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肇宁帝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子嗣传承,你这神国复位给谁啊?”颜娧有个好姑姑,该听的,她可没落下过。
男子高傲道:“天谕既然找上奕王,自是奉奕王为主。”
虽然已知东越奕王掺和了不少事儿,为控制人心而扯出了天谕神女来。
说的人可笑,信的人可悲,虽知此人出不去,还是再补上一刀道:“对了!你说的施颜姒也是芳龄十四啊!也不是花信年华,你们悠着点找啊!”
探得了这些荒谬之事,心里已是方寸大乱,表面上依旧得佯装得毫不在意,轻松悠闲地笑着,深知那个……
花信颜女,只有她啊!
谁会知晓十四岁的她承载着超龄的灵魂?
幸好破天谕也是秉持着神学神秘的理念,说得是不清不楚,让这些人信得糊里糊涂,唯有当事人才能理解所言之意。
男子又是磔磔怪笑道:“天谕说了,神女会主动前往东越与神国传人成婚,诞下后嗣传承神国。”
颜娧闭了闭眼,无语问苍天,心里感慨万分,这是说她会自投罗网?
提前叫她知道这些,能做不少防备了,她相信立秋能为她打点好前路。
“你们又如何知晓奕王为神国传人?”承昀虽知荒唐仍想一问。
奕王都已年过半百,长久以来不进政权核心,连乾清帝养病也不曾过问、探视,花了这么多心力布这么大的局,只会给他的儿子厉峥铺路?
如若贪恋权贵,怎不是自个儿坐上帝位?
或者肇宁帝真有血脉传承?
东越供养着肇宁帝养出了想一统九州的心思?
何况,东越也是这男子口中的窃国者之一。
“天谕示下,神国史志上稀奇物件都在奕王手里重现,还不能说明他是天选之人?,东越已非三国可以匹敌了。”男子冷森森笑道:“奕王手上可不只取魂针。”
承昀心神醒豁一震,厉煊提及的戏秘盒,厉行的风转魔方,的确皆非寻常之物。
“扰乱北雍只是主子的第一步,虽然现下未见成效,你们且等着!”男子正以奇特角度扭转着颈项,喉咙深处发出了不同于常人的粗嘎声,沉沉笑道,“小姑娘,不管妳是谁,身上有东越的东西,便瞒不过我。”
倏地,男子锁炼下的双手成弓,内息一运,力道大得众人来不及反应,颜娧便被一阵强劲狂风带走。
再转眼男子仍被炼缚的大掌,已提着颜娧后背衣裳,挑衅一笑道:“风转魔方是个好东西。”
男子低头咬下她腰际锦袋,以口舌扭转风转魔方,颜娧来不及挣脱箝制,便被一阵狂风一同带走。
承昀腕转破空,风刃追击,击中男子擒抓颜娧手臂,鲜血溅洒瞬间,两人已消失在地监内,楚钧长剑追击仅落在木柱上,木柱上仅留下链锁。
大意了!
“快追!”承昀神魂俱裂的焦灼下令。
风转魔方不会离开太远,男子负伤状况更不可能走远,何况几番梦回后,多数人应为强弩之末,根本无力逃脱。
内息如此深厚之人,委屈数日潜藏地监之内有何用意?
楚钧以哨音召集所有暗卫,两家人兵分八方,迅速散去寻找颜娧。
……
扑通通。
两人应声落入临江水,双手没了桎梏的男子,落水后狠冽地掐住颜娧颈项,男子披散的长发,如同他的面貌颠狂张扬。
血色迷茫了两人视野,水性熟捻的颜娧发招迅速,腾转身躯欲逃离束缚,男子吃疼稍松了束缚。
这绝对是风转魔方的阴谋!为什么每每都会选择有水源的位置?
男子受到攻击后,猛然发现她懂武!
那妖娆身段下还能有一身武艺,必为裴家女无误!

第157章 使者
颜娧趁男子手上一松,又在伤处补上一击,男子吃痛解除颈上箝制,再次腾转,凫水离开他可及范围。
东越临海,水乡之国,男子亦擅长凫水,不顾伤势奋力在水中追击颜娧,数度捉住了脚裸,拖回身旁,以肘擒住颈项压于水下。
她庆幸长年水下练武,早已习惯灭顶之感,更深知护甲落水沉重拖慢速度而完全不敢松懈回击挣脱,更不敢缓下速度,尽全力拉开距离。
拉扯间,还不注意扯下了男子的假面,真假脸色间,她看到追捕猎物般的狂热,只得再沉下水面快速溜走。
男子浮出水面换气,她也赶忙换气后再下沉,数度在失之毫厘里间错手而过。
几番追逐仍没追上,男子面露惊喜道:“能凫水如此之好,真该身为神国人!”
他的评语颜娧没有放在心上,冷眼回眸后继续往岸边前进。
正午时光缓了冷冽秋意,想置她于死的冲动在追逐中削减殆尽。
潜入水下接着追逐,她如鱼人般优美泳姿,看得他几乎忘记浮水换气。
见她已往岸边游去,西尧那位世子,应该极为熟悉魔方习性而来得极快,已在岸边等着她,单珩果断地停止追赶,飘浮在水面上,远远看着岸边的众人。
承昀将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的颜娧纳回怀中,摧动内息温暖她。
冷冽临江水,为单珩醒了不少神,几番梦回后的昏沉颠狂已逐渐退去,点了周身大穴止血,撕去逐渐化在江水里的人皮假面。
那日,云丰山上两人十分有默契出手极快,原先已经抱着必死决心,没想到他们留了他一命。
第一次地间审问,探得她身上有风动魔方,便决定赌上一赌,请了他们来交换了些讯息。
本以为能从两人身上获得关于神女的消息,未料只有十四岁的施颜姒,连她真正姓名都未探得。
天谕从未有误!本该三代无女的裴家,何来女儿与承家结亲?
为此他才找上了那位小厮,谁知花银子仍收买不了,愤而以取魂针控制神魂,可惜所知甚少,还为此暴露了踪迹。
南楚国宴他也有列席,那位颜娧大掌柜声声谚儿叫得令人质疑,若不是那日所有人都安全离开南楚皇宫,连他也怀疑着她究竟是谁?
载浮在水中与两人远远对望,单珩提气以内息传音道:“在下单珩,乃神国使者,蒙承世子多日梦回招待,改日必还。”
这笔帐,他记下了!
他还得先找机会回别院将那人处理了!
话毕,单珩便潜入水中离去。
承昀拦下了追击的暗卫,冷然道:“别追了,你们水下能耐没他好。”
有他内息温着仍冻得发抖的颜娧,不忘提醒道:“他拿走了魔方,快回别院!”
还不清楚那人底细前,他们得先设法保住另一条线索!
这里离别院非常近,如若单珩转回别院,楚风立秋都不在身边的前提,整院小厮丫鬟没人能耐应付!
承昀星眸冷绝,抱着仍颤抖中的颜娧,旋即数个提气往别院去。
……
所幸,单珩伤重并未返回王府别院,两人更衣后,便在房内起了熏笼,承昀揽抱着颜娧,不断以内息温暖她。
小日子刚刚结束,便泡入冰冷临水里,这窈匀丹她真断不了!
“这神国使者又是做甚?”颜娧透过凤鸾令不断交换内息,仍缓解不了身上冷意,心里头全是郁闷!
身体爽利没几天又掉入临川,这副破身体究竟怎么了?熏笼都起在身边了,身上的冷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那般的令人颤抖……
以往没那么脆弱啊!
“妳先暖上身子再说。”承昀现在直想把母亲给找回来骂一顿,四个月的耗损怎可能在几日内补回来?
“你可以边说啊!”颜娧将冰冷双手放上他脸颊,引来他不悦拧眉。
承昀万般无奈叹息后,以一双冰冷葇荑蹭开衣襟、中衣直接熨烫在他炽热胸膛上。
那瞬间,颜娧觉着听到冷热交融的冷吱声,不由得咯咯笑出声。
八风吹不动的冷毅脸庞,难得有镇压不住的复杂神色。
“我牺牲小我来温暖妳,妳还笑话我?”承昀又上前了一步,紧靠她身旁,在耳畔轻声吐气道,“还是想换个方式取暖?”
颜娧霎时绯红了俏脸,他什么都不需要多做,那张薄唇随意的三言两语便能叫她小脸发烫。
“效果还不错!”承昀唇间溢出了轻笑,唇齿轻咬着小巧耳珠,换来怀中人阵阵轻颤。
颜娧抽回手推开人,跳离他的怀抱,捂着被侵犯的耳朵抗议道:“过分了!”
“嗯,我也这么觉着,对不住。”承昀屈膝倚肘,似笑非笑招手道,“先过来。”
颜娧啼笑皆非的蹙起柳眉,那充满危险的笑容招着手,狼崽子居然拼不过狐狸?
这是什么道理?
他衣襟半敞还能见着肌理分明的胸膛,威胁性十足的轻笑声回荡房里,萦绕着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的氛围。
可怜她才离开片刻,从骨子里冷出来的寒意再次袭来,只得不情愿地走回男人身边。
幼时她深感技不如人,因此努力不懈学习所不懂的东西,深信只有不想学,没有不会的信念。
如今技不如人之感再次袭来了,唯一幸运的是,她不如他的男人,这是可以被原谅的!
自我安慰一番后,颜娧乖顺地坐回男人怀中,换来他疼惜地拥抱与亲吻。
“乖!让夫君尽责偎暖夫人。”承昀又将葇荑塞入胸膛里,环抱自她腰背透过凤鸾令运息。
颜娧扬起甜甜浅笑应道:“谢谢夫君。”
承昀眼里尽是有口难言的无奈,不晓得她要是知道被母亲坑了,还会不会有这么可人的笑容。
风刃心法本就讲究相互调息,她日日耗损不得调息,自然比往常更加虚弱,稍有改善便遇上单珩掳人落水,都觉着越补越惨淡了!
颜娧捕捉到他眼底的万般无奈,不解地偏头问道:“先说说,为何会由体内散发这无法抵御的寒冷不堪吧!”
承昀无奈漾着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看着那双无辜萌动的杏眼,这下该怎么圆?

第158章 先祖
早有所察觉,为何只有他的内息能稍感温暖,本以为是南方行所害。
如今浸了冷冽临水,沐浴、熏笼都暖不了,还能蠢下去啊?
两人静默一盏茶,揽着人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怎么圆,忽地听见门外楚钧来报而松了口气。
颜娧也不傻,松了口气而释下的神态,能装没见着?
“主子,西厢的人可以问话了。”
“带到晓湘苑。”
“是。”
四目交接了须臾,承昀冷毅脸上挂不住如常的清风闲雅,赔笑道:“要不,我们先到晓湘苑?”
颜娧挑了柳眉,睨了他不正常的神色,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媚笑问道:“何事如此难启口?”
忽地,她放倒了柔软身段,葇荑滑过胸腹腰胁,躺入男人怀中,枕在长臂上,杏眼如媚挑看他明显僵直的身段,脸上仍挂着无邪浅笑道:“都等了好些日子,不差那一时半刻,不如把话好好说清楚。”
被她蓄意一撩拨,承昀腹间一阵燥热,那柔弱无骨仍带着冷意的葇荑划过胸腹的酥麻感,差点彻底忘了何为定力。
他舌喉干涩而不停咽着来不及生成的唾沫,许久找不回嗓音来回话,又不敢也舍不得伸手移走她。
足足默了半盏茶,才清清嗓子难得正色道:“整整用了四个月内息,能不亏空?”
她葇荑又从腰胁有意无意地轻轻滑上胸腹、颈项,停留不断上下移动的果核上,轻笑道:“亏空就亏空,你松了口气是什么意思?”
这种要人命的逼供,承昀第一次尝试,他的狼崽子什么时候懂得学以致用了?
秋末霜飞的季节也逼得一身热汗,他努力把持镇定,吶吶说道:“亏空要补,妳没好好补上。”
她巧笑倩兮地问道:“怎么补?”
“每日调息。”承昀定定答道。
“喔。”颜娧挑了柳眉,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凝眉问:“可这是为何?”
承昀被折腾得仅能束手无策问道:“我与妳可好?”
“很好。”这点毋庸置疑。
“母亲怕妳不觉着。”
颜娧大眼扇扇瞄了他一眼问道:“我看着像不知好歹?”
他胸臆间溢出了轻笑:“我媳妇儿重情重义不重爱。”
若非理解她是个手心向下的性子,更明白她受人点滴不光是涌泉以报,而是士为知己者死,瞧瞧她如何照应裴黎两家便知。
她不喜被碰触,不光只对男人连女人亦同,也是观察许久才有所认知,如若放下了芥蒂,荤素皆可,更别说男女之防。
于她,熟人没有男女之防,就如同她对黎家兄弟、伯家兄弟。
她的分界线,只有熟人和陌生人。
他不指望现在的她能明白男女之间的不同,至少她的羞涩,她的柔媚,她能分得清只有他能独享,比什么都重要。
“呃……”
这评语中肯得她说不出话来,这下换她想要逃避现实了。
于他已有太多习惯存在,点点滴滴收藏入心窍,说得每句撩人情话,被提拨懂了那次不是面红心跳?
或许她向来回复情话撩拨都不尽如人意,可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
不谎不骗,这便是她。
承昀终于承受不住地拦下不停往下捣乱的葇荑,喑哑道:“不要乱看,乱摸他人。”
他欣喜在她眼里,记得贪看他的身躯,牵着葇荑来到敞开衣襟前,抚上胸膛上肌理,无比委屈道:
“虽说留了些不好看的伤痕,我仍会日日维持着晨练,等妳来……”
被他故意没有说完的话语给逗笑,颜娧不客气地感受着他温暖厚实的胸膛,直觉地回应:“我不会拉你的手摸我喔!”
她的矜持还在!这个可不能一摸还一摸啊!
男人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果然,他家媳妇果然不负众望啊!
这水泼得十分恰当!
“我没…….”
于是她的话语又被男人悉数吻去,菱唇也不由得勾起弧度,迎接来犯的温柔。
好吧!她认错!不该撩拨一个成熟男人。
一个为他克制情欲数年的男人。
……
晓湘苑
冬意渐胜,苑里三两梅树已因霜寒而绽了几株花苞。
正堂内正燃着熏笼,袅袅沈香流淌在内室,两人偕手来到小苑时,男子已在苑里等候了两刻钟。
笔直纤弱的身段,昂立在堂内书案旁,朴素靛青缎料直缀,衬托着浓厚书倦气息,舒眉朗目,濯濯如春月柳,大抵便在形容这类恭美姿仪的男子。
待两人落坐在正堂太师倚上,男子立即跪地叩谢。
“恩人在上,杜琅叩谢救命之恩。”杜琅掀袍跪地,额头掷地有声。
“无须多礼,起来说话。”承昀挥手示下。
“在下杜琅,梅绮城南濯华胡同的私塾先生,蒙世子搭救乃小人之幸。”
醒来期间已大致了解昏迷后经过,看着堂上两位衣着不俗的贵人,忽地觉着应能渡过此次难关。
承昀直了问道:“先生为何会被带去偏山?”
“那人自称前朝神国使者,前来索要家中典籍,祖传典籍怎能交给前朝余孽?
是以将小人强押上马车,凌虐殴打数日,小人实在堪不住苦刑,随意指了典籍藏于云丰山顶,所幸祖上有灵遇上两位保我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