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宣拼命地摇头,尸体的腰束狠狠地勒入手指。

  “你还有什么脸,做我的大哥……你还有什么脸,去面对母亲……你要杀我,就趁现在吧,否则,我一定会把今日所见,全部都说出去!”

  “张平宣!你以为我会对你念兄妹之情!”

  他被触怒,一时也口不择言起来。

  张平宣忽然咳笑了一声,惨道:“对啊,兄妹之情……我可真蠢。当年你灭陈家满门的时候……我就听父亲的话,看透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亏我……亏我后来,还顺着席银的话往下想了,猜你会为我意不平,恨陈孝辜负了我……让他偿我……今日我看出来了,什么生的恩,养的情,手足,同袍……在你眼中,都是虚妄,都比不过,你的野心。张退寒!”

  她提顶起胸口最后的一股气,喊出他的名字,后面的话,几乎从心肺当中呕出来的。

  “你不配有亲族,你不配有!”

  张铎问话,胸口上下起伏,拍膝起身,几步跨到张平宣面前。一把将张平宣从张奚的身上拽了起来,一手扣捏住她的手腕,一手抽出她腰间的绦带,两三下就绑住了张平宣的手。

  “把她带回去。锁起来!”

  “是。”

  江凌应了声,忙上前扶住张平宣。

  张平宣已力竭声哑,失了张铎支撑,几乎是扑跌入江凌怀中。

  江凌生怕她再惹恼张铎,架着她的胳膊,半扶半拖地将她带出了永宁塔。

  夜已渐深,佛唱声也渐渐停息。

  雨去没有停息的迹象。

  雨幕之下,悬铃孤独。

  人眼不见的云阵,却一刻不停地在雨上热闹翻涌。

  塔中海灯耀眼,血流丑陋。

  张铎扶着灯案,慢慢地在张奚身旁坐下。

  他被张平宣顶乱的气息,此时尚未平息。

  好在生死两分,高下立见。

  张铎望着张奚的尸体,半晌,终于从牙齿里切出了一声笑。

  “你的女儿,还真像你,至于我……。”

  他说着,仰面吐了一口气。

  若说这一世,有没有父子的缘分。

  张铎认为尚且算有。

  正如张奚所言,张铎少年时,张奚教过他,如何研一本经,传过他释道。但最后,张铎把这一切都背弃了,选择北上金衫关,弃置精神,操练血肉。

  至此,这一世父子缘分,好像就尽了。

  不留意之间,张铎触碰到了张奚蜷缩的手指。人一死,气息尽抽,就剩下一副柴软无趣的皮囊。

  张奚的身子已经开始凉冷。

  身上衣裳被张平宣将才的那一番抓扯掀乱了,露出胸膛上的皮肉。

  张铎想起,张奚执本讲授时,曾说起过:“儒家以衣冠寓道,衣冠即‘礼’之外化,是以,士者不得一刻渎衣冠。”

  张奚将他自己所讲的道理,践行很好。

  二十多年来,张铎的是第一次看见长奚裸露出身上的皮肤。

  他不禁伏低身子细看。

  名义上的父子,也着实有一身全然不同的筋骨。

  张铎疮痍满身,如同几经焚毁又被反复重筑的城池。而张奚的身子,瘦弱而完好,诠‘刑不上大夫’的儒家之理,从没有被金属,木竹羞辱过。

  “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出自《庄子·德充符》,注释见作话。)你教我的,我从没有忘记过。不外乎阐释不同,你不认我,我不认你。”

  说罢,他伸出手臂,拢理好他的衣襟。

  ***

  席银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张铎回来。

  雪龙沙躁动了一日,终于在起更的时候,伏在她脚边慢慢睡了过去。

  庭中雨声不绝,席银抱着膝盖坐廊上,望着漫天的雨帘怔怔地出神。

  起二更时,前门终于从传来了消息。几个奴婢在庭门前唤她:“席银,江凌带女郎回来了,好像不大好,江凌不让我们伺候,你赶紧去看看。”

  话音刚落,雪龙沙陡然惊醒,对着庭门狂吠起来。

  席银忙摁住它的头:“你不要叫了。”

  那几个仆婢赶忙退了几步,惊惶道:“这雨下到现在都没停,连畜生也跟着躁动,怕不是要出事吧。”

  席银闻言,心里也有些乱,赶忙江雪龙沙拴在廊柱上,取伞向前门奔去。

  前门上,江凌正手足无措地扶张平宣下车。

  张平宣双手被绑在身前。周身无力,浑身湿透,目光无神,连说话的气力都散了。

  席银忙撑伞迎过去,撑住她的身子对江凌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绑着她……”

  江凌接过伞道:“你最好别问,郎主的原话是,把女郎锁起来,但她这样……我……”

  席银迎着雨抬起头,雨水的力道,几乎逼得她睁不开眼睛。

  “为什么要锁起来,女郎到底怎么了。”

  江凌道:“让你别问你别问!不过,你可算救了大命,若让其他的奴婢见她,我怕郎主那儿还要多几条命债,你在最好,赶紧扶女郎进去,给她换身衣裳。”

  张平宣一丝力气都使不上,的席银已然有些撑不住她,然而扫看周身,又不见伤处。

  “那也得请大夫来看看啊。女郎是伤到什么地方了吗?怎会狼狈如此啊……”

  “还请大夫呢?千万别提,今晚你好好守着女郎,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要管。”

  席银听完江凌的话,还想再深问,谁知张平宣脚下一绊,猛地扑到在地。席银忙蹲下身去扶她,她却根本无心起来,身子软地像一团泥。

  席银心里焦急,惶道:“都这样了,还要锁起来吗……”

  江凌低头道:“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席银,我也要告诫你,不该问的别问。”

  “好好……”

  席银点着头,把张平宣的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踉跄地撑她从新站起来。

  “我带女郎去她的屋子。大夫不能请,那你……那你吩咐奴婢去替我熬些汤水来。”

  “什么汤。”

  “不拘什么,要滚的。”

  “好。”

  江凌一面说一面前跨几步,推开房门。

  “一定要守好她,她是郎主唯一的妹妹。”

  “我明白,你赶紧去吧。”

  江凌应声正要回转,袖口却被张平宣那双绑住的手,死命地扯住。

  江凌一时不敢轻动。

  张平宣撑着席银,半晌方憋足了一口起气,哑咳了几声,抬起那张被碎发切割的脸,眼底透着凄凉。

  “你去,你去……告诉他,我……我张平宣,再也不是他的……妹妹。”

  席银一怔,望向江凌。

  江凌也是一脸惶然。

  “女郎……实非你所见。”

  张平宣含雨呛笑了几声,没有应他。

  反而转向席银,手指抓紧了席银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肩肉里去。

  “阿银,你也骗我……他杀人……怎么会是为了我们……他都是为了他自己……”

  话未说完,她实在心碎力竭。手指松垂,瘫软在席银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死或生都是人生变化中的大事了,可是死或生都不能使他随之变化;即使天翻过来地坠下去,他也不会因此而丧失、毁灭。他通晓无所依凭的道理而不随物变迁,听任事物变化而信守自己的要旨。”

第40章 春蛹(二)

  雨的影子如针阵一般地映在帷帐上。

  席银撑着陶案坐下来, 让张平宣靠在她的膝盖上,拿绢子去替她擦拭湿发。

  原本体面明艳的一个女子,如今这般痛苦地瑟缩在她身边。不禁让她想起了太极殿上的那位皇后。

  无论是姻缘也好, 血缘也好。

  女子身在其中,实太易被搓揉凌虐了。

  ***

  张奚的死讯, 在次日传遍了整个洛阳。

  第三日, 赵谦奉敕令点中领军三万,驰援霁山。

  出镛关前,赵谦在城门后见到一身重孝的张铎。

  他满身披麻,腰系丧带, 勒马盘桓。

  赵谦传令军队暂息, 打马驰至人面前, 劈头便道:

  “我真想替平宣给你一巴掌。”

  张铎看着他身上的鳞甲,抽出腰间的剑,在他胸口点了点:“霁山夹道擒人归来再说。”

  赵谦引马逼近他:“听说你把张平宣关在你府上,不准她服丧, 不准她行礼,到底是为什么。”

  “她犯了禁。”

  赵谦忍无可忍,马鞭猛一空甩:“犯禁, 你也说得出口。她是你唯一的妹妹!”

  “对。”

  张铎抬起头,“所以, 她不得背弃我。”

  残阳迎暮色,晚霞前旌旗翻飞,赵谦抬手挡开张铎的剑, 偏身道:“她知道什么是吧?我问过服侍她的奴婢,大司马死的那一日,她去永宁寺塔找过你和大司马的。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张退寒,大司马是怎么死的。”

  “疾重不治。”

  赵谦道:“你对我也不肯说实话是吧。若是疾重而死,你为什么当夜就要行入殓之礼,既不正寝,也不裹尸,更把张府所有的人都禁锁在府内,不准他们临棺。”

  ,

  张铎并不正面应他的问。

  “父有遗命,令薄葬。‘敛以法服,载以露车,还葬旧墓,随得一地,容棺而已。’我既为张家长子,此举何错?”

  猎风翻马鬃,战马不知受了什么惊,马蹄躁乱起来。

  赵谦一把勒住缰绳。“好,这是你张家的事,连陛下都不敢过问,我也没有资格置喙,大司马死了,郑扬的军队也殆尽,放眼整个洛阳,无人再掣肘你,然我今日奔霁山,归期不定。趁此时,你不妨自己看看,你身边,到底还剩下谁。”

  说完,他打马归军阵。半道返身又道“张退寒,你好自为之。”

  大军步伐轰隆,排行出镛关。

  张铎身沐残阳,随着大军的去向,远眺关外的霁山。红霞流转,风情万种。天际无人处,映着洛阳城中,永宁寺塔的蜃楼。关山外,似有一独琴,独奏送行军。和那铜驼道旁,无名的路祭一样,都是无人堪慰的私情。

  张铎勒马回城,江凌正在司马府前等他。

  见张铎下马,忙上前牵住马道:

  “宋常侍刚走,之前在正堂上替天子奠酒。因不见二郎君和余氏等人,问询过父亲一回。”

  张铎跨过门槛,“江沁如何答的。”

  “悲恸神伤,不能勉力前来。”

  张铎不置可否,撩开堂门前的一道灵幡。

  江凌见此也不再续,转而道:“郎主,明日就要送灵了。各族皆有路祭,寒门亦设私祭,都已遣人来问询明日的灵道图。”

  张铎笑了一声:“你传话,张府不兴私祭。”

  江凌闻话,忙追上道:“可这也是儒子们对司马大人的哀思之情。”

  张铎顿步回身,声里透着一丝恨意。

  “名门路祭,都不是出自真心。这也就罢了,可寒门士者,仰他为尊师,真心敬奉。而他一个自戕之人,根本受不起。”

  话音刚落,背后竟受了重重的一拳。

  张铎不妨,身子朝前一倾,脚步却没有乱。

  “父亲已死,你还要污蔑他!”

  人声愤极。

  张铎回头一看,见张熠满眼通红地立在他身后。

  江凌见此正要上前,却被张铎抬手挡下,顺势一掌截住他的拳头,向旁一带力,便将人掷在地上。张熠狼狈地撑起身,却不肯消停,扑爬过去,拽住张铎腰间的丧带怒道:

  “你把这东西解下来,你不配。”

  张铎低头看着他,曲膝顶着他的下巴,便逼得张熠向后一仰,跌坐在地。

  “你想张奚无人发丧? ”

  张熠怔坐在地:“我……我才是父亲的嫡子!我还活着,你凭何?”

  张铎不言语,伸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等他安棺,我会准你们去祭拜。”

  张熠道:“你不过是张家的养子,你以为,为父亲主持丧仪,张氏一族就会认你为长吗?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让张氏一门受制于你。”

  张铎闻言突然笑了一声:“一个二个的,都逼我杀你们。你们当自己是何人。子瑜,你也好,张平宣也好,你们的生死,连铜驼道上的一朵雨花都不如。”

  说完,他反手系好被张熠扯了一半的丧带,理了理衣襟,从他身边跨了过去。

  谁知后面追来一句。

  “那你母亲的呢?”

  张铎脚下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你母亲的生死呢。”

  穿堂风撩不起沉厚的孝麻。

  张铎欲前行,却又听背后的声音道:东晦堂的人已三日不曾饮食。”

  张铎闻话,胸口猛窒,鼻腔中猛然盈满了香火纸钱的气息。

  ***

  洛阳城中的气息此时是相通的。

  张奚身死,洛阳儒士沿道设了很多处私祭,纸灰烟尘越过高墙,散入永和里的各处敞居。

  张平宣房中,席银替张平宣换好孝衣,又陪着她用了些粥。

  张平宣自从醒来之后,就不怎么说话,抱膝坐在玉簟上,一坐就是一日。

  席银无法劝慰,只能在饮食上多加留心照顾。

  这日收拾了碗碟出来,已经起了更。

  五月的夜晚,虫鸣细细,云淡风清。

  无数细碎的纸灰浮在夜色里,惹得人鼻痒。

  席银揉着肩膀,走进清谈居的园庭,却赫然发觉,清谈居里燃着灯。江沁立在庭门前,雪龙沙也安安静静地伏在矮梅下。

  张铎回来了。

  算起来,他好像已经有五日没有回来过了

  “江伯。”

  江沁闻声回头:“席银姑娘,从女郎那儿回来吗?”

  “是。女郎刚睡下。郎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沁道:“哦,有一个时辰了,一言不发地回来的,也没有用膳。听江凌说,在东晦堂……哎……”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摆了摆手转道:“你进去吧。”

  席银望着那一盏孤灯。

  张铎多年的习惯,无论什么天时,节气,清谈居中,都只燃一盏灯,照一行影。

  她轻轻推开门进去,里面却没有人声。

  观音像的影子孤零零地落在地上,和一个蜷缩的人影连在一起。

  席银绕过观音像朝陶案后看去。

  张铎朝内躺着,身上的麻衣未除,丧带紧缠在腰间,似乎勒得太紧了,以至于他气息不平。

  他好像是睡着了,但又睡得很不安好。

  屈着膝盖弯着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席银借着灯光,看向张铎脸。

  他神色扭曲,眉头紧蹙,嘴唇也僵硬地抿着。

  席银有些错愕。

  之前哪怕是受了重刑,他也会稳住自己仪态和颜色,这还是席银第一次,看到他这副狼狈不安的模样。

  席银收敛起自己裙衫,在他身旁席地坐下来。

  望着他隐隐有些发抖的背影出神。

  她是个孤女,除了岑照之外,这个世上没有人与她有深刻的关联。

  所以此时此刻,她也想不明白,张平宣,张铎,这些骨肉至亲,为什么会相互折磨道到如此境地。

  “母亲……对不起。”

  灯火一颤,席银下了一跳,忙回身朝张铎看去。

  张铎的声音很轻,却并不含糊,一面说着,一面抱紧了肩膀。麻衣与莞席悉悉索索地摩挲着。

  “求您重饮食,请您责罚我……不要……不要弃我。”

  他手指,手指越抓越紧,几乎扯破身上的孝衣。

  席银忙侧身握住他的手指。

  触碰之下,张铎肩头猛地一耸,反手捏住了席银的手,之后竟慢慢平息下来。

  席银望着那张几无关拧曲的脸,不由失声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请罪,为什么这般痛苦……”

  没有人声应答她。

  漫长而寂静的夜,他就这么扣着席银的手,时而惊厥,时而喃语地睡了一夜。

  次日天明。

  张铎睁开眼睛,见席银一手撑着地,一手僵在他的肩膀上,靠着陶案,睡得正熟。

  身上像张府其他的奴婢一样,穿着麻衣,要缠丧带。

  一丝粉黛都未施,素着一张脸,因为连日疲累而显得有些憔悴,然而仍就如一朵为劲风所摧的荼蘼,透着一种饱含疼痛的残艳。

  张铎松开她的手,她猛然惊醒过来,身子一偏,险些扑到张铎身上。

  “郎主,奴……去给倒杯茶。”

  她说着,便要起身,却听张铎道:“谁让你进来的。”

  席银背脊一僵,“清谈居……不是奴的容身之所吗?奴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是啊,她能去哪里。

  换而言之,他又能去哪里。

  “你不是一直很想走吗?岑照若回洛阳,我就放你走。”

  “郎主的话当真?”

  她面上的喜色彻底刺伤了张铎。他猛然回想起镛关外赵谦在马上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不妨自己看看,你身边,还剩下谁?”

  想着不禁前额发冷,他有些踉跄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她。

  “你再问一次试试。”

 

第41章 春蛹(三)

  席银被他的样子彻底吓住了。

  心里却是糊涂的, 不是他要放她走的吗?为何又这般言辞。

  “奴不走……奴的字还没有学完。”

  她被张铎逼到了门壁上,胡乱拿话去搪塞他。

  谁想张铎听完她这句话,竟将肩头慢慢地舒平下来, 倒真不再纠缠,转身盘膝从新坐下, “你过来, 茶。”

  席银顺着他跪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的

  叠手于膝上,轻声道:

  “其实……奴也就是想念哥哥了,看着女郎和郎主这样, 奴心里也不好受。如今女郎没人照顾, 您昨夜又那样, 奴怎么敢走啊。”

  张铎捏了捏杯身。

  “我昨夜怎么了。”

  席银不敢看他。

  “你像是……哭过。”

  “呵。”

  张铎鼻腔中哼笑了一声。

  “你没听错。”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张铎喝了一口茶。茶是认真温过的,不滚,也不凉冷, 像是刻意为他备着,用来疗愈他喉咙里哽痛的。

  “你什么时候会难过。”

  席银接过他饮过的杯盏,仔细地放好, 一面应道:“奴好像从来没有像你那样难过过,能活着就不错了。”

  她说着, 抬头笑了笑。

  “奴很多事都不懂,不知道怎么开解你,但是, 你也别害怕,我听哥哥说过,好的人,都有福气遇到一个懂得他悲欢喜乐的人,你这么好一个人,一定会遇到一个姑娘,能开解你,能陪着你。”

  张铎听完,沉默了须臾,猝地抬头。

  “那你呢。”

  “奴?”

  席银低头缠搅着丧带。

  “奴这样的人,哪里配啊。奴只配照顾好你。”

  “照顾我?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