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接着!这是王爷交代给您的!”
颜娧一愣,接什么?交代什么?
那一瞬,什么目瞪口呆,什么哑口无言,都无法表达她内心的诧异了。
她眼睁睁看着承熙凌空飞起,飞跃堤防柳树、十尺江岸往船上飞来。
她到底都遇到了怎样的怪人?
能这样把一个六岁孩子,西尧的一国之君,这么轻松愉快地凌空抛出?
再怎么困惑,看到孩子过了抛物线最高点,要开始往下掉时。
什么问题都不重要了,她再不接小孩便要捞小孩了!
只得提气轻点甲板腾空接下飞跃江岸的孩子。
“在下告辞。”
向凌任务完成,踩着轻松愉快的小马步,哼唱着小曲儿,悠哉地离去。
两主仆相觑了眼,两脸无奈的看着紧抱在颜娧怀中的孩子。
颜娧从胳肢窝一把抓起孩子,悬在半空问道:“你跟着我们回家做甚?”
这一瞬她突然理解,为何当初裴谚要将她挂在墙上。
这个高度,甚好!
承熙扬起十足可爱浅笑道:“我想看看小婶婶怎么赚钱,皇伯父准了。”
颜娧:……
怎么就没人问她同意不同意?
这娃儿一路哭假的,抹眼泪也是假的!
“你是皇帝,等婶婶赚钱上贡即可。”她没管他手脚跃动想蹭近,将人抓得更远些,只稍一放手便得捞小孩。
承熙晶亮小眼绽放光芒,双手交握成拳,诚挚说道:“小婶婶不是说,得来不易才懂得珍惜?送来的,跟自个儿挣的比起来,当然要学着挣看看。”
颜娧嘴角抽了抽,她算不算拿了石头砸自个儿脚?
被自个儿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是什么感觉?
迎照在太阳雪里的晶莹娃儿,那双眼放光的萌样怎么感觉忒熟悉?
这不是她自小用在别人身上的招?连这也要来报应?
好不容易归武山里的熊孩子们都大了,又来个需要奶的?
颜娧凝着柳眉苦笑道:“我山上护卫怕护不好你。”
白露在旁轻拉着颜娧衣袖,饱受伤害的眼神,怅然道说道:“姑娘这么说,山上的人都要难过了,看个小孩又怎么了?当初姑娘也是小豆丁啊!”
承熙笃定的颔首道:“皇伯父说,小叔父和小婶婶便是最好的护卫!跟着你们他能放心。”
颜娧有种腹背受敌的错觉,承熙的萌攻,白露的苦攻,舱里还有个超级大魔王……
她能不能把船掉头返航?
猛地一震,又顿了顿,她怎么就忘记了!
之前承昀提过,这小娃儿的能力啊!
忽地,她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不正好带回家给黎颖玩玩啊?
承熙蓦然一颤,小婶婶眉眼间的笑意来得太突然,吓得差点想逃了。
小眉宇蹙了下,怕什么?既然都来了,还能把他扔飞了不成?
颜娧见他的眼神转换也不禁笑了出来,这是谁吓到谁?
她眉毛弯成温柔弧度玩笑问道:“跟着我要端茶倒水、洗衣迭被,你也愿意?”
小娃儿闻言,眉开眼笑,小婶婶答应了!
“行啊!”承熙回答得极为爽快。
同他在风尧军营里的生活差不了哪儿去,怕什么?
在军营里容易吗?哭死小娃儿了都……
说不准跟着小婶婶还能过上好日子呢!
颜娧蹙起柳眉看了娃儿一身行当,即便冬日再冷也似乎过于厚实了些。
放下娃儿,认真看了褙子底下的衣物。
一、二……九、十,数得她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狐疑问道:“你准备没包袱,把全部家当穿身上了?”
穿成一颗球状也不简单了,跟她回北雍是真临时起意?
“收拾行囊太麻烦,穿上身快点,我怕赶不上船了。”承熙眨了小眼自负说道,“没师父带我来,这不是真赶不上船了?”
方才那个空抛真的太过瘾了!
颜娧真真服承姓一家了,总能时不时地给她惊喜!

第199章 玩偶
苦苦等不到人承昀,一出船室见到承熙,怔愣在当下,呐呐问道:
“你为何在此?”
颜娧见男人诧异得想将承熙扔回岸上的神情,忍俊不住地笑了。
这惊喜大得连他都吓到,她也没必要大惊小怪了。
承熙穿成球跑起来还真可爱,瞧不到路而扑倒在承昀跟前,仍没忘赶紧抱上长腿,甜腻地喊着道:“小叔父!要出门怎能不捎上我!”
“妳准他上船?”承昀眼里尽是扼腕,又是美梦化为泡影的心疼。
本以为这趟船程只有他们两人,如今多了个承熙,还怎么好?
白露没读懂承昀眼里的遗憾,直白说道:“没法不准,他被扔上来的。”
“嗯,只有捞小孩跟接小孩的差异。”颜娧唇际抑不住的浅笑。
“就该让他去水里涮两圈!”承昀没好气睨了地上的娃。
说是这样说,长腿一抬将地上的娃儿捞起,轻轻一甩娃儿便腾空两圈落入怀中。
这配合度看笑了两主仆,承熙被抛飞再落入承昀怀里那灿烂笑容,都说明着早已适应被空抛的离地感。
难怪方才被抛飞,瞧不出一丝慌张,这家子玩孩子的方式还真特别!
“太好玩了!我要是能生也要这样玩!”白露双眼绽着惊奇透亮的光彩。
白露这少根筋的个性真绝了!哪个没成婚的大姑娘能自在说出这话?
“还得等妳大婚、怀孕、生子,也太久了。”颜娧朝她柳眉一挑,提醒道,“面前这个借来玩玩不就得了。”
“是啊!做啥还等生。”白露边说边接近两叔侄,勾起笑脸道,“来跟姊姊玩一个。”
她才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她只管好玩不好玩,寄乐山本就不敬拜朝臣、天子,既然敢上她家姑娘的船,就是姑娘的人,来聊聊先来后到啊!
承熙惊惧的揽紧了承昀,小婶婶身边的人个个不简单,想抓他玩啥?
“姊姊有好可爱的苍猊犬喔!”白露再次接近伸手要抱。
承熙又将人抱得更紧些,这一勒惹得承昀拧起剑眉,将娃儿直接塞到白露怀中,甩了甩云袖来到颜娧身边。
白露接了孩子,一个双眼惊恐想着逃,一个两眼放光想着玩。
她提起内息,跃上船头,先将孩子压在膝上,学着承昀方才的动作,又接连几次空抛,再度将孩子接住。
本来想逃的承熙,察觉白露比他还爱玩,第二次抛空后,也跟着玩得不亦乐乎,哪还有什么害怕?
颜娧看着船顶上玩得不可开交两人,仅能不停的摇头。
爱玩的遇上爱被玩的啊!
收回视线偏头看了似乎已瞧着她许久的男人。
她瞇着眼问道:“不是进宫?”
男人挑了挑眉,频频点头,漫不经心道:“是进宫了。”
他带了祈荒锁进宫请安,便被皇祖母道别了,作为裴家女怎可能不知祈荒锁?自然给他指了条明路。
皇祖母让他在没有弄清楚迷雾的情况下,不得回来碍眼,他自然开心地把所有的木盒都带上船,来的时间太早了些,只能在她的舱里睡了一觉。
“然后?”她睨了眼不正经的男人。
“皇祖母说,看好我孙媳妇,我就来了。”他瞥了眼玩得正欢快的两人,似笑非笑道:“本想待在船舱给妳个惊喜,结果是妳给我惊喜。”
颜娧捂着胸口道:“可不是我!我收了两个惊喜,需要收收吓了。”
伤春悲秋的绝美意境,她难得想来一下,没料到怅然不到一刻钟,收两个惊喜,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需不需要我代劳?”承昀骨扇在指尖回转,利落地收入腰际。
颜娧后颈一缩,失笑问道:“收吓你也行?”
他长指轻敲胸膛自负道:“楚辞,招魂篇,为了那娃儿可修了不少次。”
“每天空抛他,再每天帮他收吓?”她实在抑不住嘴角上扬。
这家子太绝了!
“没办法,熙儿幼时太闹了,闹到整个军营的人都快崩溃,连父王都受不住,偶然发现这样玩能不哭之后,便换成了入睡哭了。”他说得一脸愁苦。
这应该是挖东墙补西墙的最高境界了,也难怪对这孩子多了一分包容,能耐得住他的黏腻,原来是亲手奶大的患难之情。
这时,她觉得承熙小时候太可怜了,被吓得忘了哭,还以为他喜欢这样玩,她完全可以原谅他的爱哭,没被吓死就不错了!
颜娧中肯说道:“熙儿命真大。”
一个男人奶孩子,往往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一群男人奶孩子,往往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承昀将人揽进胸膛,真挚星眸认真问道:“需不需要夫君收吓?”
她侧身避开完全贴入胸膛,望着船顶乐不可支两人。
“我看着比起收吓,先准备一顿丰盛午饭比较重要。”
两人在船顶都玩疯了,白露根本当得了新玩具啊!
一个敢玩,一个肯玩吶!
“我觉着收吓这门功夫,你该传给谷雨。”她似乎已预想到白露孩子以后会如何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承熙已经找到了一个大娃娃。
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平静。
……
幽夜阒静,临水悠悠。
玩闹了一日的俩孩子,终于安静睡下。
松了口气的颜娧,瞧着怎么都要在她房里睡下的承熙,那安静恬适的睡容,不禁令人怜惜。
怎么也想不透,为何赵太后能放得下这么精雕细琢的娃儿?
如若赵太后有着裴绚愿意撑起国家的胸怀,相信承澈不会这般剥夺属于她的人间亲欢。
执念害人啊!
人生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面对困难本就得考虑现实问题,现实她已属于西尧皇后,现实也不容许他再惦念着雍德帝,既然没有被允许的可能,为何要为难雍德帝又为难孩子?
洗漱后的承昀,回到本该属于两人船室气得笑了出来。
白露为了伺候主子,睡在房间里,他也就认了,只要有他在,她就会识相地主动睡到外头去。
怎么今天连承熙也在这睡下了?
这娃儿就这么塞在大玩偶身旁沉沉地睡了。
堂堂西尧皇帝陪着他媳妇的侍女睡在地毯上。
累瘫的承熙不停呓语道:“白...露...姊...姊...好好玩……”
两人透着摇曳烛光相望,莫可奈何地相视而笑。

第200章 手炉
静谧夜,水悠悠,水面碎冰流水撞击船身,自成绝响
本该闲情逸至,却因水下有不该存在的人而坏了兴致。
烛火轻舞,映着桃花笑颜,颜娧打趣问道:
“敢问夫君,收吓的功夫有没有包含除水猴子?”
承昀落坐床沿,见她已卸下重甲,主动接手整理长发,讨好道:“夫人之命,不敢不从。”
还以为她没发现船底下异样,未曾想是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两人换上劲装方便在水下活动,颜娧轻轻按了按白露,见她几不可见颔首,将承熙再收紧了些,便起身往外走。
船室外几位正松着筋骨的棹郎们,正扭着脖子等着吩咐,看着姑娘姑爷换上劲装,几人都露出惶恐之色想阻止,颜娧立即做事噤声。
船上棹郎们得帮她看好了船室内的人,稳住船行速度,能在冬日躲在水下整日,没有上好内息不可能轻易办到,想来不是容易相与的。
上不了船,能沿着临水一路跟随也绝不简单。
她将早备好的指令交给棹郎们,几人看得纷纷握紧了拳,又看了姑爷镇静,只得按照吩咐,捏轻脚步各自回到岗位。
船上多了承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主子们打算亲身下水解决水猴子,要他们尽全力加速离开,开船主子们不会,自然只能他们去。
两人几近无声落坐在船尾,等着水中冰花拍上船身顺势入水。
入水后颜娧旋即察觉竟能在灰暗临水里看清周遭,眼界里恍若白日,难以置信地回望了身旁一脸灿笑的男人。
他指了宽敞船底有两人,切莫声张,分配后各自目标前去。
无声息的来到换气的竹筒旁,竹筒碎裂声引来水猴子注意,迅速抽刀突发攻击,水下寒芒乍现,以短刃回旋在咫尺。
承昀迅速腕转发招,水中冰碎破水而去,击中手腕,鲜血染红江水,水猴子留下同伙握腕逃离。
他未恋战追击,赶紧游往船头协助颜娧。
颜娧借助异能已认出其中一名水猴子为单珩,似乎不讶异会被发现,而是迅速往她袭来,又是数次擦身而过。
他的目的明显诡异,不是为了抓住她,看着手势似乎捏撮着什么东西。
几次擦身后,颜娧察觉他似乎只是要故意将她置于下游,脑中警钟大作,本想加速离开水下,见着承昀已迅速赶来,也连忙提起内息,借水下碎冰攻击单珩。
单珩未在意身上伤势,露出更诡谲的浅笑,见承昀已来到身后,将成包夹之势前,旋即转动腰间魔方离开现场。
颜娧迅速离开水下,轻扶船身跃上船板,退离船沿五步之遥才停下来,承昀追上船正要靠近确认时被喝声拦下。
“先别过来。”颜娧摸了摸脸颊、颈后、手脚,都检查一番后,未觉得有任何异常。
“如何?”承昀想碰触又被她一个闪身逃了,脱了护甲小媳妇,连他也会失手。
“先等等。”她蹙起柳眉惊疑说道,“单珩那眼神太奇怪,他不是来抓我,像是个在布陷阱的猎人,我怀疑他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她瞧不出端倪,不能让他无故涉险。
“可有不适?”他也瞧不出任何异常。
“就是没有才害怕。”颜娧又退了一步。
究竟一日两次蓄意靠近所为何事?这些不知道脑子想些什么的神国使者,应当不会做些无益之事。
这种明显知识缺乏的沮丧,真是令人不悦!
定得找机会将魔方拿回来才行,否则这么动不动撩起一波秋水,便挥衣袖逃离,怎么受得了?
过了一盏茶也毫无异状,承昀受不了地提了气,预测了脚步,挡在她逃脱的动在线拦下她,不管反抗仍纳入怀中。
一阵内息来得霸道急切,让她虚弱瘫软在他怀中,心里气着他的不顾一切的急切,又感动于他完全不在意可能一同落入陷阱。
两人身负凤鸾令早已毒物不侵,运息探入周身大穴,往返数回也没发现任何异状。
单珩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连他也看不清,他提议道:“要不下个套子捉回他?”
颜娧恨恨地说道:“没拿回风动魔方怕是不好抓。”
玩具被抢走本就不悦,还因玩具被玩了几次,更不悦了!
如今只能想着赶紧把山上送来的锦盒一一解开,看看有没有相关线索了。
否则,单珩一次又一次设陷般的接触让她寒毛直竖。
他不容拒绝地横抱起无力抵抗的身躯走入船室,小浴堂内早已备好热水等着他们,为她卸去劲装和衣入水。
他随意取几瓢冷水冲了几下,便转身到花梨木湘绣锦屏后更衣。
“临江还不够冷?”颜娧浸在舒服的热水里,看着锦屏上倒映的精壮身躯,不禁有些口干舌燥而赶忙甩了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