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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便身怀有孕。

  可她生下个女儿后,女儿对动物毛发过敏。

  她百般强调,不许任何人将猫猫狗狗带进府中。

  可府中一个宠妾的庶子刻意抱过了小狗之后,再去抱她女儿。

  她知晓背后之人是那宠妾,自然愤怒地罚那庶子下跪。

  岂料那庶子因此染上风寒高烧不退,引发了恶疾之后,竟直接夭折。

  静安伯宠爱那妾室,也宠爱庶子,自是怒火中烧。

  若非怕宠妾与庶子陷害嫡长女的恶名传出,他早就休她下堂。

  ……

  从陈茶彦这处得知了这番缘由,茶花离开了大牢后,心中却也有了数。

  她再三犹疑下,还是去了趟静安伯府。

  宁缀玉彼时正带着女儿认字儿,见她来了,亦是笑容温婉接待,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茶花试着与她交谈几句,发觉她好似并不知情,便也打消了想让她帮哥哥的念头。

  毕竟哥哥愿意背地里帮她,是哥哥自己的选择。

  陈茶彦不愿说出,茶花在这点上也不好忤逆了他。

  宁缀玉打量她几眼,随即笑道:“听闻你哥哥似乎遇到了些事情,我们两家从前也走得近,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与我说。”

  茶花当她是客套,与她随意寒暄了两句,见她女儿乖巧可爱,便也从囊里掏出一只玉做的小鹿赠她把玩。

  小女孩爱极了这样精致的玩具,自然很是欢喜。

  茶花没待多久,便起身离开。

  宁缀玉在她走后,她身边婆子才说道,“夫人的兄长先前好似也与那宣宁侯有过接触……”

  宁缀玉微微沉默。

  她见着外面天色不早,便抱起女儿回房。

  岂料刚到了寝室,便瞧见静安伯醉醺醺地回来。

  外边下人更是一脸惶恐地凑到她耳畔道:“伯爷是从苏姨娘那边过来的。”

  宁缀玉脸色微凝几分,才放下手中的娇女,便被人触不及防地一耳光扇倒在地上。

  静安伯脸色涨红,一把扯住她头发咬牙切齿。

  “你这贱人,苏儿好不容易拼死为我生下的儿子,就这么被你给害死了!”

  “你这蛇蝎妇人,该死的东西,老天不惩罚你,自有我代他们母子俩惩罚你!”

  他拖住她头发将她拽到屏风后头。

  那婆子惊恐之余娴熟地捂住了孩子的耳朵,不叫她听见这样惨烈的动静。

  将近两刻,那静安伯冷哼着才离开。

  婆子顿时红着眼眶去搀扶起自家夫人。

  宁缀玉哆嗦着身子,将吓傻了的女儿轻轻抱入怀中。

  “别怕别怕,娘亲没事……”

  见女儿已经吓到发不出声儿,只一抽一抽着身子在哭,她只心痛难忍,口中麻木道:“下次……提前把囡囡抱走,别再让她看见。”

  ……

  宫里天黑之前都会落锁。

  茶花出了静安伯府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又赶回宫去。

  今日许是晚了一些,加上给贤妃念经之前还需焚香净手,更换禅衣。

  茶花比以往都要晚些进入到殿内。

  前几日她都是隔着帐子给乔瓶儿念了半个时辰的经,念完后又停顿了几息,听对方开口让她退下她才会离开。

  今日也是这般,茶花念完经后,犹豫许久才再度向对方开口。

  “关于我哥哥的案子,他恐怕是无辜的,今日我回了趟府里后,找到一些证据可以提交给圣上,不知可否再麻烦娘娘一回……”

  她自然知晓自己再提出请求是有些不好。

  可家人逢难,她再是面皮薄也不得不厚起脸皮开口。

  只是她问了半晌里面也没有动静。

  茶花微哂,料想对方是睡了,便也不再打扰,默然退出。

  至翌日一早,她才又来到殿中,想等乔瓶儿起身后,再尝试着与对方提及此事。

  但也不知是不是这贤妃素日起身得便晚,对方竟迟迟没有出来。

  茶花也是在走出那宫殿时,才听见外面宫人在谈论今日发生的事情。

  “你说的也太吓人了……”

  “哪里吓人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珩王被人挖出了造反的罪证,原本那些涉及结党营私之人,多半也卷入了其中。”

  “昨儿下午德公公侍奉时亲眼看见陛下眼都不眨,直接下达了命令,将那些卷入其中的人先拉出去率先斩首示众。”

  “今天早上开城门的时辰,那些人便被推出去执行死刑,听说里头有不少权贵世家,一个都没幸免……”

  茶花听到这话,脑中瞬间想到昨日见到哥哥的最后一面……

  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只觉脑袋里“嗡”得一声,仿佛有根弦绷断了般。

  倘若只是寻常罪名,便是应在哥哥身上自然也是无妨的。

  可若这桩案子掺和进了谋逆造反的性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眼前猛地发昏,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也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一般,脚下发软。

  在摔落在地上之前,有人在她臂上重重一拽。

  茶花臂上霎时被那手掌掐得生疼,死死按住心口发悸之处。

  好不容易缓过那阵心惊,她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才慢慢看清楚一抹绣着五爪龙纹的袖口。

  她心头微骇,忙缩回手臂连退几步。

  这回将身侧之人彻底看个清楚。

  三年不见,赵时隽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仿佛毫无变化,又仿佛处处都透着陌生。

  他微翘的唇角也减轻了年轻时几分风流肆意,反倒像是岁月沉淀下的一份温润。

  哪怕在看见茶花的那刹那,他亦是神情沉寂,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也再没有像从前那样,喜怒随性。

  茶花看到他时固然心头震惊,可一想到方才宫人的话,犹觉头晕目眩,思绪凝固。

  “臣女给陛下请安……我、我哥哥他……”

  她几乎手足无措,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赵时隽朝她脸上瞥了一眼,拨弄着掌心的佛珠,嗓音温醇。

  “昨夜贤妃与朕提及了这件事情。

  宣宁侯涉案的事情自有官员会调查清楚,今早上你哥哥已经被放回府中。”

  他语气温缓道:“是以岑夫人不必忧心,宣宁侯若没有过错,朕身为一国之君自会纠察冤情,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与三年前不同。

  他为了得到她,不惜用陈茶彦来叫她屈服。

  而如今,无需她开口,他却秉持着公道及时处置了这件事情,俨然有国君风仪。

  他若真有什么歪心邪念,如今身在帝位,恐怕更容易威胁茶花。

  但他没有……

  那种截然不同的滋味,让茶花心中恍若百感交集。

  她几乎都反应不过来,待发觉自己盯着他那张面庞久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直视了圣颜。

  她忙收敛了目光,轻轻垂落下眼眸。

  一旁冯二焦却道:“陛下,她已经被卫国公府休了,如今寄住于京中澄念庵中。”

  男人恍若诧异的嗓音徐徐传入茶花的耳廓。

  “是吗?”

  他拨弄佛珠的举止顿了顿,缓缓道:“既是旧人,那便还叫你一声茶花……”

  “你该不会介意吧?”

  茶花攥紧汗透的掌心,心中只忧心哥哥劫后余生是否完好无损,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

  她轻摇了摇头。

  他如今是天下之主,想叫她什么,自然是他的权力。

  茶花要出宫去找哥哥。

  好在这位天子果真与从前截然不同,连拦都不曾拦过。

  她匆匆去了后,赵时隽才抬脚跨进了宫殿。

  他朝着以往惯是会去的西殿坐下。

  冯二焦便会意地将四周帐幔放下,连同窗子也遮掩住。

  随即便在一道白幕布后点上蜡烛。

  那白布上便显出了一道纤柔的身影。

  女子从发髻、钗环,乃至衣裙轮廓细节都眼熟极了。

  她将一个柔婉女子的举止表演的惟妙惟肖,或是喝茶,或是低头看书,又或是抬手轻抚过鬓角……

  待结束之后,乔瓶儿颇是沾沾自喜地打后头出来。

  也亏得她机敏。

  先前看皮影戏时,便联想到了这个法子。

  后来她便寻了借口效仿着茶花当天的言行举止,用这法子表演给这位天子看。

  果不其然,男人再没有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神看过她了。

  且也比从前来得更加勤快。

  端是为了看她在那白布后将茶花日常都做了些什么,一点一点复刻还原出来。

  哪怕只是对方温柔恬静地坐在桌旁,手捧着一本经书就是半日,他都好似看得百般不厌。

  这也让乔瓶儿每次模仿之后都很有成就感。

  若下回发觉了那宣宁侯妹妹有了什么新的小动作,她更是如获至宝般,忙不迭记下来,等着回去给圣上一个惊喜,换取他的奖赏。

  可今日却又好似不同于以往。

  赵时隽看完后,抿了口酽茶,却垂眸语气不可捉摸道:“将这些东西都撤了。”

  “架子也都不必留。”

  话音落下,便有宫人立马上前去将那块布撕烂,随即将那木架子踩断抬出了殿中。

  乔瓶儿傻眼了。

  “那……那茶花……”

  赵时隽将手中的茶盏清脆地落在桌面,打断了她的话。

  “往后也都不需要了。”

  丢下这话便起身往处理政务的承德殿去。

  乔瓶儿顿时一脸惶恐地拉住冯二焦问:“圣上该不会看到茶花服帖的模样,一下子就失去了对她的兴趣了吧?”

  倘若他对茶花失去了兴趣,那乔瓶儿不就丧失了自己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赚钱本事?

  再转念一想,她也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这天天看天天看,千把天都看下来,指不定看都得看吐了……

  更何况近段时日赵时隽心性愈发淡薄,竟一次也没朝她发过脾气。

  在旁人面前,若喜,也只是某些场合需要他喜。

  若怒,也只是某些情景下需要他的怒意来威慑。

  可除此之外,他整个人都将情绪掩藏得极深不可测。

  所以当乔瓶儿问到这话时,冯二焦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毕竟执念这个东西本来就很玄。

  要能说放下了,就真得不会再产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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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替身啥时候下线啊,茶花也太惨了】

  【哈哈哈】

  【对这个哥哥很无语】

  【其实女鹅就是太没安全感了,狗子之前又作作的。本来希望时光大法能让狗子成熟一点,目前看来并没有……大大其他男主在女主那里吃了亏之后一般都会聪明点,狗子这没看出来进步啊哈哈哈】

  【撒花花撒花花撒花花】

  -完-

第54章 、囚心(4)

  ◎被下药◎

  茶花自宫中匆匆回到宣宁侯府,见附近的衙差也都已经撤走。

  陈茶彦从牢里放出来半日,才洗漱更换了衣服便瞧见茶花打外面匆匆回来。

  茶花将他好一顿打量,见他的确毫发无损,绷紧了半晌的弦这才略松几分。

  她这几日在宫里宫外四处奔走,也没少为他操心。

  陈茶彦见了她,心中亦是有几分汗颜。

  只是听说她频繁进出贤妃宫里,他难免想当昔年一些事情。

  “茶花,你这番进宫去,可是与那人还有什么纠葛?”

  并非是陈茶彦不信自己的妹妹。

  而是赵时隽当日种种的不折手段,为了得到她,行径恶劣得几乎令人发指。

  他当初那般深的谋划之后,竟光天化日下就将茶花从陈茶彦手中生生夺走的画面,对于陈茶彦而言,何尝不是一桩阴影。

  茶花听他问及此事,指下蜷起几分,“哥哥多虑了,今非昔比,他如今又贵为天子,那些前尘往事自当都放下了。”

  陈茶彦却沉默不语地打量了她一眼。

  当下的茶花俨然褪去了昔日那一丝青涩。

  从眉到眼都透着一丝秾艳,那双眼眸不再流露出昔年的不谙世事,却也幽若春水,惹人沉溺。

  她本就生得很好,昔日是半含半放的花苞,如今更像是含着莹莹花露一般,有种说不出的勾人韵味。

  宫里那位若真如她说的那样平静,陈茶彦反倒觉得哪里有些反常。

  “但愿吧……”

  只是当下妹妹不做他想,陈茶彦也不能一味的杞人忧天。

  他只交代她往后少往宫里去。

  “贤妃娘娘这几日并无噩梦,想来至多明后日我便不必再去。”

  茶花说着也没忘记告诉陈茶彦,在他入狱期间,她曾去看过宁缀玉。

  “静安伯夫人袖口下有些淤青,我瞥见了,却也不好开口打探……”

  就如哥哥说的那般,对方似乎确实不是很好。

  转到这话题上陈茶彦微微一僵,口中也只“嗯”了一声,却再没有了旁的话。

  茶花扫了他一眼,亦是在想,他是不是也曾后悔过当初没有带走宁缀玉离开?

  如今对方已经成婚,和旁人连孩子都已经生下了。

  若过得好也就罢了,过得不好,陈茶彦心里必然是不会好过的。

  可兄妹间再是亲密,这样的事情茶花却一点也插不上嘴。

  她既不能促成什么,也不可能阻止哥哥心里惭愧。

  茶花这番回来看过哥哥自是心安。

  可当日却还少不得要在宫门关闭之前再度进宫。

  她进了锦瑟宫后才发觉宫里的下人个个都紧绷着脸,仿佛刚受过了什么责罚似的。

  待问过了才知晓今个儿宫里又发生了一桩腌臜事情。

  宫中除了太监便是宫婢,数量不在少数,且每隔几年都会遴选新人。

  只道林子大了,便什么鸟都有了。

  久而久之便有个别的见当今圣上脾性温厚,且后宫不丰,会动什么歪心思也不奇怪。

  是以隔三差五地便会上演这么一遭,这不,这回据说是贤妃宫里的一个宫女,今日在天子跟前面色古怪。

  天子身边的冯总管眼睛向来都很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了这宫女好似藏着什么猫腻。

  将她私底下叫去盘问几句,还没动用上什么手段那宫女便绷不住心态,竟从袖口里抖落出来一个小瓷瓶。

  太医鉴定出里头是有些媚药成分。

  如此才知晓这小宫女动了歪心思,竟是打算趁着贤妃不在,想要下药给天子,借此搏得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被一顿逼供之后,她一会儿说下药了,一会儿说没有下药,被吓得语无伦次,冯二焦没办法,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哪壶茶水有问题,只好张罗着人手将天子殿里外的茶水全部都更换了一遍。

  至于这宫人自然也是按着规矩从重处置了一顿。

  茶花听罢,心中不知做何想。

  但回忆起今早上的情景,关于她哥哥这件事,按着规矩她便该去向赵时隽当面谢恩。

  她再三犹豫之下,到底是他早上那份毫无波澜的态度给出几分底气,让她还是决意同这位新君叩谢,全了这份礼数。

  茶花去时,赵时隽并没有在办公。

  被引入殿中时,她便正好撞见太医将那些刺入新君头顶穴位的银针一一收走。

  她敛着心下的诧异,过去拜谢之后,出于礼数亦是轻声提及:“陛下为国为民宵衣旰食,也当爱护自己身子。”

  赵时隽道:“与政务是无关的。”

  “实则朕幼时便一直有被母亲打断腿的阴影,想来你也知晓,朕那腿三五不时便会疼痛难忍,不过后来腿不疼了,反倒是额上三五不时地要疼上一阵,那阴影多半也就换了位置发作……”

  他风轻云淡说起这事情,却令茶花立马联想到当初砸破他额头的事情。

  她脸色微变,忙起身向他行礼赔罪。

  正要跪下时却被他虚扶了一把。

  “无妨,当初是朕犯得错,有此恶果也是朕该得的。”

  茶花越听便觉冷汗涔涔,“对不起……”

  她那时打伤了他,确实没想到这些。

  赵时隽不动声色地将她紧紧扣紧掌心的小动作纳入眼底。

  “茶花,再说对不起就见外了……”

  他顿了顿,转而又道:“都三年了,莫不是你仍放不下?”

  茶花错愕地睁大了眸。

  “我……我自是早早就放下了。”

  “过去的事情,我也没有记挂在心上的……”

  许是他提得猝不及防,叫她亦是说得磕磕绊绊,反倒存了什么心虚在里头一般。

  赵时隽却仿佛没有在意,只对她温声道:“我也是。”

  这次,他并未带上天子的自称。

  茶花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面上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现如今,反倒是她在他面前好似有什么不寻常的态度一般。

  就像她当初对他说的那样,他们之间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关系,他昔日对她的好与坏也都无法彻底割裂。

  是以只能道一句“过去”了事。

  这番平静的景象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画面。

  赵时隽抿了口茶,掀起眼皮朝她面上扫了一眼,却忽地提起茶壶往她面前杯中续了杯茶。

  “不如与朕品一品这新贡的茶叶……”

  茶花自是受宠若惊地谢恩,双手端起茶水递到唇畔浅尝了一口。

  不曾想那茶水入口滋味苦涩至极,几乎让她下意识颦起了秀眉。

  茶花轻轻放下茶盏,听对方问道:“如何?”

  赵时隽盯着她梨白的侧脸,见她捏着手里的帕子侧过面颊轻拭了拭润了水光的软红唇瓣,而后才轻声回答。

  “臣女不太懂茶……”

  “也是……”

  男人沉着嗓音道:“这些年朕愈发爱喝浓茶,寻常人是鲜少有喜欢的。”

  他说完这些,又问及贤妃的近况。

  茶花将乔瓶儿夜里睡得都很安稳的状况说与他听,他才缓声道:“那你往后也不必再服侍贤妃了。”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