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谁,少了谁,这个地球依然转个不停。
钟旭闭上眼仰起脸,让下午微微灼人的阳光烤烫她冰凉的脸庞,冰凉的身体,冰凉的心。
心无挂碍……心无挂碍……
伴她入眠的经文依然萦绕耳畔。
心无挂碍……呵呵,世上又有几个凡夫俗子能做到心无挂碍?
想到这儿,钟旭嘴角一牵,似微笑又似嘲笑。
该清醒了,自己已经犯下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断不能再因为这个错误犯下更多的错误。
看看那些匆匆忙忙行走在街上的人类,形形色色生龙活虎,每一个都在井然有序的环境下感受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循着习惯的方式与轨迹过着或平凡无奇或引人注目的生活。他们的笑容,眼泪,情感,行为,是构成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元素。不敢想象,一旦这个如此重要的元素被异界的鬼物破坏,世上还会有“人间”这个概念存在吗?
答案是不会,肯定不会。
虽说鬼是由人变的,可是鲜少存在真正的“开心鬼”、“满足鬼”。千万年来积存的怨气与执念一旦随着得到解放的众鬼突破到人界,“人间”迟早被“炼狱”替代。
两条人命尚且不能负担,何况千万条?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让不起!
既然姓钟,就注定责无旁贷。
打起精神来吧!拯救大灾在即的无辜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钟旭拿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撑过那十年之期。等到把该做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安心随司徒月波离开此地,去到他说的“适合过安静生活”的国度生活。也许一切会因此而慢慢好转,好多事情也能因为物转景移而慢慢被淡忘吧。
但愿如此。
钟旭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做了个深呼吸。
“咦,醒啦?怎么不多睡会儿呢?”
司徒月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钟旭回过头,冲他一笑:“饿醒了。”
“呵呵,原来如此。”司徒月波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我果然有先见之明。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出来饭厅里等着上菜吧。”
“呃……”钟旭看了看外面,她有些舍不得这一地阳光,“我想再晒晒太阳。”
“晒太阳?”司徒月波走到她身边,探头看了看窗外,“嗯,难得这么好的天气。等等。”
“你要做什么……”
钟旭话没说完,就看到司徒月波回到床前,伸手一揭,把整张浅紫色的床单扯下来抱在胸前,然后走回窗前,把床单一牵,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地上。
“你……”钟旭惊讶地盯着他。
“室内野餐,又能享用美餐又不浪费太阳能。”他拍拍手,得意地笑道。
钟旭被他的“创意”逗得噗哧一笑,向他伸出大拇指:“聪明!”
“别光顾着笑。”司徒月波板起脸,“你的脚怎么样了?还疼吗?最好不要站着!”
“我的脚?!”经他这么一说,钟旭这才留意到昨天被伤到的脚已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哦,不疼了,好像跟没伤到一样。”
说罢还故意纵身跳了两跳,证明给他看。
“行了行了。”他拉她坐了下来,道:“看来不用找医生过来了。你乖乖呆在这儿,我去看看东西好了没。”
“嗯!”钟旭盘起脚,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单上。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钟旭觉得此刻他像极了有耐心又有爱心的阿姨,自己则像极了幼稚园里那班等饭吃的小朋友。
她被自己奇怪的比喻逗得呵呵直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只今天,他从来都是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从他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那刻开始,上天似乎注定要这个男人成为她的守护神。虽然他不会抓鬼除妖,没有半分异能奇术,但有时候钟旭总觉得他蕴藏的某种力量远远超过了自己。还记得凌晨时分他对自己说的话——你倒不下去。因为有我在后面撑着你,撑你一辈子。
他说会支撑着自己一辈子……呵呵……这种感觉真好。
有这样的男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钟旭蜷起腿,抱住膝盖支起自己的下巴,释然一笑。
司徒月波的手脚不是一般的麻利,她没有等多久,面前已经堆起了好几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菜品。
细细一看,全是她爱吃的食物。
“一点点红酒,最适合你这种疲累至极的人饮用。”司徒月波坐到她对面,拿过开好的酒瓶,往她的杯子里倒了浅浅一点。
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啜了一小口后,钟旭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笑道:“没想到你会做这个,不会是叫的外卖吧?”
“我早告诉过你了,不要小觑我的厨艺。”司徒月波端起杯子,样子很是得意。
“呵呵,真是天字第一号贤惠老公。”钟旭把排骨塞进嘴里,眼睛一瞪:“唔!好吃!”
司徒月波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能开玩笑了,能啃排骨了,证明你没事了。谢天谢地!”
钟旭一阵傻笑,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又正色问道:“今天不用去公司?最近不是事情特别多吗?”
“你这副模样,我走得开吗?”他眉毛一挑,故作生气状地瞪了她一眼,“不过,还好有KEN这个万无一失的助手督阵,省去我不少心思。”
“也让你多了偷懒的理由!可怜的KEN。”钟旭回敬了他一夹青菜。
“这小子可不是只讲奉献的老黄牛,我付他的加班费比谁都多。”司徒月波拨拉着菜叶,委屈地说。
“是吗?我从来就只听到你对他的赞不绝口。”钟旭放下筷子,饮了一口酒,又把酒杯举到眼前,透过晶亮的玻璃盯着他,眼神顽皮地调侃道:“哈,原来剥削人的资本家连加班费都不想给。”
司徒月波对她的言行哭笑不得,发泄似地一口喝光了自己的酒,然后挪动身子坐到了钟旭这边。
“不准打击报复!我站在劳动人民的立场上说这话的!”钟旭嘻嘻笑着往一旁躲,生怕他伸出魔爪胳肢她。渡蜜月的时候他就来过这招,弄得她又哭又笑下场凄惨。
司徒月波果然伸出双手,不过不是胳肢她,而是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牢牢控制在离自己半臂的距离之内,出神地看着她的脸。
“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钟旭被他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那么仔细的目光。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他终于开了口,如释重负,“我是那么希望你永远如此……只见笑容,不见眼泪。”
钟旭愣了愣,他的模样,好慎重。
“只要你不欺负我,我保证以后都不哭了。”钟旭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偎到他怀里。心头却想,莫非是自己山崩地裂的哭泣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不然他的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欺负你?呵呵,不会的,我没有那个机会了……”他理着钟旭的长发,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钟旭像触电一样从他怀里弹了起来,什么叫做没机会了,她不懂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司徒月波被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道:“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欺负恢复正常的钟家小姐?我就更不用说了,从来都只有被你欺负的福分。你反应那么大作什么?”
“哦……”钟旭红了脸,为自己的过分敏感而尴尬。
“呵呵。”司徒月波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的性子总是这么急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领教了。”
“嘁!”钟旭撇撇嘴,“谁让你一来就说什么你从来不信有鬼怪,还说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是荒谬之论。”
“你都记得啊?”司徒月波笑问。
“怎么不记得啊,我奶奶还拿你当块宝。”钟旭赏了他一个白眼。
“哈哈,事实证明他老人家的确有眼光啊!”他把她揽到怀里,朗声大笑,“你不也一样拿我当块宝吗,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
“你……”钟旭又羞又恼,狠狠地掐了他大腿一把。
只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哇!”
司徒月波夸张地惨叫一声后,继续大笑:“看吧,才刚刚好转,就开始欺负老公了,哈哈。”
钟旭伏在被笑声震得不停颤动的宽阔胸膛上,一时也找不出别的言词来还击,只得挂了白旗:“好啦好啦,就算我对你一见钟情,行了吧。至于笑成这样吗?!”
“能开怀大笑,也是一种难得的福气。”他的笑声渐渐平息,“也只有你,能让我笑得如此开怀。”
是这样吗?!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他这么说过呢?
“老公!”钟旭玩弄着他衣裳上的纽扣,低低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