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娧又着急的两手皆摆,范雪兰无奈摇头,团扇便欺来压下她左手伤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道:“妳甭说!奴家当妳有,不然奴家便走了。”
颜娧一听赶忙摀上嘴,这反应快得逗笑了她。
范雪兰一改方才的娇媚柔弱,以淡定口吻说道:“奴家先说好,以后吃不到,奴家定一把火烧妳的船!”
颜娧听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冲冠一怒为甜点吗?
范雪兰佯装不经意的眸光,落在落在小娃儿身后男人,颜娧顺着视线回头看去,正要打算将糕点吐在河畔的男人,被看得生生一口吞了下去。
范雪兰靠了过来咬颜娧耳朵道:“下回,他不要的点心,奴家全要了,这小郎君没有吃点心的天赋,奴家有。”
她深信吃点心需要天赋,这又几人能有这品尝的天赋?
除了她范雪兰除了谈得一手好琴,苍蓝江上没人能出其右,品尝点心差异好坏她任左,谁敢来认右?
颜娧听得掩嘴偷笑,还得好好问问这小郎君为何惧怕点心呢!
这样,日后她找谁试点心?
“过几日铺子开张,定给小姊姊送上帖子,只是小妹该往哪送呢?”
范雪兰从怀中取出了一片鎏金云雀书笺递给颜娧,团扇轻轻摇曳着,展颜笑道:“这书笺便留给妹妹了,带着它不止画舫上的人不拦,即便日后上揽仙月也是能立即通关。”
颜娧接过薄如蝉翼的书笺,乐悠乐悠地细细端详着,上头还有范雪兰淡雅的体香,众人见她还凑近了鼻子,脸上顿时布满尴尬。
“小姊姊厉害啊!这鎏金书笺能仿造出来的,恐怕没几人了,光这书笺上的流霞香也没几人能有。”
“瞧妳也是个见多识广的,说吧!再夸下去,奴家可没得休息了。”拆了妖冶面具的范雪兰可没打算再装回去。
小姑娘整桌点心都在她画舫了,还能装什么?
“小妹能为妳提供四时小点一日三款,一个月不重样,但凡有客问起,烦请小姊姊不吝分享糕点出处。”
“小丫头家家生意做到奴家头上来了啊!这么吃下去不用一年都能成中元祭品了。”这窈窕身段维持容易?
她再怎么喜欢点心,也不敢天天吃,虽然小姑娘的提议让她心动不已。
颜娧笑得如春雪初融,换她咬了范雪兰耳朵道:“小姊姊安心,食用妹妹的点心绝对不会让体态有损,只会肌肤越来越顺滑。”
“当真?”范雪兰诧异回眸更心动了。
“当然!如若相信妹妹,我还能让小郎君给小姊姊备上协阳名酒郁离醉与东市大街一瓶难求的回颜露,如何?”
到处这样打自个儿广告也不知道人家买不满帐呢!
“小郎君有这能耐?”范雪兰见承昀愁容满面好不容易咽下糕点,嘴角不停上扬。
“有!当然!他这次来北雍便是来采买,与归武山的叶总管熟稔着呢!”
身后两人为颜娧这话,嘴角明显牵了牵。
最熟的,不是她???
第69章 夫君
“那奴家便等着小姑娘这位兄长给送来啦!”范雪兰团扇轻摇笑得暧昧。
这暧昧让承昀不自主抖了抖,太明白那笑容底下意味着什么,连忙几个快步到颜娧身边落坐,将她塞入怀中宣告道:“不是兄长,是夫君!”
范雪兰团扇遮掩也难掩诧异,精雕细琢的小娃还没长开便有夫君等着了?轻轻搧着团扇轻笑道:“好好!夫君!奴家有礼了!”
这话让颜娧立秋笑了,被范雪兰认了夫君的承昀全然笑不出来。
“不是姑娘的夫君,是丫头的!”承昀急忙否认。
“是!是!是丫头的夫君。”范雪兰睨了承昀怀中的小丫头,团扇遮掩下咬着耳朵,“妳这么小,沾上个蠢的?以后日子还过不过啊?要不姊姊再帮妳找一个?”
颜娧相信这悄悄话,绝对连最远的立秋都能听见,眼底浮起玩味笑意,抬眼问道:“能换不?”
“妳说呢?”承昀立即帮她调换了位置,只剩背影对着范雪兰,嗓音清清冷冷,显然还记得找回气场,“姑娘还想要方才约定的东西,不如趁早走吧!省得我反悔。”
范雪兰妖媚眼眸来回巡视着,娇声嗔着:“唉啊!说变脸就变脸的小郎君呢!小妹子啊!奴家先走了啊!”
“小姊姊放心,东西会送到的。”颜娧困难的回过身,目送范雪兰风姿窈窕的步回船室,画舫也缓慢驶离。
桌上点心被全盘端走,承昀本心情颇佳,欲将颜娧抱回座位上。
思及眼前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居然还问他能不能换夫?
气得他直想把人给扔下苍蓝江,可惜他踌躇了许久,终究没舍得而缓缓放松了力道。
“妳且给我说说,良心放哪了?”承昀也不是希望施恩必报之人,可也不希望是个能随意被换掉的人选。
颜娧摸了摸自个至今仍非常平坦的胸口,吶吶问道:“上一回你说被狗啃了,还没帮我安回来不是?”
承昀:……
这话说的,是他的错啊!
“姑姑帮我找良心也找了很久,都没找着,昀哥哥帮我找着了?”颜娧眸光萌动,一副无辜模样。
反正不是第一回被说薄情无良了,怎么?气死都有!
“晚上还得疗伤呢!”立秋憋着即将忍俊不住的笑意。
颜娧扁了扁小嘴,又蓄意的朝了他怀抱里钻去,紧抓着他衣襟仰头问道:“不帮我疗伤了?”
承昀拿她没辙的气笑了,明知那躯壳里并非十岁女孩,还是臣服在那双懵懂眼眸里。
“帮。”简单利索的回应,被吃定的回应。
下一瞬,颜娧单手端起了桌上仅剩的莲子粥。
承昀心跳又不停雷动,担心要进他嘴里时,她娇俏的嗓音便传来:“喂我!”
他明显松懈了口气,唇边漾出了涟漪道:“好!”
立秋也摇摇头,福了身退下,整桌点心都没了,得能再请厨子准备早膳了。
颜娧骗得他端起碗,进了两三口便抢了调羹,也往他嘴里塞上一口。
承昀知道中计也逃不了,怀中坐着她,手上端着粥,完全逃不了的承昀,几乎含泪的进了一口。
颜娧拌着盅里的已看不出莲子银耳的米麋,软糯嗓音里满满委屈道:“大热天,我还以为昀哥吃点凉品三餐会舒服些,毕竟这几夜真辛苦了,这道汤品益气养身,我们都需要补补了。”
“我不是很愿意想起来,都是军旅生活一些不想回忆的破事儿,只记得那时被逼着吃了七天的各色点心。”承昀尽量简单娓娓道出。
颜娧听得嘴角掩不住抽蓄,跟甜点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这样吃法?
“再怎么爱也不需要这样吃吧?”颜娧本想再喂一杓,调羹在薄唇前顿了顿,对于他坦然说出恐惧,心里除了感佩还有不舍,想了想,莲子羹还是送入玫红唇瓣中。
承昀被她看似无意的小动作给撼了平静无波的心湖,还没同人共享过汤杓呢!她的停顿……是否是他期待已久的疼惜?
她察觉承昀异样掩不住笑意,趁其不备又舀了一杓子送进他嘴里,这次没有神情厌恶,而是顺顺当当咽了下去。
“这可是我和厨子花了很多心思做的,梗米、莲子、银耳、红枣研成碎末分次煮成,量你再挑嘴也挑不出什么,这是食补,不是甜品,可好?”
颜娧这辈子还没这样哄人吃饭呢!
小男人果然好哄,光是共享汤勺便能闪神。
可惜!这副身躯年纪还是小了些,坦荡荡的胸膛也是近几个月才开始稍有发育的胀痛感,真要绑在她身上那得多可怜?
“好。”承昀还处于她主动共食的愉悦里。
再见至今,她冷冷淡淡软抗拒的心思,他能懂,只有在作弄时才有现在这样狡黠的眸光,即便作弄也是心甘情愿。
她眼里总飘忽着没定心,总觉着每回见面后,下次再见会在何处都无法知晓,小身子里塞了太多令人惊奇的事物,仿佛没抓好她便不知会飞往何方。
颜娧又给他进了杓,半嬉闹的语调道:“人这一辈子没点甜头尝尝,怎么比较酸甜苦辣?难道你想我天天夜夜缠着范雪兰?”
“不可!”承昀直觉回应道:“妳可知今日一会已经踰矩?”
他并非看轻烟花之女,而是她得顾虑身份然她这画舫不若其他画舫惹人注目,可范雪兰这一停船,应该有不少人开始掂量船上何人,传回宫中,又是一番风雨了。
颜娧努了努嘴,“知道又能如何?,身边没半个人爱点心呢!”颜娧一副知音难寻,拧起秀眉咬着唇瓣。
“我努力……”承昀突然收了话,振袖一挥放下莲子粥,没有立即回答,开始琢磨这丫头心思。
这神情,这模样,一定有猫腻啊!
两人对望了半盏茶,承昀看她仍揣着无辜,怎么有受害变加害的错觉?
颜娧等不到他努力什么干笑着,纳闷着,变难骗了啊!
于是,她唇边扬起嫣然浅笑,慎重问道:“我让你带个厨子回西尧,一日一款,包你半年不重样,如何?”
承昀唇边也漾起浅笑,盯着还梳着双丫髻女孩,那心思显然是飘去西尧国街市去了,含笑问道:“妳想把点心铺子开到西尧去?”
“不好吗?”她偏头看着他玩味的眼神,又继续说道:“这样我就能到西尧国瞧瞧你,也顺道巡视店面了。”
承昀屈膝靠肘,下颌靠在手心上,修长指节敲着颊边,另手轻轻弹了弹她的眉心,气笑道:“我才是顺便的,是不?”
颜娧摀着额甭想也知道染了红痕,不怎么疼,警告意味浓厚啊!
“昀哥怎么这么说!”颜娧委屈的靠在他胸膛,肩膀明显有一抽没一抽。
看得承昀嘴角也抽了抽,双手突然无处安放悬在半空,沉着问道:“孙亦让妳受尽折磨都没掉泪,妳现在哭候补?”
颜娧推开他转了身,被揭穿的不畅快说道:“客倌!看破不说破啊!”
承昀避开了她的断手,从身后揽上她,坐回他腿上,宠溺口吻在她耳畔说道:“好!我努力试着吃,能行不?”
父王说过的宠妻守则,看样子得用上了!
回来前担心小媳妇跑了,父王亲传了好几招呢!
颜娧偏过身子回望环抱着他的小男人,眼里真诚得让她心惊呢!
回西尧一趟回来,眉目能传情,深邃醉人的眼便不提了,還妥善运用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屡屡在她耳畔细语……
这不公平啊!他一个风姿绰约少年郎,撩拨她一个还没长开的小女孩,还有公理?
看着渐行渐远的范雪兰,她真想把她喊回来,先教教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招啊!
“娘!你们看好多雁鸭!”
身后帘子外,传来一道软糯可爱的稚嫩嗓音,几乎和她的声线一模一样,惹得两人齐齐回过头来。
这一看,颜娧迅捷的发招击落帷幔扣环,让帷幔缓缓落下,隐去俩人身影。
虽只有一瞬,承昀也看清了画舫上的女孩,与颜娧如出一彻的娇俏可爱,手上牵着稚龄的男童嘻笑着。
身后贵妇面容姣好与颜娧有七分肖似,一身牡丹绣面藕荷烟纱碧霞罗,秋水盈盈望着孩儿,眉眼洋溢着幸福。
再看看船首署名“敬安伯府”,这发现承昀心惊,怀中的颜娧不是无所依靠的孤女!
“妳敢逃家?”承昀只能做这个解释了。
颜娧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捶了他胸膛几下,气恼说道:“我逃命!”
承昀突然想起,北雍不容许双生子降生一事,握起捶人的小手轻吻,不舍得的环紧她细语着:“逃得好。”
颜娧虽不真是伯府子嗣,但颜姒拥有的孺慕,仍是她羡慕的,也是已死的颜娧所盼。
当她真见了母亲疼惜子女的神情,心里还是有某部分坚强崩塌了。
“选了我这野丫头,你会后悔的,看到颜姒没?那才是名门闺秀该有的模样。”颜娧努力想掰开他环着腰际的长臂,却只是被揽得更紧。
承昀听着她的酸话发笑,直觉的问道:“妳是说蠢?”
颜娧停下动作,不可置信的回望问,“你说什么?”
这话听着熟悉呢!方才才听过范雪兰提及不是?他马上打包送人?
第70章 宠妻
此时,承昀以凌厲掌风击下了另层布幔,完全阻隔外头光线,再次直视她眼眸里的不确定,看得她无路可逃,俩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彼此喘息。
“妳可还记得,我在平安寺说的话?”
颜娧嗅到了莲子粥特有的香气,从他话语里传入鼻腔里,她亲自喂进去的暧昧,加深了他侵袭的猛烈。
颜娧放弃了挣扎,小手仍不情愿的抵在他胸前,了无生气的回应:“记得。”
承昀差点被她的反应逗笑,强行忍下了笑意,免得失了好不容易找回的气场。
看样子父亲教导也不全对,这反应哪儿像感动至极?
分明是生无可恋……
“西尧的大家闺秀比北雍少了?即便面容相同也不是颜娧,何况我要的始终都是在这躯壳里的颜娧。”
颜娧听着他平稳无波澜的心跳声,发觉小男人都土味情话越来越地道,脸不红、气不喘的将情话说完,也是厉害了。
“这一年你不是看医书,是情书大全吧?这情话说得越来越溜了。”颜娧无法抗拒他的热息,故意酸溜着。
“那也得妳爱听。”承昀这才甘愿放开箝制?
父亲说他在军营给向凌养歪了,向凌也是宠妻狂魔,居然没将重要宠妻秘诀也给传递下去?
男人在外打拼,除了挣来的功成名就,其他全是妻子给的,想多有面子便得多宠妻!
他与母亲约定了,在外母亲永远温良恭谦俭让,在家便是父亲温良恭谦俭让。
在外,母亲在各式大宴的确表现得可圈可点,母亲的温良贤淑倒是众所周知。
他在家的时间少了,还真没看过在家里的父亲,对待母亲是如何温良……
“偶尔听听能让人年轻不少,你希望我再年轻点?”颜娧不确定地抬眼问。
他沉思了下,又把她搂进怀里,戏谑问道:“不然换妳哄我,也疼疼我,可好?”
颜娧:……
这脸皮厚得……
她也跟着沉吟了下,忍不住地问:“我能不能问问,究竟谁教你这些的?”
兩人多久没见?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究竟何方妖孽?造孽造到她头上来?
承昀不可置信地松了手,没料到那么快被揭穿,脸上飘上不自然的红晕问道:“我哪里学得不好?”
果真有猫腻啊!
“你不是这样的性子,还不地道。”颜娧中肯直言。
“父王说,这是家族传统得学好了!妳还小不多听些,以后容易被人哄骗了!”承昀说完脸上更红了。
“你也觉得我小?”颜娧听完失笑了!结果上梁不正啊!
“虽然父亲说的不全对,但是有句话一定对。”承昀眼里自负得可爱。
“什么话?”颜娧好奇。
不问还好,一问承昀又欺了过来,额前鬓发撩得她脸颊发痒,几乎伏在她肩上,喘息在她耳畔道:“年纪大的就得多疼疼小的,妳说是不是?”
她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这回也想给他比个拇指称赞,轻推开他,不服气道:“横竖都是我得疼你?”
偏偏人家一副受了委屈的神色,点头称是道:“妳不想认小,也不愿认老,只能让妳多疼疼我了!”
“我去你⋯⋯”颜娧收了话尾,换了个词儿,“你无赖!”
承昀再认真不过的颔首,握起她没伤的小手道:“这辈子只能对妳无赖。”
颜娧觉着内伤了,完全认输,他这宠妻进修班修得太好了!
……
中秋月夜,明月高挂。
宫里家宴结束,承昀便马不停蹄地带了颜娧出城,趁月色登上城东戚陵山,跃上国恩寺外雨恩亭旁巍峨耸立数百年的参天老榕。
夜里万籁俱静,老榕枝桠上,俩人就这么落坐观月,人手一壶郁离醉,落实举杯邀明月,虽无法乘风归去,吟风弄月总还行。
山上遥望城内灯火阑珊,别有一番风情。
承昀无奈发现又失策了!
原以为攀上树梢赏夜景,看看颜娧恐不恐高,怎么想也不懂为何结果完全不同……
她不仅没恐高,饮了半壶酒后,在微醺之余,站起身子在枝桠间来回走动。
今天为庆祝内伤痊愈,给酒量多了,她在枝桠间灵动飞舞,瞧得他脚底发寒。
承昀不停扪心自问是不是带她来错地方了?
已经好几次看她快掉下树又回稳,想扶她又不给碰,他只能冷汗直冒。
这该说她酒品好或不好?
倏地,承昀见了不远处有人正往这里过来,连忙把人拦进怀中,摀上笑不停的小嘴。
“乖!有人来了!”承昀在她耳畔呢喃着,也不知她真醉假醉,竟真安静下来看着缓缓靠近的人。
颜娧瞇着眼努力想看清来人无果,睨了抱着不放的小男人眼,轻声命令道:“看看那腰牌上刻了什么!”
这么清晰,这么有条理,承昀完全可以怀疑她是装醉的!
当看清凉亭内两人,正趁着月色姣好轻解对方罗衫时,承昀没来由脸上一红。
距离虽远也能看清两人正打算来场鸳鸯戏水,颜娧无声的笑道:“看看地上腰牌哪儿的,不是让你看人家欢好,别乱看!”
承昀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