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松口气,摸黑走了出去,外面漆黑一片,唯有门口挂着一盏灯,风一吹,蜡烛要灭不灭的,仅照亮一小片地方。
瞧见她,秋月赶忙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主仆二人没提灯笼,深一脚浅一脚走回了摘星阁,外面天很黑,月亮也藏了起来,唯有几颗星星散发着暗淡的光芒。
钟璃并未注意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们。
回到摘星阁时,不过寅时三刻,钟璃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不自觉叹口气。早上见他有些不高兴,她也没敢提顾霖的事,不过,他昨晚既然没将她赶走,大抵是收下了她的讨好吧?
钟璃巴掌大的小脸不自觉皱了皱,实在猜不透裴邢的心思,面对他时,无端有种受挫感,她生得美,这是众所周知的,自打十四岁起,见过她的男人,总会不自觉流露出惊艳和痴迷。
裴邢与他们都不一样,每次被他冷冷注视时,钟璃都会怀疑,是不是她还不够美?
不过,他冷淡的反应,倒也是个好信号,等她偿还掉他的恩情,许是用不了多久,他就彻底没了新鲜感,到时也能一别两宽,好聚好散。
她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攒够银子,解决掉对手,为以后铺好路。
她没敢再耽误,连忙爬了起来,今儿个是正月十五,给老太太请安的人肯定很多,钟璃想早去早回,免得遇到旁人。
钟璃收拾妥当时,天色刚蒙蒙亮,外面雾气很大,比寅时都大,整个小院都被雾气笼罩着,站在门口,都瞧不清院墙。
钟璃让秋月歇息去了,带着夏荷去的老太太的住处。
她们过来时,老太太已经起来了,镇北侯竟也在。
小玫将钟璃迎进了西厢房,“姑娘先在这儿稍等片刻吧,侯爷一会儿就走。”
钟璃颔首,小玫十分细心,怕她冷,还让丫鬟给她备了手炉,钟璃弯了弯唇,道了声谢。
室内,气氛十分凝重,镇北侯正与老太太说顾霖的事。
他没提顾霖得了脏病的事,只道:“他打小就顽劣,本以为大了会好些,谁料最近越发不成体统,再这样肆意妄为,早晚惹出大事,我索性将他送去了庄子上,等他认识到错误,再将他接回来。”
老太太年龄大了,早已不问事,裴邢也特意叮嘱过,不许拿这些糟心事去打扰她,是以,昨日的事动静虽大,老太太却一点不知情。
闻言,她忍不住劝了两句,“你什么时候管教不成?这大过年的,正月还没出,就将他送走,这不是让孩子寒心吗?”
顾霖之前没少在老太太跟前埋怨镇北侯偏心。
他是嫡长子,按理说,理应被请封世子,镇北侯却迟迟没上奏请封,顾承没摔伤前,不少人认为,他想将爵位传给顾承。
镇北侯道:“母亲不知他惹了多少事,再不将他送去反思,只怕会惹出更大的祸端。”
花柳病并非不能治愈,前期若不严重,尚有治愈的可能,镇北侯将他送去庄子,一是让他反省,二是为了让他养病,怕传出风声,昨日他雷霆手段,将府里的丫鬟都敲打了一番。
镇北侯这会儿心情相当糟糕,钟氏去世的这几年,他一直浑浑噩噩,也没过问府里的事,怎么也没料到,顾霖会长歪成这样,生病后,不仅没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反倒闹得府里人尽皆知。
这是有多蠢。如今顾承成了这样,顾霖再扶不起来,他极有可能后继无人。镇北侯打定了主意好生管教他。
见母亲还想求情,他沉声道:“母亲别再劝了,儿子心意已决,待他成器,我也好为他请封世子,他若再这般,日后哪能袭爵。”
话已至此,老太太也没敢再劝,镇北侯走后,她心情有些低落,一时有些后悔,当初太溺爱顾霖,总想着他没母亲,对他便多了几分纵容。
她不由对嬷嬷道:“都怨我,我若好好管管他,他也不会这般让人操心。”
嬷嬷连忙宽慰道:“哪能怨您,三爷和表少爷同样是您养大的,不是出色得很?大少爷性子拗,只是一时想差了,老太太勿要自责。”
老太太叹口气,没再多说,得知钟璃已在侧间候着了,她连忙道:“快让她进来吧。”
顾知晴也去给老太太请了安,回来的路上,她才问了一句绿凌的情况,“她怎么样了?”
“还是不吃不喝,也不知会不会染上花柳病。”
顾知晴有些嫌弃她,平日挺机灵,昨个竟没能躲过去,一想到身边能用的又少了一个她就心烦。偏偏这时,她竟是又收到了陆贞渺的邀约,邀她一起去参加今晚的灯盏,邀她也就算了,信中竟还暗示她,让她带上钟璃。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知晴恼得直接将邀请函丢到了一侧。她十三岁那年就喜欢上了陆贞渺的兄长,陆衍睿,为了跟陆贞渺打好关系,她费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跟陆衍睿熟悉起来时,谁料却被钟璃截了胡。
陆衍睿自打在侯府见过钟璃后,就对其念念不忘。陆贞渺跟钟璃并不熟悉,为了帮兄长牵线,时常拜托顾知晴帮忙。
顾知晴肯帮才怪,每次陆贞渺露出这个意思时,她都恨不得挠花钟璃那张脸,这次也不例外。
可恨上次竟让她躲过一劫,她若已失清白,陆衍睿又岂会再惦记她?
顾知晴正打算提笔替钟璃婉拒时,心中却冒出个疯狂的念头,念头一起,怎么都压不住,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唇边却勾起一抹笑,她就不信,这次钟璃还能躲得掉。
“去取披风,我们去摘星阁一趟。”
第18章 找他
顾知晴过来时,钟璃正在教承儿识字,承儿屁股上像长了钉子,时不时就要动一下,钟璃教了半天,他才认了几个字,一张大字还没写完,就想跳下去跟小猫儿玩。
丫鬟进来通报时,他眼睛一亮,小腿一蹬,就从板凳上跳了下来,“姐姐快去接待客人。”
说完便跟小猫玩去了。
钟璃无奈摇了摇头,也不好当着承儿的面拒之不见,她对丫鬟道:“让她进来吧。”
丫鬟将顾知晴迎到了待客的小厅,钟璃缓步走了过来,“三妹妹今儿怎么来了?”
顾知晴笑道:“璃姐姐还记得陆贞渺吗?你及笄时,她还给你送了贺礼,她邀咱俩去街上赏灯,姐姐若无事,就一道去吧,她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嫡女,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年前,钟璃已经悄悄见过一次轻雁,从轻雁那儿,她了解到不少顾知晴的事,其中就包括顾知晴为何那么恨她。
钟璃都不记得何时见过陆衍睿,不过,以轻雁所说,每次陆贞渺想要通过顾知晴邀请她时,都被顾知晴以她有事要忙婉拒了,不知这次,顾知晴怎么突然找上了她。
清楚她肯定包藏祸心,钟璃笑道:“晚上看情况吧,承儿若不缠我,我再去。”
顾知晴还想再劝,怕她起疑,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将顾知晴送走后,钟璃脸上的笑才逐渐消失,她将青松唤了进来,道:“你让人盯着点顾知晴身边的人,一会儿留意一下,他们有何异动,用你新买的人去打听。”
年前钟璃得到掌柜补上的银子后,就拿出二十两交给了青松,让他一口气买了十个青年汉子。
这些人皆有些三脚猫功夫,平时可以为她办办事。
下午时,青松就进来禀告了消息,说顾知晴让人雇了几个街头混混,让他们夜晚时,制造混乱,再趁乱将一个姑娘围起来,将她和同伴挤开,等她走丢后就不必管了。
每年上元节赏灯会时,都有拐子盯上落单的女子,得知顾知晴在打什么主意后,钟璃神色有些冷。
钟璃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考虑到顾知晴每次出府,身边都有不少护卫,她终究没有冒险。
定国公府。
陆衍睿正在翻看书籍时,陆贞渺提着衣裙跑了进来,她脸蛋圆圆的,眼睛也乌溜溜的,笑起来十分讨喜,“哥,我约了人去赏灯,你送我去好不好呀?”
陆衍睿依然在看书,闻言,才淡淡扫她一眼,“没空,你自己去,多带点护卫。”
陆贞渺皱了皱鼻子,笑得狡黠,“真没空吗?”
他垂下了眸,一目十行扫着手中的书,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陆贞渺惋惜地道:“啧啧啧,没空就没空吧,那我就多带点护卫吧,毕竟钟姑娘生得那般貌美,镇北侯府的人对她未必重视,万一遇到登徒子就不好了。”
陆衍睿收起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约了她?不是说过不许打扰她?”
“这算什么打扰,我和她也可以交个朋友吧?哥哥究竟要不要去?若真不想送我,那我就走了呀,总不好让佳人久等。”
陆贞渺笑得俏皮,说完抬脚就走,走了没几步,果然听到了哥哥清冷的声音,“等一下。”
陆贞渺弯了弯唇。
若非在哥哥房中瞧见了钟璃的画像,她还真无法想象,平日里沉默寡言,犹如冰块一样的哥哥,竟也有喜欢的姑娘。他自己不主动,她这个当妹妹的,才不得已这般卖力。
陆贞渺很开心能帮到哥哥,笑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暮色四合时,花灯已经亮了起来,街上陆陆续续多了不少人,俊男靓女成群结队,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
顾知晴与陆贞渺约定的地方,是冰河湖畔,每年上元节,都有不少人在这儿放许愿灯。
顾知晴特意提前来了一刻钟,钟璃自然没来,顾知晴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想到能见到陆衍睿,她唇边才又多了一丝笑。
她特意打扮了一下,化了妆,穿了华贵的衣裙,虽比不上钟璃的盛世容颜,倒也娇俏可人,她刚候了半刻,就瞧见陆衍睿带着陆贞渺走了过来。
男人身着藏青色大襟交领直掇,衣缘四周镶以金边,脚上的靴子以缎子制成,衣着并不算华贵,却有种雍容华贵之感。
他面容清冷,身姿挺拔,今年二十出头,在京城贵公子中,不论身世抑或相貌、才学,皆是一等一的好。
他目光逡巡了一圈,并未瞧见钟璃。
陆贞渺也失望地嘟唇,“钟姑娘没来吗?”
顾知晴笑道:“本来答应了要来的,谁料又临时反悔了,说是放心不下承儿,我劝了好几下,她不肯来,我也没法子,罢了,她既不愿赏脸,咱们自己玩。”
她说完,正要冲陆衍睿行礼时,就听他冷冷开了口,“钟姑娘若真是爽约,定有爽约的原因,你和她也算自家姐妹,不帮其说话,反而满是抱怨挑拨,钟姑娘何时得罪了你?”
他一番话毫不留情,顾知晴脸颊涨得通红,心中也有些慌,“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是本能地想要挑拨一二,根本没多想,谁料陆衍睿根本不听她解释,他说完,直接对陆贞渺道:“这种朋友不交也罢,我让人送你回去。”
陆贞渺皱起了小脸,“哥,你别这样。”
下一刻,就被他哥扯走了,陆贞渺也觉得顾知晴这番话欠考虑,她对兄长很是敬重,不敢拼命反抗,见挣脱不开,只得给了顾知晴一个抱歉的眼神。
望着兄妹二人离去的背影,顾知晴又气又恼,从未有过的委屈和羞辱袭上心头,她狠狠攥紧了拳,指甲盖都抓断一个,这一刻,杀了钟璃的心都有。
钟璃并不清楚她丢了脸,她此刻正有些唉声叹气的,夜色已逐渐转浓,早上为了哄裴邢,她说了晚上去寻他,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慌,胸口也隐隐泛疼。
她再次叹气时,恰好被承儿听到,他挑着雄鹰展翅灯笼哒哒哒跑了过来,这灯笼是钟璃特意让丫鬟给他买的,他稀罕了一晚上,宝贝着呢。
“姐姐不开心吗?”
他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凑到钟璃跟前,用没挑灯笼的那只小手抚了抚钟璃的眉心,又冲她呼了呼,想要吹走她的不开心。
钟璃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姐姐没有不开心,就是不想看书啦,歇会儿就好,玩你的去吧,还有一刻钟,就该睡觉啦。”
一听快到睡觉时间啦,承儿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又挑着灯笼晃悠去了,给小猫儿看看,给夏荷看看,又给路边的小石头看看,喜欢得不得了。
钟璃也没敢再叹气,她一直磨蹭到亥时,才带着夏荷前往幽风堂。
天色暗如墨,不知不觉又升起了雾。
两人快走到幽风堂时,天上竟飘起了雪花,因着是雨夹雪,落在脸上时,冷得厉害,夏荷有些后悔没带伞,这会儿回去拿也晚了,两人只得加快了脚步。
跑到廊下时,钟璃头发湿了一些,夏荷弹了弹她发丝上的雪水,又帮她抖了抖披风,“我没事,收拾一下你自己。”
两人都有些冷,钟璃有些后悔没带上手炉。
第19章 不悦
这时,守在书房门口的护卫走了过来,低声道:“钟姑娘,主子尚未归来,您进屋等会儿吧。”
钟璃有些惊讶,都这个点了,他竟还没回来,钟璃并不知道,他时常晚归,有时甚至宿在外面。
裴邢归来时,已是子时,瞧见钟璃时,他才回忆起她临走前,软软的声音,“明晚我还来好不好?”
此刻,少女趴在外间的书案上,单手撑着小脸,困得眼皮都在打颤,瞧见他时,她弯弯唇,站了起来,“三叔,你回来啦。”
钟璃没能站稳,脑袋一阵眩晕,险些跌倒,下一刻,男人有力的手臂就圈住了她的腰,他身上携着凉意,刺激得钟璃打了个寒颤。
“谢谢三叔。”钟璃试图站稳,却又跌回了他怀中,鼻尖撞在他胸膛上时,钟璃眼眶鼻尖皆有些发酸。
少女脸颊潮红,湿漉漉的眼眸带着一丝水汽,状态隐隐有些不对,裴邢蹙眉,手触碰到她的额头时,发现果真起热了,这一瞬间,他又升起了将人丢出去的冲动。
开口时又变成了“去喊太医”,钟璃茫然地看着他,等秦兴应下时,她才意识到,他是要为她请太医,她连忙抬起小脑袋,急急道:“三叔,我没事。”
许是淋了雨,他室内又很冷,她才有些起热。
她连忙道:“我真没事,以前冻着时,也起过热,喝碗姜汤,发发汗就好了,真的,不要喊太医好不好?”
她水润的眼眸里,满是哀求,见他没点头,巴掌大的小脸不自觉有些发白,显然又被吓到了,这副模样摆明了是不想让太医瞧见她。
裴邢嗤笑了一声,转身入了内室,他才刚从北镇抚司归来,身上仍穿着四兽麒麟服,这是圣上亲赐的服饰,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深不可测。
钟璃连忙扭头对秦兴道:“你让夏荷帮我熬碗姜汤就好,辛苦大人了。”
钟璃连忙跟了进去,“我服侍三叔宽衣。”
裴邢没理,径直脱掉衣袍丢在了衣架上。
钟璃总觉得他好像又有些生气,她一时有些无措,裴邢转身入了浴室,钟璃也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她有些怕,怕他真生气,又隐隐有些不安,呆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须臾,秦兴又折返了回来,他没进内室,只对钟璃道:“这是主子的新衣,钟姑娘帮主子拿进去吧。”
钟璃连忙哦了一声,抱着衣服走了进去,这才发现,他的浴室竟别有洞天,里面是汉白玉砌成的池子,池里竟源源不断进着热水。
他已经脱掉了里衣,此刻正靠在池壁上,背对钟璃坐着,余光瞄到他赤裸的肩膀时,钟璃心中一跳,连忙垂下了眼睫。
她放下衣物,就想离开,走之前,又出于礼貌问了一句,“三叔,需要阿璃帮你擦背吗?”
见她还没走,裴邢不悦地睁开了眼睛,冷声道:“我若现在睡你,你也肯?”
钟璃脑袋懵了一瞬,一时心跳如鼓,因为头晕,她思绪慢了许多,没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昨日就险些惹怒他,今日……
钟璃指尖轻颤,没说话。
裴邢转身冷睨了她一眼,少女脸颊潮红,察觉到他不悦的目光,她才掩住心慌,轻轻点了点头。
瞧见她这副小心翼翼又委曲求全的模样,裴邢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在她眼中,他就这般急不可耐?生病了,也需要她伺候?
他冷着脸下了逐客令,“滚,我对病人没兴趣。”
钟璃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收紧些许。
外面,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下来,雪不算大,因夹杂着雨水,落地即化,唯有空气有些潮湿。
直到回了摘星阁,钟璃依然有些浑浑噩噩的,夏荷扶着她靠在了床上,道:“姑娘上次风寒时,还剩一包药,奴婢刚刚去煎了一下,您喝了药再睡吧,免得一会儿烧起来。”
钟璃乖乖喝完了药,钻到被窝里后,她忍了许久的眼泪才掉下来,许是生病时,人也有些脆弱,她莫名觉得难堪。
这样软弱的自己,令她有些讨厌,她悄悄抹掉了眼泪。
钟璃不知何时睡着的,第二日,她是被秋月喊醒的,“主子把药喝了吧,是何太医亲自给您开的方子,肯定有效。”
钟璃这才得知,在她昏睡时,太医隔着帷幔给她把过脉。
她这一病就是好几日,老太太还派小玫过来瞧了瞧她,特意叮嘱了让她好好养病,二太太身边的丫鬟也送了两盒补品过来,就连顾知晴,也装模作样地过来瞧了瞧她。
等钟璃的病好得差不多时,已是正月二十。生病的这几日,她也没来得及考虑店铺的事,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是裴邢并未插手顾霖的事。
二十一这日,钟璃去了安源街一趟,亲自将这条街上的铺子考察了一遍,安源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街上有首饰铺子,点心铺子,自然也有不少卖胭脂水粉的,倒是没有卖纸墨笔砚的。
考察完,钟璃觉得书轩阁可以继续营业,不过书轩阁的东西质量一般,名声早就坏了,钟璃打算将胭脂铺子,起名为“水墨阁”,除了经营纸墨笔砚,到时还可以卖一些书籍什么的,只要好好经营,不愁没进项。
钟璃又来到书轩阁,仔细考察了一番,书轩阁的面积其实不算小,这间店铺是座两层的小阁楼,后院也有三间房屋。
钟璃正在思索卖什么时,就见隔壁六皕阁进进出出的,竟是在往外搬东西。
钟璃让青松去打听了一下,才得知,六皕阁竟是要关门,铺子的主人要回江南老家,这间铺子没法再继续经营,他打算将铺子租出去。
钟璃望着这家店铺,眼眸微微亮了亮,若是能买下他的店铺,合二为一,到时完全能够开个客栈,每逢考生进京赶考时,客栈都供不应求,开客栈也完全是个不会赔本的生意。
钟璃按捺住了心中的兴奋,让青松去问了一下店铺是否出售,结果对方不肯卖,这个地段不错,若是出租能持续赚钱,主人并不想卖掉。
钟璃又让青松跑了一趟,提出想见店主一面,他最近在庄子上,月底才能回京,最终两人约了二月初二上午同济茶馆见。
钟璃跑了一上午也着实累了,给承儿买了些街边小吃便回了府,她买了不少,给丫鬟们也分了一些。
秋月瞧见后,还笑眯眯道:“主子,要往幽风堂送些吗?三爷为您请完太医,咱们还不曾道谢。”
“不必。”
这点小吃,他哪里看得上?何况钟璃已经不想主动找他了,被他拒绝一次又一次,实在没面子。
到了约定那日,钟璃给二夫人说了一声便出了府,她出门时,特意带上了帷帽,直到入了二楼包厢,她才摘下帷帽。
对方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五官俊秀儒雅,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瞧见钟璃时,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也没料到约他前来的竟是位如此貌美的小姑娘。
他诚恳道:“我姓柳,姑娘坐下谈吧,这家店铺我并不想卖掉,三五年后我还会回京,有铺子在,日后万一想做生意了,还有个保障。”
见他实在不肯卖,钟璃道:“我其实是想开个客栈,不知柳公子可有合作的意向,你若肯将店铺拿出来,日后给你一成的收益如何?您若同意,铺子肯定需要推倒重建,到时会合二为一。”
钟璃不想出租,也是怕产生纠纷,就怕租着租着,对方突然不肯出租。
最终两人还是达成了合作,钟璃需要每年给他两成的收益,他也会出一笔银子做投资。
两人谈成时,钟璃不由松口气,“我以茶代酒,祝我们合作愉快。”
柳易也笑着举起了酒杯。
对面醉仙楼里,二楼包厢,见裴邢的目光望向了对面,安世子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时,隐约瞧见一个婀娜娉婷的白衣女子,尚未来得及瞅清那张脸,裴邢就“啪”地一声关了窗子。
他力道不算小,安三吓一跳,“你又发什么疯?”
裴邢没理,摩挲了一下玉扳指,本以为在养病的人,却跟个男人出现在这里。
他将秦兴喊了进来,道:“去查查,她最近几日在忙什么?”
这个她他没头没脑,对上主子略显不耐的目光时,秦兴才福灵心至地想到钟璃。
钟璃谈成生意后,心情还挺愉快,直到收到裴邢的纸条后,她一颗心才紧了紧,纸条上只有六个字:病好了就滚来。
第20章 香的
裴邢的字豪迈狂放,字里行间都透着不快,钟璃捧着纸条发了会儿呆,只觉得他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见面时,也没见他多稀罕她,不去了竟又催,都已经收到了纸条,钟璃也没再拖延,夜深人静时,她又悄悄去了裴邢的住处。
她泡完澡才去,为了省事,她未绾发,只用一根发带将长发绑在了身后。
她过来时,裴邢还在处理公务,京城有不少命案发生,但凡特殊点,都会由锦衣卫查办,裴邢手中的权力虽大,却也是真忙。
钟璃没敢打扰他,进来后,就自觉站在了离他不算太近的地方,这是避嫌的意思,桌上的密报和案卷,哪个都不是她能看的。
等他忙完时,已经临近子时。
裴邢站起身时,才发现小丫头挺直的身姿早变了形,此刻斜靠在衣柜上,卷翘的眼睫无神地扑闪着,正硬撑着不打盹。
她才刚过十五岁生辰两个月,实际上年龄并不大,换成旁的贵女,这个年龄估计还在父母怀里撒娇,裴邢盯着她疲倦的神情,心底莫名软了一下。
昨日冒起的不快,散了大半,他淡淡道:“累了就上床歇息。”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浴室。
听到他的声音,钟璃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不敢真去休息,便在外间候了一会儿,也没再提帮他擦背的事,一刻钟后,裴邢就走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身上气势十足,钟璃已经换上了笑脸,柔声道:“三叔,我帮你擦头发吧?”
少女长发及腰,身姿婀娜,烛火下含笑的模样说不出的温婉动人,已没了先前犯困的模样。
裴邢直接将布巾丢给了她,钟璃时常帮承儿擦头发,擦得倒也熟练,不过他一头墨发长而密,等她擦干,已过了两刻钟。
裴邢让她睡在了里面,钟璃乖乖爬上去后,没敢乱动,直接躺在了最里侧,中间还能再躺一个人。
裴邢上床后,长臂一勾,就将她捞到了怀里,少女香香软软的身体,直接来到了他怀中,他嫌衣服碍事,伸手揪了揪她的里衣,恹恹道:“自己脱。”
她仍旧一身白,雪白的锦衣,也远不如她白皙的肌肤来得灼目,饶是裴邢一贯对美色无动于衷,也喜欢她肌肤的触感。
钟璃又有些窘迫,她垂着眼睫,脱掉了里衣,剩下小衣和亵裤时,怎么也下不去手。
裴邢啧了一声,扯掉了她的小衣,倒是给她留了最后一件,随即就将她拥到了怀里。
入睡前,他又捏了捏她,这次他力道并不大,钟璃没觉得太疼,反而头皮发麻,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她心中慌慌的,又羞又窘,不由轻轻咬住了贝齿,很小声很小声地打商量,“三叔,你别捏了好不好。”
话音一出,她尾音都是颤的。
裴刑觉得稀奇,自不会停手,还咬了下她小巧的耳垂,刻意打破她的希望,“不好。”
钟璃身子一颤,轻呜了一声,眼尾都有些泛红,小巧的耳朵都跟着颤了颤。
裴邢像发现了新玩意,又揪着她的耳朵逗了逗,可惜少女无趣得紧,紧紧咬住了唇,不肯露出狼狈的一面。
裴邢觉得无趣,闭上了眼。
他打小睡眠质量就不行,易醒,难以入睡,上次抱着她,竟比平日睡得踏实不少,这也是裴邢将她喊来的原因之一。
翌日清晨,钟璃依然早早就爬了起来,被她吵醒时,裴邢又有些不悦。他冷着脸盯了她一会儿,道:“明晚别来了,我到时过去。”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
钟璃眨了眨眼,明白他什么意思后,却有些为难,“三叔,我府里丫鬟太多,万一被她们瞧见……”
裴邢又睁开了眼,眼底跳跃着火光。
他就这么见不得人?
说实话,知晓此事的丫鬟确实是越少越好,人一多,难免会有嘴碎的,若是传到老太太耳中,裴邢啧了一声,压下了烦躁。
“我去不早。”他说完再次闭上了眼。
钟璃悄悄松口气,若是等大家都歇下,以他的身手,不想让人发现,肯定易如反掌。
钟璃回到摘星阁后,只小憩了会儿,她与柳易虽做了交易,却只是口头约定,尚未签订契约,钟璃拿出纸笔,打算今日将契约拟定出来,以免夜长梦多。
她对这些谈不上了解,等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又请教了一下张妈妈,初步拟定了一个契约。
用完早膳后,她又看了一遍,打算再完善一下细节。
此时,明杏匆匆入了顾知晴的闺房,“姑娘,奴婢都打听了出来,钟姑娘之所以出府,是要跟六皕阁的店主谈生意。”
顾知晴一一听完,冷冷笑了笑,她虽暂且要不了她的命,给她添堵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去将我表兄喊来。”
钟璃让青松去了一趟六皕阁,回来后,青松禀告道:“柳公子不在店铺,我将契约交给了店铺的掌柜,他说下午闲下来时,会送给柳公子,等他签完,再送回一份。”
钟璃点头,对青松道:“最近你盯着点店铺的事,让那些人在夜间,将书轩阁的货物搬到胭脂铺,争取别让人发现两个店铺有关联。”
钟璃是怕书轩阁的差名声,影响到日后的“水墨阁”,青松点头。
“另外寻找掌柜的事,也需要你多操心,务必要找个老实本分,与你能处得来的,到时,你可以跟着他学习一二。”
钟璃是有意将青松培养成店铺的掌柜,他聪明、稳重,最重要的是忠心,旁的掌柜就算一开始老实,时间久了,务必不会做假账,她若想将铺子做好,必须得有自己的人才行。
青松没料到钟璃如此看重他,当即跪了下来,“奴才定不忘主子的栽培之恩。”
“起来吧。”
夜色渐浓,钟璃将承儿哄睡后,就让丫鬟回房歇息去了,她沐浴时,是秋月伺候的,今晚是她守夜,她已得知了裴邢会来。
秋月心中不无担忧,帮钟璃擦背时,忍不住问道:“姑娘与三爷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他,若日子久了,等三爷新鲜劲儿一过,姑娘该如何自处?”
秋月甚至忍不住埋怨起了裴邢,若真喜欢主子,何不给个名分?
钟璃本就没想与他长久,怕说出来秋月会更担心,她道:“先顺其自然吧,你不用操心,我自有成算。”
秋月叹口气。
钟璃不知裴邢何时过来,就歪在榻上等了等,许是心中装着铺子的事,裴邢过来时,她还精神着,她快步迎了上去,弯唇帮裴邢宽了衣,裴邢没拒绝,由她服侍的。
他在幽风堂沐浴过,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两人上床后,钟璃就自觉脱掉了外衣,任由裴邢将她拥到了怀中。
裴邢忍不住在她脖颈处嗅了嗅,“今晚怎么这么香?”
钟璃愣了一下,想起泡澡时,秋月放了许多玫瑰花瓣,她脸颊有些热。
她没答,僵着身子没动,裴邢一寸寸嗅着她的肌肤,冰凉的鼻尖滑过她的锁骨,一时又想起了她香甜的滋味,他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只是亲了几下,他又亲出一身火,眸底染上一丝欲念,紧紧箍住了她的腰。
钟璃忍不住动了动。
这一动,裴邢不由低咒一声,张口就咬在了她脖颈上,他这副模样,跟她中药时好像,钟璃的身体彻底僵住了,隐隐有些不安。
裴邢捏住她的下巴,又咬住了她的唇,声音又哑又烦躁,“距离出孝还有几日?”
钟璃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一直没真碰她,是由于她尚在孝期,这一瞬间,她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刚刚升起的难堪散了大半,心中像灌了一杯热水,冒着丝丝热气。
她低声道:“还有九日。”
裴邢低低嗯了一声,抱着她没再动,他气息却有些乱,呼出的气息洒在了她肩窝处。
钟璃心情有些复杂,莫名升起一种欠了他的念头,她并不想亏欠他,她怔怔发了会儿呆,想起上次身体不适时,好像总想让他碰碰她。
她忍不住环住了他的腰身,小声道:“我用旁的法子帮三叔好不好?”
第21章 出孝
裴邢一时有些疑惑,下一刻少女就动了起来,小手来到他后背上,试探地抚了抚。
他身体滚烫,烫得她指尖都不由一颤,钟璃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裴邢眼眸暗沉,徒然锋利的眼神在她身上巡视了一圈,莫名生出一种,她比他还要熟练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