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不断地挥舞着手脚企图挣脱闸门口,鲜血溢散在身边如同妖娆的舞蹈。
颜娧觉着氧气快用光了,她的好运气终于到头了……
偌大的初心湖底,就偏偏让她卡在水闸门口?水流强劲到被吸住无法动弹,这再来多少武功高手也无法救她了吧?
就在她闭眼想放弃时,有人捧住了她的小脸,为她注入了饱含血腥味的新鲜空气。
颜娧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她坑杀百万两的孩子,心里满满的歉意啊!
居然能够不计前嫌的来救她,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下一季的房费,一定只收他半价报恩!
承昀本想一把抱起她,浮出水面,却发现水里沉重得他也抱不起她。
这才突然想起她身上的重甲,定是遇水后更沉卡在闸门上了,于是即刻动手脱去她衣物。
颜娧忍着疼痛慌张推拒他脱衣的手,还以为承昀犯了疯病,快没气了还想着欺辱她,与他无声抗议,却被他抓住双手抵在闸门上动弹不得。
能不能再惨点?
三世以来第一次被壁咚居然是在这么惨的状况下。
直至她被褪去了外衣,承昀动手解开肩上重甲才察觉误会,乖顺任他褪去身上重装。
原来这就是裴谚被丢去瀑布练功的原因,玄铁重甲遇水会吸附数十倍重量的水分。
难怪立秋与白露这么担心她沾湿身体,原来浸了水她就如同废人。
原来能穿上重甲还不是重点,能穿着重甲入水才是重头戏吶!
待她觉着氧气快耗竭,意识也逐渐涣散,承昀只得浮出水面,为她带回新鲜空气再补上一吻。
颜娧只觉着人生已然惨得不能再惨了……
她才七岁啊⋯⋯
衣衫被扒得只剩里衣,现在正被扒着襦裙与里裤,又被藉着渡气夺了两次吻,她现在应该是晕死的好时机,怎就越发清醒了。
她都不知道依照这个朝代的礼法而言,是不是该这么沈在湖底不用上岸了?
承昀已察觉她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不明白礼教与性命的挣扎,她為何选择了前者。
这逼着他只能一再加快去除衣物与护甲的动作。
终于,承昀松开了最后一个闸门上的重甲,拖着她已然虚软无力的身躯浮出水面。
风雨如晦,颜娧气索蔫蔫的被承昀拥在怀中。
“丫头!丫头!醒醒,别睡!”承昀着急地摇晃着犹如破败玩偶的身躯。
颜娧迷茫的半张了眼眸,有气无力的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浅笑,气息奄奄的道:“没死成吶……”
承昀真被她气笑了,还没来得及发发脾气,颜娧已经失了意识晕过去。
一肚子无可发泄的怒气,瞪着怀中的小人儿,还处于危险之中也能晕?
耐着性子,承昀忍着疼痛施展异术四处搜寻可去之处,终于见着正在湖面上飘摇不定的画舫。
承昀困难的闪躲着往来的浮木,深怕她又一个不小心遭了罪。
靠近画舫,承昀抓着船身借力,浮出水面跃上甲板,不断提气运息的下场,他也没多好过。
一口鲜血又涌了出来,深怕鲜血染了她,还不忘捂住她小脸,随意以月牙白衣袖拭去鲜血,袖上也绽出了鲜红妖冶的血花。
承昀取出骨扇又一个提气催动,开启了画舫的落了锁的大门,没理会又一口鲜血溢出唇畔,赶忙抱起颜娧走进去。
一扇扫空了罗汉床上的桌架杂物,把衣衫残破的颜娧置于床上
颜娧失血过多,早已四肢冰冷也没了意识,像个破败娃娃了无生气地瘫在榻上,薄弱的鼻息浅淡得让人糟心,承昀慌忙地翻箱倒柜寻找能用的衣物与药物。
所幸画舫上,还留有不少夏季玩水替换的衣衫,偏偏翻找不到能用的金创药,只得不相信地回头翻找,一开始被扫落船板的小几抽屉。
有多能讨皮疼?居然伤药放在这么唾手可得的地方?
他们俩的同款伤药呵!
承昀撕了几件她的夏衣做成布条,再到船舱后厨取了好几壶茶水,开始洗伤上药。
双腿外侧深可见骨的两道伤口,鲜血仍汩汩而流,更沾染了湖水浊流与残叶黄土,只能靠茶水清洗无数次方能上药。
生平第一次他庆幸父亲将他养育在军营里,否则今日还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颜娧。
颜娧昏得沉了,连伤口不断洗伤得刺激都没能让她转醒,这让承昀又气又心疼。
只让刺客赔命,真是下手快了!
承昀以异能查看伤口不再有异物才开始上药,雨中飘摇的船体增加了上药的难度。
他以药膏兑水半湿润地直接覆上伤口,又从小厨房取来油纸隔绝伤口,这才放心开始缠绕布条固定。
颜娧上药到脖子上伤口得抬起颈项,终于发出了痛楚呓吟,动脚也疼,动手也痛,也就只能拧起眉宇抗议了。
“让妳疼!看妳以后还敢不敢身边无人伺候。”
承昀终于在风雨飘摇中完成了洗伤换药,吐了口胸臆间的闷气后,为无意识的她覆上薄被,着手退去一半罗汉床上的湿褥,一半铺上新的软褥,以最少的挪动,轻巧地将她挪到新褥上。
承昀拿起一旁的小小的抹胸顿时红了脸色。
军营里长大的孩子,见得女色虽不多,也是见过几个的,营中叔伯们有几个能不找找官妓?
可这是他头一回摸到女子的抹胸与里衣裤吶!
虽说能看的,不能看的水里也全都看完了,可现在要帮她换上又不同了。
理智告诉他,她才七岁,不换会着凉!
情感告诉他,她才七岁,这样祸害她?
老是叨叨嚷嚷男女不同席,礼教挂嘴边的小丫头,醒来会不会赏他一刀?
承昀双手狂乱地挥去满脑子杂乱无章地思考,救人呢!他还在顾虑什么?
坐到罗汉床沿,为她褪去残破脏污的抹胸,心无杂念地擦拭她沾满泥泞的身躯,洗净了她沾满湖泥的长发,再一件件为她套上新的衣物、拭干长发。
一切都在这静默的夜里完成。
为她打点好一切,覆上薄被,一身湿淋的承昀终于打了喷嚏,连忙走进内室翻找是否有适合的衣物,果真翻找出了看似黎承的衣物。
承昀压抑不住心里的一阵酸,又呕了口鲜血,不是七岁不同席?
这丫头的画舫里怎么会准备上男子的衣物?
承昀在一阵梳洗后,穿上黎承衣物,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神清气爽……
踩着傲娇的步伐走回颜娧身边,现在能坐上罗汉床陪着她的,还能有谁?
外头风雨仍旧交加狂作,画舫不断受到顺流而下的浮木撞击,也未能惊醒昏迷的颜娧,到了半夜,便开始一阵又一阵的呓语,呼喊着好几个他都没听过的名字。
“颜笙...黎莹...”
“生...同不...衾,死同...穴”
承昀这句话可听得清清楚楚的,这狠心的丫头已经与人相约白首?
她才七岁!!他这就慢了手脚?
这听得他又心烦又懊恼。
“妳才七岁吶!究竟跟谁做了约定?”
承昀早料定后半夜,颜娧定然发热,已备好水盆准备为她去热。
忽冷忽热的痛楚烧灼煎熬过后,又是一阵阵疼痛的哆嗦,冰冷的枕巾换来她舒服的呓吟,没有伤的小手贪恋冰凉的抓住了承昀正要离去的手。
这一抓让原本一肚子窝囊气的承昀,不自主的扬起满意的浅笑。
年前,摄政王妃想为承昀订亲,王爷凛然拒绝,说我儿媳妇还在穿裤衩急什么?
现在再看看父亲当时的凛然,还真是凛然的好!
“丫头!虽然妳才七岁,可我什么都看光了,妳要不要改跟我约约?”
现在开始约定,生同衾,死同穴,日后他们真能有好长一段时光可以同衾呢!
“妳再继续抓着我的手,我就当妳答应了!可好?”
话音甫落,颜娧的小手就突然失了力气落下。
这可惹了承昀板起脸色,连忙换了方式问道:
“若妳再没回没应,我就当妳答应了!”
于是,一夜无语,承昀一夜欣喜。

第42章 白菜
这一夜,归武山众人发了疯似地寻找着俩人落水后的踪迹。
尤其承昀暗卫楚风来告知承昀为救颜娧也投身入水,众人从上游找到下游,直到清晨,在山坳闸门找到颜娧的重甲,才松了一口气。
能拆了重甲代表,人给救走了,这是好事!
只是,一起跟着失踪的承昀上哪了?
裴谚一回宅子就赶来帮忙打捞,自见了被打捞起的重甲开始,就开始不断嚷着:
“完了!完了!我带回来养得好好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这越嚷嚷众人脸色越沉。
外人不知重甲如何穿脱,寄乐山门人会不晓得?
才穿上重甲一年的颜娧还没受过重甲凫水训练,突然落水,颜娧无法浮上水面,必定被扒光捞上岸的。
被打捞上岸的重甲不就言明了?
黎明来时,连续十五日的大雨终于停歇,改由久违的旭日展颜。
众人在平安寺参佛高台上望着已然辽无边际的初心湖,思索着这两人生不见人,死未见尸,究竟能上哪去?
立秋握着打捞回来的颜娧衣物,恨着自个昨天没跟着颜娧到庄上视察。
休养了几日的白露也握着颜娧的襦裙落着泪,几处的刀痕、即便泡了水还是触目惊心的血渍,她的姑娘究竟经历了什么?
叶修也查探了承昀处理掉的刺客,竟又是上次偷袭黎承的同一票刺客。
这魏国公府是打算与黎家不死不休?
“阿娧受了伤,若是承兄相救,必然不会让阿娧继续泡在水里。”黎承检查重甲上深刻的刀痕也骇然不矣,她小小的身躯怎么承受这么重的伤?
立秋重重地拍了脑壳一下。“我们打捞傻了!所有人都往水里找做什么了!”
白露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探出头,从平安寺上努力的探着颜娧的画舫。
“姑娘画舫在那!”
画舫顺流而下,已然成了豆丁大小快飘到岩山闸门。
一众正要提气一起追船时,被立秋按了下来。
“要不,我去就好?”
思及颜娧可能不着寸缕,几个大小男人都脸沉了下,也顿失提气的勇气。
裴谚蒙头跺脚又哭嚎:“我的白菜啊……”
一众:…….
立秋没理会裴谚的哭嚎,只是一个提气往漂流中的画舫而去。
这里是众人最后的希望。
但愿解决归武山溃堤的风险,不需以颜娧的小命来换,雨过天已青,初心湖已成,姑娘以后想造想再盖游湖码头,这些都能成了。
立秋借着湖中浮木,提气上了甲板,一地血渍与十数个气绝身亡的黑衣人将她吓得不轻。
还没来得及出声,船舱内凌厉风刃就往立秋劈面而来。
风破无声。
立秋轻点甲板凌空后翻躲过,认出这是承昀的风破扇。
躲过数招之后,立秋连忙出声制止他再发招。
“贵人,立秋来接姑娘了。”
立秋确定不再有风刃后,赶忙冲进船舱内。
只见船舱内也倒了五六个已明显身亡的刺客。
承昀神色凝重神情戒备,落坐於羅漢床上,肅殺神色宛如殺神,初識的溫文少年仿佛夢迴。
衣袍上满是血痕,仍抱着脸色苍白的颜娧,不想在他们瞎找时,承昀已经灭杀掉几波来犯的刺客。
立秋乍见一身是伤的颜娧,眼眶马上泛了热意,她轻薄的衣着下扎紧的布条还渗着血水染湿了单衣。
“姑姑,终于来了。”承昀抱着颜娧的手几近脱力,经过一夜未阖眼的奋战,体力已然到了极限。
立秋退出船舱,发了讯号让其他人过来,才进了船舱内室找出干净的薄被给颜娧覆上,本想接过颜娧,承昀却分毫不动。
“外头安全了,天亮了,雨也停了,可以带姑娘回家了。”立秋包紧了小主子深怕她受了寒。
“那我就安心了。”承昀卸下防卫,鲜血就从唇畔溢出。
一口接一口鲜血吓得立秋不轻,赶忙找来乾净的布面为他拭净。
“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过度使用异能。”承昀抚去唇瓣上的血渍后又恢复抱着颜娧的模样,没给立秋有插手的机会。
昨夜,渡过了平静的上半夜,下半夜可就半点不安生。
他未点灯火行踪居然也被发现,这代表着,这些刺客应本就是奔着颜娧来的!
“那些人是有计划的一个个把你们从阿娧身边引开,要的就是要她落单。”
立秋拧眉思索着,白露崴脚,昨天连叶修都被调离宅子,到君子笑安顿灾民,就连平安寺的灾民也起了乱子,让方丈们分身乏术。
更别说忙着安顿山下灾民的黎承,连她都收到黎老太傅要她上山议事的消息,仅剩唯一的莫绍被以巨木攻击闸门来引走。
立秋将一切绕了一回,也知道这几日的欲擒故纵可怕至极,以时间来麻痹他们,都觉着颜娧身边一定有人陪着而放心的去做事。
这利用人性的圈子绕得挺大!
立秋瞬即双膝跪地,朝承昀施以恭谨叩拜。“立秋谢过贵人救命之恩。”
一众上船后见到的就是满地尸首与跪地的立秋,惊愕之余才见着抱着颜娧坐在罗汉床上面色凝重的承昀。
叶修首先回过神,立即来到两人身旁,本要先为承昀诊脉,只见他珍视的从被褥中小心翼翼挪出颜娧手腕给叶修。
“我无事,阿娧下半夜高烧至今都没醒过来,我担心。”
裴谚见这一地战绩,讶于承昀也才不过大他三岁的年纪,怎就能痛下狠手斩了那么多刺客,所有的伤都是直取颈项一招毙命。
是他荒废了功夫?
立夏默默地来到他身后问道:“公子想好好习武了?”
“看样子,是该练练了!不然白菜还是会被拱走。”裴谚可没把握能与承昀一般,在这么多人围攻之下,还能护得颜娧周全。
莫绍则在查验刺客身份后,立即哨音召来工队迅速清理了船舱内外,随后也跟着入了船舱。
莫绍这三大五粗的汉子也跪下来给承昀磕了三个响头。
“贵人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来日报答。”
承昀棱角鲜明的唇畔扬起了诱人的浅笑。“我不要你们报答。”
琢磨了一夜,他还是有些打算了。
“贵人何意?”立秋直觉眼角抽了下,坏征兆啊!
“姑姑别再拦我七岁不同席,行么?”承昀仿佛在讲着今天天气真好的口吻。
门外的裴谚嘴角抽了抽,这么直白的要求还真没料到。
“承兄!阿娧才七岁,无须太认真。”黎承虽闯过浮石阵,也不见得有把握能不动如山的守着颜娧。
这一夜已然知晓承昀不若外表的温雅有礼,闲静自持底下,有着最狠戾、果断绝杀都不在话下的心。
承昀温和的嗓音徐徐地问道:“黎兄是否曾与阿娧约定生不同衾死同穴?”
众人倒抽了口冷气,这是杀情敌一个措手不及?
在场只有立秋知道颜娧跟谁约了呢!
承昀以最温柔的嗓音,问着最危险的问题。
叫黎承一时兴不起继续打闹的词语,不一会就坦白回答:“不曾。”
瞧承昀听到不曾先是开心后又郁闷的神色,立秋嘴角抽了抽,莫不是姑娘呓语说了什么?立秋只能苦笑提醒:“贵人,我家姑娘才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