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在说什么,姚溪还不到四十呢。
不过在后世,过了三十五岁就算高龄产妇了,去医院建档不是三甲医院都不怎么敢收的。
老大夫呵呵笑道:“相爷放心,夫人的身体气血好着呢,只需静养即可。”
比有些大户人家里四年抱仨的平稳多了,碰到那种,才叫大夫发愁呢。
卫景平这才放心,又在心中自嘲是老来得子(女),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送走老大夫,姚溪看着乐呵的卫景平:“相公,你莫不是高兴傻了?”
卫景平还在傻笑:“心里头高兴啊,只是溪儿L你又要受苦了。”
突如其来的喜事,冲淡了孔家犯事带来的烦恼。
可十月怀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姚溪:“我常常觉得咱们七七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多生一个长大了还能陪着姐姐,这点儿L辛苦也是值得的。”
要是再奢望一些,这胎是个儿L子,他们儿L女双全,这辈子可就太完美不过了。
“相公,你想要个儿L子还是闺女?”她又问。
卫景平:“闺女儿子都好,只要是健康的,我都喜欢。”
他对生儿L子生闺女的,并没有执念。
他们老卫家不缺小子,再来个闺女不多,儿L子也行,随机吧,他不挑。
姚溪笑了笑:“你快忙你的去吧,我睡会儿L。”卫景平:“你先别睡,晌午饭还没吃呢,我叫他们给你做一碗清汤细面。”
得吃口东西垫垫肚子。
姚溪:“嗯。”她又垂下头去,有点儿L不好意思地说道:“七七都快及笄了,我又生一个,会不会叫人笑话。”
卫景平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这有什么。”
又不是庶出的,他们可是原配夫妇生的,传出去那就是一则佳话。
姚溪笑了笑:“相公,你出去把饭吃了吧。”她有点想作呕,怕一会儿L忍不住吐出来,那气味儿L并不好闻。
卫景平瞧出她的心思:“好,我先出去吃了饭再来陪你。”
他出来看见冬梅在拿熏了香的衣裳进去,说道:“屋里头的窗户都打开,放些鲜花进去,少熏一些香。”
冬梅:“是,相爷。”
嘱咐周全了,卫景平才坐下来吃晌午饭。姚溪这次有喜,他们两口子没有告诉任何人,怕传出去家中太热闹,就这么先静养着。
一日罗小柔来看她:“姚姐姐你怎么好多天没怎么出门了?”
看着色若桃花,不像病了的模样。
姚溪笑道:“天热了,不想动。”罗小柔看她圆润了些,心道:不会是有喜了吧。
但是人家好像不太愿意说出来的样子,她就没再问:“是啊,天儿L渐渐热了,在家中呆着挺好的,省得出去中暑。”
姚溪瞧她瞧出自己有喜了,也不瞒着了,笑道:“说起来也是相爷比较谨慎,不敢说出去。”
罗小柔:“该谨慎的。”
甘州府孔家犯了事,卫家被牵连,正在风口浪尖上呢。
不过看着姚溪似乎没把孔家的事往心里去,她坐着做了会针线:“姚姐姐歇着吧,我得空再来看你。”
走到门口,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姚姐姐,我看前一阵子裴家的姑娘时常来找七七去蹴鞠,最近怎么忽然又不来了?”
可是她听说裴若兰还是隔几l天就在庄园里跟相好的贵女们蹴鞠呢。
姚溪:“还有这事儿L?”
怪不得这两日看着卫七七蔫蔫儿L的,放学就跑到姚宅给姚春山写书,话都懒得说了。
罗小柔:“我也是听说罢了,怕咱们七七和她们拌嘴了或是别的什么龃龉,想起来跟姚姐姐提一句。”
姚溪:“等七七回来我问问她。”
罗小柔这才走了。
当夜,卫七七天黑从姚宅回来,姚溪坐在庭院里等她:“七七,近来怎么没去蹴鞠?”
卫七七扑到姚溪怀里,自嘲地说道:“娘,说出来你别笑话女儿L,上个月女儿L去裴家蹴鞠,裴姑娘变着法子打听我的事情,我听她的意思,是想跟咱家结亲的。”
姚溪惊道:“跟咱家结亲?”
卫七七重重地点了下头:“嗯啊。”
姚溪:“她向你提起她哥哥裴公子是吗?”
卫七七:“是啊娘,我当时装傻没回应她。”从那次之后,裴若兰并没有放弃,后来她两次在裴家的庄园里蹴鞠,还远远望见过一次裴三和呢。
裴若兰撮合的更起劲。
“后来人家恼了,”姚溪笑道:“不理你了?”
卫七七不给回应,是不是得罪了裴若兰,再不找她玩儿L了。
卫七七摇摇头:“娘,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她家现在躲着我呢。”
姚溪:“躲着你?”
卫七七依偎着她,笑呵呵地道:“娘你想啊,我爹被御史台弹劾,裴家不敢提这事儿L了呀。”
怕御史台发力太猛,万一把卫景平从相位上拉下来,卫家门第衰落,跟裴家门不当户不对了呢。
裴三和哪里还看得上她。
姚溪哭笑不得地道:“七七,你倒是看得通透。”
小丫头傻呵呵的,她还以为闺女什么都不懂呢。
卫七七:“谁还没几l个心眼。”
用不着裴三和避嫌她,她打一开始就没看上他,没那个心思。
姚溪心疼她:“七七,你见天儿L跟着曾外祖父写书,枯燥吗?”
“不啊,”卫七七说道:“我夜里跟着祖祖写书,白天还得去墨铺看墨锭的样子,要画插图呢。”
姚溪:“……”
这丫头还真忙。
卫七七取出自己画的插图给姚溪看:“娘瞧瞧,女儿L的画作进益了没有?”
姚溪看着她的走笔十分精湛,讶然:“七七,这真是你画的?”
不得了,这孩子竟有作画的天赋。
卫七七笑了:“诓娘的,这不是我画的,昨儿L在墨铺,碰到陆解元来买墨,我哄他给我画的。”
昨儿L姚春山带她去墨铺观摩墨锭画下来作插图用,恰好碰到了陆语带着陆望之在墨铺看墨,两位老人家一见面热聊去了,卫七七吭哧吭哧拿墨比划着在作画,鉴于她笨拙的画技,一锭方方正正的墨被她画的丑出天际。
根本没法用作插画。
而陆望之则安安静静地在看墨,卫七七眼珠骨碌一转:“陆解元,听说你擅长作画呀?”
她在裴家蹴鞠的时候,听贵女们说的最多的就是陆望之了,她们把他的画技吹得神乎其神的。
陆望之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和笑道:“在下不才,自幼学过几l年作画。”
卫七七:“陆公子什么都画得吗?”她拿起一锭墨:“比方说这黑漆漆的墨,但凡大小一样的,画下来全是一个模样,陆公子能画出两锭墨的分别来吗?”
陆望之道:“卫姑娘取两锭来,我试试。”
说完,他铺开宣纸,就这柜台上调好的墨汁,画了两锭墨来。
卫七七:“咦,你画的果然是两锭不一样的。”
不像她,只会画个方块图上黑色。
……
姚溪:“你这孩子。”
卫七七:“也不知他哪里还去墨铺,我还想哄他几l幅画呢。”
画墨锭,难死她吧。
姚溪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要给陆公子润笔费的。”
卫七七:“娘,你是不知道,我打听过了,他一幅画作要卖几l十两银子呢,我给……给不起。”
说完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厚道:“等我攒够了银子,再一块儿L给他嘛。”
她没打算白哄陆望之给她画墨锭的,只是眼下手头紧,凑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买他的画作。
可这笔帐,卫七七心里记着呢。
姚溪叫丫鬟春莺去拿银子过来:“娘把这笔钱给你垫上,你拿给陆公子当作润笔费吧。”
卫七七眉开眼笑:“谢谢娘,娘最好了。”
……
刑部雷厉风行,不过十来天就把孔道襄的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御史台没有冤枉他,几l乎所有的罪状都坐视了,按照当朝的律例,是要抄家问斩,子孙流放充军了。
儿L孙满堂的封疆大吏,到了晚年落个这样的结局,实属让人唏嘘不已。
对于刑部的判决,卫景平没说一句话。等孔道襄下了大狱之后,御史台又嘲讽他:“听说昔日卫相爷微时,孔道襄可是提携不少呢。”
卫景平闻言不置可否。
到了问斩那一日,他提了一坛子酒去了大理寺的刑狱,见了面,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在沉默,末了,他说道:“孔大人的两个幼孙,日后充军到龙城府边关,我会请我大哥代为照顾的。”
一个才九岁,一个才十一岁。
两个孩子是真可怜。
孔道襄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说道:“相爷对我孔家的恩德,我来世结草衔环报答。”
这辈子要欠着人家了。
卫景平说道:“孔大人不必如此。”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放下饭菜和酒,他叹了口气,走出刑狱。
他的步履凝重,似乎在思索到底是什么让孔道襄晚节不保,鬼迷心窍了呢。
次日,听说孔道襄在牢狱之中自尽了。
御史台还想揪住此事弹劾卫景平,给他添堵,可是云骁帝看在太子妃才生了皇长孙的情分上,轻描淡写地道:“当初还是朕点孔道襄当的甘州知府呢,难不成他犯事还拉扯上朕。”
御史台才没话可说。
众公卿见状,私下里纷纷嘀咕:天子对卫家的恩宠看来是撼动不了的。
这事儿L一过去,到了端午节头前几l日,卫七七又收到了裴若兰的请帖。!


第295章 番外十
卫七七瞧了一眼裴家送来的请帖说道:“去告诉她,就说天儿热了,我怕人,窝在家里躲暑呢。”
跟着她的小丫鬟春红哼了声:“小姐说的没错,这大热天儿的,谁要去蹴鞠,中暑了怎么办。”
庭院里的树叶哗啦响了下,送了一阵凉风,昨夜下了大半夜雨,今儿不热的。
可见主仆二人是睁眼说瞎话了。
彼时春红才八岁上下,是她娘的陪嫁丫鬟春莺的闺女,算是卫家的家生丫头,自幼就跟在卫七七身边,越长越伶俐,主子眨个眼,她立马知道话该怎么说了。
卫七七笑了笑:“去吧。”让她回绝裴若兰去了。
端午节过后,裴若兰又送了请帖过来,请她去裴家的庄园蹴鞠,卫七七再次以天热出不去为由,拒绝了。
一来二去的,卫七七不去裴家,傅令羲和顾米米的玩兴也淡了:“七七,你不去怪没意思的。”
她们也找借口不和裴若兰玩了。
这会让裴若兰很没面子。
一日放学,卫七七和傅、顾二人说道:“傅姐姐、顾姐姐你们该怎么玩儿怎么玩儿,我实在是腾不出空来的。”她把跟着姚春山记录姚墨制法的事情说了:“你们知道的,我祖祖年纪大了。”
这事儿不能再耽搁了。
傅令羲笑道:“裴姑娘意不在我和米米,意在你呀七七。”
顾米米附和着她道:“可不是,我看呀是裴公子看上你了,想让他妹子若兰给他牵线呢。”
从裴若兰的举动来看,裴家可能相中了卫七七,想讨去给裴三和做媳妇儿。
裴家兄妹的心思,卫七七多少知道一点儿,她红了脸说道:“两位姐姐就知道打趣我。”她一手一个拉着两人:“你们谁给我大哥做媳妇儿,谁又给我当二嫂子?”
傅、顾二人伸手去拧她的脸蛋儿:“七七……”
三人闹作一团。
闹够了,卫七七说道:“两位姐姐,我要去一趟墨铺,先不和你们玩了。”
近来每天晌午过后,陆家老爷子陆语都会拎一壶小酒去墨铺请姚春山跟他小酌,陆老爷子酒量不好,絮絮叨叨一杯酒喝下去就醉了,醉了耍脾气不回家,非要孙子陆望之来接他才肯行。
于是,陆望之每日读完书,都要去墨铺一趟。
卫七七得知后拍手笑道:“哎呀,太好了。”
她可以去哄着陆望之给她画墨当做插图了。
那个书呆子还挺好哄的,几乎每次她都能得手,嘿嘿。
“咦,七七,”顾米米说道:“你最近总是去墨铺啊?”
卫七七一本正经地道:“是啊,我祖祖跟我写一页书,每记录一种墨,我都要去铺子里看看墨锭是什么样子的呢。”
还要画下来当作插图。
不过当然不是她画,是哄着陆望之给她画墨锭。
不过这个事儿,她才不会跟别人说呢。
傅令羲:“七七妹子做的是正经事, ”她拉了下顾米米说道:“咱们要是得空, 还是应裴若兰一回,别叫她以为是七七叫咱们不和她玩的。”
顾米米说道:“嗯,傅姐姐说的也对。”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把人给得罪了。
卫七七:“多谢两位姐姐为我着想,姐姐们要是见了裴姑娘,还请告诉她,我不敢高攀裴公子。”
她无意于裴三和,不如直接说明了心思断了裴若兰的念想,省得惹出风波来。
傅令羲笑道:“好的七七妹子,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和米米,一准儿给你办妥了。”
卫七七:“回头请两位姐姐稀罕东西。”
顾米米:“有多稀罕?”
京城里的东西她都吃了一遍了,想不出来卫七七说的东西有多“稀罕”。
卫七七悄声说道:“岭南那边的商行这阵子要送上百斤荔枝进京。”
傅、顾二人眼睛一亮:“荔枝?”
荔枝在京城可是稀罕东西,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主要是荔产自岭南,摘下来“一日色变,三日味变。”运不到京城,偶尔也只有宫里头有,但听说也不多,遇到地方费劲心思上贡进京,皇帝才有一两颗的吃。
平民百姓是没这个口福的。
卫七七黑亮亮的眸子眨巴着:“二位姐姐先不要问了,反正再过几日,咱们京城就有卖荔枝的了。”
傅令羲笑了:“我们等着,七七快去墨铺吧。”
卫七七“嗯”了声,快步朝墨铺去了。
……
六月初,岭南,江边荔枝有的红且黄,有的青涩细小。
“掌柜,已经带土方移栽到船上三棵荔枝树了,您过去瞧瞧?”一名长裕川商行的伙计跑来问他们的赵掌柜。
张掌柜大腹便便地走了过去,江面上停着一艘大船,船舱里面堆满了土,土里栽种着枝头结满荔枝的荔枝树,果子是新鲜的青色,再等十来天,就会变成新熟的鸡冠色,到那时候也运到了京城,能剪下来卖个好价钱了。
没错,他们长裕川商行荔枝北运,运的不是从枝头剪下来的荔枝,而是直接挖了荔枝树移栽到大船上水路运输,一路随时随地浇水施肥,这样,到了北地,荔枝树还活着,果子还是新鲜的。
这不是长裕川商行头一次这么运送荔枝到北地卖,这是第三次了,头一次,他们只运到了楚地就蔫了,第二次改进技术,运到了冀州还是新鲜的,再有个百里地就到京城了,这次,他们经验丰富,必是能运到京城还新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