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真是个八岁孩子,对于你突来的婚约,也只是逆来顺受,可你看看我哪儿像个八岁孩子?再看看我两个妹妹,你还能当我八岁?”
承昀依然不语,静静地听她阐述。
“我的年岁应该比我妹妹岁数还大,可是我也不清楚,为何醒来偏偏我只有五岁。”颜娧以为攻势见效,连忙再加紧补述,“你真要年岁长四十岁的妻子?都说当兵两三年母猪都能赛貂蝉,我清楚你从小被父王养在军营里不容易,大约也没见过多少女子,外头有多少正值青春,娇俏明媚的女子,加上裴家嫡女至今还未出生,又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全都席地而坐了,他当然也不能免的落坐在颜娧跟前,这坐得让三人都吃了一惊。
承昀没有理会两人,完全不给颜娧回避机会,擒住她完好的手,直视她的眼睛,如同想望进了她灵魂深处。
“妳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承昀唇畔扬起肆虐的浅笑再问,“妳在告诉我,妳的世界宽广,不该拦下妳结识更多如玉少年?不该如此被我绑在身边?”
颜娧:“……”
他怎么就把她心里话都说了!!!
“从上山便知道妳心里有故事,夺舍也好,借尸还魂也罢,这些于我都不重要,我能看见妳极力隐藏的睿智。
虽然在我面前,妳依然扮演牲畜无害的小羊羔,于我也不在意,但我能明确告诉妳,我要的是现在这个躯壳里的妳,并非这个八岁孩子的皮相。”
承昀字字铿锵,掩不去炙热的眼神直视着她。
第51章 荷露
黎莹颜笙两人相互倾身偷偷接耳着:“终于碰上高手了!”
这话自然也传入对峙中的两人耳里,颜娧被直视得分身乏术只得以肘撞了两人,两人急忙恢复正坐。
颜笙突然拍了拍颜娧的肩膀感慨道:“我本来还想劝他等我儿媳生女儿的,现在应该不用了,抱歉!老人家虚长了这么多年岁,从未听过如此动听而又赤裸裸的告白,看着他不像十六岁,妳也不像八岁,很好,不错。”
“您是祖母?”承昀倒抽了口冷气,没承想裴家人居然也在内。
“我去你的祖母!我去你的祖母!谁让你叫我祖母?”
冲冠一怒为祖母!大约就是这样了。
颜笙迅捷的莲指轻动仿若百花腕转,朝他发了两掌风,承昀分毫未动的以骨扇燕过无痕的化解了掌风。
颜笙旋身又是两招落花纷飞,承昀亦是以骨扇婉转,回身看花化解了掌风,颜笙原想继续发招,想着这小子短期内肋骨伤两回,还是默默收了内力。
“多谢妹妹手下留情!”承昀感受到明显善意连忙道谢。
这称呼叫得颜笙心花怒放,叫得黎莹在颜娧身前忍不住竖起了拇指称赞,不光是为那声姊姊,更为了他小小年纪能有这番身法。
而这叫得颜娧脸一沉,直觉这要被卖了……
“这小子,这张嘴厉害!这声妹妹我也收下了。”黎莹本也准备了成堆想法想来劝退承昀,可如今这一见,方才的话一撂,手里扇功一旋,还说什么?
“妳们俩不是来替我想办法的?不是说好两肋插刀?”颜娧觉着后背肋下被上了两把刀子。
这是那门子闺蜜?
不是说好会想办法?
现在这是那门子办法?
这两把刀插反了吧?
黎莹被说得不好意思只得端出架子问道:“哀家再问你一次,凤鸾令可有解?”
“外臣回秉太后,凤銮令无解。”承昀恭谨揖礼。
“真不等我媳妇生女儿?”颜笙也跟着问了一句。
“等不了了,八岁刚好。”承昀扬起了熟悉的温雅浅笑。
颜笙黎莹给了颜娧无奈的耸肩。
颜娧:……
她这是遇人不淑还是交友不慎?
看样子不分年龄层都容易被好看的男人所吸引。
“这厮长得也还行,日后吵架什么的,看着好看的脸也不容易继续生气,这样甚好!”颜笙乐呵的在颜娧耳畔偷偷提醒着。
“妳不是最爱骨节分明指缘修长的大手吗?这小子那双手很可以了!”黎莹也在她另一耳畔细语着。
“反正得等妳长到及笄才能论婚嫁,订个婚约也没啥的,就这样吧!”颜笙又补了最后一刀。
承昀起身恭谨揖礼。“姊夫谢过两位妹妹大恩。”
颜娧:……
这还要不要脸了!!!姊夫都能自个儿喊上?
真被卖了!卖得个彻彻底底!
闺蜜因两声妹妹而开心得无以复加,她只有满满心累。
这应该就是猪队友的最高境界了。
……
大暑之日腐草为萤
古时误传萤火乃腐草幻化而生,身为现代人当然知道萤火该是怎样。
又休养了三个月的颜娧,手脚完全恢复利索后,便带着白露与立秋前往苍蓝江各个支流,寻找水生萤火虫幼虫与虫蛹,大量放养到初心湖畔,期望能将初心湖育为夏夜必访景点。
加上既然也抛不下纨扇了,那何不来个轻罗小扇扑流萤呢!
船坊在她休养的这段时日业已完成,除了她的画舫常驻于湖中,其余八艘画舫完工后也逐步下水启用,从各地闻风而来的人们,预约赏萤都排到明年八月底去了。
自从这归武山来了两尊大佛,颜娧明显发现众人对出门的管束总算放松了,这每几步路就有人盯着哨,暗卫们不光裴家连黎家也来了,想混进山来也难了,还能有什么忧心?
连一路追着妻子脚步随后而来的“祖父”裴巽,被颜笙以他尚在人世,不可刺激寡妇的名义,被限制住居在颜娧的宅子里。
祖孙仨晨练后,天方露白趁着初日未起,人手一组等身长竹竿,便散打轻装上了初心湖,以独竹飘在湖面四处漂移,移经荷花便以竹施展轻功轻取荷露,直至旭日东起。
“我说丫头,妳要我们帮妳收露水都几个月了,要做什么还不肯说啊?”裴巽从山坳口捞起一瓶瓶的荷露,心里咕哝着。
好几天没见她在院子里露面了,他想她了!
颜娧不愿瓶身沾惹身体热能,让装满的荷露顺流而下慢慢拾回。
“给平安寺两位用的,还没想好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先收拾好需要的材料,再来慢慢想。”
“祖父又想祖母了吧!”裴谚瞧着祖父时不时地瞟着寺顶的小院。“祖母这次也忒狠心了,真就住在寺里了。”
“浑小子!谁准你对祖母不敬?”裴巽随手而来的掌风叫裴谚闪得没人影,吹得竹篓差点倒光了,颜娧赶忙冲过来抱紧拦下竹篓才松了口气。
祖孙俩掌风横练打得一阵火热,没多久裴谚就落了下风,被裴巽逮住倚坐岩石,双脚挟着裴谚大腿摁着就是往臀部一顿粗饱。
顿时裴谚惨叫声嚎起,习以为然的颜娧在旁继续打捞荷露。
酷刑结束裴谚抚着臀走来嘟囔着:“丫头!也忒狠心,都不帮着求情!”
“瞧着你被打也不疼,天亮不来一回就皮痒。”颜娧长竿准确挑起载浮在湖里的瓶口结绳空抛反手接住。
裴谚轻浅的覆在颜娧耳边道:“祖母不在,我还是受着点好,不然祖父怕是耐不住相思苦。”
“我瞧你就是个皮痒的!”颜娧没好气的睨他。
“祖母这次连妳都没喊上,都快三个月了,我觉着祖父已经濒临炸毁平安寺的范围了。”裴谚描述得生动写实,颜娧听着也跟着咯咯笑了。
如获珍宝的数着一瓶瓶捡回来的磁瓶,全都收入做了遮光的篮子里,裴谚一鼓作气背上身后。
“轻点!”颜娧深怕瓶子破光了,顺道瞟了一眼正在“观山”的祖父。“祖父可要回了?还是再坐会儿?”
岩山闸门只能见着米粒大小的小院,还真是辛苦裴巽了。
裴巽脸色凝重的对颜娧招手,她赶紧颠颠的过去。
裴巽抓着她两臂,煞有其事的问道:“丫头!妳老实告诉祖父,妳祖母不是想陪着黎太后一同遁入空门吧?”
这辈子都没跟颜笙分开这么久,心里堵得慌。
颜娧实在忍不住唇在线扬,嘴角不住的抽了抽。
不行!得忍着!颜笙说好给裴巽的惊喜不能坏在她这。
“祖父,娧儿真不清楚。”颜娧也跟着凝起眉宇。“祖母现在连娧儿都不见,可愁死我了。”
在休养期间,由她口述,颜笙黎莹操作,试着以酒粕萃取了精华,再从蚕桑人家买了整批蚕茧剪了斜口做面膜。
倒出的蚕蛹再整批交给了先前规划农桑的两个庄子,重荏后就开始育苗买进了大批柞树移植,桑蚕室也已兴建完成,就等待蚕蛾孵育小蚕开始饲养。
一切都循序渐进地进行,没意外下个冬季,她就能盖上暖暖的蚕丝被了。
而那两人就带着她刚制作完成的蚕茧面膜与酒粕精粹躲起来,连她都不见了!!!
说要妾别三月刮目相看。
虽说,她很清楚这套保养下来是怎么回事,可也没必要连她都不见吧?
天然的丝蛋白面膜搭配上以微生物发酵提取出来的玻尿酸,加上未见旭阳的透白荷露,拿来稀释酒粕回颜露,用上三个皮肤周期能不焕然新生?
去他的年老色衰羞于见姊……
根本是让她来拦着老公别碍事!
“祖母理应不会抛夫弃子扔下孙,应该只是陪着太后持斋,没事的。”
颜娧觉着演戏的功力在这三个月大幅长进,每天陪着失魂落魄的老朽说谎。
这真是醉了!
“妳祖母从没离开我身边那么久……”裴巽看着掌心吶吶问道:“妳说说,我若是一掌拍在我天灵盖,妳祖母会不会来瞧瞧我?”
颜娧:……
搞自残?不是吧?
“我的姥爷!你可别啊!你要是怎么了,谁来打我屁股?”裴谚倏地跪到了裴程脚边,大义凛然地以他脸押着裴程手。
颜娧扶额,这头真疼。
“或者,拍在你头上?”裴巽无比认真的问孙儿。
颜娧嘴角抽个不停,只能在心里盘算着日期,到底过了第三个二十八日没?
裴谚倏地又跳离开了祖父手掌可及范围,哪里还有什么祖孙情深?
“或者,我们上平安寺去参拜敬香?”颜娧算着日子差不多了。
裴谚说祖父会把平安寺给炸了,这是认真的吗?
“丫头这提议可以,祖母只说不能入院打扰,没说我们不能进庙,我们偷偷看一下好了。”裴谚摸着还冒着冷汗的天灵盖,“丫头!妳陪着祖父去敬香,我送荷露和我们的竹撑回去。”
话毕,裴谚飞也似的逃离现场,留下心里泪汪汪的颜娧,扬着想哭的笑脸攀上裴巽的肩膀。
“走啰!我们去看祖母。”明显心花怒放的裴巽迅速提气,宛若蜻蜓点水般点着水中荷叶往平安寺飞驰。
第52章 动静
一到平安寺知客僧见了颜娧,即刻热诚接待引导入寺,按例供奉香油后,小僧交予了香烛。
焚香从不引火的裴巽,拿了火折子出来燃香烛,两人目光都流连在阶梯最上的小院。
也没注意,蜡油便这么一滴滴地滴落在裴巽手上,虽不见疼还是回身喊了声:
“丫头!”
“嗯?”颜娧一回神,察觉蜡油都滴在裴巽手臂上,脸上挂满了歉意,连忙遮着风摆好左右蜡烛后回来道歉:
“祖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裴巽似乎没见到她满脸抱歉,反而傻乎乎笑了。
“你祖母老说要用蜡烛滴我,都还没滴成,没承想被妳先滴了……”
颜娧:……
好个颜笙,玩挺大的啊!
这可怜的古人,被颜笙耍玩了一辈子,害得这男人用最缅怀的话语,说出了最煽情挑逗的话语。
“滴什么?”
什么时间不好来偏偏挑了这时间来的承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颜娧:……
这是不是来得巧了些?
裴巽还是那个憨笑道:“祖母说,不可说!”
“祖父需要我帮忙?”承昀主动陪着参拜完,站在宽敞的须弥座阶梯上,跟着观望山上小院。
“你可千万别乱看!等等我们一起遭殃。”裴巽遮上承昀转了身。
承昀蹲下身子,一眼望进了颜娧那抹不自然的浅笑,在她耳畔耳语问道:“妳定知道滴什么!”
颜娧被说得明显僵直,承昀如愿的浅笑,本想再多说两句,只见她一脸尴尬急着逃。
“我去看看祖母啊!”颜娧直接戳破了小羊皮,只得三步并两步的爬上阶梯,已然忘了有轻功这回事。
面不红气不喘来到菩提小院前,颜娧闭上眼猛敲着紧闭的门户叫喊着:“开门!”
打扫院落的小僧认得声音赶忙来开门,人一请进门,赶忙又阖上大门。
院落东厢佛堂传来普门音韵与木鱼敲击声,看似真有这回事。
她要是真信了,便看不起里面两人了,径自往内院西厢的温泉汤池去。
果真,本该在东厢佛堂虔诚礼佛的两人,正敷着蚕丝面膜舒舒服服地浸在温泉池里。
“我说,你俩不怕热死?”颜娧没好气问。
经有人帮着诵,木鱼有人帮着敲,连丈夫都有人帮忙照看,这日子舒坦!
“不是说每日晨起与入睡前泡至少一刻?”颜笙覆好蚕丝,正拿着白瓷瓶慢慢添加着回颜露。
透着半透明的丝幕下,能明显看出肤质状况改善了许多,眼周肌肤也莹润了。
这话听得她心累,她天没亮四更下半就被喊醒晨练采露,这俩才刚起来洗漱……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真好!三个月未见,丫头又长高了!”
黎莹带着慵懒媚人伏在池畔对着她浅笑,恍若未见她眼底的不平。
与刚出宫的拘谨庄重有了明显差异,颜笙给带偏了?
颜娧扶额脑壳发疼,这该是两人的本性。
“妳们俩可得振作点啊!三个月该够了,别忘了还有一个孙儿在都城里。”
归武山被围得跟铁桶一般没错,可还有儿子与孙儿在外奋斗着呢!
“闹起来了?”黎莹一听孙儿敛起神色。
“动静不大,先动到黎承婚事上头了。”颜娧给两人递了衣物。
“谁?”黎莹取下了面膜,眉眼间莹润透亮,再不见日前老态,半年下来完美逆龄,更别说呵护在温泉里肌若凝脂的肌肤。
“猜猜!”颜娧卖关子。
黎莹沉吟了片刻,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
宫里有皇子又最低调,最无声息的,莫过于三皇子母妃淑妃。
最张扬的莫过于反其好的贤妃,若非有四皇子傍身收敛了许多,那火暴脾气时不时也得炸伤自个儿。
德贵妃平日便协理后宫,应该不至于拿好不容易获得权势来玩笑,更别说自以为圣眷正浓岳贵妃,本就私底下小动作不断了。
“淑妃?”黎莹又马上翻了答案,“会这样问我,这人一定有意思,我该问这人想把谁指婚给黎承?”
“义安侯府嫡女王妏,今年十五岁。”颜娧笑得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