而精致的黑色马车。

当先的武将也看出这并非普通的护卫队,但仍然大声喝道:“前方何人?”

那队黑衣侍卫,没有反应,只齐齐抬眼,数十道冷光如利剑般激射而来,那武将征战沙场,并非没见过世面,但此刻却禁不住浑身一颤,差点从马上滚下来。

战无极心头一凛,只听那车内传出一声漫不经心的冷笑:“怎么?想让本王也给尔等让路?”随着这道深冷的声音响起,车前的黑衣侍卫面容一肃,随即往两旁让开,车帘掀起,一人大步而出。

黑袍金冠,锦衣玉面,气势非凡。

“是镇宁王!”围观之人有人惊叫出声,人群立时哗然,个个都踮起脚尖想看场好戏。

那武将登时脸色狠狠一变,慌忙稳住身形,下马请罪:“末将不知王爷驾临,请王爷恕罪!”

东方泽看也不看他,径直望向战无极,沉声笑道:“许久不见,战将军别来无恙?”

战无极飞快下马,上前行礼:“见过镇宁王!”

东方泽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俯视笑道:“战将军不必多礼。方才,本王听说,你要这乔迁车队给你让路,你可知这车队所属何人?”他声音很沉,却听不出情绪。

战无极道:“听说是明曦郡主。”

“那你可知,明曦郡主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也是当朝一品女官!”东方泽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

战无极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他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竟然不卑不亢,沉声说道:“镇宁王的意思,末将懂。倘若郡主在此,论品阶,的确该末将让路。但郡主并未随行,只一干下人借着郡主名号,狐假虎威,实在可恶。末将有皇命在身,赶着进宫见驾,实在不敢有所耽搁。”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苏漓不禁暗自冷笑,此人果真如传闻所说,性情冷傲,铁面无情,除了皇帝,他竟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就连东方泽,他也敢顶撞!

“如此说来,本王也要给你让路?”东方泽眼光沉了几分。

战无极微微皱眉,“末将不敢!”

“谅你也不敢!”东方泽昂首冷道。突然朝苏漓招手:“苏苏,过来。”

战无极蓦地抬眼,只见人群朝两侧分开,一名女子素衣墨发,气质超凡,正步伐优雅朝这边走来。

战无极看着她,脸色略略变了两分,却没说话。原来在短短几月便名动天下的明曦郡主苏漓,竟然就是这名女子!难怪她敢与他对视,果真非同一般!

“战将军,有礼了。”苏漓将手放到东方泽的掌心,被他拉上马车,才缓缓回身朝战无极打了个招呼。

被一个女人居高临下这样看着,战无极感觉极不舒服,却也不得不拱手回礼,但没有一句话,明显敷衍了事,很没诚意。

苏漓也不计较,反而淡淡笑道:“素闻战将军铁腕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笑着赞赏,仿佛并无他意。面上无波无澜,平静得好似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战无极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此女容颜清丽,衣饰素雅,打扮平平无奇,乍一看似乎并不出色,但仔细一瞧,却惊人地发现,她站在天人一般的镇宁王的身旁,无论外貌、气质,竟然毫不逊色,没有丝毫悬殊之感!而这张脸…

战无极忽然垂眼,没有答话。

东方泽目光微冷,淡淡道:“时间已经不早,苏苏,我们该启程了,别耽误了乔迁的吉时!”说罢瞥眼看战无极。

战无极立即抬手,发出指令,身后所有将士即刻让出道路,退了个干净。

这时候,他倒是干脆了!苏漓轻轻一笑,与东方泽一起进了马车。

“起行。”

盛秦挥手,一声令下,长龙似地乔迁队伍再次启动,由镇宁王的黑甲卫队开路,威风凛凛,无人可及。

震天的喜炮,伴随着川流不息的来客恭贺声,响彻了半座京都城。

郡主府大门上的匾额,红绸缓缓滑落,当朝皇帝亲笔御书的“郡主府”三个大字,金粉描绘,在阳光的照射下,粲然生辉,气势夺人。

前来恭贺之人多不胜数,苏漓一应交给挽心去应付,自己则偷闲与东方泽一同游赏新居后花园。

亭台楼阁,回廊九转,虽正值冬季,却不显半分苍凉,处处均可入画。

“这座园子是父皇当年特地命人为宛国月阳公主所建,虽规模不大,但园中一草一木皆是精心细选,一廊一柱无不精雕细琢,于精致婉约中,又可见大气天成。父皇将它赐给苏苏,可见父皇对苏苏,很是不同!”东方泽笑着转头看她,目中隐有深意。

“不瞒王爷说,苏漓当时也是受宠若惊!天下皆知,月阳公主不仅精通诗词歌赋,更擅长兵法谋略,是个难得的奇女子!只可惜…”苏漓微微一顿,惋惜轻叹一声。

东方泽望着她笑道:“只可惜红颜薄命,孤独一生?”

苏漓摇头,孤独一生,的确凄凉,但她所惋惜的,却并非于此!

“世人皆道,天下女子一生所求,不过得一个好夫君,而后相夫教子,便是美满幸福。却不明白有些女子,根本不屑如此。”

“哦?那她们想要什么?”东方泽眸光微亮,流转到她脸上。

苏漓道:“人这一生,若不能得一全心全意真心相待之人,反不如孤独终老,了无牵挂。做自己喜欢的事,过想要的日子,那也别有一番天地。”

她话语中明显透出对未来的不信任,还夹杂着淡淡的哀伤,不由令东方泽的心,莫名刺痛,澜沧江客栈一晚,他诚心许下的承诺,显然并未奏效。她的防备之心,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听上去,苏苏倒是十分了解月阳公主的心意,不知这一番话,有几分是…你心中所想?”东方泽眸光微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苏漓心头一跳,他的语气已经带着危险的讯号,连忙一笑,将目光放远,轻声道:“苏漓不过顺口胡说,王爷不必当真。”

东方泽道:“那苏苏是在可惜什么?”

苏漓黯然道:“可惜她空有一身本领,满腹才华,却不能挽救自己的国家覆灭之命运,亲眼目睹亲人葬生在我晟国的铁骑之下,纵然陛下欣赏她的才华,对她垂青有加,赐她精致水园令她安度余生,但她又怎能不郁郁而终!”

东方泽面色一怔,沉声道:“当年,摄政王奉皇命率兵攻打宛国,抢在汴国之前占领了那边陲小国。他们国小势弱,即便我晟国不攻打,它迟早也会被别国所占领!”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本来,这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过去百年,战争不断,所有的国家都在千方百计扩充领地,强大自己。即便是如今三国鼎立,也不过是暂时的平静,谁也不知道哪一天,风云突变,纷争四起,再也逃不脱战争厄运!

似是看出她的忧虑,东方泽道:“要想没有战争,除非统一天下。”他的语气很淡,但苏漓却听得心头一震,只见他俊美的面容深沉如海,窥不见丝毫情绪。

苏漓飞快收回目光,心头倏然沉重几分。

气氛陡然沉寂。约莫过了半刻,东方泽忽然握住她的手,看了眼她微蹙的眉心,叹道,“苏苏,你不是她!”

莫名而来的一句,令苏漓微愣,只听东方泽又道:“你有我。只要有本王一日,晟国只会更强大,你的亲人,也会好好的活着!”

你有我!听得她心间一暖。东方泽雄才伟略,身手不凡,晟国有他,的确会更强大!他比东方濯更有君王之姿,无庸置疑。但后面一句,却又让她心上一痛。亲人!只是这世上,她最亲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要你全心信任我,还言之尚早。但是,你要牢牢记住,澜沧江客栈那晚,我说过的话,绝非戏言。”

他的语气,坚定霸道,仿佛一道利光,深深地嵌入她心头。

苏漓眼中莫名地涌上一阵酸涩,却固执地没有抬眼,半晌,她只是轻轻“嗯”一声,算做应答。

冬日略带寒意的微风拂过,湖面乍然起了波澜,像她泛起涟漪的心事,身子不自觉地轻轻一颤,东方泽立即察觉,毫不迟疑地解下身上披风,温暖厚实的大麾一抖,男子气息,铺天盖地地窜入鼻间,带着他灼人的体温,紧紧拥住她微凉的身躯,心思在瞬间回暖。

专注认真的眼眸盯在披风的领结上,修长手指为她细心的系好,似乎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只有这件事才是最重要。

这举动自然又贴心,感觉不到半点虚伪做作。

苏漓的心,无法控制地轻轻一窒。

“天冷,你身子弱,尽量别在外头呆着。”东方泽柔声道,轻轻牵起她的小手,缓步走出了湖心亭。他发自内心的关怀,似水流淌,轻柔和缓,却带着不容推拒的霸道。

自皇帝正式下旨定下两人的婚事,却有些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了。确定的关系仿佛一道无形枷锁,将两人的距离定住,疏远,亲近,都不再显得自然。

苏漓迟疑一下,没有脱开他的掌控,沉默的跟着他的步伐缓缓前行。

绕过九曲长廊,便是苏漓居住的主园,园子两面临水,规模适中,庭院中种了许多花草,还有数株梨树,冬季并非花期,却仿佛可以预见,来年的美丽景色,隐隐闻到沁人心脾的暗香。所以,只一眼,她便爱上了这里,仿佛可以远离尘嚣,静静地,无人来扰。

女子房内布置素淡雅洁,处处透着细致,与她带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东方泽四下打量着,站在窗前,随意伸手一推,入目便是一汪碧湖。

苏漓命人奉了茶来,只听他轻叹一声道:“风景倒是不错,可苏苏体质较弱,冬季临水而居,恐怕不太适合。如果本王没记错,苏苏还有些惧水?”

苏漓微微一怔,望月湖那么久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当下淡笑回道:“多谢王爷关心,我以前晕船,所以对水会抗拒一些。没大碍的,我喜欢这里,安静,风景又好,有这么多下人,还能有什么不妥?总要慢慢学会适应。”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道:“王爷在此稍后,苏漓去去就来。”

东方泽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苏漓进了内室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出来。

东方泽眸光轻闪,似有所悟,无言地盯住了她。

苏漓缓步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王爷言而有信,苏漓自然也要信守承诺。这个,是给你的。”她说着,将木盒打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拇指大小的一支花,别致精巧,纤细花茎,碧绿双叶,只托着一朵花瓣,瓣体通透雪白,花瓣接近末端的边缘,渐变为刺目的殷红,东方泽精研百花已经有不少时日,竟然从未见过这花种。

“情花。”他沉声道,语气中不是疑问,而是十足的肯定。

苏漓轻轻地点了点头。

东方泽的心里,忽然莫名不快,情花乃是汴国皇室至宝,距离澜沧江一夜时间未过多久,她动作却如此迅速,究竟从哪里得来的此物?脑海中,灵光一闪,直觉告诉自己,只能是阳骁给她的。但是…阳骁为何会这样痛快地,把如此珍贵之物给她?除非他们之间,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方才他还一心温存体贴,与她接近,试图拉近彼此内心的距离,现下满腔热情却被这支情花浇了个透心凉。曾经那么急切渴望得到的东西,如今却像一柄利器,刺痛了他的心。

东方泽眼光微冷,慢条斯理地说道:“上次你说有办法弄到情花,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看来苏苏你,早有准备。”

苏漓目光微闪,看着他道:“王爷英明睿智,苏漓岂敢妄言相欺。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她面色很平静,只当没听见他话语中的不悦。

窗外,忽地吹进一阵冷风,陡然凝结了室内的温度,苏漓双手就那样捧着小木盒,停在半空,东方泽却一动不动,也不去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瞧。

为什么?明明知道情花之毒,再不及时解除,时间一久,功力尽废。可他就是不想伸手去接,仿佛一旦入手,所有的一切正如她所期望,会真的变成了一场交易!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从来自信超然,将一切尽皆掌控,如今在她面前,却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

漫长的静默,静到似乎可以听到尘埃落地。

忽然,东方泽黑色衣袍的下摆,在她眼帘中蓦然一动,他人已闪身近到眼前,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柔响起:“你方才说,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苏漓微怔,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他将盒盖“啪”地一声,扣上,笑意回到眼中,淡淡道:“苏苏聪慧过人,精通百花药理,情花解药也能找到。”

东方泽幽深的眼瞳,好似窥不见底的漩涡,流转着无限心绪,牢牢锁住苏漓双眼。

第十二章 甘心为妳冒险

看得她心头微微颤动。连忙镇定心神,“情花虽然难得,但如何解法,苏漓却不知。这件事,须去请教一人…”

东方泽眸光微闪,“鬼医圣手江元?”

苏漓点头道:“不错。王爷认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