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不去羞臊,厉峥清了清嗓子说道:“定是你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叫本世子想起了...想起了...”
颜娧忍下笑意,懵懂问道:“想起了什么?”
虽说对奕王之子助纣为虐没什么好印象,能傻成这样的也不惶多让,难道夜路走多了做贼心虚?叫晓夷城里枉死的百姓鬼遮了眼?
瞧他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禁想问,难不成来到以往作威作福的处所,叫他想起往日顺遂而对比了今时今日的失败?
突然产生精神紊乱的确令人深思,应当不会平白无故有此,不由得纳闷地四处观望周遭未果,不相信一无所获而提气运用异能。
果然府邸角楼上伫立了一抹衣袂飘飘的虚影,站得如此远,是对自家子孙也近乡情怯?
还以为好些日子没有见着孙儿,老人家会迫不及待的来相见呢!
怎么会是躲得远远的?
能见着厉耀,想来这那男人也在宅子里了。
然而如何叫厉峥失了分寸,究竟先挠了她心了!
忽地,厚实大掌迅雷不及掩耳地按在厉峥肩背,冷得颤抖的嗓音沉沉传来。
“未曾想阿峥竟喜欢洒扫我这院子?”
什么叫惨?抓了个现成惨不惨?
总想着不同厉耿打照面,听得探子回报他人在郜县才往晓夷城来,怎不过一个日夜的工夫竟回来了!
“听得厉煊来了,这不上赶来看看。”厉峥皮笑肉不笑地应着,说着自身也不相信的答案。
“想来阿煊躲挺好,叫你得打扮成这副德性混进王府。”虽不情愿仍一派悠哉地搭着男人肩膀,眼底温暖笑意全给了面前的女子。
“可不是?这会而不知道躲哪去了,至今找不着人。”厉峥能感受身后驭气成甲随时准备出招的紧绷气息,这回出门黄历没翻好不成?
厉煊都没遇上的人,他一来便碰上了……
“是吗?”承昀加重长臂气力,勾起一抹轻蔑笑意,冷然说道,“本王入城不久便见着厉煊在觅香苑里包了个雅间,正对着王府不停打探着,难道在找你?”
厉峥十分乐意顺梯而下,气得直大骂道:“兔崽子!放我鸽子跑去享受,留我傻傻在此扫地?”
“是这样?”承昀自然瞧见寒毛直竖的厉峥,正撮着衣袖思虑的职何离开。
让他走定是必然之事,如何走得叫厉煊也跟着离开晓夷城,那才是他回来的重中之重。
瞧着颜娧都怕得躲在书房不敢出入,连自个儿脸面都不敢用上,哪能让厉煊留在此地?
被来人不着痕迹按住周身大穴,厉峥冷汗浃背地说道:“自然是啊!”
方才出了什么事?怎么说俩人都是练家子,怎么他就能这般无声无息来到身旁,掐住他死穴不放?
厉耿此番前去归武山,不只读书还精进了武艺?
原先以为收服鳄军仅仅说笑而已,定是以利相邀,否则当初硬气功拿捏得都没厉行好的人如何整军?
“那说说你们俩来此地作甚?”捏足气力看似轻拍了两下,竟疼得厉峥疼得额际冷汗直冒,承昀朗如星月的眉眼尽是冷淡,绽着不以为意地浅笑问道,“难不成来找本王喝茶?”
“对!不就是喝个茶!除了喝茶还能作甚?”

第453章 器具
悠然自得的在厉峥身后轻拍肩际,眼里回望又个把月没见面的小丫头,冷然唇畔绽着一抹意味深远的浅笑,不疾不徐地问道:“那新种可合脾胃?”
瞧着厉峥被吓得如同不敢动弹的鹌鹑,颜娧不忘忍下笑意起身揖礼。
也不晓得这厉峥犯什么毛病,老是喜欢虎口拔毛,估计打着承昀不在城内的算盘再上门探查,不过此次肯纡尊降贵换新花招也挺有新意。
可惜被抓个现行吶!
“形色皆美,茶韵萦绕,真真好茶。”也不管喝过没有,厉峥只得一个劲儿的夸,深怕肩上长臂心里不爽利再拿他开刀哩!
“何时喝的茶?”
“呃——”
这个问题问得厉峥愣得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哪时候喝了!
不过是为了回答而回答……
连茶庄子都被鳄军定点驻守换防,他能喝到什么?
若不是身上盘缠充裕,指不定都喝西北风了。
从腰际取来翡翠青瓷瓶不断在手中轻抛,承昀勾着菲薄冷笑问道:“要不尝尝?”
也不知丫头如何与远方的扶诚交流,竟能烧出保存冷萃茶汤的冷度与鲜度的磁瓶,入口鲜爽清凉又比日前玉瓶好上三分。
颤颤抖接过磁瓶,恰似从容就义般揭开就口,未料想扑鼻而来的清雅香气叫厉峥瞬时迷惘。
这是以往晓夷山贡茶也未曾有过的香气,隐藏在淡雅枣香里的是栀子?桂花?竟然还有老茶方能产生的清浅药香?
迟疑地啜了口冷冽茶汤,瞬时叫沁透脾胃的香气萦绕,一时间更说不出话来形容鼻腔胸臆间的舒爽。
径自落坐颜娧身前石凳,护短氛围无须言明,承昀不发一语静静睇着来人神色变化,不冷不热问道:“后悔毁了茶山了?”
“对——”下意识的回话惊得厉峥一愣,连忙着急否认道,“我何时毁了茶山?”
“好。”承昀也不急着指责,眼眸里尽是寡淡薄情,凝望问道,“茶也喝了,还有事儿?”
厉峥得了特赦般手里抓着磁瓶,飞也似的逃离书房范围。
瞧危险远离立秋也放了挣扎着要找承昀的舒若,小娃儿步态不稳也急忙奔向熟悉背影,使出吃奶力气环着承昀长腿,撒娇说道:“叔父,飞。”
“你啊!命都差点没了还飞?”颜娧弯腰拧了小鼻子苦笑着。
真真半点都不怕啊!
好似抛得愈高娃儿笑得更开心,这怎么好?
都会喊坏人了,心还比谁都敞亮无惧,一群大人捏了把冷汗了都!
抱起娃儿置于石桌,承昀也忍不住想伸手拧小鼻子,舒若察觉意图,软嫩双手迅速紧抓骨节分明的长指不放,眼眸里尽是抗议。
“叔父,坏。”
“小崽子,这才几日光景就说我坏了?”承昀哭笑不得的问。
“婶娘,香。”小娃儿不忘绽起欣喜浅笑表达真意。
“话说得不周全,表情倒是十足十。”颜娧真没忍不住又抱起娃儿亲昵地偎了偎,叫娃儿开心得手舞足蹈。
将来打算成精?瞧瞧那贼精的眼眸,这娃儿将来不简单吶!
“若儿指认人的功夫在外挺头疼。”想来也是担忧,苦笑回望面前男人,颜娧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他眼里似乎不管什么变装都没用,听得承昀睡下的日子,若儿也是吵着要见,明明她的面容也是喊着叔父。
“过些日子找个由头将他送回归武山,给黎承那崽子作伴,妳觉得如何?”
承昀思来想去西尧那儿没半个能跟若儿玩上的娃儿,离得最近的也只有黎承家里的了。
“你跟师兄捡的孩子,要我养?”
见男人慎之又慎地颔首,颜娧真尴尬了......
“养大了,日后能照顾我们的。”承昀这些日子玩了别人家的,开心之余心里总是有几分空虚。
“说啥呢!”
这话叫书房门口的立秋忍俊不禁地别过身子。
颜娧绯红了俏脸,回来什么正事全没上排程,只记得撩人?
瞧瞧男人眼底那似笑非笑的玩味,摆明就想惹得她臊得羞于见人的恶趣味!
这也想得太远了些,听说西尧皇室议亲到成婚,少说也得一年筹备,何况如今聘礼都还压在寄乐山呢!
现在找人奶没见影的孩子,会不会快了些?
拨乱心弦的主意达成,承昀将等飞的小娃儿飞空抛向月洞外,立秋见状迅即轻点廊道屋脊离去,提气飞身接下开心的娃儿。
被逐客而雀跃不已的娃儿,若是知道了这是赶人的方式,不知道还能不能那么欣喜?
清空了满院闲杂人等,承昀扬起舒心浅笑,揽上久违纤细腰际往书房走去,不忘提醒问道:“那瓷瓶不追回来?”
“不追。”
丝毫没有考虑的应答诧异了承昀。
“为何?”
“仿不来,偷光了窑场胚土也烧不来。”颜娧眼角眉里尽是笑意,唇角往上一挑,一脸真诚说道,“这么长日子了,没给点能带走东西定会再来,不如给他点东西去伤脑筋。”
光是那自然落灰而成的翡翠极为罕见,不知道厉峥舍不舍得敲碎?
碎了有机会能探得瓷器秘辛,没碎见着的永远见不着她保冷的方式。
落坐在书房太师椅,将思念已久的娇躯揽入怀中,没忘问道:“妳何时又懂得烧窑?”
“我真不懂。”颜娧没打算揽功。
她有的只是一套套现代科学理论,这个异世无法拥有良好温控,也只不过想办法增加温控成效,让窑场能如扶诚所愿升降温度。
烧制过程仍得要专业人士,否则终究一窑窑废土!
“这么谦虚?”承昀半点不相信。
方才厉峥见着瓷瓶的惊讶可不比喝到茶汤少
“真的!术业有专攻,我的专攻恰巧能够帮助扶诚。”她只差没发誓了吶!
吉盏本身有出色的保温能力,她稍稍动了手脚,隔绝了大多数的冷热传导对流,即可让玉瓶能达到绝佳保冷效果。
扶诚真能烧制出来,绝非她一人的功劳,那是他的天份使然!
何况她动的手脚是增加了他烧制过程的困难度。
“这个恰巧真叫人羡慕啊!”抵着光洁额际,承昀轻声呵笑说道,“妳要的萃茶器具在路上了。”

第454章 海运
“真的?”退开俩人距离,颜娧轻蹙柳眉,纳闷问道,“没反对?”
为了打消他阻拦的心思,想了不下百来个理由,竟一个也没用上?
居然已将扶诚窑烧完成的萃茶工具送往京城了?
怎可能一点反对都没有,便悄无声息的将东西送往京城?
“东越不比北雍,如果不见踪影,怕是这辈子都寻不着人了。”承昀温雅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满满不情愿地妥协。
虽说靖王府不似她的府邸有数不清的出逃路线,来到东越也没见她有几日安分,若非茶山烘茶耗废了她许多时间,指不定现在不知落脚在哪个城镇里。
听得出话语里尽是无奈,颜娧藕臂环上男人颈项,眉眼里漾出了抹无辜神情,唇际也勾勒抹讨好,在冷然淡薄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出乎意料地凝眉回望似乎又长高了些许的颜娧,骨节分明的长指触摸着还来不及回味温润,除了因她的主动而小小欣喜,心里烦恼绝大部分都是为她要入京的烦忧。
想着阻拦不如想着如何全身而退来得实际,何况答应厉耀定会将戏秘盒给寻回,不入京又何来线索?
“如何送的?”颜娧偏头回望全然不解。
“由锦江入海,再由闽江入京。”动手揭开看着不舒服的冠髻,心满意足的瞧着青丝披肩的心上人。
气闷又如何?她的来到的确加速了晓夷大泽的复苏,有谁能说她一声错?
也不知奕王奉为圭臬的天谕,到头来若知晓仅是老皇帝的一本各地风物事,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更别说此行就是故意与天谕唱反调,虽说奕王至今尚未露面,接连而来的诸多改变脱离掌控,也不知同厉峥发过几次脾气了。
不满男人分心把玩青丝,颜娧抿了抿唇瓣抢回,纳闷说道:“海运?没听说晓夷大泽有能入海的船只……”将信将疑的眸光瞟向男人的故作神秘,禁不住捏了把温雅脸庞,愤愤问道,“哪来的船?”
江河船只与能适应海浪波涛的船只岂能相比?
“只要有图纸,在妳莫叔手下有什么难?”
男人唇际那寓意未明的浅笑,摆明吊足了她胃口啊!
“东越何时能海商了?”她心里凉了下来。
北雍与东越面海,渔业船只都偏小经不起大浪,如若能够运行大型萃茶器具,定是颇具规模的船只方能达到安全标准。
长期处于弱势的北雍,若是在海运上又差了东越一筹,能有什么未来可期?
“船只在东越近海,未入锦江或是闽江。”他以沉着话语安定焦灼之心。
瞧她担忧神情承昀忍不住笑了笑,自身安危都不禁担忧,竟先担心起两国局势,在她心里难道北雍比她的性命来得重要?
葇荑紧抓男人衣襟面对自个儿,颜娧努着菱唇逼问道:“海运离了晓夷大泽十万八千里,你又何来的人脉?”
怎能不逼?蓝江漕运都还没能跨足海外,竟不知何时多了个海运?
何况船只建造形态决定能否在海上平稳前行,她如何置之不理?
难得有她迫切想知晓之事,不吊吊胃口能行?
“拿个秘密来换以示公平。”承昀交握双臂为枕,勾着温雅浅笑,完全不着急回答问题。
察觉入了圈套,颜娧毫不恋栈地爽快撒手,环胸冷哼声说道:“晚点知道罢了,交换什么秘密?”
这种自损八百的事儿,轮不到她头上。
“瞧瞧这脾气!”他真真气笑了!
“我行事光明磊落,没什么秘密能说。”她又一个撇头不理。
他揽回腰枝再认真不过地问道:“那说说妳怎么离开宅子的?”
颜娧:……
这是打算断她后路?说了日后还怎么逃?
“不说走了。”
见人作势跃离怀抱,男人无奈施了三分力道纳回怀中,苦笑说道:“这话该是我说的。”
“管你谁说,我就不说。”
这时候不耍小性子还何时耍?
耍给她家姑姑看?那也得有人吃这套吶!
长臂收紧了俩人距离,没打算叫人给跑了,赌气般地将下颌枕在肩颈上,佯装抱怨道:“脾气耍得这般天经地义也是厉害了。”
相熟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怎可能被她这么顾左右而言他给无声息带过?
她什么性子能不知?
难不成愈长愈回去,把脾气给长回来了?
思及此,嘴角不经意地勾了抹笑意,真能养出一点小姑娘脾气也不错,太过正经冷静的脑袋瓜子,实在不好忽悠!
“那也得有人吃我这套,偏偏你也不是。”青葱般长指戳了戳男人额际,没好气警告说道,“你可别自恃内力深厚,没点节制运用百烈的能力。”
明明顶着清歌脸蛋,他也能抱得下去,哪用得着说?
“这么怕厉煊还要上京?”他擒住葇荑温存一番,轻落个浅吻,深远眼眸睇着她的反应。
“怕跟上京是两回事。”她可不会因为害怕一个人而放弃该做之事。
虽说她本就无心牵扯东越之事,也是被牵扯得愈来愈深,厉耿忍耐两年已是极限,如若没能把握今年将东越安顿妥当,说不准那人会先难不住性子。
试问有谁能眼睁睁看着名号在外响亮,自个儿却享受不到半点好处?
白尧整整两年不返家,肇阳公府能消停?
时间耽搁得愈久,心里愈不踏实,总觉着有些事儿埋深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拧了下倔气鼻尖,承昀胸臆仍不自主地溢出轻笑道,“这句话说妳最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