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们面对手无寸铁的俩口子,神情仍格外戒备,南楚新帝登基的宫宴,至今记忆犹新,如若不是眼前男人控制得当,脑袋早就分家了。
“南楚丢了什么物什,需要到北雍来寻?”承昀清冷的眸光瞟过眼前的刺客们,唇际挂着一抹嘲弄,恭顺帝清醒第一件事居然是找丢失的百烈蛊母?
许倾霏目前还有孕子嗣,真要动她也不会挑这时候,更何况还有一个紧迫盯人的曹太后,两人间的芥蒂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真被抓到什么把柄,指不定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子之位都得奉还了。
曹太后母家怎么可能容许权柄落入许家太久?
即便恭顺帝如何不愿,母家表亲的侄女儿,孩子都与白嫣然的孩子一般大了,不论那男人存着什么心思,没了百烈蛊母已成定局,再傻也不会让这件事昭告天下。
新帝登基没几年就丢了国祚,会如何被朝臣奏参?一个不小心还给了曹太后动摇国本的机会,那才叫得不偿失!
刺客由怀中取出染上百烈蛊血的罗盘,恭谨地递给面若寒霜的男子,“按着蛊盘所示,百烈蛊母的确在此。”
“诸位找到了什么?”承昀看也不看那罗盘一眼,冷冽眸光令人为之颤抖,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不记得曾从南楚带走了什么,夫人可有线索?”
“线索没有,灭口倒是可以。”颜娧不顾身旁男人的劝阻,缓缓移步来到刺客面前慎重凝望着。
虽说当时只是为了导引洪水而做的密道,真叫人给翻个底朝天,心里仍旧颇为不悦,四通八达的水道要找来她的屋子,那得花多少时间勘查?
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各方进出时,接连两次不速之客都是从密道而来,怎么还会是巧合?
总以为归武山是有如铜墙铁壁般地存在,如今看来渗透之人真的藏深了,不光是熟悉雍城之人,连归武山地貌也十分了解,没将此人揪出来要她如何安心?
令人后怕的是,通往她屋子的地道,如若没有一身了得的功夫,绝对无法轻易攀登,没有指引多数人都是走到月牙池的地下飞瀑,再来没有上乘的内息,要如何开启她床榻底下比甚重的巨岩门扉?
听着她将灭口说得云淡风轻,眼前的几个男人全紧张了起来,露在外头的额际沁出了冷汗,握着刀刃的大掌也忍不住地颤抖。
关于归武山大当家的事蹟,他们也不是没听过,既然他守在雍城里,只剩这个小姑娘看着归武山,不趁如此接近的时机把人抓起来,要怎么安全离开此地?
是以刺客首领也不知哪而来的勇气,猛地提气顺势擒下了女子,刀刃架在雪白颈项上时,心里忽地涌上一阵莫名的安心。
“放...放...下你的骨扇。”为首的男子眼底闪着侥幸的雀跃,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地抓到人,使得刀刃又勒紧了些许。
承昀想也没想地将骨扇抛向回廊屋脊,深邃眼底尽是无奈的感叹,身旁几随从也在此时蓄力,毫无章法地朝着他袭来,随意几个回身闪躲,便使得来人刀刀落空,反而一脸狼狈地跌坐在地,再起身的几次攻击更是被他借力用力地轻松化解,丝毫不费劲地将几人收拾得一干二净。
“你不要她的命了?”刺客紧张得在雪白颈项上划了几道浅痕,抓着颜娧的衣襟恐吓着。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要。”承昀踩着其中一人的背脊,只是些微提气便将人踩入石板三分。
“我还能继续当你的狼崽子吗?”颜娧如秋波般潋灩的眼眸没有任何畏惧。
“这辈子都是。”男人想也没想地应答,低沉醇厚的嗓音说着宠溺得迷人的话语,“玩玩可以,脏手的事儿,我来就好。”
“好的。”颜娧回应着怡人可爱的笑颜,哪管身后的男人有多生气?
即便面临再大的危险,也不管她的天真烂漫是真是假,仍旧不希望她的双手染上贼人的鲜血,那些不该出现的定会想办法为她扫除。
“住口!”没被尊重的男人气得不行,恶狠狠地勒着颈项,不悦问道,“百烈蛊母在何处?”
“没有了。”颜娧得了首肯而意兴阑珊地回答着,眼前的刀刃不是问题,只是想着该怎么问出谁将他们引来此处?
“当真是妳带走了百烈蛊母?”怎么说他也是圣上跟前的喊得出名字的侍卫,实在无法想象当日闯入宫禁的医者,会是眼前看似孱弱的女子。
颜娧扬着盈盈浅笑,以两指轻夹着刀柄远离颈项,在两相较劲的斗力中赢得毫无悬念,随后皓腕轻转振力,刺客措手不及地捂住胸膛连退数步,即便倒地也无法相信竟败在一个弱女子手里。
见她缓步而来,他害怕地蹬离了几步远,无法理解发生了何事,只听得温柔的嗓音缓缓问道:“说到底百烈蛊母也不是南楚的物什,物归原主不好吗?”
“胡说!那可是南楚传承了数百年的皇室圣”物……
“南楚也不就几百年的国祚,难不成忘了原主了?”
刺客的话语被抢了白,其余话语噎在了喉际,被那双如春晖般温暖的眼眸给膈应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颜娧,一时无法理解听了什么?
百烈蛊母的原主吗?

第786章 原主
开什么玩笑!
百烈蛊母的原主可是前朝皇族,都作古数百年的人了,更别说南楚的第一任皇后至今,百烈从没离开过南楚国界,哪有原主可言?
看着几个手下全在地面上打着滚且不停哀嚎着,为首刺客一颗心更是凉透了,总以为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好应付,没想到竟是个硬底子……
“能安排今日来此,想必对我的宅子了解得非常透彻,没点本事绝对办不到。”颜娧没将他担惊受怕的样子放在心上,稍稍提气折了刀刃架在来人颈项上,沉声问道,“谁给你的消息?”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她向来信奉的圭臬,若不是此刻正把断刀架在刺客颈项上,也仍旧不愿相信归武山有人背弃了她……
谷雨带着她来到此处的那日,这里是何等的荒凉?
带着那些愿意留下的佃户们,一步步将此处规划到今日的胜景,她实在想不透为何会有人要破坏今时今日的和谐?
难道归武山是否能长存於世,不是所有人的心愿?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不会知道其中秘辛?”他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而是眼见精铁炼制的刀刃,被眼前的女子不费吹灰之力的折断,心里更明白归武山真比龙潭虎穴难闯!
本以为有详尽地图,应该能顺利完成圣上所托,谁知道根本不是那样一回事!这宅子里的地道开口不只一处,偏偏指引他们从她的闺房里出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你想问为什么出口会在我屋里?”因为这个回答,颜娧不由得绽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给答案她是乐意的。
偌大的宅子怎么可能没留点后手?
此处设计出自莫绍之手的设计呢!她庆幸当初听从了莫绍的建议,为地下渠道多留了一份心思,要出去的地道路径,在入地道即可指定方向,但是要从地道回来的方向,永远只有一个,这也正是为何这么多年来,为何从没有人成功探得岩山闸门的原因。
众人惊恐的眸光凝望着那张轻松惬意的小脸,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由外而来之人进入密道,只能进到我的屋子,出口只有一个。”颜娧抛下刀刃回到男人身旁,主动地环上男人的窄腰,噙着不知其意的浅笑,“只是没想过当真有人能从我的屋子里冒尖。”
光是想着方才两个人在那张床榻缠绵许久,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要是真来的时间不恰巧,那可就不是灭口那么简单了!
身旁的男人揽着纤腰的长臂,也不经意地紧了紧,面色也越来越难看,下一瞬,云袖轻振,通过指隙的清风顿时化为利刃,几人根本没能看清风刃,哪来得及闪躲?
不过顷刻,连同面前唯一站立的刺客,都诧异的摸了摸竟颈部不知从何而来的温热湿濡,缓缓的跪落再倾倒在地。
“话还没问完呢!”颜娧只差没跳脚,听到地道开口在她屋里就发大火了?
“妳还敢跟我闹?”抓紧了还想捶打他的纤手,承昀气得那叫一个呛,归武山的地下水道落成之时她才多大?
居然能把密道开口在她屋里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天经地义!她竟早已习惯把命放在别人的手上?如若早些年就有人闯入密道该如何是好?
“闹了什么了我?颜娧满头雾水地偏过头,不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样要找刺客不是简单多了?”
“妳把安危的重要性放在哪儿了?”承昀没忍住地捂着发疼的额际,对她方才那笑容更是心里一慌……
若不是方才大发慈悲放过了她,那么此刻他们会落得什么尴尬境地?
“不都在画舫上?”颜娧蹙起黛眉纳闷啊!
承昀那张薄唇突然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是啊!怎么忘了她不是在初心湖就是在苍蓝江的画舫上,难怪她这么多年空下了主院,还要额外把工房设置到北院去,原来是早对宅子的构想有了打算……
承昀提起纤腰,惩罚般地落了一吻在唇瓣上,语气里尽是宠溺又实为无奈地说道:“妳这鬼灵精。”
还好他们在这屋子里素睡了两个月……
颜娧被他拉上了屋脊,没好气地怒道:“你看你,害我花那么多时间什麽都没问到。”
“没事,先让他们几个清理乾净,黎承那儿还有人还没死。”承昀一连几个提气,轻踩在各个大屋屋脊上,往北院飞驰而去,话语才刚落,便看到影消剑抹过了来人的颈项。
颜娧:……
被一双指责的眼眸瞪得承昀唇际抽了抽,黎承也不明就里地收起从不沾染血污的影消剑,不解地看着眼前俩人,不是说各自解决入侵的贼人吗?
尴尬不已地男人清了清嗓子,无奈问道:“可线索吗?”
“李家派来的人哪有什麽可用的线索?还不如我们调查的结果的稳当。”黎承轻启了虚掩的花窗,给了不安的黎颖一个温柔的浅笑报平安。
奴仆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俐落地收拾着满地的尸首与血迹,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人闯入。
颜娧四处检查了院里的水榭廊道,庆幸各处机关与水道都没有受损,松了口气地走回屋子门口,摇头说道:“李泽似乎急了。”
粗略地估算了北院里的黑衣人,那有十余人啊!
“撺掇了义安侯府来查黎颖的身份,那得下多少的决心?”黎承可没忘记当初硬要他迎娶王妏之事。
范雪兰虽然已经逝世多年,卖身契终归还在揽仙月那儿,之前动了栀子这枚暗棋未果,自然还会有新的行动,更别说李泽的两手策略玩得不错,白日里是气宇轩昂的忠勇侯府世子,入夜后便化身为东越使者游走在各家亲贵之间。
那些参与了海晏堂计划的人,会不会还保留着当年的热情?
但是如若是想伺机攀扯范雪兰的身份,打着毁掉黎承这桩亲事的心思,那可就难说了!
如今的黎承手握黎家权柄,指不定哪一日有可能重回皇子身份,叫小黎后减了个现成那么多年,那些错过第一次机会的世家们,看着能不心痒?
“黎祈真的长进了不少,武学开蒙再晚也没影响到他的办事能力。”

第787章 疑心
说起黎祈,颜娧心里总有种养大孩子的错觉,谁承想那个爱哭包,居然有朝一日也能接掌雍德帝的亲卫?
尤其毁了敦睦伯府的算计与营救姜谖母子之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看着两个孩子能有今日的成就,她甚至比黎莹都还要开心啊!
“想来还是你惦念小姊姊的心思太重了,这才叫那些贼人起了疑心。”颜娧佯装无奈地摇头叹息。
的确,夫妻俩人经常分开,被送到京城的消息,却是不绝于耳!
虽然黎承已经是人父,偶尔出现在雍城大街上,仍会引起不少女子的注意,若不是曾带着孩子进宫面圣,这个从来没在城里出现过的黎夫人,早叫人怀疑存在与否了。
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黎颖也不可能躲在她的宅子里一辈子,打从姜谖被绑架囚禁那日开始,他们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也是为此黎承才非得要研究出假面来,现今黎承的舅父母仍能协助掌管黎家,日後呢?
黎承卸下家主之位那日前,她势必得抛头露面掌控整个黎家,这是毋庸置疑的必然,这一点黎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如今的他们,不就是在等待时间的流淌?
盼着时过境迁的那日,人们能淡忘苍蓝江上的花魁,姿容艳丽令人过目难忘,在他们心里并非幸事啊……
“难不成你们在东越那段日子,承兄都没做出半点出格之事?”黎承没好气冷哼了声。
“没有。”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黎承却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没忍住地嘲讽道:“不是什么出格之事?絔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颜娧:……
“那是在戏秘盒里出格的,不是在东越的。”承昀的诡辩使得俩人不约而同地引来两人的视线。
“我们的事儿从来都是重点!”颜娧甩甩头,试图将问题症结转回来,“现在说的是你对小姊姊太好了。”
“承兄能对妳不好吗?”被这麽一说,黎承不高兴了,年幼时父皇对母亲的呵疼那才叫好啊!
为了雍城的安稳,也为了不让人怀疑黎颖的真实身份,他与黎颖多数都是聚少离多,她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在雍城出没,即便肩负着多数绒花的设计,也仍秉持着深居简出的原则。
这样的生活,哪里还能说对黎颖太好?
“不舍得。”
“舍得,非常舍得。”
俩人不同调的回答逗笑了黎承,令他不由得噙着笑意问道:“娧丫头,说话可要凭良心,承兄可是把命都交在妳手上了。”
“你说的是东越那段日子。”颜娧不悦地嘟了嘟菱唇,恶狠狠地睨着承昀,只差没咬牙切齿地道,“他惩罚我不听话的方式多了去!”
黎承实在没忍住地噗哧一笑,看着一脸无奈的男人,不由得把心一偏,故意打趣道:“都说不听话了,妳还有脸面吵?”
“现在不是讲我的事儿!”颜娧俏脸一红,也没料到两个男人居然一挂的!
“都挺重要的,把话讲清楚了日后才不容易误会。”黎承挑了挑英挺的剑眉,眼底颇有同情的意味,“承兄说说是不是?”
承昀眼底尽是无奈地叹息了声,才不会傻到回答这种能把命给回答没了的问题,为了楚风假扮单珩摆了她一道的事情,可是差点儿就不管他在黑牢里的死活了,虽然终究还是愿意出手一救,却不小心落入了梁王设下的圈套里……
一大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毛线团,还是暂时跳过这些问题为好,承昀唇际勾勒着不自然的浅笑道,“我们还是说说李泽上哪去了比较好,那些在东越发生的琐事,都不要记得比较好。”
黎承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方才搭起的兄弟桥梁马上就断了啊?不由得清了清嗓子环着长剑细声说道:“目前肯配合忠勇侯府的人手不多,加上这些年父王故意加开了几次恩科,其实朝中的派系政争,已经有渐渐式微之势,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