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川后来搬到的这个住宅区,算得上是闹中取静,一片绿树浓荫将不远处的喧闹声隔绝得严严实实,绕着绿化带一拐过来,就仿佛拐到了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但因为此地不属于公共交通的地界,来往路过的行人并不太多,一进入夜晚,方圆几百米更是杳无人迹,只有闲散巡逻的片警和间或出入的高级轿车偶尔经过。
汤君赫一路跑进了楼道,电梯恰好落在一层,他按了开门键,走进去点了楼层,然后倚着电梯侧壁喘气,刚刚跑得太急,他感觉微微有些岔气。
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然后又被人按开了,接着闪进来一个高他半头的身影。
***
杨煊是骑车回来的,一拐进通往小区门口的那他僻静小路,就看到汤君赫在前面拔腿狂奔,一路跑进了小区,那样子像是身后有谁在追他似的。
杨煊忍不住骑着车回头看了一眼——连个人渣也没有。
他觉得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着实变得有些奇怪,几次见他,都像容易受惊的兔子。上课的时候,也时常能感觉到从他的方向投过来的目光,虽然总是装作无意,但那种目光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杨煊把车停到楼道,随手抓了抓被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头发,一边锁车一边想,在看什么?他对我很好奇?
还差几步,电梯门开始缓缓合上,杨煊快步朝前跑了两步,眼疾手快地戳了一下开门键,然后闪身走进去。
他看到汤君赫正倚墙大喘着气,嘴唇微微张着,看上去有些干燥。
见他进来,汤君赫反应过度似的,立刻闭紧了嘴,从电梯墙上直起身,有些不自在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但因为刚刚跑得太急,即使刻意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电梯间也清晰可闻。
等待电梯门关上的时间着实有些长,杨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汤君赫,然后开了口:“小区门口有人在找你。”
汤君赫低垂着的目光瞬间抬了起来,落到他脸上,又是受惊一般的反应:“谁?”
杨煊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别具深意地盯着他:“这个问题,好像应该是我问你。”
汤君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没作声,目光看上去有些飘忽,不知该落到哪里似的。
电梯门关上了,这次再没人进来。杨煊屈起手指敲了敲身后金属质感的电梯墙:“听人说,他是你……”他故意停顿,等着汤君赫的反应。
那道目光果然又落回到他脸上,杨煊满意地慢悠悠说出那三个字:“男朋友。”
他看到那个拳头又攥紧了——还真是容易受惊又容易被惹怒啊,杨煊想,也许冯博那个提议也不错,把烟喷在他脸上,他会是什么反应,真的还挺让人好奇的。
不止喷在脸上,还有眼睛上,那只眼睛睁大的时候,总让他想起小时候那双黑玛瑙似的眼睛。他不喜欢这个联想。
也许眯起来会更好一点,杨煊打量着他想。
“逗你的。”杨煊又笑了,这次嘴角扯起的幅度大了一些。那只攥紧的拳头还是没松开,像是气急了,连刚刚清晰可闻的喘息声都不见了。
看来不是男朋友,杨煊想,想来也不会是。
电梯上升得很快,门又开了,杨煊先一步走出去。汤君赫跟在他后面,悄悄松开了拳头。
他闻到杨煊身上的味道,辨认出他今天没抽烟——原来那种很好闻的味道跟烟的品牌无关,汤君赫这么想着,默默打消了去买同种烟的打算。
走在杨煊身后,他才敢坦然地抬起目光,看着杨煊的背影。
不敢直视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心虚。自打那次梦遗之后,他不止一次梦到杨煊,每周五周林过来跟踪他,当晚他都会无一例外地梦到杨煊。梦到杨煊把他逼到墙根,困着他,下`身有很硬的东西抵着他,温热的带着烟草味的鼻息喷到他脸上。梦到杨煊对着他的脸,把白色的烟雾喷到他的眼睛上,梦里他眯了眯眼睛。
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在梦里他也经历了从竭力挣脱到放弃抵抗。
他的青春期来势汹汹,完全无法克制这种梦境的出现,以及一次又一次梦遗的发生。
也许我真的和周林是一样的人……每次从梦遗中醒过来的时候,汤君赫都会盯着眼前的黑暗这么想。
***
五月初某个工作日的晚上,杨成川突然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上次说那个周林,我派人去他们学校查了查,倒是查出来了一些东西,估计下个周,学校那边就会让他走人了。”
“查出什么了?”汤小年停下筷子,问他。
“一些家长的投诉。”杨成川顾忌着自己的小儿子在饭桌上,怕这些消息会给他带来心里阴影,便说得有些隐晦。
没想到汤君赫突然主动抬头跟他说话:“是查出他侵犯过别的小男孩吗?”
杨成川没想到他说得这样直白,一时有些愣住了,过了两秒才定了定神,说:“也没有那么严重,我估计,这人算是有贼心没贼胆,一旦有家长投诉,他怕丢了工作,就很快收手了。学校那边,因为他在教育局有个亲戚,总是想着息事宁人,毕竟也没有直接证据……”
“也许他得手过,”汤君赫罕见地主动跟杨成川说话,“只要那些男孩不敢告诉家长,他就会有恃无恐,先是试探,然后再侵犯。”
杨成川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说起话来会是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过了几秒钟才说:“那也说不好,但没证据的事情,查起来也不容易。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两起投诉都发生在你之前,你妈妈去过学校之后,再后来就没见有家长到学校投诉了。”
“都这么多年了,那些投诉还有用吗?”汤小年更关心能不能让周林丢掉工作。
“这倒没问题,”杨成川很有把握,“只要找到把柄,就能让学校把他辞退了,警察局那边我也派人也联系了,但是没什么结果,定罪的希望不大。把他辞退之后,再取消他的教师资格,这样他之后都当不了老师,也算给他一点教训吧。”
“嗯,”汤小年附和道,“这种败类还当什么老师。”
汤君赫垂着眼睛说:“谢谢您。”
杨成川已经习惯了他的见外,看着他说:“既然转了学,以后应该没什么事情了,他也不会知道被辞退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如果以后再什么问题的话,你就随时跟我说,别瞒着,也别跟我那么见外。”
顿了顿,杨成川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杨煊他爸,也是你爸,对你们兄弟两个都是一样的,没有偏向。你呢,不管想不想承认,你是我生出来的,法律上也是我儿子,这个关系从基因上来说是存在的,从法律上来说也是不能否认的,你说对吧?”
汤君赫目光闪烁,抿了抿嘴唇。
杨成川索性就着这件事把话说开了:“跟杨煊也是,不管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他是你哥,你是他弟,这个关系是没办法改变的,没有比这个血缘关系更近的了。他不懂事,我会继续做他的工作,你比他懂事,你别学他那样。”
杨成川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却只换来了汤君赫一句轻描淡写的“嗯”。
第十六章
有那么一个月,周林真的消失了。
没有那种黏腻的眼神盯着自己,没有人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汤君赫感觉到了久违的放松。
有时候他会以为自己彻底摆脱了周林——这倒也并非不可能,也许周林在润城身败名裂,连基本的糊口都无法保证,只能去别的城市混一份营生也说不定。
这种侥幸的想法让他度过了近六年来最无忧无虑的一个月。放学之后,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待着,足足待满一个小时——他对汤小年撒谎说学校增加了一个小时的自习课,只要是涉及到学习的事情,汤小年从来不疑有他。
有时候做完试卷,他会站在教室的窗台前,看杨煊在楼下的篮球场上打篮球。无可否认,他对杨煊一直都有种靠近的欲`望,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会用一种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杨煊,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道目光中透露出的贪婪与渴求。
然而当杨煊有意要靠近他的时候,他又无法自控地想要逃走。
后来汤君赫渐渐想明白了自己这种矛盾的心态,也许是因为他迷恋的一直都是想象中的杨煊,那个为他晦暗童年带来唯一一抹亮色的杨煊,他想逃走,只是因为怕现在的杨煊毁了他记忆里的那个杨煊。
毕竟他对如今的杨煊一无所知。
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周林又出现了。
那天汤君赫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来了,天边挂着一轮被云层遮住大半的月亮,他哼着不知所谓的歌,步子缓慢而轻快走过蝉鸣初响的林荫小道。
和那道人影一齐扑过来的还有那种令人作呕的冲天酒味。周林冲上来抱着他的腰,试图把那两片浸透了酒精的嘴唇贴到汤君赫的脸上。
“你他妈……”汤君赫咬牙切齿地骂出了脏话,试图摆脱他。醉酒后的周林显示出一种惊人的力气,两条胳膊紧紧地箍住汤君赫。
汤君赫的心头蔓上一丝恐惧,这一瞬间,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成年的周林之间的力量差距,如果自己无法挣脱,周林可能真的会把他拖到某个僻静的墙角,对他做出什么。
这种恐惧驱使着他使足了力气,从周林那两条铁钳似的胳膊中挣脱出来,然后拔腿就逃。周林扑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哀求着他不要走。
“小赫,你陪陪我吧,好不好?你别走好不好……”
汤君赫用尽全力,想要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拽出来,他一下又一下地狠命地踹着周林,可是所有的力气都落了空,周林像个无赖一般地蹲了下来,死命地用两只手拖着他,不肯让他向前挪动一步。
“我、我没工作了……”周林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流下了丑陋的眼泪,“我去找了好多学校,他们都不肯要我,以后我当不了老师了……”他哭着说,“小赫,我活着没什么意义了,就只有你,只有你……”
汤君赫很想说他是罪有应得,可眼前的周林着实把他吓住了,他惊惶地试图抽回自己的胳膊,然后绝望地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你他妈放开我!”汤君赫的鞋底一下一下踹在周林的腿上、身上、肩膀上,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愤恨与力气,周林也不反抗,只是牢牢地拽着汤君赫的胳膊不肯松手,他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哭,嘴里含混地说着哀求的话,乞求着汤君赫的怜悯和陪伴。
正在这时,夜间巡逻的片警拿着手电筒远远地照过来:“哎,那边干什么呢?!”
周林猛地缩回了手,踉跄着直起身,赶在片警走过来,慌慌张张地逃了。
“刚刚是不是你打他?”片警走过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汤君赫问。
“如果这里发生命案,你会担责任吗?”汤君赫握着自己疼得火辣辣的手腕,冷眼看着片警说。
片警被他阴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莫名其妙道:“你说什么?”
“最近这几天这里可能发生命案,刚刚那个人想杀了我,麻烦你做好本职工作。”汤君赫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周林跑走的那条路,不顾那个警察在他背后骂他,一步不停地走了。
警察根本帮不上忙,汤君赫一直这样想,他曾试着报过警,但根本就没有用,他们管不了周林这种无赖式的跟踪。
也许是因为受惊过度,这一晚,汤君赫又做了一个梦,这次的梦里没有出现杨煊,只有他和周林。他梦见周林扑上来紧紧箍着自己,试图用那两片弥漫着酒精味的嘴唇贴近自己。他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刀,在周林快要得逞的那一刻,狠狠地捅到周林的肚子里,捅了一刀还不解气,又连着捅了十几刀。周林的血喷出几米高,溅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看着周林在他面前倒在血泊里,心里升腾起一股报复的快意。
在梦里他如释重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从那个梦里醒过来之后,汤君赫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拿起了一把水果刀,然后又摸黑回了房间。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把锋利的水果刀,面无表情地想,也许他应该把周林杀死,杀死他曾经带给自己的童年阴影,以及他现在带来的自己对于杨煊的一切欲`望。
杀死周林,这些事情就会全部结束,他再也不会被那种如蛆附骨般的眼神纠缠,可以彻底摆脱被跟踪的阴影。
反正,对于周林那种人来说,无论怎样的死法都是罪有应得,毕竟周林身为一个老师,不仅曾试图猥亵他,更是使他经受校园冷暴力的源头……
汤君赫握着那把刀,想着自己六年来被周林断断续续跟踪的遭遇,渐渐地睡了过去。
那天之后,没有了工作的周林更加变本加厉地跟踪汤君赫,更糟糕地是,他开始频繁地喝酒,并且不再只满足于单纯的跟踪和意淫,而是几次试图冲上来跟汤君赫发生肢体接触。
汤君赫每天都将水果刀揣在兜里,汤小年讶异于家里的水果刀怎么突然不见了,在翻找了一通后,她自言自语地说可能是随手跟垃圾一起扔掉了,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又到超市买了一把新的水果刀。
怎么才能彻底摆脱周林?汤君赫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上课想,下课想,放学想,回家想,连做梦都在想。
他没办法直接捅死周林,这样他会坐牢的,他很早就查过资料,未满18岁的青少年如果犯了故意杀人罪,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一辈子都在监狱中度过,就算不是一辈子,也会是几十年。
汤小年会崩溃的,汤君赫想,他自己坐牢倒也没关系,如果能够摆脱那种目光,他甚至愿意跟周林同归于尽。但汤小年视他为生命,如果得知他因为捅死周林而被判处无期徒刑,那她可能真的会崩溃到发疯。
周五自习课,杨煊照例去篮球场训练,汤君赫一边做语文试卷,一边思考着晚上要怎么摆脱周林。
班里的男生都在蠢蠢欲动——一个装着成人影像的MP4正在私下里秘密传播。
那个危险而诱人的MP4传到了冯博手里,冯博扭头跟隔着过道的陈皓使眼色,回头朝汤君赫的方向看了几眼。
“你猜他拿到这个会是什么反应?”冯博不怀好意地捏着那个MP4,小声说。
“可能以为里面都是动画片吧。”陈皓也朝汤君赫的方向瞥了一眼。
“试试?”冯博跃跃欲试。
陈皓乐了一声:“那万一他识货,给你扣下来怎么办?”
“那就再抢回来。”冯博说完,把MP4的音量调到最大,转过身传给后座的同学,放低声音说,“哎,传给汤君赫,跟他说里面有奥数视频。记住啊,让大家只传男,不传女。”
“操,传家宝啊?”后排的男生笑出声,心下了然,又回头传给了另外的男生。
MP4一个接着一个传过去,传到汤君赫前面的男生手里。那男生回头,敲敲汤君赫的桌子:“哎,学习资料,每个人都要看的。”
“什么?”汤君赫接过那个红色的MP4,“怎么看?”
那男生憋着笑:“我哪知道,反正有奥数视频什么的,你自己琢磨吧。”
“哦,谢谢。”汤君赫信以为真,道了谢,开始摆弄起手里的MP4。
因为怕被老师发现其中的玄机,MP4的主人将里面的成人视频分别起了很别致的名字,“英语单词3000”“议论文例子大全”“袁腾飞讲历史视频”“高二地理精讲”……
汤君赫好奇地将指针拨到那个“高中奥数竞赛试题思路梳理”上,点开了。
两具白花花交叠在一起的肉`体随之跳了出来,巨大的呻吟喘息声瞬间响彻在高二理科三版的教室里。
男生哄堂大笑地回头看热闹,女生的反应则更加多样——有人转过脸偷笑,有人埋头装不懂,也有人小声地骂脏话。
汤君赫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他明白过来这些视频都是什么内容,白`皙的脸上从耳朵处开始迅速充血,手忙脚乱地找停播键。
“哎哎哎,上课呢,教室呢,看什么呢汤君赫同学?”冯博贼喊捉贼地说。
“怎么关啊,我……我没用过这个……”汤君赫不知所措地一通乱按,额头上急出了汗。
“哎呀,我来!”一旁面红耳赤的尹淙一把夺过那个叫得正欢的MP4,按了关机键,朝着冯博扔过去,正中他的头顶。
“我日……敲成智障你负责啊!”冯博压着声音朝她喊。
“你不敲也智障!”尹淙瞪着他。
过了十分钟,班上的骚动才渐渐平息下来,汤君赫脸上的血缓慢地褪了下去。
那是什么?他们说的AV?他竭力把那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和急促的呻吟声从脑子里排除出去,试图把精力集中到试卷上。
阅读题倒数四个题是阅读选择题,阅读材料是关于正当防卫的内容。他脑子里上一秒还沸腾的热血突然平息下来,聚精会神地读完了这篇阅读材料,然后握着笔,把试卷上“不负刑事责任”六个字圈了起来。
第十七章
放学铃一打,冯博就背起书包下了楼,站在操场边倚着一棵树等杨煊。他从头到脚都是一副纨绔相,只要方圆十米能找到东西倚着,就绝对站不直。
杨煊结束完一场篮球赛,走到篮球框旁边,弯腰从地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起脖子朝嗓子里灌了几口水。
“煊哥——”冯博高声喊他,扬起一只胳膊草率地挥了两下,然后朝这边走过来。
杨煊捏着矿泉水瓶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问:“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儿,”冯博闲散地靠着身后的铁丝网,“就是自习室发生了一特好玩的事儿,跟你分享一下。”
杨煊撩起T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嗯”了一声,示意他往下说,但心思却明显不在他身上。
冯博将自习课发生在教室的一幕给杨煊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说完还啧了一声道:“你是没看当时他那个反应,脸红的诶,我天至于么,三中的人都这么没见过世面?”
杨煊的眼睛看向别处,嗓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听上去是在笑。
“哎煊哥,你说,”冯博神神秘秘地朝杨煊凑了凑,“他不会是那个吧?”
杨煊微皱着眉,转过头看着他问:“哪个?”
“就跟音乐班那俩似的,说真的,我觉得挺像,都多大了啊,连个A片都没看过?”
杨煊把喝空了水瓶一只手捏瘪了,丢到垃圾桶里,漫不经心道:“你好奇?”
“也不是好奇,不过他要真是的话,咱们就稍微的一传播,那不就妥了吗?”冯博见杨煊拿起衣服往操场外面走,赶紧跟上去,“你说是吧?然后再闹到他妈那里,哎,我上次看见有个人在校门口等他,是个男的,上去就拉他的手,当时他还扭扭捏捏似的,估计怕人看到——”
“长什么样?”杨煊几不可见地眯了下眼睛。
“记不清了,特普通,看上去特窝囊的那种,看一眼就想让人把他打一顿。”
杨煊走到自己的自行车旁边,弯腰开了锁,把外套挂到车把手上,说:“下次见了那个人,你可以上手试试。”
冯博没明白,摸着脑袋问:“什么意思?打他?看汤君赫的反应?”
杨煊两条长腿跨着车座,说:“嗯,你不是好奇么?”说完看着前面说了句“走了”,便蹬着车出了校门。
“哎煊哥,这周去不去我家啊——”冯博话还没说完,杨煊已经骑着车没影了,他有点郁闷地撇了撇嘴,朝校门口走过去。
路过校门口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人。那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教学楼的方向,好像对周围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那种目光让他想起秃鹫的眼睛,他随即感觉背上泛起一阵恶寒。
原本他还想凑过去问问那人到底跟汤君赫什么关系,但这一眼,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人,然后扭头走了。
冯博坐进接他的私家车里,一上车,就低头给杨煊发了一条短信:“煊哥,我又看见那货了,那眼神,简直像要把三儿的儿子生吞了似的。”
***
凌晨1点,汤君赫被提前定好的闹钟吵醒了。他罕见地没赖床,闹铃一响他就爬起来,摸黑伸手按了闹钟关上闹铃,然后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地拉开门——汤小年和杨成川已经睡下了,此刻他们那间屋子房门紧闭,听不到一丁点动静。
因为害怕拖鞋和地面接触会发出声音,汤君赫是光脚走出来的,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后又紧紧地关上,然后在里面上了锁。出于担心屋子发出光亮会惊醒汤小年,他没敢开灯,摸着黑坐到了电脑面前,然后按了开机键。
夜深人静,黑黢黢的书房里,只有电脑屏幕发散出一小片幽蓝的光,投到汤君赫的脸上。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细长的手指握着鼠标,点开桌面上的浏览器,然后低头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正当防卫”四个字,然后依次点开网页仔细浏览。
每点开一个网页,他都先滑动滚轮认真地看一遍,然后再就着屏幕微弱的光,握着笔把有用的信息誊写在笔记本上。
他查了刑法关于正当防卫的法律解释,又看了一些属于和不属于正当防卫的案件,最后还查了关于“强`奸”的法律定义。
刑法上说,“强`奸罪是指违背妇女的意志,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性`关系的行为”。
汤君赫捏着自己的下嘴唇想,那就是说,周林就算强`奸了自己,在法律上也不算强`奸……这样也好,周林只需要捅他一刀就好了,至于强迫的痕迹倒不需要那么明显,如果没有捅的话,那他就往自己身上补一刀好了。
可是,如果周林真的把刀抢走,那自己还能把刀抢回来吗?汤君赫回想起那天晚上,周林身上爆发出的惊人的力气,那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虽然那人看上去窝囊又怯懦,但无可否认的是,16岁的汤君赫和30岁的周林之间,还是存在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差距。
也许只能一刀致命……汤君赫这样想着,又搜索出了一张清晰的人体构造图,对着那张图,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部位,那是心脏的位置,如果能够一刀捅到心脏位置的话,或许周林就没有反击的力量了。等把周林杀死之后,他再往自己身上捅一刀,随便捅哪里,只要不捅到心脏就好……
汤君赫合上笔记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握着鼠标,把网页一个一个地关掉。在关倒数第二个网页的时候,他不小心点到了网页右上方的悬浮广告,屏幕上紧接着跳出了一个赤裸裸的色`情画面,那是一个女人跪着给面前男人口`交的动图,勃`起的生`殖`器被口腔紧紧地包裹着。
握着鼠标的那只手停住了,汤君赫看着屏幕上那张动图,微微睁大了双眼,心脏不可抑止地快速跳动起来。他的眼神从震惊变为好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因为害怕耽误汤君赫学习,汤小年从未考虑过给汤君赫买一台电脑。她自己是个电子盲,对于电脑的了解仅限于电视上关于网瘾少年源源不断的报道。而汤君赫则打小就很少开口跟汤小年要东西,他知道汤小年带着自己生活不易,电脑对他来说属于奢侈品,他从来都没想过要让汤小年给他买一台。
除去必须查资料的情况,他也很少到网吧,所以他对于电脑的接触,几乎全部来自于学校每周一节的计算机课。
这个动图仿佛给汤君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想起那个MP4上两具叠在一起白花花的肉`体,还有那些转头朝他看过来的戏谑目光——所以他们全都看过那些东西吗?
汤君赫关掉这个广告页,又在搜索栏输入了“AV下载”几个字,他的表情和刚刚搜索“正当防卫”时没什么不同,看上去冷漠而平静。
他无师自通地找到了几个资源,通过下载软件下到了电脑里,然后灵机一动,回到房间里把杨成川送他的手机拿了出来,又将数据线连接到电脑上,把视频文件导入手机。
导入的过程有些慢,他看着进度条一点一点地朝前挪动,又一次打开搜索页面,输入了“男性和男性如何性`交”几个字。排在前列的搜索结果中有一个相关问题,他点进去,下面有个人回答:“下一部GV看看不就知道了。”
汤君赫看着那个回答想了几秒,又按照刚刚的方法,低头搜索了“GV下载”几个字,然后下载了一个视频文件。
这一切都做好之后,他还不忘把桌面上的视频文件全部删掉,然后关了电脑,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已经凌晨3点多了,汤君赫盯着手机上一男一女的活塞运动打了个哈欠,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把溢出来的泪水从眼角擦掉。
他翻身换了个方向侧躺,关掉播了三分之一的视频,又打开了那部GV。
屏幕上的两个男人肌肉旺盛,面目凶狠,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毫无美感可言。他看着他们接吻,互相抚慰彼此的生`殖`器,看着那人往手里倒了什么液体,然后用一根手指插入了一个狭窄的入口,又把手指换成了别的东西,他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有些呆滞,随即困意全无。
所以,周林想对我做的就是这个?汤君赫压抑着翻涌而出的呕吐感想。
他关掉视频,把手机放回抽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可是一闭眼,那两个男人肉`体激烈碰撞的画面就会出现在他脑子里,还有那种器官相互拍打的淫糜声音, 齐齐在他大脑里循环回放。
从那个地方进入……不会疼吗?这是他入梦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他又梦到了杨煊。杨煊正在进入他,进入到他身体的那个入口,他体会到清晰的疼痛感,可是他竟不想躲,反而有些好奇和期待。他梦到杨煊沉默而缓慢地进入到他的身体里,然后凶狠地撞击他,那种肉`体碰撞的啪啪声仿佛就响在他的耳膜上。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下`身在涌出体液——这次的梦遗比以往来得更加突然而汹涌,他感受到那些液体一股一股地喷射出来,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快感,仿佛坠入云端,绵软而宁静。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体内的高`潮缓慢褪去,意识清晰地想,他已经跌入了黑暗里走不出去了,对于杨煊的肖想不过会让他在黑暗里跌得更深一些而已。或许没那么可怕,毕竟他已经习惯了黑暗。
第二天中午,趁着汤小年回房睡午觉的时间,汤君赫又一次抓着内裤,想偷偷溜到卫生间洗干净。他走得很快,路过书房的时候,杨煊正从里面走出来。他险些撞到杨煊,脚步顿住,抬头看了一眼。
杨煊朝他露出了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他一瞬间有些耳热,不自觉地把手里抓着的那团内裤往身后藏了藏,闪身绕过杨煊走到了卫生间。
他把内裤展开来放到水流下冲洗,琢磨着杨煊刚刚的那个笑容——好像跟他以往所有的笑法都不一样,像是带着一种戏谑的意味,让他联想到班里那些男生回头看着他的表情。
那个笑容搞得他有些莫名奇妙,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毫无疑问,杨煊刚刚在书房用电脑。可是昨晚自己明明把桌面上的文件都删掉了,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汤君赫心不在焉地洗着内裤,一边回想自己昨晚有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可是他对于计算机的了解实在匮乏,一切使用仅限于顺藤摸瓜式的摸索,根本谈不上什么了如指掌。
汤君赫匆匆把洗干净的内裤晾好,又一次走进书房开了电脑。如果不检查一遍的话,他会隐隐觉得心里不安。
电脑还在运行开机程序,他猛地反应过来了——下载软件上的下载记录没删!
杨煊看到了吗?汤君赫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等着电脑开机,他在心里祈祷杨煊刚刚没有用过下载软件。
电脑桌面显示出来了,他忐忑地握着鼠标,打开下载软件,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然后点开了完成列表。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切断了——那几部片名不堪的成人视频正泰然自若地待在列表里,而杨煊几分钟前下载的那部电影正好显示在那部GV的上面。
天啊……汤君赫的内心发出一声哀鸣,他那张一向冷漠的漂亮脸蛋上,头一遭出现了能用“复杂”形容的神情。
第十八章
也许是精神太过紧张,汤君赫频繁做梦,而且是带着点潮湿,有些旖旎的春`梦。他愈发不敢直视杨煊,害怕眼神出卖自己无法示人的扭曲心思。
杨煊知道自己下载了一部GV——这个事实一开始让汤君赫惴惴不安,后来反倒让他生出了一丝畸形的期待,他莫名希望杨煊因为这件事情给予他更多关注,鄙视也好,歧视也罢,可杨煊除了那天朝他露出了一个略带戏谑的笑容之外,彻彻底底地无视了他。
进入六月份,夏天来了。蝉鸣聒噪地响在耳边,从早到晚,一刻不停。
教科书上的内容讲完了,学生们投入了紧张的期末复习阶段,老师们三句不离高考,弥漫在教室里的粉笔粉尘率先燃起了无声的硝烟。
周林出现的频率愈发频繁。汤君赫的烦躁伴随着蝉鸣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等不及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只想立刻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掉。
也许考上大学也没什么用,周林可以从润城的市郊跟到市中心,自然也可以跟他去到别的城市。对于丢掉工作的周林来说,或许换个城市反而会让他生活得更体面一些。汤君赫合上那天记下的笔记,躺在床上想。
这件事情需要在一个荒凉而僻静的地方进行,汤君赫记起小时候杨煊带他去河边的那条路——以前那是一条水泥铺就的小路,少有人经过,也许那里会是一个好地方。
周二晚上,周林又跟着汤君赫上了公交车。汤君赫坐在右侧的单排座椅上,周林犹豫再三,坐在了离他一个过道、跟他座位平行的左边双排座椅上。
汤君赫扭头看着窗外飞速退后的树影,无视了周林粘附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
他想起了自己跳级的那一年,功课做得有些吃力,周林时常把他叫到办公室单独辅导,那个时候,他曾对这个沉默寡言的数学老师抱有巨大的感激。
开学两个周后的一次随堂小测,汤君赫的试卷做得惨不忍睹,四年级的知识他完全凭借自学,对于简单的题目还可以应付过来,一旦涉及到延伸的知识点就捉襟见肘。
就是在那一次,周林跟汤小年提出要给汤君赫免费做课后辅导,他把理由想得十分周全,说是从汤君赫身上看到了极其罕见的数学天赋,一旦错过激发时间,这种浪费的天赋将无可挽回。
“我一个人住学校宿舍,晚上回去除了备课也没什么事情做,君赫放了学可以到我那里把数学作业做完,我先帮他把四年级的内容补上,以后再教他一点小学奥数的内容。”周林当时是这样说的。
他看上去老实无害,低眉顺眼说话的时候,没人能看出他揣着任何恶意的心思,何况汤君赫在家里的确提起过班上的数学老师对他的额外照顾。汤小年对周林的好心感激涕零,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不住地哈着腰给周林道谢:“真是谢谢您了,这怎么好意思,实在是太感谢您……要不,您看一晚上我给您多少钱合适……”
“不用不用,”周林看上去有些局促,头垂得更低,“我平时下了班也没什么事情。”
“真是太感谢您了,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汤小年揉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汤君赫的头发,“快谢谢周老师。”
“谢谢周老师。”汤君赫认真地看着周林说。
也许是因为出生时早产,汤君赫一直比同龄人长得显小,生高中之前他的个子从来都是班上最矮的,又因为被汤小年娇惯得白白嫩嫩,已经10岁了,出门在外他还经常被误认为是刚入学的小孩子。
开始那几天,周林还只是单纯地帮他补习功课,再后来,周林开始有意无意地触碰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有时候是讲题的时候握着他细嫩的胳膊,有时候是表扬他的时候摸着他白净的脸蛋。
汤君赫隐隐觉得不太舒服,他只是长得显小,心眼却没落下同龄人。他开始有意躲避着周林的肢体接触,并且对放学后的补习有一些打心眼的抗拒。他想法设法地逃开跟周林单独接触的时间,有时候借口说自己的身体不舒服想早些回家,有时候撒谎说今天的作业做完了不需要补习。周林拿出老师的身份好言好语地劝他,跟他说要体谅他妈妈,不能做任性的小孩子。汤君赫想起汤小年那天朝着周林点头哈腰的样子,一阵难过,便又跟着周林走了。
某天晚上,周林给汤君赫讲完当天的课堂小测,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再做课后作业。汤君赫趴在桌子上,拿着圆规在本子上画圆,画了一个又一个,周林突然把头朝他低过来,刻意学着孩子的语调说:“你在玩什么呀?”
汤君赫笔下不停,说:“画圆。”
“好玩吗?”周林又问。
“好玩。”汤君赫说,他觉得周林离自己太近了,他讨厌周林身上的味道。可他又无法分辨自己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因为讨厌周林而曲解了他靠近自己的意思,还是因为周林的行为确实有些越轨。
24岁的周林那时身上还没有显出后来那种畏缩的气质,只是看上去总是缩手缩脚,舒展不开似的。他看了汤君赫一会儿,又轻声问:“老师教你一些更好玩的好不好?”
“什么?”汤君赫到底是个孩子,玩心未泯,抬头看着他问。
周林伸手揽他的腰:“你过来老师这里。”
汤君赫低垂着头,注意到周林胯间有明显的凸起,他警觉地摇头,声音高了起来:“我不要。”
也许是因为身处教师宿舍,周林的行为尚有些顾忌,他怕汤君赫突然尖叫惊动隔壁的老师,便松了手,说:“好好好,你小一些声音,不要打扰到别的老师。”
汤君赫把试卷合起来,说:“老师,我想回家。”
“再等等,再等等,”周林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握住了汤君赫的胳膊,还用拇指在他滑腻的皮肤上抚摸了两下。汤君赫缩回胳膊,周林便收了手,收回去的那只手犹豫着,最终试探着伸向汤君赫的下`身:“很好玩的,你试试就知道了,好不好?”
在他把手伸过来的那一瞬,汤君赫突然一阵恐惧,他不知道周林要对他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躲开。
他抓着手里的圆规,尖头朝下,狠狠地朝他的手背扎过去,然后趁着周林倒吸凉气缩回手的间隙,跳下椅子跑出了教师宿舍,慌里慌张地跑下了楼。
他的腿是软的,最后几阶楼梯没踩稳,跌跌撞撞地滑了下来,手心蹭到水泥地面上,蹭破的皮下渗出了血珠。
他惊慌失措地朝楼上看,生怕周林追过来。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屋的,他顾不上腿上和手上的疼,撑着地面站起来,一步也不敢停地摸着黑跑回了家,连书包也没顾得上背。
……
汤君赫想起了6年前的那个晚上,指甲不住地掐着手心,忍住站起来把周林那双看过来的眼睛戳瞎的欲`望。
他提前两站下了公交车,绕到了那条通往河边的小路。
夜幕初降,昏黑的小路一片沉寂。周围废弃的矮楼拆迁到一半,打碎的窗户像一只只黑洞洞深不可测的眼睛,更衬得此地寂寥无人——荒芜僻静,少有人烟,也许是作案的好地点,汤君赫心里暗自打算。
周林今天没喝酒,他跟在汤君赫身后,尝试着跟他搭话:“怎么来这里了?”
汤君赫史无前例地回应他:“这里很好啊,没人,我喜欢没人的地方。”
一向受他冷落的周林收到回答,受宠若惊般地“哦”了两声,又没话找话地说:“我也喜欢没人的地方。”
“是吗?”汤君赫笑了,他很少笑,一笑起来,眼尾弯出柔和的弧度,脸上的冷漠就无影无踪了,“我想你也会喜欢。”
隔着朦胧的夜色,周林看到汤君赫露出笑意的侧脸,一时间看呆了,忽略了他的话中有话。
连续几天,汤君赫都提前两站下车,然后绕着那条路走。他大致摸清了这片区域的情况、这里属于政府划出的拆迁区域,白天会有施工人员加紧赶工,烟尘弥漫、噪音不断,再加上重型机械铲车频繁经过,路面早已被碾压得破碎不堪,平日里少有人车经过。
确定了作案地点,他开始计划着让周林放松警惕。偶尔周林凑上来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会爱搭不理地回个一句半句。有一次他还主动问起周林的工作,并且表达了自己的同情——“还挺可惜的,我还记得你教数学课的样子。”
周林果然欣喜若狂地又靠近他两步:“真的吗?”
汤君赫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记得,那是周林最令人作呕的样子,那是一只狗伪装成人的样子,站在受人尊敬的三尺讲台上,内心却装着最肮脏龌龊的想法,何其可悲,何其可恶。
***
润城一中的学生都换上了夏天的校服,校园里充斥着清一色的纯白短袖衬衫——除了汤君赫,他仍然穿着秋冬那套宝蓝色的校服,细瘦的胳膊罩在宽宽大大的校服下面,没人能看出他那只能遮住手背的袖子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刀。
他在校服上的不合群又招致了一片议论,有人开始偷偷在背后议论他有见不得人的皮肤病。
某天上午大课间,冯博倚着走廊的墙壁,汤君赫从教室出来去卫生间,正好经过他。
“哎煊哥,他真有病假有病啊?”冯博的目光追着汤君赫的背影,问杨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