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表哥些时日啊……”
相芙努力放松身躯贴合身旁的冰冷,深怕被察觉已醒觉之事。
曾经有多留恋这个胸膛,如今便有多么害怕。
无法动弹的她,在心中不断祈求祖母能够尽速到来……
……
一抹窈窕身姿,双手交握,低眉垂眼打算悄悄离去,迎上正好匆促下马车的相老夫人,颜娧恭谨无声地站定在偏门旮旯。
神色焦急的相老夫人没有多余关注,唯有乐稚在仓皇离去前,别有深意的瞟了一眼,落下不知深意的冷笑离去。
身姿疏离淡漠的男人在门外等候多时,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等着她的,眼眸里深沈墨色掩不去为她独有的热切。
“时间抓得真好。”承昀噙着意味深远的浅笑。
“那是,亏是吃定了,总不能吃太多。”颜娧没有半分迟疑地交出葇荑。
月华初上,街道不再热络,映在街道的两道长长身影,双手给了彼此牵系。
男人似乎因这句话琢磨良久,兀自停下脚步,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滑过那双透着晕黄月色,碰触那格外动人心弦的玩味眉眼。
在她接下来的话语出口前,吻去所有片言只语,惟青石板上的月影两相轻偎,再分不清你我的缱绻相濡。
受着男人略带惩罚般的细吻浅咬,藕臂缓缓攀上宽阔肩背,温润乖顺迎着没来由的蛮横侵袭,感受腰际颈后那双她喜爱的大掌散着厮磨后的渴盼。
难得的温顺柔媚,反叫承昀理智回笼,额际死死抵着她的,眉眼里尚未完全褪去的迷蒙情潮,近得似乎有双蝶羽轻抚眼帘的距离,似乎挑唆着体内深埋的狂燥,舒朗清润的嗓音掺杂了迫切与无奈。
“能不能吃点我的亏?”
“嗯?”
若非近乎憧憬的喑哑喘息,仍在唇瓣咫尺提醒,颜娧真以为错听了什么。
他的亏?吃了不少啊!
打从遇上他那刻哪儿少了?
虽然她也讨了不少回来,某些不能言喻的事儿上,何时不吃亏了?
见她仍思索个不停,承昀深吸了口气,打算再次啮咬水润唇瓣。
颜娧快速地轻点散发怒意的薄唇,并覆上葇荑,再认真不过地说道:
“吃了。”

第521章 决断
属于承昀惯有的疏冷淡然,在她面前从未能存在超过半刻,不容拒绝地掌握覆在唇际的葇荑,气笑地轻轻落吻其上,为藕臂攀附正确位置,纤腰上的长臂将俩人距离拉得更近。
如同要将话语说进她心坎里般的低沉如魅,厮磨着温润的唇瓣,轻浅细吻频频落在微弱颤动的菱唇,沉沉说道:
“不够。”
每每启口说话便被即刻吻去,麻痒与颤栗触感交错在缠绕气息里,彷佛周身气力全被窃占般,虚软偎在属于他的水安息香气息里。
行人寂寥的大街,他耐住体内满腔需索,没有更多的占领,给了她呵气如兰的轻声喘息机会,听似抱怨又似撒娇的细语。
“痒。”
“嗯。”
这是什么神仙回答?
“在人家府院门口呢!”颜娧推搡了把这会儿终将餍足的男人推开距离。
瞧清了男人眼底摆明耍赖的作弄之意,短暂迷茫的神智找回清明,几次想偷袭不停窃吻的薄唇都没成功,最后换来了由他胸臆里阵阵低沉笑意。
初夏夜风缓缓而至,拂去方才被扰乱的思绪与热气,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头藏在衣袖里,若无其事般勾着她的,恢复那与生俱来的隽秀矜贵,迤迤然走在长街的悠然,似乎方才那番亲昵仅仅是幻觉。
来到船只随着海潮轻摆的港岸,早就等在堤防上的几人步履焦灼的来回走着,见到来人神情终于松懈。
“可算来了。”相汯恋恋眸光不舍地流连在颜娧温婉可人的眉眼间,蓄意忽略唇瓣上粉嫩润泽。
明知俩人情谊深切,仍想着仍有机会靠近,听着暗卫有所保留的回报,看着小妹儿泛着盈波的唇色,心坎里总有些不甘啊!
“我的东西都打点了?”颜娧可没忘记被他蓄意扣留在岛上的所有物品,虽知所剩不多还是得带进京城晃晃眼的。
没什么机会晃晃岛上街市没错,相老夫人那身水绿绣金寿喜团花湘绣褙子,可差点没把她高兴坏了,可以见得玢璘锦在岛上挺吃得开啊!
“呃——”相汯英挺剑眉抽了抽,困窘问道,“能不能留些给祖母?”
倒还是个孝顺的?
颜娧柳眉清凝,思忖了片刻,抬眼睇了那张讨好的脸蛋,几不可闻地叹息道:“拿了多少账目再往上加三成。”
“好。”相汯眉眼里因这席话而涌入了雀跃。
银子而已,还行!
祖母年纪大了,有什么比她老人家喜欢重要?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妹子。”承昀眼底那抹不知深意的眸光。
“芙儿照顾小叔父能有什……”话语噎在喉际,相汯原先乐观也随之淹没在俩人意有所指的神色里。
这是再提醒他,小叔父再不行也是个男人?
暗探方才来报,祖母火急火燎的赶往相府,难道与此事有关?
“去吧!我们可以自个儿出岛。”承昀唇际勾勒了抹凉薄。
谁又能说他无情无义了?
此行可算是完美终结相家百年来的遗憾,绵薄之力也算有奉上,难道还得涉足相家家务事不可?
相汯心思沉了沉,面有难色的揖礼,迅速提气飞驰离去。
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妹妹真不能有什么万一。
如愿以偿的看人飞奔而去,承昀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敢为丫头同他动手?
分分钟让你急得上不了船!
“你竟也有这种小心思?”颜娧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未曾想这个矜贵傲娇的男人也肯耍这幼稚手段。
“难不成你想带他入京?”男人口气微愠。
行当都交在一旁棹郎身后背着,他能不留心?
没点给事儿将相汯错开,那死皮赖脸的性子定会想尽办法跟随入京,怎能叫他破坏了难得的旅程?
“船厂初现应该挺忙的。”颜娧眉眼里尽是盈盈笑意,心里也清楚着带上相汯会有诸多不便,更不会傻得去撞男人醋味正浓的兴头上。
身边出现过得男人又岂止一个相汯?怎就唯独单单对他有敌意?
承昀揽着不盈一握的纤腰,如墨眼眸有知趣的兴味,再真诚不过地说道:“我可是一片苦心。”
“辛苦了。”颜娧抿着差点迸出唇瓣的笑意,朝着背着包袱的棹郎淡然笑道,“回吧!你家主子跟不了。”
“这……”棹郎心神飘忽而显得局促不安。
他家主子深知不一定上得了船,因此交代死也要跟着上船,要是真被小姑娘一句话请回,皮不得绷紧点?
不急不徐地从怀中掏出重石令在棹郎面前轻抛几下,佯装没听到那手足无措的迟疑。
棹郎:……
重石令在前还怎么着?跟也死不跟也死?可以直接死了不成?
既然要他跟上船,怎么又给她不得违背的重石令?
“回吧!”颜娧柔弱秋水的盈盈眸光,看似请托又似严令。
“是。”明明被似水眸光瞟过,心里竟颤抖得叫他不知所措,应承后连忙飞也似的离开码头。
面前迎来熟悉面孔从容不迫地来到俩人面前恭谨揖礼,扬手指示在海潮里浮沈的墨色船只。
“出岛时辰到了,两位请。”
“有劳。”
俩人谢礼后,提气轻点堤岸往海中船只移行。
身后暗卫眼角撇了眼身旁小船,嘴角不自主抽了抽。
接驳船只都备下了,哪儿需要再以轻功上船?
功夫底子好也不需要这样显摆啊!
这海岸距离可是雨田城的两倍距离至于如此?
俩人悄无声息落定在甲板,为首棹郎丝毫不敢怠慢的上前迎客。
这些年可没几个人能靠轻功上船,眼里既是诧异也是钦服。
静默无声地随着指示步入船舱,颜娧思考着面前男人打的什么主意?
按着他醋意满怀的思维,定当不会顺着相汯安排入京。
现下这般顺从安排,心里有其他盘算。
待坐定船舱,颜娧轻嗫唇瓣,细声问道:“昀哥心里有其他盘算?”
“妳跟还是不跟?”男人眼底浅浅幽光,深邃得不知其意。
“不像你。”她直言了当。
温暖大掌覆上小脑瓜,颜娧瞧清了眼底愁绪。
约莫是她入东越以来头一回见到他眼底有了惝然,真看不出来能有什么没把握之事叫他难以决断?

第522章 唔哝
“遇上妳,还有什么像我不像我的?”承昀剑眉轻蹙,眸光沉沉,骨节分明的指背轻触着白皙柔嫩的脸庞。
带着她踏入东越,心思已有诸多抵触,更何况要带着她踏入厉煊的地盘。
东浀城之事历历在目,即便对自身武艺再有把握,真正接近时,令人不悦的嫌恶之感扼得他无法喘息。
看着相泽婢女毫不留情地将取魂针刺入相芙头颅,能不忧心?
甚至担心那取魂针会不会被用在她身上?
为此心里茫然得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行……
温润的葇荑覆上难掩焦躁的大掌偎在颈间来回蹭着,秋水般莹透的温柔眸光落在男人眼底,也跟着轻轻落吻在略带薄茧的指节,轻声问道:
“怕了?”
“怕。”
他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事儿,此生惟因她而忧心仲仲。
什么冷静自持,清冷疏离,残酷无情,哪还在他身上?
光是她浅浅一笑,眸光一抛,什么端正心思全都跟着乱了套,如若入京出了什么事儿,叫他如何维持这泰然自若?
从未想过患得患失这词儿也会有机会用在他身上……
“有你在。”
荏弱眸光与细细低语,再再触碰着那颗不安的心,不由得气笑地将她困在船舱门板,拧了拧粉嫩的下颌,不容逃脱地轻啄菱唇,将泰半身躯交付到她身上,在耳鬓旁细语厮磨着。
“这时候夸再多也没用。”
热气轻浅吐纳在耳际颈间惹得她颤栗与酥麻,警告意味浓厚得她无法忽视。
怎么听都是想将她送回北雍的打算……
想来是相泽房中那幕叫人太过心惊胆颤了,谁想竟在织云岛上见到取魂针?
抵御着他故意压来的重量,隔着软甲也能感受到他深埋身躯里的不安,捂着又差点被吻去的话语,着急表明道:“我在多少能瓦解两王势力,不好么?”
承昀拧起剑眉,嗫咬着小巧粉嫩的耳珠,如愿地听得一声嘤咛,才偎在颈间以气音说道:“遇上沾惹了外姓的相家,不好。”
一路走来太过顺遂,愈接近京城,这些世家享受过东越给予的人间富贵,还有几人能够惦念着前朝旧恩?
织云岛在如何神秘也抵不过一个与北雍相通的相泽,待到痊愈那日相汯能否会是他的对手?容家又能与之抗衡多久?
总以为他们此行隐密无忧,遇上相汯惊觉一山还有一山高之时,真能说一切为时已晚,如若岛上之事传出半分消息。
她……
继续留在东越叫人无法着实安心。
“都差最后一步了才想着逃开?”认真地捧起颈间那张清隽秀雅的脸庞,望进深邃眸光里。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更不会是她的。
当初接触到单珩时也没这么害怕啊!
“京城不是我们能够完全掌握之地。”
四目交接那瞬,颜娧看见了男人眼底的忧心,那双容易令人迷离其间的隽永眉眼失了清冷。
珍视的心,意重的情。
那个惯然以冷漠装饰外在的男人,不知何时也染上了人间烟火。
害得隽秀疏离的男人跌入了凡尘的祸首,是她么?
甘心为她戴上他人面貌深入敌后,甘心藉由他人之手为她扫平荆棘。
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抚去眉间川字,滑过俊挺鼻峰再到抿成一线令人留恋的薄唇,轻轻覆盖上她的。
慎重的心,爱恋的情。
一个愿意陪着她在陌生国度里披荆斩棘的男人。
男人没有加深她难得的主动,主动的分开难分胶着的唇瓣,死死抵着她的额际,以免她再度被进犯,想以此法来说服他的决定。
“妳该有发现,自从进了织云岛厉耀没再出现。”承昀耐着被挑起的焚心之火,低沉嗓音如同饿狠的野狼。
即便俩人读得再多神国遗物,也没法子立即应变啊!
更别说肇宁帝没于东越,心能有多不甘?
能叫奕王这个不知隔了几代的不知名孙儿藏起骨灰,多年来借地利之气焚香祭拜但求复辟,借此更多方揣度各地权臣谋一己之私。
两王相斗数十载,奕王更是缜密布局二十载,他们能放弃?
即便今日揭穿了天谕的骗局,神后再临应正在她身上,仍是不争的事实。
怕了!
那枚取魂针真叫他怕了!
怕失去她,怕哪一日醒来失去她的踪影。
“织云岛本就存在障壁,那个老头出不出现又有何干?指不定他是寻到躯窍跑回去了。”指尖轻划着男人下颌新生胡荏,颜娧几番企图再吻上薄唇全被挡得彻彻底底。
擒住那双作乱的纤手剪于身后,承昀拒绝被扰乱心神。
“你对我下手也狠了。”明知不疼小嘴里仍免不了抱怨。
“真能狠心?这艘船正好送妳回北雍。”承昀怎可能被那娇气给哄骗?
“我不!”倔气眼眸燃起了一簇火花,轻拧琼鼻,只差没跺脚出气地。
承昀又被气笑了。
真能洒脱的、不管不顾地将她送回北雍,哪还有机会听她说起要不要?
于她,说好听了是尊重,说难听了是宠溺。
没点小心思又怎会耍手段叫相汯上不了船?
瞧着那熟悉的温柔又悬回眼底,颜娧双手捏了把男人不做半点表情的冰冷脸庞,努了努唇瓣,嗔道:“休想把我骗回北雍,你心底定有其他计策。”
“谩天谩地也谩不过妳,更何况本来就没想瞒。”承昀擒住一双葇荑,引她一同瞧了几圈周遭紧闭的船室。
颜娧:……
有时候太懂得他的想法也不是挺好,想针对这艘船下手的心思太过明显啊!
难不成找回容家船厂叫他有了破坏船只的坏心思?
他眼中丝毫不保留的恶趣味着实叫人头疼。
“不舍得船里的东西?”
颜娧额间抽了抽,这不是明知故问?
讨回来都还没捂热,就打算沉海?
“出发前,秋姑姑早已安排好另一组斗茗的器具前往京城。”
男人唇际丝毫不遮掩的笑意,着实叫人不愉悦啊!
“那为何不提醒我岛上东西别要了?”
看着她肉疼有意思?
留在岛上笼络人心不也是不错?
“不拿怎么逼真?”承昀提起纤腰,贴上俩人胸膛,唔哝软语在她耳畔细缠绕说道:“不生气,我赔给妳,我整个人都赔给妳。”

第523章 软语
“船厂找着,再坏个几艘也无所谓了?”颜娧抑不住微弯的唇线。
报新仇与旧怨的氛围啊!沉了一艘海船能喊赔了事?
明白身边人绝不是个心宽的,人还在船上便想着沈船报仇,心忒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