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金华殿了, 今日是徐婉的生辰。”
江沁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抬头道:“陛下不过去?”
张铎的面前正落着白玉观音的影子,乌青乌青的, 像一团好了又伤,伤了又好,后来就再也消不下去的是淤血。他终究没说什么,从笔海中取了一支黑檀熊毫,随口道:“不必。”
说完摆手道:“墨够了。”
江沁应声放下墨饼,拱手行了一礼,也将话说到了闲事上,“听梅医正讲,陛下的嗽疾好多了。”
“嗯。”
“陛下知道保养身体,臣便安心。”
张铎听完他这句话,五内的血气渐渐不安分起来,他不自觉地朝屏后看去,屏后的人影被他这么一看,吓得跌跌撞撞地榻边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磕到了,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叫。
张铎齿缝吸凉气,屈臂撑着额头,不忍直视。然而江沁在席,他又不好表露什么,只能盯着面前她刚刚写好的字来掩饰尴尬的,一言不发。
江沁笑了笑,将目光从屏上收了回来。“等荆州平定,陛下身边应该要有……”
“囹于此事无益。”
江沁被他打断,悻悻然地摇了摇头,开口又道头:“囹于此事固然无意……”
他一面说一面凝向张铎:“耽于一人,恐更陷困局。”
席银听到了这句话,但她不明白,江沁所说的耽于一人指的谁。
张铎哪里像会为一个人沉湎的人啊。
她一面想着,一面抱着膝缩到了床榻的一角里躺下。还来不及把眼合上,便看见张铎从屏后跨了进来。
江沁似乎已经退了出去,她忙闭眼装睡。
张铎脱下外面的袍衫随手挂在熏炉上,在榻边坐下,伸手抓了一把她身上的被褥。
“起来,我知道你醒着。”
席银把头从被褥里钻出来,捏着被角小心道:“对不起呀……我刚才在屏后偷听,又失仪了。”
张铎掀开被褥,“撞在哪里。”
席银忙扯过被子遮住脚腕,“没没……没撞着。”
她说着,跪坐起来,把脚藏在间色裙下,抬头看着张铎道:“你不怪我偷听啊。”
张铎枕臂靠下,“你听到什么。”
席银低下头,“嗯……听到你让哥哥拖住荆州议和,还听到,你要趁这个时机,平定金衫关的外乱,然后,再挥军南下,了结荆州的战事。”
张铎闭着眼睛,静静地听她说完。
他将才和江沁的对谈,隐去了很多话,但她都一一猜凑了出来,说得虽然粗糙,却已然勾勒出了他心中的半局。
席银见他不肯出声,小心地在他耳边道:“我……是不是没说对。”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乏。”
席银抿了抿唇,也不敢再说话了,弯腰在他身边趴下来,脚趾不经意间刮到了张铎平放的一只腿。她慌忙抬头看了张铎一眼,见他并没有睁眼,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习惯性地把手递给了他。
“你干什么。”
“拿给你捏着。”
张铎拂开她的手,平声道:“不必了,朕不睡,躺一会儿就去太极殿。”
席银“哦”了一声,又规矩地把手缩了回去。
烟如流雾,没有人走动时,便似画笔一般随意勾勒。
“你的腿不要蜷得那么厉害,朕留给你的地方是够的。”
席银轻声道:“我不敢嘛……”
张铎睁开眼睛,侧面低头看向席银,见她不知什么时候,抓着自己的袖口轻轻地在搓捏。
张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道:“你想问岑照是不是。”
“没有……”
她急于否认,后来似乎又觉得自己根本无处遁形,埋着头不肯出声。
张铎仰面重新闭上眼睛,平声道:
“至少如今,我没打算杀他,至于他最终会不会死,则在于他自己。你并不蠢,能够自去看,自己去判,关于此我不想多说。总之 ,岑照死,我也会处死你。”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
张铎的喉咙一窒。
好在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转了话,没再往下说了。
“你去金衫关,什么时候回来。”
“年关之前。”
“那你不在的时候,是江大人来看我写字,督我诵书吗?”
张铎忽然想起江沁那句:“耽于一人,恐更陷困局。”
他如果走了,把她丢在洛阳宫,无疑于把她留给了江沁和梅辛林这些人,那她回来的时候,她还能不能活着,真说不准。
他想着,脱口道:
“你的字还是朕看。”
“什么……”
“你也去金衫关。”
“我吗?”
席银撑起脑袋来:“你要带我一道去吗?”
张铎看着她,“你刚才也听明白了,此行明为冬狩,暗为定关,金衫关是屠戮场,和洛阳宫完全不一样,你从来不知道生死真正为何物。所以才愚昧肤浅,到也应该去城关上看看。”
席银点了点头,又道:“你身上的那些旧伤,是不是有一大半都是在金衫关落下的。”
对于张铎而言,胫骨无非是寄魂的器物而已,旧伤叠新伤,哪里分得了那么清楚。
“你问这个作什么?”
“我怕你又伤成那样。”
她说着,朝张铎的手臂看去,“你的旧伤真的太多了。”
张铎将手臂从她眼前挪开。
其实入主洛阳以后,他身上唯一的一处伤,是被席银情急之下用簪子扎的。
除此之外,这世上连带徐婉在内,再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他。
“只要你不伤我……”
他忽觉失言,忙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好在席银没有听出他的情绪,静静地趴回了他的身边。
你能让我活得久点吗?”
“你如今的命,值得久活?”
“如今不值得,但我想多修一些功得,在阎罗殿的时候,求阎神让我下世为男子。”
“为何?”
“想像你一样。”
张铎不置可否。
像自己一样,有一个疮痍遍布的人生,竟成了她在现世发的愿。
不知道为何,他明明应该暗喜,她终于有了靠近他的意图,然而,好似因为自绝人情多年而保藏无情之苦,他此时竟有些心疼她说出此话。
“对了,我刚听你和江大人说,你要让长公主殿下也去金衫关。”
“嗯。”
“可是我听说的,长公主殿下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大好。”
“由不得她。”
“你怕,殿下会去找哥哥吗?”
张铎没有说话,松开胳膊平躺下来,“不要再说话了,安静地躺会儿,朕还要去太极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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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席银听到了金华殿传来的一个消息——张平宣有了身孕。经过太医署诊看,恰有一月。席银心里一半欢喜,一半落寞,竟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张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却什么也没有表示,不顾张平宣有孕体弱,仍用令旨逼其随行厝蒙山冬猎。
太医署的几个太医,权衡之后,心里惊惧,怕有不妥当,于是亲自来陈了几回情,张铎听是听了,但到底也没有松口。
这日辰时,席银正与胡氏一道在琨华殿的月台上扫收枯叶,忽见白玉阶下走来一行人。
胡氏直起身:“瞧着……像是长公主殿下。”
席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见张平宣带着女婢朝月台走来。
“你去太极殿寻宋常侍,请他寻时,跟陛下说一声。”
胡氏正要走,忽又觉得不妥:“内贵人……您一个人应付长公主殿下吗?”
席银放下手中的扫帚,拍了拍袖上的灰尘,“此处又是琨华殿,她是来寻陛下的,不会过于为难我。你赶紧去吧。”
胡氏听她这么说,只得抽身往月台下去了。
这边张平宣已经绕过了漆柱,走到了席银面前,席银伏身行礼,张平宣低头道:“起来吧,进去传话。”
席银站起身应道:“陛下尚在太极殿。”
张平宣道:“你为何不随侍。”
“回殿下,陛下这几日,不准奴出琨华。”
“你也就听他的话。”
席银躬身又行了一个礼:“陛下的话是该听的。”
“呵。”
张平宣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也该谨遵圣意,这般随侍厝蒙山冬猎?席银,按驸马的意思,我腹中的孩子,还应该唤你一声姑姑。”
“奴不敢。”
第91章 秋渔(五)
她一面说一面让到了一旁。
天已经很冷了, 落叶被扫去之后,玉阶上的潮气不一会儿就凝出了薄薄的一层细霜。
席银立得久亦觉得有些冷,又见张平宣只罩了一件大袖, 并没有系袍,便忙走回殿中, 把张铎的那件鹤羽织的氅衣抱了出来, 替张平宣披上。
即便张平宣出于某些嫉妒的情绪,而不肯去深想,见席银自己冻得哆嗦,还只管迁就和周全自己, 倒也不忍再冷言斥她。
“殿下。”
“什么。”
“哥哥……这么久有信寄给你吗?”
“不曾寄。”
她将说完又觉得她问得有些刻意, 凝着她道:“他有没信寄来张府, 你过问什么?”
席银忙道:“没有,奴就是想哥哥了,他去荆州都快一个月了。”
张平宣看着她羞红的耳朵,“荆州的降约已经递回, 朝廷却一直不见批复,岑照身在荆州城,每多停留一日, 我的心都是不安定的。”
她说着凝向席银,“你把头抬起来。”
席银依言抬头, 本能地想要回避张平宣的目光。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将才替张铎试探岑照有没有与张平宣传信,张平宣此时也想要透过她,试探张铎的想法。哪怕她再想避, 此时也不能避。
“你……在太极殿听到了什么吗?”
“殿下……指的是什么。”
张平宣从看着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索性直问道:“关于荆州议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哦……奴听到陛下和邓大人他们说,其中几条降约不妥,还要交尚中二省再斟酌,是以驳了。”
张平宣不尽信,刚要再问,却见背后传来击节声。
席银闻声忙伏跪下来,张平宣回过头,即见张铎负手而上,须臾便走到了她二人面前。
“你在问她什么?”
“我……”
张平宣有些惶恐,以至于语塞。
张铎低头看向席银,“你以为朕不在,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席银摁在地上的手指捏了捏,“奴……奴奴有错。”
“拖下去,打。”
“陛下……饶了奴……奴知道错了。”席银一面求饶,一面扯住了张铎的袍角。
“宋怀玉!”
“欸,是……”
宋怀玉连声应着,示意内侍上去架人,自个却在发懵,压根不知道席银怎么又惹恼了张铎。
席银被人掰开了手,凄惨地望向张平宣,声泪俱下道:“殿下……殿下救救奴……您求求陛下啊……”
张平宣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又见张铎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要仁恕的意思,到把她将才的信了九分。
“算了吧,是我问她的,即便宫人私论朝政是大罪,也不至于……”
“拖下去!”
张平宣被这一声慑地退了一步,然而也被撞出了真火,提声道:“你明明是不想我过问荆州的事,你骂我就好了,打奴婢做什么?”
席银已然被人拖下了月台,张铎连一眼都不曾扫去,抬脚往殿内走去,“你跟我进来。”
张平宣跟着张铎走进内殿。
殿内十分温暖,席银将才披给她的鹤羽氅,此时是裹不住了,她抬手一面解着系带,一面道:“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张铎背对着她立在观音像下,仍然负着手。
“张平宣,长这么大,除了你朕还没有无底线地纵容过谁。”
这话,真有些戳眼。
自从在张家见到张铎,他一直把她这个妹妹维护地很好,她的错,没有哪一回不是张铎抗下来的,即便因此被张奚打得皮开肉绽,他也不吭声。张奚死后,他登基为帝,张平宣始终不肯跪他,甚至不肯称“陛下”,张铎也从来不说什么。
是以即便张平宣强迫自己,不要为他的话牵动情绪,却还是不由鼻中泛酸,她忙仰起头,把突如其来的泪意忍了回去。
“那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我若是个男子,早就被你送去见父亲二哥了。”
张铎回过身,从观音像的阴影下走了出来,“不要跟朕说这些无礼的话,朕告诉过你,张奚是自尽,至于张熠,那是他咎由自取。”
他说完,低头看向她的小腹,强压下情绪,平道:“梅辛林看过吗?”
张平宣抬起头:“你以为我骗你是不是。”
“朕到真情愿你是在骗朕。”
“可惜不是,陈家有后了。”
“呵。”
张铎冷笑了一声。岑,陈二字音声相似,若张平宣是有意咬错了字,那这讽刺的意味,就过于辛辣了。
“你如今这个样子,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救他那一天起,就没有想过要回头。”
她说完,迎着张铎的目光朝走了一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陈孝,我也不想去逼他承认或者否认。既然在中领军营,我能遇见他,救他,我就当这是缘分。如今,我不需要你纵容我,我只希望,你可以对曾经对你屠戮过的人,好一些。让他尽其才,得起所,有子嗣后代。不要用污伎,再杀他第二次。”
“你以为有这么简单?”
“根本就不复杂,如果你不谋权,洛阳城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一直以来,只有你是那个大逆不道的人,但你却把所有质疑你的人,却被判为了逆贼!”
张平宣急于反驳,说得又急又快,说至最后,甚至觉得额角涨疼,胸口发闷。
她忙伸手抚摁住小腹,一手去扶陶案。
张铎一把撑住她的胳膊,扶着她慢慢跪坐下去,“骂完了。”
张平宣喘着气甩开他的手,抬头道:“你真……无药可救。”
张铎立直身,转身朝外道:“宋怀玉,传梅幸林过来。”
“我不用他看!”
“你必须然他看,此去金衫关一路,朕会让他看顾你。”
“张退寒!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它才一个月,如何能折腾到金衫关!”
“不要叫朕的名字。”
他说完,蹲下身平视其目,“赵谦那样的人,在荆州逼不得已,都要吃女人的肉。天下不定的时候,妻儿裹腹,你也不算什么。”
“你……”
“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朕说吗?”
“……”
或者你还想问朕什么,直接问,不要去害朕的人,朕如今还不想打死她。”
张平宣颤抖着唇,牙齿龃龉,颤声道:“我不去金衫关,我才把他有子嗣的事情,写信告他,我要留在京城……我要他给我的回信……”
“朕不准。”
说完,他撑膝站起身,拿起张平宣解下的那件鹤羽氅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今日不要出宫了,去金华殿陪徐婉。朕给你们赐宴,徐婉若是想喝酒,你就守着她喝,她喝醉了若能骂人,你就把殿门关起来,朕不过问。你告诉她,就当是朕祝她千秋。”
***
外面刚刚起一阵很烈的风,把天上的浓云都吹散了,月台上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都看不见。
张铎用手臂挂着羽氅,独自朝阶下走去,正遇见梅辛林拾阶而上。他虽然步履疾快,却还是顿住脚步,等他行了完礼起身。
“尽你所能,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张家的血脉。”
梅辛林笑了笑:“张家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张铎撩袍从他身边走过,“没有言外之意。”
梅辛林回头道:“我明白。”
说完,他又追来一句:“下面的人还没有动手,陛下不需要走得这么急。”
张铎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梅幸林道:“陛下能动杀念,却始终下不了杀手,其实长公主有何可惧,她要求死,陛下未必不忍看着她死,反而下面那个女人,留着才是祸患。”
“梅幸林,做好朕让你做的事。”
风把这句话一下子卷下去好远,撕碎了尾音,刺耳地传入了席银的耳中,她趴伏在地上,身旁是宫正司执刑的人,手握刑杖,却都有些无措。宋怀玉立在阶下,见张铎下来,忙出声引众人行礼。
一时之间所有都跪了下去,只剩下席银仍旧趴伏在地上。
“为什么不打。”
宫正司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宋怀玉只得开口道:“陛下,内贵人身上有一只金铃,是御赐之物,宫正司的人不敢伤损。”
“为什么不让她解下来。”
“因为我不让他们解。”
席银的声音脆生生的,并不是十分的恐惧。
她趴伏的姿势有些好笑,手指握成圆圆的拳头,放在脑袋前面,头则枕在那一对拳头上,像睡觉时贪暖的猫。
张铎蹲下身,“你不该打吗?”
席银抬头,就着拳头揉了揉眼睛:“我没有被人利用,不该挨打。”
张铎望着她笑了笑:“朕不屑于演戏,你逼着朕跟你一块演。”
席银吸了吸鼻子:“若不这样,怎么稳得住殿下呀。她有身孕了……你刚刚……没使劲骂她吧。”
“骂了。”
“欸……你怎么……”
她刚说完刚要撑起身,又意识到有宫正司的人在场,连忙又捏着拳头,认怂地趴了下去。
张铎笑道:“我怎么了……”
“你让着殿下嘛,我之前,都试探出来了的,哥哥没有送消息去张府,殿下什么都不知道。”
第92章 秋篱
张铎笑了一声:“朕知道怎么护她。”
说完, 他握住了席银的拳头,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起来吧。”
席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捏起自己腰间的那只金铃道:“想不到, 这大铃铛竟能救命。”
“朕跟说了很多次了,它叫‘铎’。”
席银道:“也就你讲究, 外面的不都叫他大铃铛嘛, 和我脚……”
她没说完,忽觉后面的话冒犯了眼前的人,赶忙闭了口,甚至险些咬到了自个的舌头。
张铎知道她后面想说的是什么, 却并不想冲她发作。
她不敢口无遮拦, 这意味着她明白, 什么是侮辱,什么是尊重。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令张铎今日畅快的事是,她拿着她自己那点小聪明, 悄悄地开始维护起他这个人来。
“把氅衣披上。”
“哦。”
席银乖顺地接过他递来的鹤羽氅,反手抖开,把自己裹了进去。
氅衣上还沾着张铎的体温, 一下子捂暖了在风地里趴了白日的身子,“好暖和啊。”
她说着, 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浓云聚拢,在二人头顶慢慢积蓄着什么, 席银抬手挽了挽碎发,柔声续道:“你看是不是要下雪了。”
张铎挥手,示意宫正司的人退下,沉了些声对那还望着天际出神的人道:
“朕的东西以后不要随意给别人。”
说完不再跟她一起在风地里杵着,返身朝玉阶上走去。
席银见他走了,忙拢紧了衣襟,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追道: “给殿下也不行吗?”
“不行。”
“对了,欸……你等等。”
她忍着有些僵麻的腿,连登了几梯,捏着张铎的袖口,认真地看着张铎,:“去金衫关这一路让我去照顾殿下吧。”
张铎下意识地放慢步子迁就她,口中却道:“松手,不要随意碰朕。”
席银忙把手缩了回来背到背后,“那你答不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