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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城东渡口。”为首的黑衣人清晰下了指令,四人无声颔首,便各自提气要上屋脊准备踏檐而去,根本没注意身后发生何事。
另外两名暗卫还没来得及飞出小院,便叫隐匿气息躲在一旁的两口子随手打晕在地,颜娧卸下锦袋系于腰上,对上承昀深邃略显无奈的眼眸,她仅剩在外的眉眼连忙弯了弯。
看过第一个人质如何处理,戍卫也跟着卸除暗卫的下颌与周身关节,将人迅速打包上车送往府衙,两口子确认无误也迅即提气追上前面俩人。
寅夜渡口,月微星稀,船只随波浮沉,映得船火黯淡摇曳,黑衣人驻足江岸透着朦胧月晕寻找熟悉徽记。
相汯冷冷看着黑衣人找不着来时船只而揶揄问道:“找不着?”
陌生嗓音叫黑衣人迟疑的停下脚步,怔愣了半晌,不自主紧握了腰际锦袋,更不知该不该回身。
梁王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只差离开此处了啊!
瞳孔一缩,惊觉今晚的行动,顺畅得叫人诧异……
“想跳江?”相汯啧啧声不断地摇头眺望了江口,倏地,所有停靠在江岸的船只顿时火光熠熠,光灿得叫黑衣人睁不开眼。
“想跳尽量跳,带着东西跳入锦江,铁定人与物品全沉入江底,届时看看后头那位主子怎么捞。”相汯负手于后绕了黑衣人走了两圈。
进退两难的确是他当初没想到,正迟疑着该如是好,便见着另外两个黑影也在暗夜中快速飞驰而来。
黑衣人解下腰际锦囊,往两人方向提气丢掷,费尽气力大声吼叫:“这是陷阱!拿了东西快走!”
承昀老远便接着锦袋,语调轻松答道:“好嘞!”
正打算咬下齿槽毒囊,却听闻又是陌生嗓音,叫他陡然瞪大双眼......
“别急着咬啊!”相汯迅即欺近,一个抬肘打飞了包含毒囊的义齿。
黑衣人没经住突来的力道飞扑在地,啐了口血沫,抹去唇际血渍,认出来人而恨恨说道:“相家主此举高明。”
虽不清楚相家如何知晓梁王意图,如今再次落败又岂是抵命能了得?
更难以相信相家会协同靖王下套捉拿他们……
相家职掌雨田城迄今,何曾受过靖王之命?
为了放松警惕,竟能取得手谕停止机关城运作,一番布局只为引出他们?
“军师交待网开一面等落网吶!你也别输得太难过,输给靖王爷的御用军师一点也不冤。”相汯也从最初的讶异里看清了现况,论脑力他的确稍稍不足。
瞧瞧!这不是连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想都没想便交给后来的同伙?
相汯姿势不雅的蹲在一旁,抓下来人覆面,又是啧啧声不断地说道:“长得也是人模人样的,死了多可惜?”
两口子缓步来到黑衣人身旁,也不急着想打开锦囊,而是平静的看着横卧在地的眼里仍透着不可置信的男人。
“大丈夫俯仰无愧,死又何惧?”黑衣人抬起高傲下颌,未有屈服之意,本来计划失败也是个死,至少梁王承诺能换得家人有个好照应了!
“你确定没了?”颜娧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冷笑问道,“没有亲眼瞧见你的软肋是否安然无恙,真能安心赴死?”
黑衣人喉头一紧,瞬时说不出话来,入了这个崎岖之路,又有谁能肯定身后家人安危?
唯有禀持相信吶!
见来人有所迟疑,承昀也搭上了话。
“要不说说来作甚?换一条活命归家?”
第475章 忠肝
轻抛着手中锦袋,承昀信步走来,掌中触感应属玉器之类,不知丫头手里的又会是什么?
穷尽多年心思,消磨诸多性命,只为停下机关取得这两个东西?
黑衣人本想趁着黯淡月色捡回掉落的毒药了结生命,颜娧察觉意图迅即一脚踩上蠢蠢欲动的手背拧压,接着一脚将毒药送离了岸边。
噗通——
幽夜里格外清晰的落水声,仿佛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沉入水下。
“唉啊——”颜娧佯装无奈的耸肩,显露在外的眉眼微微蹙起,委婉道,“不小心踩了你的手,真是抱歉!”
没了死药的暗卫,卑微得比猪狗还不如,又被相汯不知用什么手段伤了筋骨无法起身,心里充塞着挫败。
“你们究竟何人?”黑衣人捂着胸臆试着提气,惊恐发现原来已然被限制了内息,现在支撑自身的气力也没有,更别说自我了断。
这几人果真有备而来……
“嘿——”相汯负手于后,玩味说道,“我都还没问,竟被你抢了先。”踢了踢两脚,拽了黑衣人覆面,盯着陌生脸庞问道,“这是还没睡醒?没搞清楚谁作的主?”
“各位其主罢了,又何必相互为难。”黑衣人冷笑了声,试图找回气场。
“可是我主子不会让我去死。”颜娧极为遗憾睇着男人。
黑衣人:……
的确,在几次前仆后继的潜入与破坏,损失了多少人手?
好不容易得手的一次竟是早已备下陷阱,身后的人手何时被换掉也全然不知,得手的物件也全部落入他人之手,计划败漏连死药也没了,妥妥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已是一个惨,还要被提醒主子不够重视自个儿……
心里说多沉闷就多沉闷,命该如此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又能如何?
再次抬眼,黑衣人阴沈神色凝望相汯,意味深远地说道:“相家主想知道的全在锦囊里。”
相汯撮了撮挺直鼻尖,讪笑道:“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里面的物件与相家脱不了干系。”黑衣人染了腥红的唇际咧了咧。
“相家的东西怎么就沦落此地,需要你来关照?”相汯忍下又踹上一脚的动作,深怕话没问完不小心把人踹没了。
“相家主可以打开看看。”黑衣人眉眼里尽是不怀好意的引诱。
暗夜里的阴骘神色看得颜娧极为不适,这般作为多数都是因为物件上沾惹了什么不该沾的,难道是想借机扳回一成?
是以她暗地摧动了回春将锦袋里的物件巡了一回,果然再回来的青虫一脸餍足的模样,瞧得好奇的百烈也跟着钻进承昀手上锦袋,再出来也是一脸陶醉。
俩人:……
这是吃了什么?
“生灵怨。”
“逢生泉。”
两只青虫惊愕互望,立即钻进了对方锦袋,再出现竟是化为银蛇模样,各自餍足陶醉的蜷在俩人腕上,看得颜娧不禁想再掐上银蛇三吋。
“终于不需要以你们的内息为食了。”回春说得万分感动。
原以为找不着大仙留给牠们俩的灵食了,未曾想竟被藏于此处。
颜娧手上的神国玺附着了生灵怨,正是百烈的所需灵食,吸吶异界未能寿终正寝进入轮回的灵体。
承昀锦袋里的白轩玉,吸取了所有万物新生气息的逢生泉,供应回春支应神后所需灵气。
殊不知为何会被藏于此处机关城里?
此时俩人也才想起,方才入楼阁的黑衣人共有六位,离开时包含守门仅剩四位,想来此人想拼搏最后一把换得一线生机……
佯装无视地倒出神国玺,颜娧佯装无事的轻抛了数次,若非黑衣人惊恐闪躲神玺已砸在头上。
连国玺落地也不敢伸手,想来是清楚上头有什么吶!
若无其事拾起直落黑土里的国玺整理脏污,颜娧佯装不解问道,“这么精致的玺印怕什么?”
“你...你...你...”黑衣人恐慌得口齿不清,不敢相信面前之人竟全然无恙。
光是取出两个物件便折损了两三人,那暗卫在痛苦哀鸣声里,瞬间化为枯槁干扁的尸体,为何她竟能全身而退,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
“我怎么了?”暗夜里白玉般的纤手格外引人注目的指着自个儿,又将掌心大小的玺印递予黑衣人,善心大发般的问道,“那么多人为这东西殒命,难道你不想瞧瞧清楚?”
本想找个机会逃出升天,未曾想竟有人能不畏惧国玺上的诅咒,普天之下又有何人有如此能耐?
“神....后?”黑衣人心惊胆颤地以肘支撑退了半步?
曾听闻奕王麾下提及神后再临,定会来到东越拯救黎民百姓,唯有神皇神后方能碰触神国玺印……
身处梁王麾下查探消息多年,一直以为定是笑话一则。
奕王破坏晓夷茶山、多次擅入神国皇陵,偷盗庐县矿产整军,梁王全是知情者,然而关于神国之事,在梁王眼里不过是个灭国多年的历史,并未将神后再临之事放在心上。
多番派遣暗卫前来取得这两个物件,也不过为了给奕王下个绊子,多给些圈子绕好拖慢整军脚步,好叫他有更多时间储备实力。
已过往羁绊百姓能有什么好下场?
“神后?”颜娧阴沉可怕的眼眸流连着黑衣人,扬起乖张冷笑道,“知道太多的人不适合呼吸。”
伴随磔磔怪笑将玺印硬塞入黑衣人手中,在身上磨蹭许久也未见黑衣人有什么立即性变化,只有杀猪般惨叫响彻夜空,叫得众人耳朵受不住。
“够了吧?要死早死了还能这么叫?”被吼得耳朵发疼的相汯,一脚踩住了叫个不停的男人。
黑衣人蓦然停止叫喊,死死抓着眼前玺印,匪夷所思的看着血肉尚在的手脚,讶然问道:“我还活着?”
“你活着,我们快吵死了。”瞟了一旁默默端详着白轩玉的承昀,她捂着耳朵无奈说道,“两块莫名其妙的破石头,值得你们三番两次牺牲人手?”
黑衣人捧着玉玺,冷森森笑道:“只要能给奕王添堵,我家王爷就成功一半了,如若不是相家碍事,雨田城早掌控在我家王爷手里了。”
“瞧你说得忠肝义胆的,别忘了,你家王爷要你命!”
第476章 愣头
黑衣人冰冷眼眸扫了仨,质疑问道:“难道我还能有命?”
“你都成了神后了,能没命?”颜娧调侃着慌张抱着玺印之人。
人全在这也不担心他跑,就算真跑了,适逢锦江大潮能上哪去?
“我?”黑衣人一脸错愕。
他怎就成了神后?
“你方才不是对着掌印之人喊神后,现在是誰拿着自然是谁。”颜娧一派无辜地大眼扇扇。
两人此番往来,听得相汯心里有了几分顾忌。
神国灭世多年,神后至今不知所踪,肇宁帝也成了庶人关押东越至死,再怎么辉煌鼎盛的过往也不过云烟。
相家为保子孙不再重蹈海贼之路而主动臣服,只为固守织云岛,求得一份后世安宁。
接掌家主后应对了诸多接踵而来的问题,方知晓原来相家造船厂,竟随着神后一夕间沉入织云岛海域消失无踪,不管水性再好的船员们,如何深潜也没能找到半点痕迹,恰似从未存在于织云岛。
至此相家仅能年年耗费重金努力勤修养护船只,以确保家族世代船只不匮,因此当小妹儿抛出重建船队入运河不符成本时,他心有戚戚焉啊!
年幼的相芙也开始忧心相家是否能延续,进而四处奔波寻找冶铁术,期望能冶炼出能承受船只龙骨的卡榫。
神后再现一事,在两人口语间如此稀松平常,小妹儿来自北方,难道也知晓在东越盛传之事?
相家所需如今全系在颜娧身上,怎可能对神后一事全无念想?
黑衣人颤颤捧着玺印不敢动弹,手下如何成为干扁尸身仍记忆犹新,捧着受诅咒之物,不知何时损命,心里如何湛然?
想也没想地将白轩玉也塞到黑衣人手中,承昀弯下腰戏谑问道:“这两个物件全在你手里了?你是神王?神后?”
黑衣人嘴角莫名地抽了抽:……
“如果拿了这东西就能成为你口中的人物,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颜娧话毕不忘语重心长的慎重颔首。
“快!我要看你怎么变?变给我看一个。”相汯暂撇心中忧思,又挂回那玩世不恭的浅笑,跟着蹲在黑衣人面前。
惊恐过后,面上全是被嘲笑后的愠色。
三人包夹得黑衣人心里全是扼腕,物件全在手上又如何?
能跑得了?
“如若这世道能拿个物件就能成为天选之人,你那主子怎不自个儿来取?傻得叫你来?”承昀将物件归回锦袋塞到相汯手中,力道大得差点栽跟斗
“你要当哪个?”见黑衣人迟迟不语,颜娧眼底狡黠笑意不减,意味深长道,“想来你以为里头有些什么,哄着相家主打开,好让你以为的东西索了相家主命?”
黑衣人因被准确臆测心思而局促不安,不敢迎视询问目光的撇头。
“敢领着人来此地,想来也是知道要找的是什么。”承昀擒住闪躲的下颌,瞳眸里异色乍现,低沉清雅的嗓音缓缓问道:“你的主子要这些物件作甚?”
黑衣人眸光瞬间涣散,口中喃喃细语似乎有所抵抗,在他次次声声寻诱下,四肢终于放弃了抵御无力下垂。
“奕王想取得神国玺,希望能够开启皇陵密室取得肇宁帝陪葬品,多年来苦寻不得,奕王在一次周折,辗转得知神国玺封藏在雨田城,因此数度遣人打探藏于何处。
梁王得知相家正在寻找冶炼之法,也清楚相家目前困境,亦是辗转得知白轩玉能够开启织云岛造船浮岛,为能取得白轩玉进而控制相家而派人哄骗梁同知血祭机关楼阁。
此次潜入两王安排的人手,只是奕王麾下暗卫一位死于城东楼阁,两位死在城北楼阁,我们已事先处理好部份尸首,打算佯装潜入失败,未曾想棋差一着取得的两个物件都在家主手上了。”
相汯没来得及消化完面前施展魅术的吃惊,又皆收了大量讯息,不由得啧啧说道:“这是黑吃黑啊!”
承昀纳回内息丢下贼人,不知深意的浅笑瞅着相汯道:“想来相家在梁王眼里还有点利用价值。”
“海船快被我霍霍光了都……”相汯不可置信的端详,与家主令牌有相同雕琢的白轩玉,半晌都没瞧出这块白玉有何用处,一察觉不小心泄漏了真实状况,连忙捂着嘴讪讪笑着导回正题道,“想不到两个王爷都是穿着衣冠的禽兽。”
一脚踢远黑衣人,在旁警戒的戍卫立即向前,将受魅术而昏迷之人捆绑送狱,颜娧负手于后,瞟着相汯手中的白玉令牌,不冷不热问道:“看了半天可有看出来怎么用?”
“刻划的铭文有点熟悉,好像...嘶...织云岛的佛正寺....可是又缺了一角。”相汯不肯定是否真瞧出些门路,心里也纳闷得紧。
凡胎肉眼看不出来,她还能看不出来?
“给。”颜娧一声轻叹息由腰际取出相家徽印递上。
“嗯?”不是说不还了?相汯没反应过来。
“试完得还,就最海贼起家也得信守承诺。”颜娧慎重提醒着。
相汯:……
都被涮了一天了,天都快亮了还没打算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