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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张脸还是那么麻木憔悴，眼神却出奇的亮。
她愣了一下，突然懂了。
“嗯。”她噙着泪重重点头。
王母还想说什么，这时王父已经来了。
他一把拉过王母，对追过来的护卫陪笑，道：“妇道人家不懂事，我这就拉她走。”说着，还横眉瞪了王母一眼，搡了她一下。
“还不走！”
王母没有反抗，默默跟丈夫离去。
众人回归正途，逐渐远离。
望着那逐渐缩小背影，王云知的眼中却多了坚定的光芒。
她和赵晴方对视一眼，几步赶上已经走远的先生们。
第125章 番外之这一大家子（七）
（十三）
见她走出来，纪景行伸出手，扶她迈过门槛。
姝宁在坐在那，独自深思着。
两人离开这里，朝外走去。
纪景行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道：“藏私心是吧，不跟我说是吧？”
颜青棠嗔他一眼：“还用得着跟你说？难道你不知？”
他确实知晓，只是知也就当做不知罢了。
想想，为了他，她放弃了自己最喜欢做生意，放弃了自己的自由，愿意陪在他身边，为他辛劳布局，为他生儿育女，似乎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而且她知大势，懂迂回，知晓徐徐图之，不会蛮着来，即使改变某些东西，又能如何？
遥记当初父皇教他帝王之术曾说过，帝王统治单凭一己之力是不够的，无外乎拉拢一部分，打压另一部分，而利益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若女子地位提升，人人都是力，谁又知以后会不会成为另一股力量？
这些士大夫阶层，持续太久，影响深远，以至于尾大不掉，早已成为历代王朝心腹大患，却又不得不用。若真有人能另辟蹊径，破掉这一圈层，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虽没有明说，却毫无遮拦利用公务夹带私心。而她何尝不是知道他也知晓，才会这么毫无忌惮？
“你啊你！”
他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又低头看看她的肚子。
“生昦儿那时，是形势所迫，你不得不辛劳，这次你注意歇息，不要累着自己，有事交给下面人去办。”
“知道了，我的陛下。”她笑着说。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怡宁带着昦儿跑了过来，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昦儿追小姑姑追得可起劲儿了，后面跟着慢慢走来的纪裕。
“对了，你那暗卫怎么说，难道就这么一直拖着我的丫鬟？”颜青棠笑看着这副画面，突然道。
纪景行一愣：“你说暗锋？”
“我还能说谁？我还有几个丫鬟？”
能被她称为自己的丫鬟，如今又在宫里，不外乎素云和鸳鸯二人，而鸳鸯至今没开窍，那就只剩素云了。
“暗锋年纪也不小了，我把他调到禁军去，你给他们办婚事？”
颜青棠点点头：“行吧，我这皇后自当上以来，还未给人赐过婚呢，这头一次赐婚就给素云和暗锋吧。”
那边，素云还不知晓此事呢，一双眼睛都盯着昦儿去了，生怕他和怡宁公主摔了，哪知晓言谈之间，主子就把她的事给定下了。
·
天热。
每到暑天，宫里都会移居西苑，今年也不例外。
而今年也是新帝登基头一年，往年时每年太上皇都会赐一些王公大臣宗亲避暑西苑，今年自然也不能少。
因此，西苑里十分热闹。
纪景行和颜青棠一家人，自然不与宗亲王公大臣们住在一处，反正西苑大，随便赐居在哪儿都成。
可他们不操心，不代表侍卫可以，因此现在西苑的侍卫格外多。
素云一路从琼华殿出来，行走之间格外小心翼翼，还时不时看看身后和左右，一副生怕被人看见的样子。
暗锋早就看见她了，一双剑眉挑高。若非此时他穿着一身禁军统领的衣裳，若还是之前，大概会扔东西砸她一下。
而此刻，他也只能看她宛如做贼一般，偷偷朝自己所在的地方走来。
“你找我做什么？我还有事没做完，你换了差事就好好做，总是偷偷跑出来找我，你上峰就不会骂你？”刚站定，素云就急匆匆道。
暗锋一双剑眉继续挑高，看了看身上的衣裳。
他虽不是总统领，但怎么也是个统领，又是皇帝亲信，谁敢管他？不过这道理一时半会与这蠢丫头也说不清楚。
“皇后娘娘跟你说那事没有？”
“什么事？”
素云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有一张十分苍白的脸，看着有些阴郁，却意外清秀。
在没看到暗锋的脸之前，素云还以为他是个老男人，总是一口一个小丫头蠢丫头的叫她，后来见了他真颜以后，才发现他是故意装老成，不过她也没戳破他就是。
“就是我们的婚事。”
听到婚事，素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羞红了脸。
“娘娘怎会与我说这种事！你羞不羞啊！”
“我羞什么！”暗锋不以为然道。
瞅瞅她的神情，才知晓皇后娘娘应该真没跟她说，而她是真不知道，不是因为害羞才矢口否认。
“就是你跟我的婚事，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调我去禁卫军？”
啊？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不过想想也是，他若是一直当暗卫，确实没办法成亲。
“可你若是去禁军了，以后谁保护陛下？”
她在想什么东西？怎么思维跳跃如此之大，现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暗锋也习惯了，道：“你以为暗卫就只有我一个？而且在宫里，陛下不会碰到什么危险的，保护也自有其他暗卫来。”
又道：“行了，不说这些，说说我俩婚事。皇后娘娘没跟你说，大概是忙忘了，反正我俩的事，陛下和娘娘已经知道了，陛下调我去禁卫军就是为了我俩成婚的事，你怎么说？”
“我……我什么怎么说？”
素云差点没咬到舌头，脸也红得快滴出血来。
“就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那她能说不愿意吗？
陛下和娘娘都知道了，还把他调去了禁卫军。
“陛下和娘娘怎会知道的？”
暗锋揉了揉额头，看了她一眼。
就她这个傻样，每次叫她出来，她都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次数多了，瞎子也能看出来，更何况娘娘和陛下那样精明的人。
恐怕娘娘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动声色，说不定她和陛下之间都谈起过很多次，不然陛下也不会突然把他调去禁卫军。
“那你到底愿不愿意？”
素云红着脸低着头，扭着衣角也不说话。
突然，她跺了跺脚：“我回去问娘娘去，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暗锋无奈地拍了额头一下，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另一边，素云一路红着脸回琼华殿，因为低着头，自然也没发现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好奇地看着她。
快走到殿外时，她低着头搓了搓脸，让自己显得正常些，才走进去。
偏殿里，颜青棠正坐在炕上和昦儿说话。
现在昦儿大了，话越来越密，小嘴不停的，她也不觉得烦，不管昦儿问她什么，她都能耐心回答，哪怕手里还拿着卷宗和账册在看。
见素云进来了，她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
素云走到近前，声如蚊吟：“娘娘……”
“怎么了？”
“就是……没……没啥……”
说是没啥，却脸红似着火，连昦儿都看出来了，好奇地指了指素云的脸道：“云姑姑，你脸好红。”
“啊？脸红，奴婢脸红吗？”
她慌得赶紧摸摸脸。
颜青棠瞅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笑道：“去见暗锋了？他把事跟你说了？你愿不愿意？”
素云没想到娘娘一下子会这么直接，有点发愣，愣完又有些无所适从。
“我……”
“怎么？当着我还隐瞒？”
“没有娘娘，不是的，姑娘……”
连姑娘都出来了，想必真慌了。
颜青棠放下手中的卷宗，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不能直说？见你瞒着大家，我也就装作不知。暗锋的为人我问过陛下，他们这样的人命苦，但也单纯，就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良品行，平日里过得枯燥，你应该也知道。若是你愿意，我就为你们赐婚，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
“娘娘……”
“愿意吗？”
“我……我愿意！”她慌忙道，又说：“可是——”
“可是什么？”
素云却又不愿再说了，低下了头。
“你是在我身边习惯了，总觉得事事不放心，离了我也觉得不惯。可是素云，你总有一天要嫁人，若是没有心悦对象，一直留在我身边倒也没什么，可既然有了暗锋，你忍心让他一直等着？暗锋的岁数可不小了。”
素云别扭道：“他也没多大啊。”
“那你觉得他有多大？”颜青棠好奇挑了挑眉。
“我没问，但看他长相，顶多也就二十出头？”
颜青棠诧异地瞠大双目，而后失笑：“你真是个糊涂丫头啊，都打算嫁人家了，也不问问岁数？暗锋的年纪可不小了，今年三十有四。听陛下说，暗锋在他六岁那年就到他身边了。”
“啊？原来他这么老了啊？”
颜青棠好笑地点点头：“是啊，这么老啊。那你还愿意吗？”
素云看了她一眼，瞧她面带揶揄之色，害羞嗔道：“姑娘，你就会取笑我……”
之前，哪怕颜青棠宠着素云和鸳鸯二人，到底是在宫里，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人盯着，两人逐渐变得言行举止越来越合乎宫里规矩，言必称娘娘奴婢，也不敢再如以往那般笑闹了。
此刻，仿佛又回到之前，也让人格外感叹。
“你能有个好归宿，我是高兴的。”颜青棠感叹道，“定个好日子，我把你风光嫁出去。别害怕，好好跟人过日子，暗锋在宫里当差，你没事就进宫来，与以往也没什么区别，他若欺负你，还有我与你撑腰呢。”
素云一边抹着泪，一边连连点头。
“都听娘娘的。”
第126章 番外之这一大家子（八）
（十四）
事情既已定下，接下来就好办了。
颜青棠下了道懿旨为二人赐婚，日子也很快就定下了，就在七月初二。
宫里这边开始为素云备嫁，都知道她是打小跟着皇后娘娘的贴身人，也没人敢轻慢。宫里只管照着规矩办事，多的则由颜青棠来出，总之素云的嫁妆办得极为丰厚。
到了七月初二这一天，凤栖宫张灯结彩十分热闹还挂了红，其实本可以从颜府那边出嫁，但颜青棠觉得从宫里走更体面一些，所以还专门从西苑回宫了一趟。
对于打小侍候自己的这几个丫鬟，她一向是厚待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对于素云要出嫁，鸳鸯是万分不舍的。
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一起侍候了姑娘这么多年，如今一个要出嫁了，以后就不能在一起了。
临到出门前，难得没心没肺的鸳鸯竟抱着素云哭了起来，素云也是眼泪汪汪的，幸亏有雪竹她们劝着，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哭，这才忍下了眼泪。
身材修长的暗锋，穿着大红色喜服，胸带红绣球，牵着戴着红色盖头的素云来到大殿上。
殿中宝座上，坐着纪景行和颜青棠。
帝后都在，众人环侍，这算是极大的殊荣了。
“好好待她，多的我也就不说了。”颜青棠说。
“娘娘……”
素云又想哭了。暗锋捏了捏她的手，沉声对上面道：“娘娘放心，属下一定好好待素云。”
纪景行也说了些叮嘱之词，这时有人来提醒吉时到了。
二人站起来，往殿外行去。
雪竹等人都涌上来送他们，纪景行和颜青棠也站了起来，随着走出殿外，并目送花轿离开。
随着花轿离去，凤栖宫渐渐归于惯有的沉静。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纪景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赐给暗锋的宅子，就在东华门外没多远，再说她明天就要去西苑给你请安谢恩，以后无事了也可以回宫来看你，你就别伤怀了。”
“你说的倒也是。”
另一边，百川书院那，第一次休沐之后再去书院时，比之前少了十来个学生。不过这种情况是早就预料到的，倒也无伤大雅。
总有人坚持不下去。人的想法不同，自然选择也不同，不过大多数还是留下了。这里面有自身觉得在此读书很热闹很新奇的，也有身负家中长辈使命的。
由于百川书院招收女子为学生，在许多人眼里就像玩闹，简直是无稽之谈，很多人都以为就是为了陪公主读书。
但也有人从分院的设定中，管中窥豹到一些东西，自然想留人在这里探得第一手消息。
而颜青棠这里，虽暗中有许多人对封她为后不满，但架不住是太上皇下的圣旨，不容反驳。
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皇后的位置是没了，但皇帝本就可后宫佳丽三千，难道这位新帝也想像太上皇那样三千宠爱在一身？
于是，明明是赐居西苑避暑的好事，偏偏因为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而平添了许多是非和波澜。
“哎哟……”
正值下午，太阳虽烈，但一路行来皆有树木遮阴，再加上有风，还算十分凉爽。
纪景行领着同喜，及数个随侍太监，刚走进这条林荫小道，突然斜侧里摔过来一个人。
他下意识往后一闪，又拎着同喜的衣领子扔过去。
两个哎哟声撞在一起，男声中夹杂着女声。
待一切尘埃落定，这时场上的局面才分明，方才那撞过来的人，竟是个穿着华美夏衫的少女。
她似是毫无察觉，闭着双目，脸颊上带着微红，手却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裳不丢，并轻唤道：“陛下……”
同喜被压得难受，也是少女的手肘正好撞到他的肚子。
因此他十分不客气，一把抓下此女的手，并将其推开。
“你认错人了”
这时少女才睁开双目，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圆脸小太监，瞠目结舌。
“你”
她连忙站起来看向四周，这才看到不远处背手站立的俊美男子。
他身穿一身靛青色龙袍，头戴翼善冠，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美，宛如潘安宋玉在世。
少女目露痴迷之色，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出丑了，不禁有些委屈，露出堪怜娇态，道：“陛下……”
同喜一个骨碌跳起来，斥道：“陛下是你能叫的，你是哪家人，竟敢在这里冲撞陛下，信不信我让人把你当刺客拿下？”
提到刺客，此女这才露出惧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