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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氏瘫软在地上,直至仆妇将她扶出厅堂,冷风一吹,她方才觉察出背心一片冷汗。

  

  廖勇家的很细心,瞧出邵氏满头冷汗,回头便嘱咐婆子熬煮姜汤。另定神的汤药送去,然后才赶紧去明兰处。

  

  听了回话,明兰神色淡然的坐在炕上,缓缓吃着川穹白芷炖鱼头汤,低声道:“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她轻摸着肚子,感觉那有利规律的胎动——她永远,永远。也不会让那老妖婆再见她得孩子了。

  

  崔妈妈淡淡道:“上回府里起火,大夫人连桶水都没叫人提出来呢。也该她明白些了,总不能老这山望着那山好。索性断了这头,免得怕太夫人找她做耗。”又道:“娴姐儿倒是个好孩子,不枉夫人白疼她一场。”

  

  明兰点点头,“妈妈记得不。去年出初拜岁时,祖母见了娴姐儿,也说她福泽深厚。”

  

  崔妈妈瞧了瞧屋角的滴漏,转头道:“我看林太医也快来了,夫人还是快躺回去罢。”

  

  明兰摇头苦笑,做戏要全套,才能效果显著。小桃扶她躺下,边替她揉着小脚,边疑惑道:“要是叫林太医瞧出夫人没事,那可该怎么办呀?”

  

  明兰正想躺平舒展四肢,噗嗤笑了出来,崔妈妈揉着小桃的脑袋,无奈道:“傻孩子,林太医那么聪明乖觉的大夫,见夫人躺着哼哼,还能愣说夫人没病不成。”

  

  哪怕寻常大夫,看见病人无痛呻吟,也多会婉转表示部分同意,顺带狠宰一笔,何况林太医这种德艺双馨的顶级人才乎?

  

  此后两日,又是延请太医,又是炖的药香满院子飘,病情渲染的十分热烈,林太医自家正开着医馆,明兰索性狠狠光顾了他家一笔买卖,顺带传出顾候夫人受惊致病的消息。

  

  与此同时,顾候夫人傲慢刻薄的说法也如长了翅膀般飞遍京城,据传闻,宁远候府继婆母难得有事求上门去,却连面都没见上,就叫赶了出来。

  

  年节后的,京城正亲的很,这件事直把一干无事的贵妇激动的议论纷纷。

  

  有些说当的顾候夫人快临盆时的那场大火,何等蹊跷,眼下顾候不在,难怪顾夫人吓的什么似的,情有可原;有些说做继室的命苦,不受前头儿子待见,该叫言官参顾候夫妇不孝才是;还有些隐隐知道内情的,说当初不止一场大火,还有纳妾和过继等风波云云……越扯越多,众人更加兴奋了。

  

  其实,这两条消息都是真的。太夫人真的吃了闭门羹;明兰也是真的被上回之事‘吓病了’;至于其中内情,看旁人爱信哪个了。

  

  太夫人倒是火力十足,可惜,这年头见义勇为的少,捧红踩黑才是主流。

  

  何况——‘不孝’?明兰冷笑数声。

  

  贴心的盛老爹闻知女儿‘吓病了’,立刻使柳氏来探望,兼传达权威意见——似小秦氏这种自己有儿有孙,又带着大笔家产分家另过的,还想告继子继媳不孝,难度高的很,除非皇帝有意整人,才会有御史配合出演。

  

  崔妈妈为人实诚,当下感动道:“到底是亲爹,惦记闺女呢。”

  

  明兰扯动嘴角——盛老爹是怕金龟婿变心爱上新岳父罢。

  

  因连续几日叫人去外头探听风向,竟也有意想不到的消息。这日顾全忽跑来报了桩奇事:“…先前还不觉着,可小的叫人盯在门口多日,那余大夫人短短五六日就去了两回,我又四处跟人打听了,才知道,打去年起,余大夫人就频频往太夫人那儿跑了…”

  

  “谁?”崔妈妈听的含糊。顾全瞥了下明兰的脸色,闭口不语。

  

  明兰看了眼他,轻声道:“是余氏嫣红姐姐的娘罢。”顾全忙点头称是。

  

  崔妈妈惊了:“怎么是她?她不是被余家休了么,她们怎么又跑一块了?!”

  

  

第214回 夜来风急

  余大太太,准确来说应是前余大太太,其娘家姓方,父祖辈屡任高位,声势煊赫,这才以庶女做了余家的继长媳;然到了余方氏这辈上,已现颓势。余方氏被遣返回娘家后,其嫡长兄方老爷也曾去余家理论,结果被余阁老拉去书房内谈话后,再未说过什么。

  

  其中缘由,照市面上的说法,一是方家如今式微,子孙又多为不肖,哪里有跟余家抗辩的底气;二是兄妹俩同父异母,本就情分泛泛,方老爷也没下多少力气;三嘛……据说,余阁老的口才很好。

  

  被休归宗后,其实方家也没怎么为难余方氏,毕竟她的儿女尚留在余家,由余阁老夫妇亲自教养,若将来有出息,余方氏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可惜,余方氏前半辈子命太好了。

  

  做闺女时,生母宠冠内宅,老爹疼若性命,要什么有什么,连嫡出姊妹也不敢跟她争风头;嫁人后,跟着余大老爷在外任上十几年,把丈夫吃的死脱,说一不二。

  

  谁知一朝成了休妇,她还是改不掉气指颐使的性子,镇日打人骂狗,跟嫂子侄媳们吵闹不休;闹到方家待不下去,最终被送至京郊白云庵带发修行。

  

  本来她的故事已经暂告OVER了,谁晓得不知何时这两个老妖婆又搞到了一起。

  

  “……记得咱们刚跟三爷分家那阵,余大……哦不,那余方氏不是上门去寻过太夫人么,结果叫轰了出来,怎么这会儿……?!”极品的思路,老实人理解不了。

  

  绿枝就犀利多了,直接不屑道:“她们俩能有什么好话说的,凑到一块,无非又是琢磨着怎么害人罢了!”

  

  明兰静了半晌,道:“不去理她们,便是没这回事,咱们也不能少防备了。”

  

  低头翻了下账册,抬头道,“叫郝管事去那边递个话,就说,那余方氏不是好人,心术不正,请太夫人少来往为妙。”

  

  绿枝应声就要出去,崔妈妈迟疑道:“夫人,这话说也是白饶,太夫人不会听的。”

  

  明兰微微而笑:“这世上白饶的话,也说的多了。就当尽个亲戚情分。”

  

  绿枝听了这话,再不耽搁,当即掀帘子出去传话;郝管事办事老练,短短半日就打了个来回,迅即来跟明兰回话,道话传进去后,太夫人只冷冷笑了几声,说‘既见死不救,就少来废话,叫你们夫人管好自己,别的还轮不到她来过问’。

  

  明兰丝毫不意外,拦住气愤待言的崔妈妈,挥手叫郝大成下去歇了。

  

  此事便如一粒小小石子,只激起数圈微漪,旋即归于平静,此后每日,明兰依旧养胎管家,教小胖子说话,检查两个女孩功课,听小沈氏八卦公主府讨二房的趣闻,间或担忧若眉的肚皮怎么跟吹涨的气球般。

  

  自两家着手定亲事宜起,小长栋终于知道自己多了一个未婚妻,背老妈妈下山居然背出个嫁妆丰厚的媳妇来,回报率比卖白粉还高,果然好人有好报么。

  

  三月春光的映照下,某日下学,小长栋避开好友常年,扭扭捏捏的来明兰处,嘴里说着来看看六姐,却词不达意,面红如血。

  

  明兰故作不明,左右而言他,一忽儿说沈家岳父使得一手好刀法,将来女婿不乖可以直接修理;一会儿说沈家次兄学问颇好,做亲后可互相学习。

  

  ——就是不说到点子上去!直把小长栋急的抓耳挠腮,头顶冒烟。

  

  崔妈妈是厚道人,白了明兰一眼,拉着少年温和道:“栋哥儿放心,那姑娘是你姐姐亲眼相看的,错不了。又贤惠,又和气,前儿送了个荷包过来,针线也是上乘的。”

  

  小长栋听的两眼发光,轻轻哦了一声,却还偷偷瞥明兰,欲言又止。

  

  明兰心知肚明,当下豪迈挥了下手臂:“崔妈妈,叫我来说;有些事,你不懂的。”然后拉过幼弟,笑眯眯的不怀好意,“四弟呀,那姑娘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