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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模样,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病情分明比三日前更加严重,皇后摇头叹气,眼中疼怜不忍,显而易见。皇帝没再说什么,虽然三日前,他的行为很让皇帝失望,但毕竟是自己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如今又见他病成这幅模样,自然也是不忍再苛责什么。

招手命人赐座。

苏漓刚坐下,就听皇帝问道:“明曦郡主,你可想好了?镇宁王和静安王,你意属何人?”

前两次大张旗鼓地设宴,均未有结果,此次皇帝已经失去了耐性,一开口直入主题。

皇后的眼光一瞬落到苏漓的脸上,苏漓扭头看了看东方泽,东方泽朝她微微一笑,温和中带着坚定,还有似有若无的,脉脉情意,突然让她心安了许多。

苏漓抬头望向皇帝,起身回道:“回陛下,静安王一表人才,重情重义;镇宁王有勇有谋,才智双全,二位王爷,皆是人中翘楚,不可多得!明玉郡主一案,两位王爷也都出了不少力,明曦对二位王爷都非常感激!明曦…思前想后,辗转数日,愿…嫁与镇宁王为妻!”

东方濯顿时浑身一震,面色如纸,苍白得骇人。

“以静安王的才貌,他日必有更出色的女子与之相配,还请静安王谅解!”她转向东方濯,微行一礼,以表歉意。东方濯定定地看着她,眸光痛楚难当,张了张口,竟没有办法吐出一个字。

皇后神色未变,似并不意外,只一双低垂的眼,沉冷如冰,微微往门外扫了一眼。

皇帝对苏漓的选择,更是意料之中,没有表示喜或不喜,瞥眼瞧向皇后和东方濯,“既然如此,皇后就找钦天监的人来定个日子,让他们二人早日完婚。”

皇后还未及应答,东方泽已起身行礼:“儿臣多谢父皇!只是儿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皇恩准!”

“何事?”

“一年前母妃离世,儿臣悲痛之余,曾在母妃灵前发誓,要为母妃守孝三年!如今一年刚过,儿臣虽倾心于明曦郡主,也想尽快迎娶郡主过门,但身为人子,当以孝为先,后思己欲,因此,儿臣希望,婚期延后两年,待儿臣为母妃守孝期满,再行大婚之礼!伏乞父皇恩准!”他一撩衣摆,双膝跪地,低头叩请,面色诚恳无比。

即便是先前谈好的条件,苏漓也不禁为他此刻言语中的凄凉诚恳所动容。突然觉得,她那晚提出的这个条件,根本就是多余。

皇帝目光微动,素知他孝顺,却也没想到,面对喜欢的女子,他为了守孝,竟愿意将婚期一延两年!天下间,没有哪个父母,会不喜欢孝顺的孩子!看着他俊美绝伦的面孔,虽是男孩,眉目间,却也依稀能瞧出几分,梁贵妃当年的神采,心中不禁也染上两分伤感。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你母妃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很欣慰!”皇帝轻声叹息,抬头望向苏漓,“明曦郡主可有何异议?”

苏漓忙道:“百行孝为先,镇宁王这番心意,明曦甚为感动,愿听凭陛下做主!”

皇帝点头,“那好吧,既然你也没意见,那朕就准泽儿所求,大婚两年后再举行。”

东方泽感激道:“谢父皇成全!”

“明曦郡主!”皇帝又转向苏漓,苏漓忙低头聆训。皇帝道:“虽然婚期延后,但从今日起,你就算是皇家之人,以后一言一行,需谨慎得宜,切不可有任何闪失,令皇族蒙羞!”

“明曦谨记陛下教诲!”

“好。”皇帝将目光转向一直默然不语的东方濯,又望向皇后道:“至于濯儿,皇后可再将选妃宴上的那些女子们召进宫来,为他另择贤妃。”

“不必了父皇!”东方濯刷地起身,竟然断然拒绝。

皇帝眉头一皱,不悦之色立时可见。皇后也止不住皱起了眉,只见东方濯行礼又道:“儿臣谢父皇关爱!但,黎苏刚刚才沉冤得雪,儿臣…还不想这么快成亲,恳请父皇体谅!”

皇帝沉目看了他半响,最后摆了摆手,“随你罢。”微带不耐的口气,似是懒得多管。

皇后心下一沉,袖中的手暗暗攒住了,眼见选夫一事尘埃落定,皇帝起身要走,她面色微变,再度朝门外看去,目光却倏然亮起。

这时,高公公进屋禀报道:“陛下,静安王的侍卫王安,说有要事,奏请面圣。”

“王安?”皇帝浓眉一皱,顿下脚步,扫了眼东方濯,沉声问道:“何事?”

高公公略有迟疑,答道:“说是…与明曦郡主有关!”

“明曦郡主?”皇帝微微诧异,瞥眼看苏漓,苏漓飞快垂眼,将心底疾速掠起的微惊之色,掩在浓密的眼睫之后。

只听高公公小心翼翼又道:“他说…说他有证据证明,明曦郡主…并非真正的相府千金苏漓!”

第八章 她到底是谁?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面色皆变,盯得高公公额角忍不住淌下冷汗来,苏漓心中一沉,证据?!她扭头朝东方濯看去,却意外的看到东方濯面色震惊,目光沉如冰铁。

东方泽将他二人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顿时皱起了眉头,只听皇帝沉声吩咐:“宣!”

重又坐回原处,皇帝的眼光落在苏漓的脸上,说不出的深沉锐利。

苏漓心间微颤,当王安捧着一个白色锦盒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的脸色不禁变了几变,飞快低下头去。

早上的那些话,不只东方濯听在耳中,就连王安也全部听到了!竟然将她当年埋在梨花树下的梨花笺挖了出来,想充当证据?可是王安与她素无仇怨,东方濯显然也没有授意,苏漓微微抬眼,发现整个屋子里,只有皇后看似惊讶意外,眼底神色却深沉无波,立时心明如镜!

人活着,果然时时刻刻都要做好迎接变数的准备。既然躲不过,她索性抬起头来,飞快敛住心头情绪,容色镇定地等待着,即将面临的质疑和拷问。

东方濯皱紧双眉,深深呼吸,抬头望着大步入屋的王安,那个跟了他十几年的贴身侍卫,从来都是忠心不二,此次却令他心中一片冰凉!

“小人王安,叩见陛下、娘娘!”似是感觉到东方濯失望而冰冷的注视,王安身躯微微一抖,没有回头看他,径直朝皇帝下跪叩头。

皇帝沉声道:“是你说,明曦郡主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

“是的陛下!”

“那她是谁?”

王安抬头道:“摄政王府的明玉郡主!”

满屋之人面色皆震,东方濯神色大变,未及开口,皇后已凤目圆睁,惊声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可知道,随意捏造事实,诬陷当朝郡主该当何罪?”

王安立刻道:“回娘娘的话,小人不敢乱说!小人有确实的证据,可证明明曦郡主并非相府二小姐,而是摄政王府的明玉郡主!”他将手中之物高举过头顶,一脸坚定道:“证据在此,请陛下和娘娘过目!”

“王安!”东方濯心下一沉,当即厉声喝止,几乎要起身夺过他手中之物,却遭到皇帝凌厉的注视。

苏漓眉心微皱,十指在袖中狠狠攒紧,却没有出声。

高公公连忙上前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放着一个精美的信封,信封里,一枚做工精致的梨花信笺被拿了出来,呈现在皇帝的眼前。

皇帝扫了一眼信笺上的内容,不过是一首表达相思之意的普通情诗,并未看出有何玄机,不禁皱眉道:“这不是静安王的字迹吗?与明曦郡主的身份有何相干?”

“回禀陛下,此物乃静安王曾写给明玉郡主的情诗,个中详情,陛下请容小人细禀!”

“王安!你…”东方濯眉心一拧,开口就要制止,却听皇帝沉声喝道:“静安王!你在害怕什么?!”皇帝脸色已沉,目光凌厉,语气带出森冷的寒意。

东方濯浑身一震,倏然住口,低头忍了又忍,咬牙吞下一腔苦意,“儿臣…没有害怕什么…”

“那就让他把话讲完!”皇帝冷冷截口,语气不容置疑,起先还没太觉得,此刻见东方濯这般紧张阻拦,反而加深了皇帝内心的猜疑。“王安,把你所知道的一切,统统说出来,今日若不能证明你所言属实,妄言欺君之罪,朕定不轻饶!讲!”

皇帝一声沉喝,满屋之人,皆心头一凛。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窒息的压迫感,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

今日注定要有一个人犯下欺君大罪,不是王安,就是苏漓。倘若真被证实,明曦郡主苏漓其实是明玉郡主黎苏,那亡灵托梦这等弥天大谎,将会令她死无葬身之地!

苏漓紧捏着双手,掌心已被冷汗层层浸透,三面投来各种复杂的目光,或猜疑,或担忧,或沉思,或等着看好戏…

重重压力,仿佛惊天巨石,重重压在苏漓的心上,她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头顶射来的帝王的眼光,阴冷,锐利,杀机毕现。

手,忽然被人用力地握了一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苏漓一怔抬眸,瞥见身旁的东方泽面色凝重,目光却冷静非常,似是在无声地告诉她,无论发生何事,一定要保持清醒镇定,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苏漓忽觉心头一暖,自从重生之后,任何时候都是她一人独涉险关,无人陪伴,此刻,不管是因着那份约定还是其它,她的身边,都还有他,在给她勇气。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无比安定,仿佛顷刻间充满了力量。不论如何,她这具躯体,总是苏漓的!仅是灵魂的改变,谁也无法证实。

王安道:“今天早晨,小人跟随我家王爷去丞相府,在明曦郡主的漓清院外,听到明曦郡主亲口对明玉郡主的贴身丫鬟莲儿承认自己就是明玉郡主!当时莲儿不信,明曦郡主便说起她们主仆之间的许多不为人知的旧事,并且还提及王爷曾写给明玉郡主的这首情诗!小人就是照着明曦郡主所说的埋藏地址,也就是明玉郡主与我家王爷初次见面的梨花树下,挖出了此物!”

“明曦郡主,可有此事?你真的亲口对别人承认,你是明玉郡主?”皇帝眼中厉光一闪,扫过之人无不心神剧颤,慌忙垂头。

苏漓却抬起了头,起身镇定回道:“回陛下,此事有误会。”

“什么误会?”

苏漓道:“是这样的,陛下,明曦曾受明玉郡主所托,要好好照顾她生前的贴身丫鬟莲儿,但是莲儿因郡主的惨死而悲伤过度,又时常遭人欺凌,因而神智不清,落下疯癫之症。每每疯癫之时,到处寻找明玉郡主,苏漓为了安抚莲儿,才出此下策,冒充明玉郡主。”

王安道:“既是冒充,为何郡主对明玉郡主与莲儿之间的旧事,知之甚详?明玉郡主总不可能在梦里将这些全部跟你说过一遍吧?”

“你说对了!”面对一个小小的侍卫的不客气的质问,苏漓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和不满,而是抬高下巴,她坦然笑道:“这些的确都是明玉郡主在梦里告诉我的!因为这冒充明玉郡主安抚莲儿的主意,最初也是明玉郡主所想。”

“这…”王安突然没话了,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理直气壮地将一切都推给明玉郡主,一时竟找不出话来辩驳,下意识地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凤目微沉,嘴上却淡淡笑道:“静安王写给明玉郡主的诗,也是明玉郡主在梦里告诉你的吗?这首诗,似乎与黎苏冤案,以及安抚莲儿都没有关系,她为何要告诉你这个?”

苏漓心间微凝,依然笑着回道:“娘娘有所不知,虽是梦里相交,但苏漓与明玉郡主早已如知己一般,无所不谈,关于明玉郡主与静安王之间的一切,明玉郡主都有提及,有时候说到动情处,明玉郡主不仅仅会告诉我,她与静安王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就连表情动作,甚至是周围的气息,都会十分详尽,令苏漓仿佛随她回到了当时,感觉犹如亲历。”

为了避免他们再拿她说过的梨花笺的香气说事,她索性说话说到底。如此一来,看他们还有何话好说。

王安愣了愣,显然预定的步骤被打乱,但是也没有慌,他很快便转了个方向,问道:“郡主的意思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玉郡主亡灵托梦,在梦里告诉你的,对吗?”

苏漓点头,“不错。”

“那就奇怪了,”王安阴冷地笑起来,“昨日相府大公子曾到王府来探望王爷,说相府二小姐懦弱胆小,生平最是怕鬼,曾因梦见鬼,于半夜尖叫哭泣,将整个相府闹得鸡犬不宁!之后,只要听到‘死人’二字,便会吓得魂不附体,此事相府人人皆知!但,明曦郡主似乎并不怕鬼,更不怕死人!”

“你怎知明曦郡主不怕死人?”苏漓还未开口,东方泽突然淡笑着问道。

王安微微一愣,立刻答道:“因为明曦郡主梦见明玉郡主亡灵当日,相府并无一人听到明曦郡主尖叫哭泣,也没人见到她惊慌失措!”

“哦?”东方泽冷冷勾唇,目光如雪,寒意慑人,“本王只记得,明曦郡主曾随本王去摄政王府,因摄政王妃之死,吓得当场昏迷!此事摄政王府也有人亲眼目睹!你如何就能肯定,明曦郡主不怕死人?”

苏漓一愣,当日她为母妃之死伤痛昏迷,始终是东方泽对她的一个怀疑,想不到今天,会被他拿来为她解围。带着感激,她悄悄地瞥了他一眼,东方泽不动声色地回了她一个笑容。

皇后冷笑一声,“明曦如此惧怕死亡鬼神,何以有胆子去翻查明玉旧案?还如此顺利地找到了线索,查清了真相?”

王安目光一闪,大声又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坊间皆言相府庶女苏漓貌丑不祥,胆小怕事,从不敢出门半步。若真是明玉郡主托梦给这样的懦弱小女子,她怕早已经吓死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语惊醒了东方濯,他蓦地瞪大了眼,快步走到苏漓跟前,仔细地看她。这女子的确有着和黎苏几乎一样的容貌,完全一样的性情。如果不是因为那胎记,谁都会把她看成是聪慧从容,胆识过人的黎苏,而不是那传说里懦弱不堪的苏漓!

如果…黎苏和苏漓,死在同一天…东方濯被自己脑子里突然闪过的念头惊得呆住了。

苏漓皱起了眉,她在意的不是王安的咄咄逼问,而是东方濯震惊、奇异的眼神!

王安见她没有分辨,得意地笑道:“明曦郡主,在下听闻相府的人说,郡主所言的亡灵托梦当日,在柴房醒来,竟然不认得自己的亲姐姐,甚至还说自己不是相府二小姐,称相府大小姐认错人了!这又该如何解释?”

“你!”东方濯此刻胸口激荡,那奇异的想法不断冲激着他的头脑,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稳坐上位的皇帝眉心微沉,凝目望着苏漓,苏漓心底微惊,没想到这件事也被查出来,看来皇后对她的怀疑,已非一日两日。而此事不同其它,一个不慎,很容易牵扯出早已平息的私奔一事,尽管那不是真的,可一旦扯出来,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再起事端。

苏漓稳定心神,微微笑道:“那不过是明曦当日被姐姐和夫人责打,不得已而顺口胡诌的说法。只盼望姐姐当我神志不清,不再逼问明曦罢了。”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天大的疑问,众人都不自觉地一呆。皇后阴沉了脸色,冷声又道:“如此说来,苏小姐当真不是传言中的那样不济,而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子!”

皇后说的是苏小姐,而不是明曦郡主,突然之间改了口,让王安蓦地一顿。

他立刻叫道:“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被这狡猾的女子骗了去!昨日苏淳大人来看我家王爷,曾提起苏漓旧事。”

“哦?”皇后凝眉问道,“是什么样的旧事?”

王安道:“苏漓以前有一支发簪,被苏大小姐弄坏了,当时她哭了好几天,非常难过。可是昨天苏淳大人将修好的发簪还给她的时候,她竟然不认得那支发簪!”

皇后思索道:“或许苏小姐记性不好,给忘了!”

王安飞快道:“但是她对明玉郡主之事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这世上,有谁会对别人的事,比自己的事记得更加清楚呢?实在让人奇怪!”

听起来的确是让人很奇怪,皇帝的眼光再次沉了几分,却没有说话。皇后质疑的目光将苏漓盯住,等着看她这一次又要如何解释?

苏漓却笑了笑,淡淡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因每晚梦见明玉郡主,听明玉郡主讲她生前事迹,如此日复一日,我与她本就长相相似,常常看着她就好像在看着另一个自己!久而久之,生出错觉,觉得我就是她,她就是我!那些明玉郡主所经过历过的事情,我听得多了,就好像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似的,因此,自己从前的事,却仿佛成了前世的经历,反而淡忘了。”

她的语气神态,都十分自然,仿佛这一切的变化和发展,本就是理所应当,毫无特别。

皇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个女子这样年轻就这般厉害,面对如此尖锐的重重质疑,圣驾面前,每一句都攸关生死,她非但不慌乱,反而越到最后越加从容镇定,不费吹飞之力一一反驳,自然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当真是厉害之极!想她掌管后宫二十余年,什么样的角色没见过,但如此女子这等非常定力,也只有当年的梁贵妃可与之相提并论!

想到梁贵妃,皇后眼中掠过一抹冷锐之色,一个东方泽已经够让人头痛,若再让苏漓与他连成一气,将来必成大患,难以控制!

“父皇!”东方泽这时突然起身,站到苏漓身旁,毅然开口道:“儿臣相信明曦郡主所言俱是实情!”

“哦?你凭何相信?”皇帝缓缓转向东方泽,目中看不出情绪。

东方泽朗声道:“凭儿臣对她的感觉!”

“感觉?”皇帝皱眉,这样的回答,不只皇帝意外,皇后和东方濯也感到十分惊讶。

苏漓愣了一下!但凡有点心思的人,对她的话都会有所怀疑,何况她本来就是瞎编的,但他却选择毫无理由的相信!苏漓扭过头去,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仍是俊美绝伦的面容,可是她却觉得,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你做事一向讲求证据,何时也相信起这样虚无缥缈的感觉了?”皇帝眉心微沉,语气带了几分冷意。

东方泽镇定道:“回父皇,儿臣与苏漓相处数月,深知她的为人,绝不可能冒名顶替她人,欺君犯上!当日儿臣在贼人手中救下苏漓时,她曾说,一个人经历了生死大难之后,就会脱胎换骨。儿臣对此话深以为然。明曦自从那件事后性情转变,也是情理之中。王安所提供的证据,实在不足以证明苏漓身份有异。”

皇帝微微思忖,没有说话,垂目看向王安,王安立刻道:“镇宁王并不认识明玉郡主,怎能仅凭感觉断定她不是!我家王爷对明玉郡主用情极深,又曾许下三世盟约,是不会认错明玉郡主的!”

“你是说,二皇兄确定她是明玉郡主?”东方泽微微转头,盯着东方濯,面色平淡,目光却极为锐利地问道:“是吗二皇兄?你真的确定,苏漓就是明玉郡主?为了调查冤案,对世人撒下亡灵托梦这等弥天大谎,欺君罔上?”

一句欺君罔上,让东方濯浑身一震,他抬头瞪着东方泽,眼底的挣扎痛楚那样的明显,他这是要逼他在父皇面前亲口否认她是黎苏吗?好将他的妻子,拱手送到他怀里?他怎么能!

东方濯痛苦地闭了下眼睛,如果证明她是黎苏,欺君大罪,谁也保不了她全身而退!

睁开眼,上位,父皇充满猜疑的眼光,正紧紧地盯着他;母后期待的眼神,让他不敢多看。身侧,东方泽深沉而锐利的警告,像重锤一样敲打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法忽视内心深处传来的痛楚…

而他最心爱的女子,此刻竟然没有看他一眼,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冷漠的面容毫无表情,紧抿的双唇泛着微微的苍白颜色。她的神色,不带有任何期待,仿佛认定他一定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而确认她就是黎苏的身份!

第九章 验明正身

心间剧痛,一阵剧烈的咳嗽便随之而来。他抬起头,痛苦锥心,他却陡然间变得面无表情,对皇帝道:“父皇,…她,不是黎苏!”

苏漓心底剧烈一震,诧异地回头看他,发现他的眼光,定在某一处,却完全看不到焦点。

他的声音,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物,这是东方濯此生说过的最艰难的一句话!说完之后,他的心,好像也跟着空了!他才刚刚确定她还活着…他才刚刚对生活又燃起了希望,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亲口否认她是他妻子的身份,亲手将她推进别人的怀里…从此,她与他,真的是再无相干了!

心好像痛得窒息,可是为什么他还活着?

皇后目光变了好几变,神色之间掩饰不住失望,而王安则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是没看出他的挣扎,只是想不到他的主子会是这样的选择!如果承认她是黎苏,至少还有机会向皇帝求情,而否认了,却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他最心爱的女子!

“王爷!”王安止不住情绪激动地叫道,“您明明已经确定她是,为什么要否认?今天一早您赶去相府找她,不就是要证明这个事实?您现在否认这一切,这是在亲手把您的妻子往别人怀里推啊!”有些心痛,他心里的主子,应该是竭尽全力去争取才对,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放弃?!

如若是从前,或许东方濯真会如王安和皇后所料,然而如今,经历过蚀骨锥心的悔恨和思念,他一心所求,不过是她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濯儿!”皇后痛心无比地起身,朝他走来,“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你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为了帮她脱罪而说违心之言!”

“我没有!”东方濯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的母亲,从小到大,他都知道,母后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筹谋,即便有些行为他并不认同,但他也会体谅她一片为他之心,尽量让自己符合她的期望!可是这一刻,他却突然感到很失望,母后口口声声说是爱他,却从来没体谅过他的心情,尤其此刻!

咬了咬牙,将所有的痛苦咽下喉咙,他一字一句,无比坚定道:“母后,我很确定,她是相府千金苏漓,并非儿臣已经过世的妻子黎苏!望母后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皇后脸色狠狠一变,目光顿时沉冷如冰,身后皇帝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在后背,皇后万分心痛,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胸膛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半响才道:“你,你真是…太让本宫太失望了!”

“母后也很让儿臣失望!”

“你!”皇后怒极拂袖,责备而失望的眼神,让东方濯狠狠别过头去。只听皇后又道:“你以为母后这么做是为了一己私心?本宫一向对泽儿视如己出,本宫才不能允许,同一个女子,嫁过本宫的儿子,转眼间换一个身份,又嫁给本宫的另一个儿子!这是我们皇族的丑闻,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会遭天下人耻笑的你懂不懂!”

东方濯皱了眉头,抿唇不语。东方泽却微勾唇角,扯出一抹几可不见的冷意。

不愧是皇后,任何时候都能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还能轻易地挑起皇帝的忌讳!

看着皇帝越来越冷沉的神色,苏漓心中不禁暗暗冷笑,看来皇后是认定了她是黎苏,怎么都不打算放过她!那好吧,与其这样被动的化解别人的质疑,还不如主动出击!

犀利的目光,扫过王安,定在皇后的身上,苏漓淡淡地笑道:“皇后娘娘不必动怒,其实要证明明曦的身份,很简单。”

她抬手一撩左颊边的发丝,露出殷红如血的胎记。“这个,打苏漓出娘胎就有的,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