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赫见摆了摆拂尘,倾身佯装细声其实声音大得很說道:“那有何难?人家在西北出名得很!西北草原闻得名号便先震了震。”
晁焕捻着小胡子扬扬眉眼说道:“小师妹说他挣军功买酒喝是当真的吶!”
“八成是,否则不会让别人扛着宣威将军名号回西尧。”舒赫眼里凝着质问,等着人家给答案。
“我那是保卫疆土啊!不是同你的黄帝道一般?”承昀没好气瞪视回去。
“当然不一般,我是修道之人,你是俗人。”舒赫睥睨回望,说得那叫一个高贵不可攀。
承昀蓄意越过舒赫看向晁焕,冷冷笑了两声,半点没有因为俗人不悦,懒洋洋问道:“他也这么骗你们入道?”
舒赫被揭破得尴尬:......
晁焕也不只一次见两人斗嘴,无奈苦笑道:“好兔不吃窝边草的道理,还没参透。”
承昀认同地频频颔首,没理会舒赫脸色,淡定说道:“明日送厉峥回临辉城,我们去把把皇陵哨探给摸了。”
“你看看,又是杀人!”舒赫挥着拂尘都抖得站起身了。
承昀无奈耸耸肩,扬起戏谑笑意问道:“师兄不舍得你家小师妹沾惹杀孽,那便请二师兄代劳吧!”
“好嘞!”晁焕替代回应,扬扬剑眉,兴奋垂手道,“明早送完厉峥我们回军营去。”
舒赫怔怔看着两人,怎么觉着被套路了?
居然没人要陪同下皇陵?
.......
蓟山连两日宴饮,终将雍尧两路人马送离。
连带送走满脑子想带她回北雍而一肚子嘀咕的黎祈,颜娧这才理解安宁有多么难得。
不说黎祈不畏猛虎玩遍园子里猛虎们,更别说被吓得就缩着尾巴的狼群们,若非解救百兽园的恩典放在面前,黎祈该是被修理上个百儿八十次都不为过。
“师姊!全走了,可以下来了。”
闫茵送走大军后,站在主院楼阁下,呼喊着屋脊上的颜娧。
瞧着没被揪回北雍,也带不回西尧,闫茵不禁摇摇头。
山门里那些老人家真了解师姊,没点头谁有能耐将她带回归武山?
不如安排几个熟捻之人定时回报消息,还来得安心些。
紧紧揣着葇荑里的纸笺,颜娧剪水般杏眼里,显然沾惹了些许怒意。
茶树好,树蛙好,苋菜好,水源安,鳄军安,百姓安。
东越来了回信三好三安,其余什么也没有。
安排的事儿都稳当进行该高兴吶!
偏偏看了简短几句话,心里不断涌上不平怒意。
东越那儿能有什么她会不清楚?没空说几句人话?
闭上双眼,抿抿菱唇,吐出不悦气息,也深知远在他乡的男人,正透过报信来吐露满心不悦。
她给了计划稳妥,他给了一切顺利。
公平!非常公平,这场短笺战争既是由她发起,能怨谁?
谁让承昀在离开北雍时,企图将她关在归武山!
几个人什么心思能不懂?
想着山里几个爹娘能拦下她的脚步,但已有决议之事绝不能耽搁!
即便她一人也得尽速执行!
尤其遇上百兽园之事,她更加肯定离家这决定没有错!
蛊虫向来都是南楚喜好,此次陵墓里的殓馨蛊重现不正说明,楚越之间绝非只有玺印交换,皇位替换,定还有其他计划。
爹娘们身子尚未痊愈自是继续养着,这场怖了二十年的局,即将走到尾声能不去亲自放下帷幕?
不先去南楚取走百烈,叫她如何甘心?
定要叫南楚一众人等全失了抵御蛊虫的能耐!
握了握锦袋中的倾愿蛊,她已想好该如何保下许后性命。
回春驯化了倾愿蛊可有意思了,人见人爱呢!
都忍不住想见着这股虫下在许后身上,旁人会有何举动了!
虽讨厌那蠕动的小东西,回春协助下能试着眼不见为净,除了帮回春找回百烈,更为爹娘们所吃的亏,为师父的大义殒命。
她定会一样样讨回来!

第329章 劝降
颜娧一袭苏绣山水飞鹰直缀,划上英挺剑眉,如孤松挺拔之姿,妥妥一名尔雅少年,提气跃下主院屋脊,飞过瀑幕水气透着的氤氲虹彩,稳稳落在院内。
绝美飘然的一幕看愣了在前院等着的闫茵,眼底闪烁钦服光彩,葇荑捂着小嘴,见人一落地便马上靠了上去,揽上藕臂崇拜道:“师姊要真是男子就好了。”
“茵姑娘是想我们家姑爷哭死啊?”这话听笑了随后进院子的春分,咯咯笑道,“不过要是姑娘真成了男子,我也心动。”
眼眸明媚含春的春分,若不是手上端着都承盘,早也跟着闫茵一同黏上去,只稍贴喉核就成了英气勃发的贵公子啊!
半点瞧不出女儿家姿态,谁能不动心?
瞧了瞧都承盘里的各色茶点,闫茵轻捻了块绿豆糕甜孜孜嗫咬着,眼甜嘴甜心也甜,有这般风姿飒爽大师姊,她认啊!
“妳啊!这颗小脑袋除了男子还想着什么?”颜娧跟着捻了块鲜花饼,抚着闫茵发际,轻捏小脸蛋,宠溺说道,“我那新任兄长看了可还满意?趁我俩对百兽园有点贡献帮妳抢抢?”
“我才没那么容易被送出去,师姊身边这么多好玩的事儿,我又不傻。”闫茵没好气睨了要将她指派出去的颜娧,又揽回藕臂,撇撇嘴说道,“小师姊别想甩开我!”
颜娧不停啧啧的摇头,怎么就多了个黏呼的?打趣想撇开闫茵纠缠只被揽得更紧些,忙不迭说道:“亏大了!亏大了!我没带那么多盘缠吶!”
师父过逝令闫茵性子变了不少,纯善如白露陪着她那段时日还是影响了不少,嬉闹玩笑如常,心思竟反常的深沈了许多。
这般言论哪是单纯想跟着她玩乐?
背地里的想看牢她的心思仍大过于玩乐,怎么说也多吃了几年白米饭,能不懂得闫茵这点小心思?
闫茵轻倾身躯,娇俏笑道:“才不亏,能为师姊做许多事儿呢!白露姊姊会的,我全都会。”
这话听得春分不依,凝起秀眉,扁嘴呶道:“这怎么能行?茵姑娘这是打算抢了我的差事儿?”
“打住。”颜娧赶紧探手阻止接下来的喧闹,告饶道,“好不容易送走黎祈稍稍安静了些。”
闫茵自知没那本事看透她脑瓜子里想着啥,认命不解问道:“师姊都想啥呢?老躲在屋脊半天不说话。”
没急著作答,颜娧眸光沾染些许阴郁环视百兽园,轻转手上骨扇,沉吟了须臾,忐忑说道:“我想着救得了这一次,下回如何是好?恭顺帝那性子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只稍思及恭顺帝曾不远千里追袭,心里仍打了个寒颤,何况那位关将军还折损了独子,能这么轻易放过百兽园?
现下虽已解蛊,日后再来又将如何?
不日她将启程继续往南,说不担心几人能信?
如若恭顺帝再谴人来犯,这兵力绝非此次规模吶!
“阿娧对恭顺帝似乎了解得挺透彻。”亲送两军下山的清谆,踩着淡定脚步来到颜娧身边,唇际似乎勾着不在意的浅笑。
颜娧瞧着出了口气格外轻松的清谆,抿抿唇问道:“吃过亏总得特别小心,大伯父,百兽园就没个能傍的大山?”
不是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么偌大的山林园子没个主儿?
“谁说没有?这不傍着蓟山?”
清谆似笑非笑回答,叫仨嘴角抽了抽,这是揣着明白装胡涂吶!
瞧三个女娃神色难看,清谆喉间溢出爽朗笑声,剑指招了几个小姑娘一同进到正院东厢。
推开五蝠雕栏长花窗,供桌上如意耳凤钮三足铜熏炉燃着袅袅沈香,半人长画轴映入眼帘。
不正是那一幅画功精绝的美人凭栏图!
没了奇荒盒里美人图的弯弯绕绕,单纯的人物肖像画。
走进细看愕然发现图画竟是绣线,一针针钩勒得栩栩如生,不发一语的瞧着挂轴,颜娧忍下摀住发疼额际的冲动,不愿被发现认得,随着两小姑娘发出惊叹称赞。
“百兽园仅听令于神后。”
清谆的话语在她们身后传来,显得格外讽刺。
原来她费尽心思逃家,仍绕在神后遗属里......
狐狸大仙真没打算给她安稳日子过啊!
“神后失踪后,我们便不与四国往来,自成方圆,在北雍黎家的护持下,叫四国不得进犯,数十年来黎家渐渐式微,虽这些年略有作为,对百兽园而言仍晚了些,贪婪一旦深植人心,想的便是如何得到罢了。”清谆词语里尽是无奈。
这狐狸大仙是叫她沿路游玩随手收服萌宠?
当一大园子是怎么着?可任由随意把玩的小可爱?
可是标准的虎狼之师啊!
清谆扬着自信肯定说道:“经此一役,相信南楚短时间不会再来犯,百兽园能有好一阵子安宁。”
“大伯父可不能相信恭顺帝能懂何谓教训。”颜娧负手于后遮掩戒指。
“不懂得教训之人还少了?再给一次便是。”清谆坦然笑意。
“这话说得实际!”颜娧听得颔首一笑。
“园子里虽然仅有数千人口,却没有一个百姓,各个是不怯战的勇士,宁可挺着腰杆昂首于世,不愿对神后之外俯首称臣,永随神后仁义。”清谆挺起胸膛,高傲回看着挂轴。
“可是神后已然消失数百年吶!就算活着不也成了老妖怪?”颜娧试探问。
“百兽园亦是传承了千百年,难道就仍是初代效命之人?”清谆意味深长的眼眸瞅了颜娧,唇际挂着一抹清冷说道,
“天下之势纷扰多变,四国和平又能维系多久?一旦传承之人落得暴虐无道,还有几人能随?百兽园依持本心世代传承,没了神后护持这些年,不也过得随心自在?”
颜娧打趣问道:“大伯父这话说得有意思,难道觉着神后会回来?”
“会的,分久必合是必然道理。”清谆遵从眼眸又看挂轴上的女子,意有所指地回道,“东越已不只一次以神后将返劝降百兽园。”

第330章 轻巧
颜娧纳闷偏头,抬抬柳眉,几不可闻的苦笑问道:“东越神国使者也来找过大伯父?”
清谆冷哼了声,戏谑笑道:“拿着一沓破天谕便要百兽园归顺,所幸百兽园蓟山地界黎北雍近了些,到底占了地利,东越术法在此地仍施展不开。”
颜娧闻言咯咯笑了,总有叫单珩吃鳖之时,那个破字听起来就是格外舒心,不禁愉悦地闭眼,轻摇头颅享受这份舒心。
清谆为着那也字也不挑挑剑眉,迟疑问道:“阿娧知道神国之事?”
颜娧勾起笑颜,简略说道:“遇上过一个叫单珩的神使。”
清谆凝眉问道:“阿娧也被为难了?”
“说不上为难,吃了点苦头。”颜娧勾着玩味浅笑。
自打方琛处理了他们下的暗手至今,身边便没再出现单珩人马。
若依清谆所言已来骚扰了数次,姑摸着也是这一两年之内,如此看来应是东越劝降不成,奕王又不敢善动兵权,怂恿南楚来淌浑水?
若真如此,更该想想奕王与恭顺帝谈妥了什么交易?
“谁吃了苦头?”清谆眼神里充塞不可置信。
她看起来就不是个肯吃苦头的性子,光看她请春分塞入他人衿带到关纬小儿手心,这仇究竟记下多久了?
身旁两人忍俊不禁侧身偷笑,颜娧尴尬回笑道:“都吃了。”
总归还是都吃了亏,这种事儿还需要细算?
又不是重点!
颜娧垂眸沉思,又是一声轻叹道:“所以百兽园其实是神后的宠物园子?”
清谆嘴角抽了抽,不是滋味的喃喃说道:“可以这么说。”
“如此说来大伯父的先祖可厉害了,能把宠物园子养成百兽大军呢!”闫茵贼溜的瞳眸不晓得又转悠着什么,轻靠在颜娧耳畔期期艾艾问道,“既然是宠物,我们可否带一只路上溜溜?”
“跟野放差不多的猛兽,妳敢带在路上溜?”
颜娧无奈发笑,闫茵这胆子大得不知道什么叫危险?抑是被丢进笼子那日太早出笼子,没给闫茵起到教训作用?
闫茵秀眉轻蹙,咬着唇瓣思索道:“看着都挺温驯的,会咬人?”
“妳认为神后会养着大猫给人蹭暖啊?”颜娧还真被那天真眼眸击败,骨扇轻敲了闫茵头颅,苦笑道,“叫妳给大猫们蹭胃袋还差不多。”
清谆为铜熏炉埋上了沈香煨炉,静谧氛围瞬时感染了仨,倾刻精碳煨得阵阵幽香,琢磨功法细致得叫颜娧咋舌,那像是三大五粗的大男人?
将铜熏炉恭谨供上桌案诚心顶礼,看得一旁仨也不管懂与不懂,都跟着紧张顶礼,惹得清谆摇头笑道:“阿娧对神后了解甚多?”
“不多,家中长辈给了我些书简。”颜娧勾着似笑非笑,也不晓得该不该说个明白,像被扯乱的毛线球般繁杂线索说了谁信?
“裴家真把妳宠得无法无天吶!”听闻清瑶提起原本仍半信半疑的清谆,这下不信也不成,那个世家能有关于神国的纪录?
“我家姑娘自小天赋异禀,主子不宠她宠谁?少门主都没姑娘受宠呢!”春分夸自家瓜甜半点余力都不留。
“单珩提及裴承两家有神后音信,是否......”清谆也不清楚问得对与不对,这些年不只一次听得神后消息,叫他有种想寻到主子的冲动。
“大伯父都说他带着破神谕说屁话了,真信得神后出世?即便神后真轮回而来,又能对这四国造成什么影响?难道单凭一个神后便能让百姓丰衣足食?”颜娧清澈眼眸扬着明媚笑意,唇际也勾起了那抹熟悉的淡雅浅笑道,
“与天拼博定是拼不过,谁能挡得了老天神来一笔?可我向来不信命,等运来不如努力造运,相信只稍做好万全准备,运自然会站在我身旁。”
以往工事即便计算得再细致,也仍偶尔会出现无法捉摸的意外,她的工作不正是猜想各种意外的解决之道?
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不肯面对的问题。
清谆因这席话而顿了顿,咀嚼着年轻小姑娘话语里的隐晦深意。
神后出现与否干系何事?
的确如此啊!百兽园已失了神后几百年,不也将园子看顾得挺好?
不说蓟山周遭百姓安居乐业,也得了个无人敢在荆州屠害百姓。
神后存在与否,他们都按着神后信念,事事以百姓为优先,拘泥神后是否轮回重返作甚?
“我这糟老头子竟被小丫头教训了啊!”清谆频频摇头,剑指轻点,胡髯里勾起释然浅笑。
颜娧恭谨做揖致敬道:“大伯父哪是糟老头?是英明神武的老头。”
“这丫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清谆失笑。
颜娧装愣地问道:“英明神武还不够好听?”
“行了!行了!我可不敢跟妳口舌之争,那张好看的小嘴儿叼着呢!糟老头子吵不赢。”清谆摆摆手送客。
“大伯父这是河过了桥能拆了啊?”嘴上虽抱怨着,颜娧仍顺从揖礼离开。
迎着徐徐凉意徐行回飞瀑院,颜娧支使着春分收拾行囊,也跟着整理谛听身上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