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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说不得的?”萧楠佯装不解地握了握儿子的大掌,宽慰问道,“只要为娘能做的,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煊和帝闷闷地瞅着母亲,剑眉蹙成了小川,一向清楚母后不简单,不承想这么难搞,明明知道他想作甚,却耐住了性子等他开口……
已经从她手中要走了萧家的兵权,如今前朝御令所立的萧侯铁卫也不放过,她竟能这般端庄闲雅地应对,都说知子莫若母,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故意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卓后看出了煊和帝的退缩,肩上背负着家族使命的她,可不想就此罢休,卓家没有退路了,她不能成为没有依托的皇后……
一旦前朝没了依靠,她在后宫如何自持?
如若煊和帝连自己的母妃都能下得了手,本就一门心思想着废后的煊和帝,见她没了前朝的荣耀,怎可能放过她?
不可以!她不会让自个儿落到那样的地步!
“既然母后这么说……”卓后身吸了口气,扯开了丈夫制止的大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母后一定会帮我们的,对不对?”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令牌,根本不晓得她把令牌藏道哪儿去,萧家的印记是一枚泛着七色光芒的九尾狐徽,那么显眼的东西在皇宫里着实不可能找不到啊!
偏偏,他们只差没将整座月雪阁倒过来的程度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看来真的睡太久了,都知道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了。”萧楠好整以暇地等着两人发话,唇线勾着淡雅的温柔弧度,“说吧!能帮的一定会帮忙的。”
卓后不顾拦阻,砰的一声跪落在地,不停地磕着头,“求求母后救救北境的将士,只有萧家分兵才能挽救全局。”
顿了顿,殿阁内静默了半盏茶的时间,母子俩彼此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愿打破那份寂静。
“皇帝,还不把皇后扶起来。”萧楠握了握儿子的大掌,心里也是佩服卓馨,为了目的什么姿态、面子都能放下,这点她当真怎么也比不上。
“母后不答应,儿媳跪到死也不起来。”卓馨头也不肯抬地叩在地上,打赌着萧楠定会心软。
“不说清楚,母后又要怎么帮忙呢?”萧楠佯装生气地捂着发疼的额际。
第953章 难看
煊和帝见状,哪管什么天子之仪,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难为情地说道:“求母后救救东越。”
不管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他都得赌上一赌,否则两头的战事全部失利,东越危矣……
萧楠在心中冷冷一笑,还以为能撑多久,居然这么快就求她了,不由蹙起黛眉凝重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儿是圣上不能解决的?”
煊和帝被问得面色一沉,这是不久前告诉萧楠的话,贵为一国之尊有什么事儿不能解决?只得靠近床沿握住母亲苍白瘦弱的手腕,“儿子的自满造成了大错,求母后救救北境子民。”
“哀家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老寡妇,有什么能耐能救得了东越?”萧楠惋惜地推开了儿子那双手。
两口子肯定是遍寻不着九尾狐徽,才不得以地将她唤醒,然而承昀离开王府前还上粱梦玦之时,她早将狐徽偷偷交与颜娧。
能从戏秘盒走出来的是何许人也?能不动声色再次令粱梦玦易主之人,会是简单人物?
当两人真从戏秘盒里出来那一刻,萧楠惊愕之余也差点就信了神谕……
她比谁都清楚儿子斗不过那两口子,因此不止一次劝诫不要引起动乱,相安无事才是唯一的办法,看看被收拾得易主的南楚,难道都没有半点警惕,偏得要走梁王的老路?
儿子凭着一股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傻劲,非得跟承昀争个上下?她怎么也不透那是什么样的执念,值得拿整个东越去赌?
她既然向承昀求儿子能登上帝位,想的当然是四国和平,既如此也得送上她的诚意,唯一的筹码正是守护南境和平的萧家铁骑,当初他们离开东越未有动用,反倒是离开之后奉还了狐徽。
虽然她“睡”了一阵子,关于北境之事,仍定时有人会到她的床榻旁回报,不敢想儿子求到她面前来为的是什么,仍旧执迷不悟地想一战到底?
南境之事来势汹汹,已不是萧家铁骑能抗衡之势,眼下特意将铁骑划分出去,只有一个结果……
分兵必败!
南楚犯境后,两国也没有掀起滔天巨变,可见承昀仍愿意顾忌也避免无辜百姓,甚至想尽办法将狐徽送还,只有她这个倔气的儿子非要过不去……
卓馨想的是什么,她更是了然于心,如若当真不顾四国和平拿下了杭县,却失了劭县的屏障,这样的战争有何意义?
思及此,萧楠心里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绝对不可能遂了两口子心愿的。
“母后手上能给的都给了,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帮你啊……”萧楠看着儿子那执着恋栈的眸光,颇有难色地问道,“难道有什么不能挽回的事儿?”
这话就问得故意了,说白了就是,没有什么不是撤兵办不到的事,东越无法承担两头征战,顾此失彼不是个道理!
“母后,这可是儿臣执政以来的第一次战役,输不得……”
煊和帝未尽的话语,在萧楠清冷的眸光里划下了休止,一年多来始终温婉娴雅的母亲,何曾给过他这么没有感情的关注?
那带着指责的眸光,只差没将执迷不悟给说出口而已……
“这世上有什么是输不得的?”萧楠轻蔑的眸光冷得令人发寒,瞟过不安的卓后,“损失了什么吗?面子挂不住,还是里子守不住?圣上只能选一个。”
“母后……”煊和帝不想放弃,明明能够分兵一战,为何不战?
萧楠从软枕里取出九尾狐徽,放在手中不停把玩,两人眼中先是一喜,旋即转为狐疑,那软枕先前找过,什么都没有啊……
“圣上知道为什么一直找不着狐徽吗?”萧楠唇瓣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俩口子眼底一黯,眼底的玩味一深,索性也不装了,“圣上可知,狐徽前几日才回到哀家手里?”
煊和帝不由喉际一紧,顿时什么话也问不出口……
“圣上可知,哀家拿它换了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也无须再瞒了,儿子的自视甚高……得治!
“换?”卓后颓然地瘫坐,心里凉了大半,颤颤地问道,“能号令萧家铁骑的狐徽能换什么?”
“它能换的可多了。”萧楠笑了笑,将两人梦寐以求的狐徽交在儿子手上,细数道,“换了萧家铁骑的平安之后,又换了一个帝位,一个后位,一个东越太平,圣上与皇后觉得值不值得?”
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闻言先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煊和帝,蹙紧了剑眉,不敢相信令人感到卑微的施舍,竟发生在他身上,施舍的还是人人称羡的帝位……
他以为登上帝位是能一脚踩在承昀头上的优势,结果只是他厌弃的施舍?
不可能,不会这样的,一定是母后的劝停,故意惹得他心中不快!
“圣上可有想过有什么根基?南境与北境同时开战,能守下哪一边?你有能力与哪国开战?”萧楠不是故意打击儿子的信心,而是明白一切的难处。
尤其哭江之后颜面尽失,想用战争换回面子,那又是大错特错啊!
再说了,有必胜之战这种事儿?那看似软弱的小丫头,也只不过是看似,看似啊!瞧瞧她回去之后都做了什么,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睡昏头了?
不光收拾了北雍的前朝后宫,连忠勇侯府也给收拾了,接下来的淳平伯府能不能留下还是两说……
如今探子回报,聚集在南境劭县外,那个南国流落在外的皇家子嗣,还是出自无观大师的高徒,抽丝剥茧之后能不懂其中关窍?
再傻都知道,人是她的!!
战与不战全在儿子一念之间,不管此时去何处挑起战争,燎原大火定会烧在东越身上!
“一旦破坏了目前的和平,你觉得守得住南境的猛攻?”萧楠不由又是嘲讽地笑,“还是打算迁都了?”
煊和帝被说得不乐意了,不顾卓后安抚腾地起身质问道:“母后为什么要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儿子一定会输?”
“会输,一定会输得很难看。”萧楠直言断定,一手扯来儿子长臂,逼他看清手中的狐徽,“看清楚,这狐徽还是哀家的狐徽吗?”
煊和帝微微一怔,不明就里的看着手中崭新的狐徽……
第954章 把戏
第一次见到萧楠的狐徽,那是被润泽得那叫一个晶莹剔透的灿亮,眼下的徽记虽然雕工细致,华美依旧,却失了饱满的润泽感。
这是仿制的!仿制得惟妙惟肖,完全一模一样,如若没有萧楠提醒,他第一时间也没察觉有异……
“母后将狐徽给了谁?”没等到答案,煊和帝已经从母亲眼里得到了结果,无法抑制心慌而腾地起身,颤颤畏畏地喃喃说道,“不,不可以…”
才吃了国玺的亏,难道萧家铁骑的令牌也被复刻了?
不!绝对不可以!
“这是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萧楠似笑非笑地睨了儿子,幽幽吐出一口叹息“登上帝位开始,哀家不止一次提醒,四国安宁东越就能长治久安,这一年来圣上都做了什么?”
听着萧家暗卫来汇报北境概况,她也只能交代往北方前行的萧家铁骑,尽可能的放慢步伐,延迟进攻北雍的时间,定能争取到一点缓冲的时间,按着那两口子的脾气,铁定不会让四国陷入战火之中。
那俩口子当真不给她失望的机会,竭尽所能地制止煊和帝的引战,不论楚两国如何作乱,仍旧秉持以四国和平为要。
若是遇上她的火暴性子,只怕早以金戈铁骑兵临城下,哪管什么和平不和平,非把两国踏平不可!
裴家人将她的假狐徽送回来时,她已经明白两人的用意,明白的告知这次骗走了军饷,下次要骗走什么已经摆在眼前,也是对煊和帝的最后警告。
如若依旧执迷不悟,执意引战,那么迎接他的会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本以为他们会骗走萧家铁骑,或者让他们自相残杀,她忧心许久才特意交代,定要想尽办法拖延行军速度。
谁曾想,两人不但没有让雍尧两国直接与东越形成敌对,而是猝不及防地送来一只神兵,打得南国无力反击之外,再给了东越一记回马枪……
萧家铁骑从南境长途跋涉一路北上,已经多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如今得知南境战事,想必也是心急如焚地想往回赶。
“儿啊!你想知道城奕军继续北上的结果吗?”萧楠困难地撑起身子,美眸凝望着煊和帝脸上难掩的仓皇。
“朕……”煊和帝被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心里迫切地想赢一场,却从母亲那清冷的眸光里见到浅显的败象……
看着丈夫似乎被萧楠的三言两语影响了,卓后气急败坏地扯了扯那绣着祥云的衣袖,“圣上……”
煊和帝被扯得心烦意乱而怒甩了衣袖,卓后没想到会迎来那么大的脾气,顿时失了重心摔倒在地,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布满眼眶,没能落下又迎来一阵漫骂。
“哭?妳还有脸面哭?谁说的卓家男子骁勇善战,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下杭县的?”煊和帝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皇后身上,将假狐徽还给了母亲,焦躁地在殿阁内来回踱步。
即便再怎么不想输也无力回天的挫败感笼罩着他,本以为能稳稳扳回颜面,结果竟什么也不是……
先来个哭江,再来个罪己,再来连军饷也没了,大军长途跋涉准备开战,都还没到战场就要被招回,皇帝的脸面能这么丢的?
“南国此番来势汹汹,圣上可知从何而起?”萧楠看着焦躁的儿子,心里不由泛起了一阵心疼,然而不经此事又如何增长一智?
跌倒再怎么痛,最后还不是得靠自己爬起来,人活一辈子怎可能事事顺心?总该为自个儿的草率鲁莽付出代价……
煊和帝畏缩地逃避着母亲睿智的眸光,他送出的银子虽没有被用在入侵东越,最后还是为东越引来了危机,因何而来还重要吗?
当初四国协议就是各自处理边境事宜,面对极南之国的进犯,再怎么师出无名他都得受着,谁让他没搞清楚,南国还有另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皇子……
思及此,他面有难色地问道:“母后……儿子该如何是好?”
萧楠戏谑地一笑,对儿子的询问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惜她手上没有握住可预期的未来啊!
“求来的和平你不屑一顾,如今除了率领城奕军打回东越的领土,还能做何打算?”若有所思地瞥了卓后,她笑意更深了,“军功还是踏踏实实地挣来才好,皇后说说是不是?”
被点了名而吓得直起身子,卓馨噙着泪光一句话也不敢答上来,只能硬着头皮不情愿地颔首。
入了鳄军的卓家子弟还能招回来?当然不可能!
若不是萧楠苍白的小脸透露着疲态,她当真怀疑萧楠到底有没有病?
不不!萧楠一直以来都没病,是圣上的手段使然,让她有机会真正掌控皇宫大权,握在手里的权柄还得交出去?
思及此,她收敛泪光,死死咬着唇瓣,有口难言地说道:“母后说得是。”
“皇后都说得出为什么了,难道圣上还不清楚?”萧楠冷冷一笑,对那言不由衷的应和感到无比可笑,偷鸡不着蚀把米说的就是卓后啊!
卓后:……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啊!
“儿子明白了。”咬牙切齿地瞅了卓后一眼,厉煊又怎会不知道她一句话都没带到?
虽然再怎么不喜眼前的女人,他终究得认清太子母亲是何许人也,卓家的贪婪他也清楚,然而只要卓家人一日为后,他到死无法另立皇后……
有再多的不喜也得放下,他真是见鬼了,居然会想给卓馨机会,试着与她携手白头,甚至听信她所有的甜言与举荐。
眼前的女人他一刻也看不下去了,眼下的他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充满各式虚假的殿阁。
谁曾想说会用心抚养他的母亲,竟也是将计就计地睡了好几个月,听着她解析说明形势变化,还能不懂?
他可笑地想控制母后,到最后竟是他被控制,说出去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煊和帝讪讪地扯了扯唇瓣,哪还管殿内两人还想玩什么把戏?“母后好好歇息,儿子定会妥善处理。”
随后,煊和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月雪阁,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卓后应付,想到一触即发的南北战事,心里不禁好奇……
如若不与北雍开战,他的师兄是否还惦念他?
是否愿意协助他渡过南境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