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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啊。
那个四世三公的裴家啊。
他扫了一眼阶下手执玉笏直挺挺站着,面上隐隐带着一丝冷笑的裴晖,这人是裴骏的亲叔父,如今任兵部侍郎,蔼声道:“裴爱卿,曾大人说的裴将军,是朕认识的骏儿吗?”
裴骏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听曾文所说,怎么觉得有点对不上号呢。
裴晖若有深意地看了曾文一眼:哦,曾文啊,这是个靠弹劾臣僚沽名钓誉的老胚子。
当年曾文在御史台任职时,站在这儿的老狐狸们谁没被他咬过,习惯了就好。
“陛下,”他立刻长跪不起:“是臣疏于管教骏儿,等下了朝细细审问他之后臣带着他进宫领罪。”
睿元帝最厌人狡辩,因此裴晖赶紧先领了个“疏于管教”的罪责。
“曾爱卿啊,”睿元帝十分满意裴晖的态度,他敷衍了曾文两句,就命退朝了。
这不,曾文上来一通猛咬,把裴家得罪了个干净。
众臣心中想的那个一致啊:曾文蹦跶不了多久了,等着瞧好吧。不过也有那么一两个城府尤为深沉的老狐狸想着:这曾文先在御史台任职10年,后又赴任江西知府,仅仅是5年的功夫又坐上了京兆尹的位子,这要不是陛下看重,能升迁得这么快?
裴骏和曾文谁要倒大霉还不好说吧。
……
京城京畿小到打架斗殴、偷窃抢劫,大到治安、流民,全是由京兆府的差役负责的,明日睿元帝率百官去天坛行恭谢礼,要是遇上有人捣乱,京兆府上下不得全领个杀头的罪责啊。
“裴家不敢。”曾文冷哼道:“你多虑了。”
赵明碰了个钉子,当晚就出去“擒拿”的两个地痞小混混,还光荣地受了伤,便以休养为由告假回家,避开了次日的行恭谢礼。
他心道:这姓曾的蹦跶不了多久,我何必跟着他倒霉。
告假时,他把卫景英推给曾文:“大人,卫兄弟年岁虽小,但人极是伶俐,有他在,便不缺小的一个了。”
曾文在心中骂了句“滑头”,没好声气地对卫景英说道:“你跟我来。”
有学赵明的,陆续撂挑子几个官差之后,曾文从京兆府里点出200多名大小差役,他铺开京城的地图说道:“京兆府所辖户口数为二十万四千六百七十户,七十二万人口,明日陛下与百官所经过之路2644米,所在坊大约有900户人家……”
京城仿唐制,分为78坊市,而在城内的有29坊。按照旧年的惯例,睿元帝明日所过之处2644米恰好是沿着十里禁街的11坊,这些地方往往会由左右羽林卫看着,他们京兆府不用操心,需要盯着的就是这11坊外圈的18坊之中进行活动的人群了。
一坊按照80来户人家算,共有1400户左右的人家。
他们京兆府要盯着的,就是这18坊的1400户人家,以及一些寄居在客栈的、流落在街头的少部分人等。
经过斟酌分配之后,卫景英和另外两名差役分到了偏远的永安坊内的15户人家。
曾文最后吩咐道:“明日,只要保证你们手上分到的这些人家安分即可。”
众差役们拱手说“是”。
翌日清晨,御辇出宫,群臣簪花随其后。
有文人作诗形容行恭谢礼时的京城盛景:绣衣花帽挨排砌,十里禁街满锦仗。反正这会儿只要上街一瞧,满眼看到的都是人,听到的都是欢呼声。
永安坊内。
卫景英蓬头垢面地窝在墙角,一副衣不蔽体,潦倒街头的小可怜相,有人扔了个铜板给他:“喂我说小花子呀,你怎么不去挤一挤瞧一瞧圣上的龙颜呢,望一眼能让你就地翻身,明个儿就讨到半两碎银子呢。”
“谢了。”卫景英收了施舍,拎着讨饭碗流窜到别处去了。
日头爬上三竿时,有个小花子跑过来对他挤眉弄眼:“大灿哥,东头那户人家窜出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裤*腰里藏着玩意儿奔天坛那头去了。”
……
卫景平过着极自律、极枯燥的乡试前的冲刺。每日卯时起,他先用冷水敷了面,之后穿着夹衣在府学里跑上小半个时辰的步,而后温习一通在家中时卫长海教他的长拳,为的是强健体格。
不过没有什么功夫是白费的,日复一日坚持下来,卫景平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形挺拔,一日脱了上衣照镜子,还隐隐有了腹肌的影子,完全褪去了书生身上那种明显的文弱,脸面虽然没儿时那么白皙了,但气色好,整个人精神奕奕,非常的有朝气。
府学放寒假时,晏升那边来了好消息,说他在外地做官的伯父伸了冤,保住了官职,晏家大宴宾客,邀请他和徐泓去上溪县晏家做客。
卫景平跟着二人去了上溪县,一路赏雪看松,视力得到了极好的修补,连从未奢望过的诗性都大发起来,走到晏家时,竟也能随口吟上两句景物了。
可能被晏升和徐泓他们同化了吧。
晏氏是大家族,在当地七大姑八大姨的有百来口人,他们一去,晏家就隆重地摆了宴席,吃席面的时候,好家伙,五进院子里乌泱泱的全是人口,就这,说是还有一些远房亲戚没到呢。
只能说晏家老爷多子多孙多福寿!
说来惭愧,除了上辈子参加婚宴和同学同事聚餐,卫景平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下子被镇住了,连连跟晏升说道:“不要跟你家老爷子介绍我们,我们找个角落坐着就行了。”
晏升吃惊:“卫四,就在咱们回来之前,我就写信告诉我爹说这次院试的案首要来了,他准备了好多学问要和你切磋呢。”
卫景平恨不得抽抽嘴角给他看:“看来晏兄这是要在秋闱前给我来个下马威啊,说不定我被晏伯父一为难,干脆弃了秋闱,闭门苦读十年再出来见人了。”
他说完,其余人都跟着大笑起来,徐泓道:“上回院试之前,晏伯父也和我切磋了一通学问,切磋完我就把案首的位子拱手让给你了,你来了桃源县,是不是得去感谢一通晏伯父,没有他找我切磋学问,哪有案首给你轻松捡去?”
作者有话说:
是卫二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第94章 夸夸词
(“大灿哥你没事吧?”)
他说完, 晏升就起哄:“我这就去催我爹,赶紧让他跟卫四切磋学问去, 我等着秋闱也捡个漏呢。”
这次秋闱要是考中第一名, 可就是个十里八乡都知晓的祖坟冒青烟的解元了。
“你们想得美。”卫景平撇嘴切了声道:“去问问和我卫四打过交道的,只有我从他们手里捡漏的事儿,哪有你们从我嘴里抢肉吃的份儿。”
想的哪门子美事呢。
“诸位秀才老爷,晏大公子, ”挺应景的, 这会儿跑过来个晏家的小厮:“晏老爷有请诸位公子去书房喝茶。”
来了来了。
穿过雕花走廊, 进了一扇讲究的厚重大门, 就到了晏家书房。
晏老爷起先端坐在檀木雕花的高背椅上, 听见脚步声忙起身迎出来,把几位有说有笑的少年给吓了一跳。
晏老爷也是秀才出身, 容貌威严,气质儒雅, 本来活泼的少年们在他面前一下子就噤声了, 卫景平率先拱手作揖问好:“晏伯父好。”
晏老爷抖了抖上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找到了多年前流落在外头的亲儿子呢, 连声音颤抖得都有些夸张了:“这位是案首卫秀才?“
好险。他没在后面再加个“秀才老爷”,否则卫景平尬得或许能表演个遁地术。
“我叫卫景平, 家中行四,您叫我卫四就好。”卫景平半瘫着一张脸谦笑道。
晏老爷抬手做了个虚空拈胡须的慢动作,等找了半天发现唇边的两撇小胡子不够长度才作罢:“快进来坐。”
卫景平跟在徐泓身后落座,晏家的小人赶紧上了上好的茶来,晏老爷端起茶抹了抹茶盖, 上了句开场白: “瑞雪初成腊, 寒梅正有花, 贵人远到而来,晏家蓬荜生辉啊。”
众少年:“……晏伯父好文采。”
不对,好啰嗦,唉呀吹出去的捧还能收回来吗?想收回刚才的话。
“你们每个人,阿升都跟我说了,”晏老爷又一次感慨道:“后生可畏啊,诸位秀才小友们前程无量。”
他夸完所有人看着卫景平,重点来了:“我时常想,什么时候去一趟上林县,拜访一下你父亲卫校尉,”他对着晏升摇了摇头:“他生养的儿子是人中龙凤,而我养的只能是个庸才。”
卫景平:“……”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而且都是晏升在乎的人的面说自己的儿子是庸才?
这样的教育方法,恕他无法苟同,跟卫长海那个便宜爹护犊子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算他和晏升换个位子,卫长海看他的眼神都得放光,无他,那是亲儿子,别人家的再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果不其然,这话放在谁身上谁也承受不了,更不要说都是争强好胜年纪的少年郎晏升了,他原本意气风发蓄力下个月的秋闱卷土重来收复失地的眉宇紧紧地拧在了一处,脸憋得涨红,目光飘忽涣散,眼底黯然没有了光。
“晏兄在治经上善古文,才气勃发,”座中有位上溪县的陈姓秀才被着尴尬的气氛弄得如峰芒在背,解围道:“晏伯父过于自谦了。”
晏老爷听见别人夸儿子,稍稍有些欣慰,可转念这少年院试和儿子的水平也差不多,也吊了个尾巴,就又觉得没那么可喜了,再一次瞟向卫景平,似乎希望他也能对晏升点评一二:“陈公子对小儿过誉了。”
徐泓给卫景平使了个眼色,似乎都再问对方:你的夸夸词想好了吗?
卫景平面上有些难色,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夸夸晏升,也琢磨不透晏老爷是什么心态,到底是自己贬了儿子想听人家夸自己儿子呢,还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晏升这个儿子的学业,他想不清楚怎么说才能听起来没那么败兴。
甚至可以稍稍安慰到晏升一些,毕竟他对这个人的好感度还是很高的。
徐泓于是先开口了,跟那位少年秀才的话差不多,换汤不换药的那套:“晏兄的文章笔调酣畅,布局精巧,日后必能出人头地。”
得,把卫景平想好的词儿都给抖落出来了,还得再想别的替词,有点烧脑了。
好巧不巧,晏老爷听完了徐泓的话,虚虚客套两句之后又一次把目光瞟向卫景平,看来今天他最在乎的就是案首对自个儿子的看法了。
卫景平只好不着边际地胡扯一通:“晏伯父有所不知,上次院试前士子们纷纷买学政周大人的文章来学,可惜市面流传出来的文章是周大人年轻时候做的,但他本人后来在做八股文时却是最谨守绳墨,又以恪守传注著称的,可以想见,晏兄大约是学偏了。”
就连他都在考场上堆砌了一篇精心打磨过的秾词丽句的文章呢。
他说到这里,晏老爷几乎要涕泪交垂,半晌才吐出一句:“卫四公子今日算是一语道破他的痹症了。”
一心想着迎合考官,这不是投机取巧是什么。
他说道:“这科主考的周大人早年的文章并不适合科举,因而考了两次才中举人,后来醒悟,转而谨守绳墨,恪守传注,这才一举高中探花,你竟学他早年的文章……”他瞅着晏升:“你啊就是不如卫四公子踏实,我说你是庸才你还不服气。”
没想到晏升听了卫景平的话,一时间也有些后悔:“我这不是想给爹考个甲科回来让您说说嘴的嘛。”
那一场院试,他可是穷尽了所学的靡丽词句呢。
徐泓听了也颇有感触:“到今天我也对你这个案首心服口服。”
他上回院试大抵也像晏升那样,在做文章上极尽润色用词,力求文风瑰丽了吧。
殊不知,却因为刻意迎合主考官,而忽略了试题本身是大忌。
“连我今日也是心服口服,”晏老爷赶忙把上座让了出来:“卫四公子快上座。”
吓得卫景平又想遁地:“晏伯父客气了,叫我怪不自在的。”
晏老爷听他这么说,这才没那么隆重了,说了会儿话,就叫他们几个玩儿去了。
等退出书房,卫景平见天色不早,同晏升说道:“晏兄,话本子?”
府学放假之前卫景平在庙会淘了淘,得了两本新鲜的话本子,拿给晏升看了看,这人嗤道:“这算什么,要是到我手里能改得更离奇好看呢。”
卫景平就追着了:“晏兄,你给改改?”
晏升:“……”
就不该吹他有这个本事的。
……
晏升刚才还感激他倾囊相授,这会儿见他来敲竹杠,气哼哼地道:“这会儿找我讨要话本子,你是存心让我下次再落榜吗?”
卫景平嘻嘻笑道:“这会儿你又不读书,一块儿来改,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晏升想了想又说道:“我爹这么喜欢你,正巧我两个姊妹待字闺中的,要不要我爹做主许你一个?”
这本是晏父的意思,授意他来探一探卫景平的口风的。
徐泓哈哈大笑:“你就别打卫四的主意了,要打也是我们徐家来打,轮得到你们晏家。”
去桃源县问一嘴,谁不知道他们徐家是有名的能生美人儿姑奶奶的世家。
他们一句一句笑着,卫景平闭口不语,任凭他们开足了玩笑。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泓问卫景平:“这么多人想给你做媒,难道真个就一个没看上?”
卫景平没办法了只好答道:“是暂时没这个打算,非要说的话,可能是跟这些姑娘家没有缘分吧。”
这下他们倒不好说什么了,嗟了声道:“这个倒没法子了。”
仨人一块儿琢磨怎么给淘来的两本话本子增改剧情去了。
……
京城。
卫景英压着声音吹了声口哨,而后飞快地跟上了那看起来伸手极敏捷的鬼祟男子。
男子似乎有同伙,卫景英不远不近地跟着,听到他跟同伙接头时说了三个字“张贵人”,心道:张贵人是什么意思。
张贵人。
听起来是宫里头的一个妃子?
不得而知。
他又跟了他们一段路,忽然卫景英揪起一个小乞丐:“快去对羽林卫喊一声,就说有人要行刺皇帝。”
行刺皇帝。
小乞丐唾了口:“大灿哥你没事吧?”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只管去报信。”卫景英往他兜里扔了一把钱:“喊一声叫他们听见就行。”
提醒到就好。
而后看了眼无所事事游走在永兴坊间太阳地儿下的差役同僚,摇了摇头,提脚一跃去找曾文。
“行刺皇帝?”曾文听了先是一怔:“你听到一个‘张贵人’就说……”
这宫中也没听说有什么“张贵人”的呀。
不,不,他忽然意识到了,卫景英是对的。
曾文很快想起来这里面有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