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就算再如何搜捕全城,也没有搜到同僚家的道理。他外人再如何怀疑,都怀疑不到是咱们二人劫走了沈妙,咱们和沈妙无冤无仇,劫她做什么?”谢长朝一笑:“天衣无缝!”
谢长武原本还有些担忧的面色也渐渐轻松起来,只听谢长朝道:“只是如何劫出沈妙,还得你我二人从长计议才是。”
……
谢家兄弟和明安公主之间的这些协定,沈妙并不知晓。定京城冬日黑的早,吃过晚饭不久,天色就全黑了下来。这些日子朝中事物颇为繁忙,沈信几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倒是便宜了沈妙。
不过今日,她却是在灯下回帖子。
冯安宁之前给她下了不少帖子,却因为她考虑常在青的事情,一次也没有去过。都是让罗潭去陪冯安宁闲逛了,一来二去,冯安宁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在今日给她下了封帖子,要她必须两日后出来一同逛铺子。若是不出来,朋友便也不必做了。
沈妙想了又想,觉得冯安宁终究还是能算得上她的朋友的。为了维系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便大发慈悲的准备回封帖子,应了冯安宁的邀约。
将帖子写好,交给谷雨,惊蛰和谷雨出去掩上门。沈妙打了个呵欠,打算早些睡觉,便走到榻边。
方走到榻边,忽然见榻边有什么东西拱成一团,在她的被褥地下蠕动。
沈妙吓了一跳,方才惊蛰和谷雨都在屋子里,竟也未曾察觉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东西。一时间脑子里竟然想出些怪力乱神的想法,本能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默了片刻,又冷静下来。说起来,她自己都是是死过一次的人,便是真的见了鬼神又有什么可怕的。
当即就走到榻边将那被褥掀起来。
被褥底下,赫然是一只大猫样的东西。皮毛是罕见的雪白色,毛茸茸的缩成一团,冷不防被掀开被子,先是顿了一顿,随即就仰头看她。
沈妙有一瞬间的呆怔。
那小东西在她床上撒着欢儿的跑过来,欢快的叼起她中衣的袖子。离的近了方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白虎?
沈妙疯了,黑灯瞎火的,从哪儿跑来这么一只白虎?
就听得阴影处有人低笑,唤道:“娇娇。”
沈妙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却见咬着她袖子不放的白色幼虎“呼”的一下站起身,往另一头跑去。
灯火之下,他的紫色衣袍被一寸寸照亮,绣着金线龙纹的地方折射出细小的熠熠光彩。容貌也被晕黄的烛火镀上一层暖色,好看的不像是人间有的人。
谢景行俯身将转头去咬他袖角的白虎提起来,随手将白虎拢在袖中,道:“淘气。”
沈妙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看着谢景行袖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的白虎,难以置信道:“你叫它什么?”
“娇娇。”谢景行挑眉,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甚至问了一句:“是不是很配?”
沈妙气的不想跟他说话了。拿她的小字给畜生当名字,谢景行还是个人吗?
谢景行已经自来熟的走到小几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茶还热,看来你替我想的很周到。”
沈妙道:“不要脸!”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之人呢?可是谢景行居然还看了一眼小几上的菊花酥道:“啧,还准备了点心,不过我不饿,有劳了。”
那是惊蛰怕沈妙夜里肚饿准备的零嘴儿,谢景行竟然以为是自己特意为他准备的么?沈妙冷眼看着谢景行,这人这样,她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这几日很累,”谢景行道:“还好能在你这里歇一时,多谢了。”
沈妙心中一动,谢景行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虽然因为他夜里未曾不请自来沈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眼下却让她生出了一点其他的想法。她问:“你去做什么了?”
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又想套我的话?”
沈妙不置可否。
“总这样可不公平。”谢景行悠然开口:“你知道我不少秘密,我对你一无所知,不如你也说说你的事?”
沈妙在心里给谢景行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要知道谢景行手下有沣仙当铺这样的情报楼,明齐的天下大事不是被他掌握在鼓掌之中。还好意思说对沈妙一无所知?沈妙才觉得谢景行更危险好不好。
“睿王想听什么大可去找季掌柜。”沈妙凉凉开口:“季掌柜会很乐意告诉殿下的。”
“季掌柜不问风月事,”谢景行道:“本王想知道的事情,季掌柜也答不出,只有你能告诉本王。”
沈妙问:“你想知道什么?”
谢景行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沈妙,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喜欢傅修宜什么?”
沈妙微微一怔。
她想过谢景行会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在这些年同谢景行打交道的途中,她也清楚的认识到,前生对谢景行的了解是十分浅薄的。英年早逝的少年英才,绝非对他最好的形容。谢景行是一个聪明又危险的猎人,把握不好分寸,就容易被猎人捕捉到致命的弱点。
她清楚自己流露出了不少信息,也有些犯错的地方让谢景行怀疑。她甚至想谢景行问起她如何知道这么多未来发生的事时应该怎么回答。却没想到谢景行会问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她喜欢傅修宜什么,和天下大计有一丝半厘的关系么?
沈妙问:“为什么问这个?”
半晌没有听到谢景行的回答,沈妙转过头去,恰好对上谢景行的目光。
灯火之下,谢景行正侧头盯着她。他本就生的英俊惑人,此刻灯火之下,黑眸如星,仿佛在漫天星辰都不及他目光明亮。然而那明亮之中,却又生出些锐利的锋芒,让人看过去就无法移开目光,被他牢牢的锁住动弹不得。
那目光里似乎含了些别的什么东西,似乎是质问又或者是其他,三分强势七分霸道,却以一种无法避免态让眼底的深意都灼热起来。
为什么问这个?他不回答。
沈妙听见自己的心跳动的剧烈,她有一瞬间的慌乱。这份久违的、鲜活的从胸腔里冒出来的声音让她无措,茫然,却没有更多的抵触。
寒冷的冬日,昏暗的烛火暖洋洋的照着,青年目光锐利,似乎洞悉一切,唇角缓缓勾起。
“阿嚏”一声,谢景行怀中的白虎不知道是被从哪里细小的灰尘糊了鼻子,打了个喷嚏,将屋中沉默的二人惊醒。
沈妙回过神,道:“你的宠物生病了。”竟是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这个问题。
谢景行也没有在上头纠缠,反是将白虎从袖中拎起来,瞧了两眼,道:“娇气!”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沈妙深深吸了口气,总觉得谢景行把这白虎取做自己的小字,意图十分恶劣。日后人骂这畜生,沈妙也难免想到自己。思及此,倒是对那白虎生出些不悦,连带着看谢景行也不顺眼极了。
“既然娇气,回头就请高太医给它看看吧。”沈妙嘲讽道:“反正高太医医术高明,医人还是畜生都一个样。”
谢景行一笑:“娇娇不喜欢高太医,只喜欢黏着本王。”
沈妙怒视着他。
谢景行一定是故意的!
“睿王还不走?”沈妙道:“我要休息了。”
谢景行不悦:“有时日和冯安宁出游一整天,本王来片刻就赶,真是无义。”话虽如此,自己却是从座中站起来,走到窗户口,忽而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站在榻边的身边道:“刚刚那个问题,以后告诉本王。”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处。
沈妙走过去将窗掩上,吹灭灯,自己上了塌。
屋里陷入了沉寂,仿佛方才有人来过只是幻觉。只是桌边留着残余茶水的杯盏还能提醒,并非只是一个梦。
一切都很真实,只是……。
床榻上,沈妙的手抚上心口。
那里,方才剧烈的跳动,到了现在都还未曾平息。
不是幻觉。
第一百四十章 快不行了
天公作美,一连几日天气都不甚好,偏生到了冯安宁要出门的这一日,难得的出了日头。
日头暖融融的,洒在身上分外舒服。不过虽然如此,沈妙还是拢上了兔毛披风,虽然屋里有暖炉,可是难保外头起风,若是这样的天气着了风寒,倒是一件麻烦事儿。
一大早,冯安宁的马车就在沈宅的门口来接罗潭和沈妙。冯家对冯安宁自来溺爱的很,如今冯安宁的年纪也将广文堂的课都学完了,每日又在府里呆不住,干脆日日出门闲逛。只是定京城再大,终有一日有逛的厌烦的地方。罗潭的到来让冯安宁很是欢喜,十分乐于做一个为罗潭带路的人,替罗潭找些新鲜的地方玩乐。
不过天长日久,冯安宁也有些吃不消。罗潭不愧是罗家出来的姑娘,首饰铺子衣裳铺子看过便忘了,倒是成天一门心思的往兵器铺子跑。瞧见称手的武器,便是满眼放光。冯安宁哪里懂这个,叫苦不迭,这才死活要将沈妙也带上。
冯安宁穿着樱桃色花笼裙,外罩妃色织锦斗篷,在冬日里显得极为鲜亮。她这些年也容色见长,越发的俏丽。只是一开口说话便让那份俏丽登时显得有些骄纵起来。她掀开马车帘子,着急道:“等死人了,还不上来!”
却没想到站在马车外头的是沈丘。
沈丘送沈妙和罗潭两人出来,他是知道沈妙在定京城似乎只有冯安宁一个朋友。记忆还停留在两年前那个有些跋扈的小姑娘身上,谁知道掀开马车帘子,里头却是个水灵灵的姑娘。
那姑娘瞧见是他,脑袋一缩,方才趾高气昂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怯生生道:“沈少将。”
沈丘莫名其妙的看了冯安宁一眼,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让沈妙和罗潭坐上马车,嘱咐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因着今日是冯安宁相邀,冯家护卫带了不少,沈妙和罗潭便也没带其他护卫,想着到了时辰冯安宁又将她们送回沈宅就是。
等沈丘走后,冯安宁抚着心口,这才松了口气。说来也奇怪,每次瞧见沈丘,冯安宁都觉得本能的有些畏惧。虽然沈丘并未怎么对她疾言厉色,但是少将军的威严不是说说而已。冯安宁又想到沈丘方才的模样,两年不见,在小春城历练过的沈丘越发的成熟坚毅起来,虽然到底还是个和煦的大哥,不过在外人眼中,却是威严不减。
罗潭问冯安宁:“哎?你怎么脸红了?”
冯安宁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真烫的出奇。她掩饰般的拿手做扇子在脸颊旁扇了扇风,道:“这马车里闷得慌,有些热。”
罗潭不疑有他,道:“你是穿的太厚重了吧。”说着又想起什么:“安宁,你为什么怕丘表哥啊?”
“我何时怕过他了?”一听罗潭说这话,冯安宁就忙不迭的反驳。倒让罗潭吓了一跳。
“你方才那模样明明就是很畏惧好不好。”罗潭道:“这有什么可丢人的?不过丘表哥人很好哦,大约只是外头瞧着以为他很凶吧。你要是连丘表哥都怕,等你见了我飒表哥,那才知道什么是黑面神呢。”
罗飒不晓得千里之外的罗潭已经在她的“至交好友”面前将自己黑成碳了。冯安宁强调:“我没有怕他!”
罗潭道:“好好好,你不怕,这总行了吧。”
一直在默默旁观的沈妙瞧着冯安宁两颊迅速生气的红晕,心中突然一动。
光禄勋家前生因为站错了队,冯老爷也被连累,为了保全这个掌上明珠,只得提前将冯安宁嫁给了本家的表哥。谁知道那表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冯家落败后,便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儿子都有了。冯安宁这样高傲的性子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后来便拿了剪子和那外室同归于尽。
今生却因为沈妙的这么胡乱一搅合,明齐皇室之中的势力到了如今都是势均力敌,冯老爷倒是未曾站队。可是前生的结局,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次发生。
沈妙对冯家没什么感觉,可若是冯安宁的话,她也想拉一把。冯安宁总是让她想到婉瑜,都是被家族所连累的可怜人。
“你看着我做什么?”冯安宁见沈妙直勾勾的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还以为沈妙是在对罗潭的话耿耿于怀。气急败坏道:“你也觉得我怕你大哥?”
罗潭在一边偷笑,沈妙回神,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这件裙子有些别致。”
但凡女子总爱听人夸耀自己的,冯安宁便是再如何迁怒,沈妙这番话倒让她发不起火来。便又得意的道:“那是,这可是我娘托人给我找的花样子!”
沈妙垂眸,心中微微叹气,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还是慢慢来的好。
……
不得不说,三个人一起闲逛起来,比两个人累的多。因为冯安宁想逛的是首饰裁缝铺子,罗潭想看的偏偏又是兵器之类,从城东逛到城西,城南逛到城北。罗潭和冯安宁老是斗嘴,沈妙都被吵得脑袋生疼,同这二人出门的时候,便如带着孩子的娘一般老成,结果那二人吵吵闹闹一阵,最后还不约而同的将矛头对准她,说沈妙“年纪轻轻的,像个小老太婆”“真是比庙里的和尚还要闷”,沈妙到了最后,干脆不理会这两人了。
这一日便是过的分外热闹,三个小姑娘到处逛,买的东西整个马车都几乎没地方放了。冯安宁倒是豪气的很,但凡沈妙和罗潭看中什么,便大手一挥:“买!”若非沈妙阻拦,只怕冯安宁要将整个首饰铺子都搬回府去了。
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众人也打算打道回府。因着沈妙和罗潭是被冯安宁邀出来的,护卫带多了不方便,所以沈妙没带沈府的护卫,想着坐冯家的马车回去。谁知道刚刚出去从铺子里下来坐上马车,冯安宁却是翻了翻身上的荷包,面上出现些焦急:“我方才买的猫眼簪不见了”
冯安宁逛了一日定京城的首饰铺子,若说最满意的,便是挑到了一只蝶形猫眼簪,那猫儿眼是罕见又通透的宝蓝色,十分好看,冯安宁在酒楼用饭的时候便单独拿出来与沈妙她们端详。
沈妙道:“你再找找,方才还拿在手里,怎么会不见?”
冯安宁翻了翻荷包,又问自己的几个贴身丫鬟,俱是说没有瞧到。罗潭问:“会不会是落在酒楼里了?”
冯安宁道:“我不知道。”
“要不回去看看吧。”沈妙道:“你才刚走,若是落下,酒楼的人应该会捡到。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冯安宁想了想:“我自己去,横竖一句话的事儿,若是没找到便罢了,倒也不是可惜那两个银子,只是难得遇上这么喜欢的。”
罗潭有些无语,冯安宁果真是财大气粗,其实说起来,冯家虽然富贵,却也还不到这般挥霍的地步,无非就是冯家真心疼爱冯安宁这个女儿,银两上不曾短缺过冯安宁。导致冯安宁自个儿对银子都没什么印象,丢了东西,第一个反应竟是“难得遇上这么喜欢的”。
“我带几个护卫上去看看。”冯安宁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沈妙点头。冯安宁带了大半护卫走了,大约是为了壮点声势,万一酒楼里的伙计捡了想要藏私,瞧着冯安宁这动静怕也会胆怯。
冯安宁走后,便只剩下罗潭和沈妙二人了。外头还有四个护卫守着。罗潭瞧着天道:“等安宁下来,回府后大约天就黑了。”说着伸了个懒腰,道:“今日真是累的慌,明儿个我要起懒,谁也别吵我。”
沈妙默然,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兴致勃勃的说下回还要这般痛快的畅玩。
正想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个护卫道:“沈小姐,罗小姐,属下刚刚捡到了小姐的簪子。”
“啥?”罗潭一愣。掀开车帘子,果然见冯府外头站着的一个护卫手里拿着一根闪烁的宝石簪子,不是冯安宁丢的那根猫儿眼又是什么?
罗潭皱眉:“安宁这是怎么冒冒失失的,东西落在地上都不知道。”
那护卫就往马车便走了两步,罗潭伸手过来接那簪子。
刚刚握住那跟簪子,那护卫却是忽的将罗潭往外一拽!
另一个冯府护卫“忽”的一下跳上马车将车夫一把掀倒,猛抽马鞭,几匹马吃痛,蓦地扬蹄,乍惊之下在街上疯跑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另外两个冯府护卫都未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妙连着马车都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
值得庆幸的是,罗潭却还在马车之上,罗潭反应极快,在那护卫将她往外头拉的时候,罗潭却是牢牢地抓住马车车沿,身子往后一仰。这本来就是分秒必争的时候,那人见拽不下罗潭,也未纠缠,跃上另一匹马,同马车一同往城外的方向跑。
街道上本来有不少百姓,都被这横冲直撞的马车惊呆了,有躲闪不及的小贩,铺子连同整个人都被掀翻,却又不晓得是哪家马车如此嚣张。那马车跑的极快,沈妙和罗潭在马车里被摔得东倒西晕。
关键时候,罗潭却还记得拉住沈妙的手,道:“小表妹别怕,我们跳车,跳下马车亮出身份,外头那么多人,他们总要忌惮几分!”
沈妙心中微暖,马车里被摔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却道:“来不及了,你看外面。”
罗潭扒住马车床沿往外看,却是惊呆了,方才熟悉的街道已然不见,这小巷七歪八扭,一个人都没有,倒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路。罗潭的心中陡然间生出绝望,如果说方才她还想着奋力跳车,至少能保命,可是顷刻之间,这里荒无人烟的,便是跳车了,也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别担心,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到时候你装晕或是想法子逃掉,他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沈妙道。
“我怎么可能扔下你自己逃命?”罗潭一把抓住沈妙的手:“你当初在小春城救了罗家,我救不了你也不会扔下你,要死一起死!”
沈妙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可不是讲英雄义气的时候,她勉强在晃动的剧烈的马车里直起身子,附耳在罗潭耳边低声道:“记住,若是你成功逃出去后,想法子给睿王府上递信,就说有事交易,价钱后议。”
罗潭听着就是一呆,狐疑的看向沈妙:“怎么还和睿王有关系了,小表妹,你……”
“别问那么多了。”沈妙道:“此事事关重大,睿王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信得过你才告诉你。”
罗潭点点头,又摇头:“不行,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沈妙还想要说什么,那马车却是一个猛子突然停了下来,沈妙和罗潭反应不及,一下子撞到了马车里的小几里去。紧接着马车帘子猛地被人掀起,一人进来就把沈妙往外头拖。
罗潭一把抱住沈妙的大腿:“小表妹!”她也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这一拽之下,外头的人竟然未曾拖走沈妙。那人大约十分恼怒,突地踹了一脚罗潭。
罗潭就算是在罗家常年习武,到底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被人这么一踹心窝子,当即就从马车里摔了出去,“咚”的一声,听的沈妙都是心里一惊。
剩下的那个护卫催促:“动作快点,别被人发现了。”
他们直接砍断了马车,其中一人二话不说就拿布堵了沈妙的嘴又绑了她的手脚,打晕了沈妙将她往马背上一扔,那动作看的罗潭几欲喷火。罗潭目光突然瞥见一旁从马车里掉出来的一把短刀。今日冯安宁逛够了珠宝铺子,也大发慈悲的陪罗潭逛了逛兵器铺子,那短刀就是在那里买到的。她想也没想,抓起短刀就往一人面前冲。
那人却是个练家子,几把将罗潭撂翻在地,罗潭目光突然一凝:“兵家……”
这不是普通的护卫,这几个招式,分明是兵家人特有的,这两个人至少与军队脱不了干系!
那人听见罗潭如此说话,突然目露凶光,一把夺过罗潭手里的短刀反手就是一刀。
罗潭捂着腰慢慢倒了下去。
另一人还在催促:“别磨蹭了,快走!”
那人才扔下刀,上了另一匹马。二人迅速消失在小巷中。
阴森森的巷子里,只有七零八落的马车,罗潭趴伏在地,杏色的衣裙渐渐染上大片红色,显得格外悚然。
……
“啪”的一巴掌,冯安宁甩手给了两个护卫一耳光。
两个护卫一下子跪倒下去,皆是磕头道:“属下护主不利,请小姐责罚!”
“责罚?”冯安宁不怒反笑:“我要怎么责罚你们?打板子还是发卖?责罚了你们又有什么用?沈妙和罗潭就能回来?”
两个护卫皆是不吭声。他们也试图追赶过那马车,可那马车本就跑的极快,他们开始追的时候已经隔了一段距离,对方又似乎有备而来,走的都是小巷,到后面根本不知道人到哪去了。
冯安宁快疯了。她不过是去酒楼问了问伙计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猫眼簪子,下楼回来就见马车不见了,而周围的人俱是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她派丫鬟一打听,居然是有人劫了自己的马车。
而那马车里,还有沈妙和罗潭!
不多时,剩下的两个护卫回来了,却是没有追到马车的下落。冯安宁看着地上沾染了灰尘的簪子,闭了闭眼,就算她平日里再没心没肺,眼下却也心知肚明。今日之事本就是有人计划好了的!有人混进了他们冯家的护卫里,为了就是劫走沈妙和罗潭。
沈妙和罗潭是什么人,一个是沈信的嫡出的女儿,一个是罗雪雁的亲侄女,无论是哪一个,在定京城也算是有些名头的。有人竟然敢在她们头上打主意,那便意味着,对方肯冒这么大的险,沈妙他们肯定就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这里,冯安宁浑身都颤抖起来。是她邀请沈妙和罗潭出来逛定京,是她带的护卫,是她中途要上酒楼。若是她不回去找那簪子,多几个护卫或者能阻止那些凶手。若是她不图方便,答应让沈妙也带些沈府的护卫,就不会出这样的岔子,若是她不邀请沈妙,根本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是她,都是她的错!
冯安宁身子摇摇欲坠,身边的丫鬟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道:“小姐莫要自责了,伤了身子,老爷夫人瞧见了也会心疼的。”
冯安宁摇头,惨笑道:“我如此爹娘就会心疼,得知沈妙和罗潭的事,沈夫人和沈将军又会如何?便是杀了我也赔偿不起我犯的错。”她捂着脸,头一次不顾自己身份在酒楼里,众目睽睽之下,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回事?娇娇呢?潭表妹去哪了?”却听得酒楼外猛地传来沉肃的男声。冯安宁松开手,就见着沈丘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众小兵手下,各个威武气势夺人,酒楼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头。
沈丘今日下官下的早,本想着回府问沈妙和罗潭改日要不要一同去打猎,谁知道还未回府,便听得自己的手下过来报,说是沈妙罗潭今日和冯安宁出去,在酒楼下出事了。
沈信和罗雪雁还没回府,自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沈丘知道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谁知道一来就瞧着酒楼里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而那个自来骄纵的冯家小姐却在中间失声痛哭,一瞬间,沈丘的心中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他大踏步走到冯安宁面前,问:“出了什么事?”
冯安宁一愣,沈丘站在他面前,他身材高大,却是满眼焦急,冯安宁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丘和沈妙感情很好,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实。为了沈妙,沈丘杀人放火都愿意,如果让沈丘知道了沈妙被人掳走……。
她面色涩然,艰难开口道:“我与沈妙罗潭逛完铺子,回酒楼拿东西,沈妙罗潭留在马车……冯府护卫混进了奸细,他们劫走了马车,也劫走了沈妙和罗潭。我已经让我爹派人暗中查探,可是……。”冯安宁强忍着眼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沈丘看也没看冯安宁一眼,可是众人却都瞧见了他猛地握紧双拳,似乎还能听到骨节的脆响。
他深吸口气,声音倒是十足平静,吩咐莫擎:“报官,封城,找人,沈家军即可出动,拿我的灵牌传令下去,全城搜捕,找到人,沈家万两黄金奉上!”
万两黄金!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
冯安宁也是听得一愣,可是待回过神来,心中却更是自责难受。沈丘眼皮也不眨的愿意出万两黄金,岂不是说明沈妙在他眼中如珠如宝,可如今沈妙生死未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约说的就是这个理。
莫擎也面色肃然,转身领命而去。冯安宁道:“虽然报官可以更好戒城,可是这样一来,定京势必起流言,对沈妙和罗潭的名声有损。”
冯安宁是女子,自然明白名声对于女子的重要。沈妙和罗潭被歹人掳走,这一事情若是被外头人传出去,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恶意揣测。再说沈家在定京也不是没有对头,的确可能被人利用。
沈丘道:“名声比起命来,一文不值。就算她们真的名声受损,沈家养一辈子又如何?又不是养不起。”
他转身往外走,冯安宁道:“对不起,今日之事都是由我牵连,改日我定会登门道歉。”
“此事和你无关,”沈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些人有备而来,知道她们身份还动手,就算不是你,也会找机会下手。”
冯安宁心中稍稍安慰,还没等她说话,便又听到沈丘淡淡的话传来。
“不过抱歉,看见你,难免迁怒,所以冯小姐暂时不登门为好。”
他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去,徒留冯安宁一个人呆呆立在厅中。
外头,阿智问沈丘:“少爷直接调动沈家军,不问问夫人和老爷的意见?”
“问个屁!”沈丘骂道:“现在还有什么功夫想东想西。那些人敢冒险,娇娇和潭表妹危险得很。竟然在我沈家头上打主意,等我抓到人,我他娘的非弄死他不可!”年轻和煦的少将军在这一刻匪气暴怒无疑,他翻身上马:“去京兆尹,就算把定京城掀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沈家小姐和表小姐在定京城被歹人掳走,不出片刻就传遍了整个定京。这都是隐瞒不了的事实,一来是,当时掳走沈妙罗潭的时候,周围有百姓是在看着的,也有人知道冯安宁的身份。二来是,京兆尹,城守备,衙门官府,沈家军,冯家护卫全部出动,搞出这么大动静,要想不知道也难了。
谁都知道沈信疼女儿,但是这么个疼法,几乎要把整个定京城给掀翻过来的阵仗还是吓倒了不少人。罗雪雁和沈信下朝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更是亲自带人马挨家挨户的搜索。
竟是水米未歇的查到了大半夜。
谢景行从外头回来,刚到睿王府,就见到季羽书和高阳等在府中。这二人平时一般都在沣仙当铺聚头,因为高阳身份敏感,一般来说,是不会齐齐都到睿王府的。
谢景行意外的看了二人一眼,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铁衣,院子里的白虎瞧见他进来,欢腾的扑到谢景行靴子旁,亲昵的咬他的裤脚。
谢景行弯腰把白虎包起来,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