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德帝的变化,多数还是离不了黎后殒命,黎后可是出自千年纯臣的黎家,更是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真被推上了那个位置,能不为前朝后宫多方思考?
可惜了这群人,已杀鸡取卵的方式,断送了所有妃嫔的将来,东越没有继承人那是厉耀情根深重所致,北雍则是得感谢这群自以为是的世家子弟,以众人之力成就了雍德帝的一往情深。
“只要长姊坐上了太后的位置,对她不就是最好的补偿?”李泽凛冽的眸光凶狠地瞪视着她。
“你说的补偿,李淑妃可愿意接受?”无畏李泽面露凶光,颜娧垂眸一笑,再次抬眼定定问道,“再来一路听着母亲指示,试图改变雍朝后宫的李淑妃,对这些事儿又存着几分热切?”
第805章 闺秀
李泽纤瘦的长指握上鱼线瞬间,血珠缓缓染红了浮在半空的鱼线,触目得令人心惊,她问了他从没思考过的问题……
久居深宫的长姊,当初是为迎合朝臣充盈后宫之意,年岁恰好,身姿窈窕,顾盼间眼波流转的温婉浅笑,各项都符合妃嫔的条件。
那时的长姊不知勾走多少世家子弟的心魂,甚至几乎年年的花朝节都是魁首,在世家闺秀里,长姊永远是最出挑的那几人,一向都是家中最骄傲的存在。
初次回到北雍出见时,连他也十分自傲能有那样出挑的长姊啊!而且长姊的手段玲珑,与各家贵女从不交恶...等等!
长姊似乎与先黎后的颇有交情……
思维跃进脑袋那一瞬,李泽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从不与人交恶的长姊,在宫中成为最深沉的那一人,她的心里会有多难过?
颜娧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心酸与说不出的后悔,那种将李淑妃推入深渊中的后悔,也只能淡然无情地应答:“晚了,终究是晚了。”
“为什么?什么晚了?”李泽不顾身上染了数朵腥红血梅,不顾自身安危地凑向前去,“妳把长姊怎么了?”
“你认为我如何帷幄归武山?靠的全是菩萨心肠吗?”颜娧笑得有如夜风中若有似无且气息悠远而细微的月橘,寻不出来处却无法忽视的勾魂摄魄。
“不可”以。
李泽的话语淹没在涌上心头的错愕里,不可置信地回望颜娧,她说的什么?
帷幄归武山?难道这些年活络于四国的君子笑,当真属于她?
不可能啊!行之有年的君子笑,初设之时她才多大年纪?
“在下似乎无须在意你的可以与不可以呢!”她佯装错愕的笑容,回望着眼神紊乱的男人细声提醒道,“我的确是归武山的大掌柜。”
“你既然与梁王交好,想必应该也透露了不少事儿?难道没有?”颜娧唇线勾着令人费解的弧度,意味深长地笑道,“比如小心翻船,比如小心冰毒,再比如小心被送出织云岛?”
如今的梁王已入戏秘盒,真想再跟他说什么也没机会了,此时不提点他更待何时?
那飘散在夜风中的低吟浅笑,李泽不光刺耳也刺眼,他所提之事,的确是当初梁王曾经告诫他小心之事,当时的他不过当成玩笑话,如今再从她口中再听一次,那种脊梁骨发寒的冷意又窜了上来。
“妳到底是谁?”
“看来你没想过为何梁王想要擒住我啊……”颜娧眉眼里全是温婉可人的浅笑,“我不过是将来要嫁与西尧成为摄政王世子妃的裴家女。”
令人意外啊!他竟没将梁王的训诫放在心上,可惜了……
失敗是由此開始,如若他成为第二个相信梁王的人,或是与奕王联手搅动山河,只怕她在东越就没那么好收尾了。
梁王有幸知道时空倒回,却也有所顾忌而不敢太过造次,可惜了眼前人,机会总是不等人。
“错过了,终归是错过了,梁王再也不会出现了,你也无须再想。”颜娧不在意眼前男人的激动,又是那同情的眸光凝望着他,“你觉得李淑妃醒来之时,会选择如何保下夜闯宫禁的侯夫人?”
眼前的男人哪还有世家公子的矜贵?眸光里的焦灼与痛苦正折磨着他仅剩的理智,她要的就是一步步将他引入这样的痛苦。
她从来就不是个同情心泛滥之人,加诸于她的磨难,她都慢慢讨回啊!
爱而不得,求而不获,舍而不放,甘而不弃,这种似得非得,放不了,弃不了的煎熬,不比殒命更加有趣?
“相家主让我转达,不复相见,相芙让我转达,此生缘尽。”颜娧如星灿般的眸光里绽着令人心神向往的光芒,“想知道老夫人转达了什么吗?”
“祖母?”李泽慌乱地左右看探了一番,疼惜了他半辈子的祖母,如今也厌弃他了吗?
“瞧瞧你,一样逃不掉的双生厄运你做了什么?”颜娧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绢,偏头问道,“有漏掉的人吗?要不要把人带回来给你?”
那是这些年李泽蓄意鼓动或是埋藏在相家的所有人手,除了乐稚定然严惩之外,其余多年效忠的帮手多数老夫人始终不愿灭口,既然已离开织云岛上,不如这些人手就随了他,也算相家给他的最后一点心意。
李泽不敢相信的看着绢布上的人名,原来他自以为隐密的事宜,一切只是祖母不愿说破与隐瞒啊.....
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颜娧那自信的笑容,不禁也扪心自问,一样逃不掉的双生厄运你做了什么?
祖母最后想跟他说的话,只有这样吗?
他曾经努力过,想成为相家的出色的一份子,到底在哪儿错乱了思维?
“我错了...祖母...泽儿错了。”李泽薄唇轻轻颤抖,喃喃自语地又往前走了两步,血渍犹如水墨晕染般地扩散开来,“祖母不要泽儿了吗?”
“泽公子觉得,在下会留下祸根吗?”
颜娧隐没于嫣然一笑底下的暗涌戾气,吓得他倒退了好几步,从来不知道她的温婉可人不过是表面功夫,眼前才是实际的她吗?
贩卖她的行踪作为利益交换,她的消息只值得一个织云岛的家主之位?
天知道四国皇商的身份,随便让出一国,都能越过织云岛一头,对她而言是种污辱吧?
眼前的男人没明白她的身份,一开始就选错了盟友,失了审时度势的契机,又能怪得了谁?同情无辜之人她尚且能办到,同情做坏之人?
她脑子没病!
从他手中抽回薄绢,有条不紊地再收回怀中轻拍两下,“有劳李公子了,老夫人定当感谢。”
至此,李泽原本晶灿的眼眸里已没了原有的光芒,面色死灰,眸光黯淡地缓缓走向无人的街道,不论缠魂鱼线如何的划破身躯,也不再有任何的闪躲,一路往忠勇侯府的方向前去,嘴里不停念叨着老夫人的那句话。
与人交往,他从未真心相与,包含两王的数次招揽,即便到了最后,也没将一丝信任交与两王。
他错了吗?不该保留一点属于自个儿的私隐空间吗?
第806章 报应
如若当初与梁王真心相与,他真能掌控织云岛吗?
一连串没有答案的問題困擾着他,但是始终都是旧时恩怨了,如今的他回来抢夺世子之位,虽然顶着他人之名,也仍旧是风光璀璨的忠勇侯府世子。
该后悔吗?不!眼下的他只能走下去,不管有多艰难他都想为长姊留下一片遮风蔽雨的瓦片。
长姊...还等着宫中等着他啊!
......
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躺在屋檐享受月色的裴谚,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旋即翻了个身,双手交握趴在屋脊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颜娧。
“妳就这么放过他吗?”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点踏垛也跟着跃上屋檐,拿起备在一旁的郁离醉,张口就是一顿畅快,“谁说我放过他了?”
裴谚:……
起身看向走远的男人,纳闷问道:“可是他走了。”
“嗯!我看到了。”
久违的郁离醉啊!颜娧根本不想管谁走了,只想好好品尝这许久不能开怀畅饮的东西,为了照顾两个小娃儿,她被禁了多久的酒?终于可以解瘾啦!
看着李泽失魂落魄的步伐,她直觉不简单,在边陲小镇上第一次对杨翎使用秘术时似乎没那么顺利,李泽的反应太过直接也太过...平静?
是了!
他的失魂落魄是真,伤心也是真,对宫里的那位长姊有这般深沉的亲缘?
实话说,她不太相信。
这些年沉浸在从可能有到失去的氛围里,蹉跎了数年后,连如同母亲般照顾他成长的祖母也能背弃,这样的人当真会因为心有愧疚而改变?
“然后?”看着她沉思的肃穆神情,裴谚也凑上前再次看着那个走得颠颠簸簸的男子,不懂得为何要特地手下留情。
耗费心思地将李焕智送回忠勇侯府,还以为会无声无息地把李泽给处理了,谁曾想居然还花时间去找来缠魂鱼线来搞这些事,难道为人母让她心慈手软了?
颜娧晃晃手中的酒瓶,不解地反问:“什么然后?”
“为何留下他的命?”裴谚英挺的剑眉都拧成了川字也没想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萎靡的身影,呲声连连地问道,“知道妳喜欢年纪大的,可是不知道年纪那么大的妳也喜欢啊……”
“你说的都是什么浑话?”颜娧没好气地睨了裴谚一眼,“还有用处当然得留下,手下得太干脆相家那儿好交代吗?”
相家此行还是帮了不少忙,光是拖住两王的海上追兵传讯的速度,就为她返家的路途增添了不少时间,不管怎么说,李泽毕竟是相老夫人带大的,即便出卖了织云岛的消息给两王,她老人家也没舍得灭了口。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亲自动手?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天作孽犹可为之事,着实轮不到我来出头。”颜娧提气运息远望着已不见人影的男人,那失魂落魄的步伐倒也增添了几分真切。
“妳这坏习惯,说话老爱说爱一半的,自作孽不可活,有那么懒得说?”裴谚盘腿坐直了身子抱怨。
“我家孩子还小,这种造口业的话,我不说。”无视面色铁青的裴谚,她起身轻点屋檐追上李泽,始终远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好容易追上人的裴谚,气急败坏地控诉道:“妳方才也没少造口业啊!”
颜娧偏头,莫名其妙地瞟了眼身旁的男人,“我说的都是事实!哪句话不是情真意切地据实以告?”
“妳跟踪跟得那么紧,总不是看上他什么吧?”裴谚嘴角抽了抽,好吧!反正他本就没打算能讲赢她。
颜娧停下脚步,以手背摸了把裴谚冰冷的额际,“没病啊!说的都是什么杂七杂八的?”
“我答应承兄好好看着妳的,要是让他知道妳追着其他男人跑...”
“闭嘴!”颜娧受不了地直接捂了那张烦人的嘴,耐着脾气质问道,“我看着像色令智昏的蠢蛋?”
裴谚被这么怀疑,更是不依不饶地抗议证实道:“像啊!不然妳当初怎么被凤鸾令给绑上的?”
颜娧:……
原来终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我看着像什么男人都能入眼的?”颜娧决定换个问法。
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颜娧,又赶紧收回目光,低柔的嗓子慎重说道:“承兄说了,能抛夫弃子的都要格外上心。”
颜娧:……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是她情愿的吗?
她可是被帝后的銮驾打包带回雍城的,怎就成了她抛夫弃子?
“你说这话,良心都不疼的吗?”
裴谚呆呆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看她这么慎重的问话了?害得他真摸了摸胸膛,那个可能安放了良心的地方……
“不疼。”
这么果断俐落地回答,气得颜娧频频点头。
真是好样的!挑衅意味十足地轻拍了男人俊俏的脸庞,呵呵笑道:“都说双生子女的命运多数相去不远是吧?等会我不回宫了,带颜姒一起抛夫弃子啊!”
“欸——”裴谚听得一怔,怎么就扯上颜姒了?不禁拉下颜娧藕臂,心急问道,“这关姒儿什么事儿?”
“关!特别关!”颜娧煞有其事地重重颔首,郑重说道,“我刚刚在心里没忍住骂几句,为了不遭天谴报应在孩子身上,我决定实践它。”
颜娧半瞇着眼挑了挑眉,撇下抓住藕臂的大掌,深明大义般地说道:“我的确冲着你啊!我这个人向来不朝别人发无名火的。”
裴谚被那骇人的体恤给吓得差点站不住脚,真牵扯到颜姒身上,他还有命活?光是祖母与母亲那关,现在是得罪一个等同得罪两个了?“我错了还不成?”
“妳...妳骂了什么?都冲着我来就好,别祸害姒儿啊!”裴谚不知为何心里抖了抖,心里莫名地愁啊!
“成啊!所以要认罚啊!”颜娧扬着浅淡的笑颜,不急不徐地和缓说道,“你才被抛夫弃子,去你的抛夫弃子,你全家都抛夫弃子!”
裴谚:……
“唉!造口业可是要收拾的!”颜娧那抹淡雅的浅笑从未消逝,看似安慰地轻拍着男人厚实的肩膀,以万般无奈长声叹息说道,“横竖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个业障谁也跑不了,你好生担着。”
第807章 手眼
裴谚:……
是不是?她哪需要人照看?
她这性子,这么手眼通天的能耐,到底谁能欺负了?
照顾?看管?
简直就是凌迟!可是……谁让他也看上施家女儿?撒不开手还能怎么着?转了个念想,裴谚笑得比哭还难看地凑近了颜娧身旁,几近哀求的口吻说道:“娧丫头,报应我来受可好?妳安心做事。”
“我能安心做事啊!而且特别的安心。”淡定的轻拍心坎,颜娧绽出了一抹怡人浅笑,“报应这种事该轮谁就轮谁,谁都跑不掉,且安心等着你的报应。”
裴谚:……
是不是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忠人之托也错了吗?
……
承凤殿外气氛低迷得令人窒息,成群的御医全手足无措地跪在踏跺下,几次商讨也没能说出皇后究竟什么病……
皇后的脉象平和,没有外感风邪,也没有气虚体热,偏偏号出一个上了年纪特有的虚亏脉象,肾阴不足且有阴虚阳亢的症状……
风华正茂的女子怎么会有此等脉象?
几个御医与太医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个晚上,也没敢将把到的脉象提出来讨论,看向负责黎后调养身体的粘太医,似乎从来不曾提及皇后有脉衰之症,谁敢拿着自个儿的前途来开玩笑?
粘太医师承何人?那可是早年云游各国的无观大师啊!
虽然院判不曾换人,他依然只是资历最浅薄的年轻人,他们行医数十年偶尔还是得求教于他啊!
在看看他那天塌不惊的怡然姿态,对圣上的咆哮也当作耳旁风似的自若,谁敢在这时候提出自己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