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贵人怎么给,日后姑娘便怎么给媳妇儿。”
立秋觉得小看了承家人抛锅的本领,那一瞬连她都没注意到云袖下发生何事,摄政王妃印玺便在她家姑娘手上了。
这也能解释为何王妃急着找儿媳妇儿,听方才话里的意思,还怪她横插一脚骤然出现,害王妃又多等了几年?
摄政王能放承昀长假的原因,似乎在此时明朗了,宠妻至此,逼着儿子赶紧将媳妇带回西尧,接手爱妻不愿再捧的玉钏吶!
这一家子,她只能服了!
我的天爷啊!这是一代坑一代啊!
一手凤鸾令一手玉钏,她都成了什么了?贵重物品保管中心啊?
忽地,颜娧扬起可掬笑容福身问道:“敢问母亲,玉钏这么交给儿媳,对您可有不便?”
这声母亲她叫得心甘情愿,因为,她不会为此停留在西尧,这位亲亲婆母,亲亲母亲得自行承担,交出玉钏的不便呢!
思及此,她乐意喊上一喊,反正天塌了有母亲扛,是不?
于缨仍沉醉在小媳妇喊母亲的喜悦与幸福的同时,已陡然察觉悲怆也在同时悄悄袭来。
儿子说的狼崽子果然名不虚传,好个狼若回头,不是报恩便是报仇!
媳妇儿还没嫁进王府,定不会留在西尧,如今把玉钏给交接了,过几日回京如何处理后宫事务?卖脸?
于缨偎近颜娧身边,和蔼可亲地问道:“儿媳妇没打算同母亲回京?”
这时候才想到要问媳妇上哪去,是不是晚了些?
“儿媳会停留些时日,不日便会前往东越。”颜娧勾着不露齿的浅笑,自记忆里挖出了颜姒有为有守,进退有据应付婆母的模样,依样画葫芦应承着。
她的姿态突然变了,变得典雅古朴而陌生,修长的手臂微微弯曲,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和于缨交握在一起的葇荑柔和优雅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是方才那个媳妇儿?
“媳妇儿!方才母亲更衣可是被妳看光了,妳可不能对不起母亲吶!”于缨不管不顾地扒着颜娧不放。
好不容易见着儿媳妇怎能轻易放走?
颜娧惊恐回望立秋,眼神询问:这是几个意思??
她光看也得负责?这对母子坑她坑习惯了?
“姑姑,看一下会如何?”
“不如何。”立秋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对山门邸报颇有微词!
邸报上没有说摄政王妃母子都会死皮赖脸……
这家子有多缺媳妇儿?
立秋为颜娧日后处境忧心,难怪承昀会想着为她家姑娘设下三年婚期。
看看扒在颜娧身上的于缨,承昀都没她那么会扒!
“要不我们到梅香居再议?”颜娧对着黏皮糖撒娇最没辙,这真是她未来婆母?
可否容她去墙角先笑一笑。
邸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关于承家人的脾气个性,没有一样属实,难道这一家子全是披着严肃外衣的笑面狐狸?
“见到媳妇儿了,我还上梅香居做甚?”于缨挽着颜娧手臂又问:“媳妇儿何时离开东越?”

第140章 修葺
颜娧蹙起柳眉,犹豫推算道:“快则一月,慢则三月。”
两双大眼眨巴眨巴互望纠结着,于缨忽地头皮发麻,不抱希望仍问道:“媳妇儿回哪儿?”
“归武山吶!”颜娧漾着甜美浅笑,回得无辜可爱天经地义。
“儿媳妇不打算回西尧?”于缨捂胸口,疼啊!
颜娧绯红了俏颜娇嗔道:“王府还没上山议亲呢!”
立秋悄悄拉了颜娧衣袖,轻声说道:“姑娘不是准了?立秋回来的路上山门已周知各方,开始为姑娘备嫁了。”
立秋见她纳罕的神情,笑了笑,兀自接道:“毕竟摄政王世子大婚按着皇家规矩来办,司天监得看一个不冲撞贵人们的日子,夫人已开始准备嫁衣嫁妆、妆田妆产一应,还派了一组工队,择日启程到摄政王府布置新房,要是工细了,三年怕还不够呢!。”
“我们日子压得短了?”颜娧又睁着无邪的杏眼回望立秋。
颜娧思忖着,这应该也是承昀越来越肆无忌惮的重要原因!
翼州城那随口一回,执行得妥妥的。
立秋还没回,于缨急着帮忙回道:“够!绝对够长!放心!时间够用,可以的!王府也已经开始修葺了,裴家张罗有巡更弄的千工床也开始竣工了,能赶得上!”
如若不是被裴家工队搞得睡不安稳,她怎么会离开王府?
梅庄正好又送来今年款项,问了什么费用管事又交代不清,正好以巡查庄子之名离开王府,看看承昀这梅庄究竟搞什么花样!
初来第一天,她便喜欢上与梅林比邻而建的梅庄,宅内鬼斧神工地融合了几十棵百年梅树而建,正院尤其古朴质华得令人心动,让她当下亮了王府令牌,以总管身份自居了。
原来的张总管成了管事,这一切只早了颜娧一月。
在张管事带领下了解了整座宅邸后,知晓这一切构图规划都是颜娧一手包办,对这素未谋面的媳妇儿更充满了好奇心。
酒能酿、钱能赚、还能设计宅子?
钱赚得多省得更多,要不要给人留点活路啊?
听着张管事唠叨着颜娧大费周章,收了梅林三年落果更为不解,在不听劝告打开今年刚酿满一个月果酵时更是不解。
张管事紧紧压着槽盖不让她,她更是想开!
当她以武屈服了张管试硬开后,再怎么优雅高贵的王妃,也无法在开盖后忽地漫天飞舞的果蝇、蛆虫里继续优雅自持?
邹嬷嬷在漫天尖叫声抛下她逃出地下室,留下明显也做过相同事情的张管事,以眼神告诉她:都叫妳别开!
后来张管事告知,颜娧留下的笔记告知,那些蝇蛆是果酵食物,没那些果蝇、蛆虫,果酵还不能完成。
这些果酵究竟要做什么?她好奇啊!不留下来怎么行?
于是一听儿子不要脸都去睡在媳妇儿房里,她在王府里因他的亲事被吵得睡不着,怎么可能让他在媳妇房里好好睡!
想到这里,于缨大仇得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问道:“既然婚事已定,儿媳要不要陪母亲回京待一段时间?”
“母亲要不先拿回去?”颜娧直截了当地摊手。
于缨扶着发疼额际,不敢直视道:“换不回来了。”
颜娧偏头问道:“为何?”
“除非母亲自损。”于缨终于笑得比哭还难看。
否则怎叫传承呢!
照儿子完全抄袭父亲的疼惜媳妇之法,天知道那只狐狸儿子会不会哪天凶性大发把媳妇儿办了,要是她风破心法也达十层,可卸不了任吶!
为了前途着想,她得想办法!
见立秋退了两步,别过脸低头不语,颜娧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躲去一旁偷笑了,连她都想笑吶!
究竟怎么个着急法,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母亲打算?”这话不是她所问,而是忽地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
于缨一见儿子来,没有被揭穿后的难堪,而是扑进了儿子胸怀里,彷佛看到救星般哭喊道:“儿子啊!怎办吶?”
承昀:……
见这事态颜娧正想默默地退了几步,便被承昀获住藕臂带上前来,揽在身旁,两双同样萌动的大眼再次对视着。
“母亲猜中了前头,没有猜中后头,媳妇不跟我们回京吶?”于缨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泪扑簌簌地往儿子胸前圆领长袍擦。
“母亲就这么信不了儿子?”承昀语调里有明显落寞。
于缨听得儿子落寞,推开儿子胸膛,以绣帕抹着泪委屈说道:“府里开始修葺吵得母亲睡不好,不是你告诉母亲,睡得好,美人脸不会跑?”
最后她泪水盈在眼眶里,迟迟没有落下,揪心地问道:“母亲找个能安睡的地方,错了?”
好手段!都怪自己的儿子!还错得他无法辩驳!
颜娧看得默默往承昀身边又偎了下,这等高手只能当朋友!结了怨还得了!否则日后应付起来可累人了!
“都是儿子的错。”承昀面对这能淹死的泪也只能先认个错了。
他清楚裴家已经开始为他们布置新房,府里定是吵杂难以休憩,为了让她日后在王府能有极好的隐私,拔步床又加了宽度与深度,为方便定是在王府拆卸雕琢组合,难为了浅眠的母亲。
“可,母亲还是该信任儿子啊!”承昀将话题导回问题上,大失所望地说道:“这才过了半年……”
于缨看着儿子落寞神情,止住了泪水,嗫嚅说道:“是母亲心急了。”
这狐狸儿子难坑!狼媳妇更难坑!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得自个儿想办法了?
瞧着男人戏都能演得如此入戏,能不配合演出?
颜娧上前挽了于缨藕臂,蹙起柳眉忧心问道:“母亲可还有其他方法?”
于缨感受善意,满怀希望问道:“媳妇儿真不能随母亲回京?”
颜娧于心不忍地摇头道:“母亲,媳妇儿必须待到雪梅盛开方能离开。”
于缨挑了尾音问道:“因为密室里那堆东西?”
“嗯!”颜娧坚定颔首道,“梅绮城连三年梅子卖相都不好看,那堆东西可是他们的救星。”

第141章 婆母
于缨明显脸色沉了下来,无法想象那飞满果蛆的果酵,如何救得梅树。
哆嗦了下,选择将问题抛在脑后,洒脱安排道:“走吧!我们去用膳!邹嬷嬷去把左晖喊来见见世子夫人。”
承昀仍挂着忧郁,语调沉沈道:“回庄上吧!”
于缨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回望儿子。
“为何?”
“看到母亲跟着娧儿进来暗巷,我把席面退了。”
众人:……
几人带着各色不同的表情凝望着仍处于不悦的承昀。
颜娧立秋嘴角抽了抽,至于这样啊?什么叫见了母亲跟着娧儿,便把席面退了?
于缨与邹嬷嬷吶不出话来,睁大了双眼,等着承昀解释。
“母亲坏了我与父亲约定,我难过。”承昀说得伤心不已。
于缨忽地又抹起眼泪来,“这干吃饭何事?伤心就能不吃饭?伤心要化悲愤为食量,我是真伤心吶!”
“要不上我那儿?”颜娧不得不佩服面前的婆母,一家都是能演的!
从小被母亲演技训练,难怪她怎么装都没有用,完全看承昀心情决定卖萌受不受用!
颜娧忍不住瞟了个同情眸光给不动如山的男人,他正巧也瞟来,两人相视而笑,似乎从他无奈眼里读到了什么……
“我就想吃他一顿,怎么吃儿子一顿饭那这么难?”于缨喃喃自语地抱怨着。
颜娧思虑着于缨这番表现究竟求什么?能将儿子教导如此出色的家庭,应不会想着结仇。
颜娧葇荑探进了承昀胸前暗袋,取出空空如也的银票袋子倒给于缨看,笑盈盈道:“母亲,他身上银子都在我口袋里了。”
“早说!”于缨一听,顿时收了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便挽上颜娧藕臂走出小巷。
一岀无尾巷,左晖与马车已等在那儿,双眼发亮看着主子挽着方才可人的小姑娘。
“夫人!”左晖虽知晓今天要套路世子夫人,实际也第一回见。
“走!媳妇儿在君子笑请吃饭!”于缨利落地上了马车,拍拍空位示意颜娧。
承昀原想跟着上车,于缨唰声拉下车帘道:“出发。”
颜娧悄悄撩起帘幔投给男人安心浅笑。
马车一移动,于纓馬上坐不住地问话。
“同母亲说说,梅绮城怎么个救法?”
身为代理国母如何不知梅绮城近年惨况?
近年梅树受了虫害,采取诸多方法,刨病树、抓害虫、大范围砍伐隔绝,都没能推迟那些梅树恶化。
未曾想小媳妇早借儿子名义买下梅绮城两个庄子,以收购落梅来帮助整个梅绮城的梅农渡过难关。
三年前,她才几岁?运河也仍在兴建中,压根没踏进梅绮城,如何做得了这些?
颜娧如何改变归武山附近百草难生之难,她也曾依样画葫芦来试,结果却造成梅果品相越来越差,落梅越来越严重。
如今,颜娧说庄子底下那些果酵是梅绮城的救星,她如何不振奋?
于缨等不到回应,又接着道:“我试过洒生石灰了。”
“呃……”颜娧拉长了尾音,忍下扶额冲动,怔怔看着为民焦心,神色凝然等着回应的王妃,能忍心说她错了?
不是所有问题都用生石灰解决吶!
梅树本身适合弱酸土壤,加入大量生石灰做肥,造成土壤过碱,梅果质量当然越来越差了。
明明承昀便是最好的桥梁,怎不问问?
仅能庆幸这梅绮城得了她青睐,又提前三年布局了。
“不是所有问题都能以生石灰处理。”颜娧蹙着柳眉苦笑,该怎么说比较不伤人自尊?好心办了坏事吶!
梅绮城的虫害行之有年,也曾以药品入肥,结果没得到改善反而伤了梅树的根底,因此仅能以最自然的果酵,来帮助梅树们脱胎换骨。
“那该如何救梅绮城?”既然媳妇能救,也愿救,她自然也不客气。
“母亲且待几日,等张管事回报。”颜娧扬着自信浅笑。
她的人是不是也该回去原职了?
于缨怎么不懂暗示?
她的庄子自然不会置喙,只是单纯作弄承昀罢了。
为了不占便宜,媳妇儿连质借费都背着儿子定期上缴,这样一个能将内外捋清的妙人儿,她哪能装不懂意思?
“我不当总管了,管的事儿还不够多啊?”于缨挥了挥手,眼神迅即又转回她身上,也蹙着柳眉道:“快些说说!”
这样被吊着胃口实在不舒服!
“母亲,不是娧儿不说。”颜娧终究忍不住扶额笑道:“果酵的掌握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难在于等待的耐性,它不是个速效的东西。”
该怎么跟古人形容大自然的恩赐?果酵这种东西本就存在自然界中,只是她靠后天大量培酵,运用在各个需要的地方。
用了果酵只能等,等着自然界以最质朴的方式恢复。
“还得多久?”于缨懂得她的意思。
她得确定梅绮城有那么多时间等吗?
“母亲能在梅绮城动用多少人力?”颜娧习惯地撮着衣袖云绣思索着。
这些得在秋分前完成,这样土壤与梅树才能得到舒缓,否则水气过成了霜气,梅树入冬便被冻伤了。
“只要能救梅绮城,妳想要多少有多少。”于缨画了柳眉仍掩不去眉眼间浩然之气,天生该为王为后的锐气。
她手上早带着能号令梅绮城将官的玺印了!
于缨难掩失笑,这下真是媳妇想要多少有多少了,不是她!
她偏头瞧了正在思考中的颜娧颔首浅笑,看似本人还不清楚权势大涨了。
颜娧:……
这么霸气的答案,颜娧承让了。
颜娧看着于缨唇边那寓意未明的浅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只得缓缓说道:
“要等到十数万顷的梅树林,愿意告诉我们它痊愈了,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期间还要注意排水,前一个月要慢,后一个月要快,得在秋分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