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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郑芬以为夏侯虞是因失去了胞弟而伤心难过,怅然地望着她,低声劝慰道,“出了宫,让你舅母去陪你住几天。”
作为男子,他并不擅长安慰女子。
夏侯虞也没有指望她的这个舅父能说出什么温人心肺的话来。
几个人在凤阳殿的偏殿坐下,喝了几口茶,章含和被夏侯虞派去求见夏侯有义的内侍一起过来了。
他恭敬地给郑芬行了礼,道:“天子原本是要亲自过来的,可被大将军绊住了,只好让小的先来给郑大人请个安,天子随后就到。”
郑芬愕然。
他当然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想到夏侯有义对自己如此的礼遇。
这应该是看在夏侯虞的面子上吧?
他向章含道了谢,委婉地问起夏侯有义这个时候方不方便见他。若是方便见他,他就直接去听政殿,若是不方便,他就等卢渊出宫了再去拜见新君。
章含听了苦笑,道:“大将军已经拉着天子说了一个上午了,天子对大将军说的那些事又不知晓,想请了都督和谢大人过去商量,大将军又说不必,这些事就只好这样拖着了。”
众人不由交换了一下目光。
夏侯虞却无意陪着卢渊玩游戏,她起身道:“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舅父远道而归,还没有去祭拜先帝。给天子问过安了,也好出宫前往万乘寺。”
章含松了口气。
卢渊说的那些话就算是他这个做内侍的也知道不妥,天子几次开口都插不进话去,长公主带着郑芬去打断了卢渊的话题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往听政殿去。
萧桓注意到夏侯虞穿了件月白色绣着素色八宝纹的襦裙,乌黑亮泽的头发很随意地用玉环绾了个十字髻,除此之外,通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却映衬着她亭亭玉立,如朵半开的菡萏。
他想起两人大婚时,夏侯虞一身玄色绣着鸾凤深衣,庄重典雅,雍容华贵,也很漂亮。
“萧大人!”他耳边突然响起谢丹阳略带几分调侃的声音。
萧桓忙稳了稳心神。
就看见谢丹阳凑了过来,轻声笑道:“都督刚才在想什么呢?晋陵长公主和郑大人已经走远了。”
“哦!”萧桓淡然地道,“我在想,天子虽然年幼,却是个有主见的。知道自己不懂,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谢丹阳连连点头,注意力一下子被夏侯有义吸引过去了。他颇为感慨地道:“谁都没有想到啊!这也许就是天意!”
萧桓想到如今还赖在建康城不走的冯氏母子,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可更让他心悸的,却是他刚才看夏侯虞的感触。
他父亲早逝,母弱弟幼,旁边还有族叔伯和豪门世家虎视眈眈,他只有不停向前,才能给自己至亲一份安稳与尊贵,红颜佳人在他眼里与白骨骷髅无异,他何曾像今天这样感觉到女子的美好?
也许是他一直以来都绷得太紧了!
萧桓想着,很快就把这念头抛在了脑后,和谢丹阳并肩跟在郑芬和夏侯虞的身后。
他听到夏侯虞小声地和郑芬说着什么,郑芬一直不住地点着头。可惜夏侯虞的声音太小,他几次支起耳朵都没有听清楚。
很快他们就到了听政殿。
章含去通禀了夏侯有义后就出来迎了他们进偏殿。
夏侯有义看到他们时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显然被卢渊纠缠得不轻。
郑芬和夏侯虞等依礼上前给夏侯有义行了礼,然后又和卢渊见了礼。
卢渊神色冷漠,看不出喜怒,倒是夏侯有义,丝毫没有掩饰对郑芬等人到来的喜悦,让郑芬等人在他的下首坐下,关切地问起郑芬的日常来。
郑芬成心让卢渊不好受,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连他路过武昌的时候折了支早春的垂柳让人养在净瓶里,到了建康城还活着的事都说了出来。
难为夏侯有义静下心来听着,还好奇地让郑芬下次进宫的时候把那垂柳带进来给他看看。
谢丹阳直赞郑芬情趣高雅,和郑芬回忆起两人共游凤凰山时的情景。
萧桓含笑听着。
卢渊沉默地喝着茶。
一殿的人都陪着夏侯有义演戏。
第三十六章 出宫
卢渊想必也很清楚此时夏侯有义的用意。
他不动如风地坐在那里,听着夏侯有义和谢丹阳胡扯。
夏侯虞看着,顿感无趣。
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圈子的好!
她在心里嘀咕着,感觉到萧桓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可等她望过去的时候,萧桓已转过头去参与到了夏侯有义和谢丹阳的谈话中去。
几个人絮絮叨叨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夏侯有义留了郑芬等在宫里用晚膳。
郑芬婉言拒绝,说还要去给夏侯有道上香,而且他说到这里,神色也黯淡下来:“没有想到先帝去得这样突然,我甚至没来得及看上他一眼。等哪天见到文宣皇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是赶上了天子的登基仪式。”
三天后,是夏侯有义正式登基的日子。
夏侯有义闻言神色间也露出几分哀色,道:“我和郑大人一起去趟万乘寺好了。我也想和先帝说说话。”
谢丹阳大为赞赏,几个人又一起去了万乘寺。
万乘寺因为夏侯有道在此停灵,已经不接受外人的香火。
他们到的时候,万乘寺的主持带着寺里的大小和尚都迎在门外。
郑芬给夏侯有道上完香之后,不禁老泪纵横。
外甥还这么小,当初文宣皇后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却已物是人非。
夏侯有义等人看了直抹眼泪。
只有卢渊和夏侯虞,一滴眼泪也没有落。
卢渊也不耐烦像这样做戏,夏侯虞则是流干了眼泪,心里空荡荡。
最后他们留在万乘寺用了斋菜,夏侯有义回了显阳宫,卢渊和谢丹阳也各自回府,只有夏侯虞和萧桓,陪着郑芬回了郑家。
崔氏早已得了消息,领着儿女在大门口等着。
等到萧桓扶了郑芬下车,她忙迎上前去。
郑芬和崔氏有两子一女。
长子郑多和夏侯虞同岁,次子郑少比夏侯虞小三岁,女儿郑宜今年才六岁,郑芬去荆州的时候,她还没有满月,对郑芬非常的陌生。郑多和郑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见到父亲的机会屈指可数。
三个孩子多有些胆怯地上前给郑芬行了礼。
郑芬在荆州别有姬妾儿女,虽然十分看重两个嫡子,却没有深厚的感情。
他抬了抬手,示意三个孩子起身,然后由萧桓和夏侯虞陪着,去了正厅坐下。
三个孩子这才有机会拜见萧桓和夏侯虞。
前世,郑多长成了个英俊少年,很崇拜萧桓,对夏侯虞与郑家和萧桓的疏离非常不满,萧桓第二次北伐的时候还曾跟着萧桓出征。
郑少恰恰相反。他很不待见萧桓,做了荣始的学生。卢渊被萧桓压制的不能抬头的时候,卢渊的长子阿佛回到家中帮衬卢渊,郑少则代替阿佛跟着荣始走遍了大江南北,写了一本《水治》,名声雀起。
郑宜则从不管这些风风雨雨,做了崔氏贴心的小棉袄,总跟在崔氏身后进进出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