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她声中带着一丝叹意。

  “兄长是个洁净的人,奴也仰慕他。”

  赵谦忙道“你还敢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话你可千万别再在张退寒面前说了。”

  “为何。”

  赵谦摇了摇头:“从前陈孝就是个极洁极净的人。结果被他杀了,”

  说着他抬起头来续道:“你还记得,你那日为了要一身体面干净的衣服,把他惹恼的事吧。”

  她这么一说,席银倒是回想起了矮梅树下的那一幕。

  依稀自己当时说了相似的话,说兄长是“皎皎君子。”而张铎却怒不可遏,甚至斥她说:“你身为下贱,却又心慕高洁。”

  那个复杂神情,包藏着不甘,愤怒,怜悯种种混乱的情绪。但用意用情都实在深沉,以至于席银至今都还能回忆起来。

  “欸。”

  “嗯?”

  “无论如何,今日我要谢你。”

  “奴不敢。”

  “真的,不然今儿又会被张平宣斥得没脸。”

  席银抬手掩笑,镣铐伶仃作响,她脸一红,忙又缩回了手。

  赵谦忙道:“走走走,去了洛阳狱我就让人给你摘了。”

第21章 春华(八)

  洛阳狱与廷尉狱不同,后者隶属廷尉,主理国之要案,前者则置于洛阳令官署。

  李继先后遣了两个监官去提解人犯,都被辞回。气得气不打一处来。“这洛阳令是灌了浑汤?廷尉过问的案子也拿捏?”

  监官道:“赵谦在洛阳狱,这个人犯,怕是中书监有关联啊……”

  李继立时有些明白,负手踱了几步,回身道“既然如此,你跟我一道再走一趟。”

  一行人至洛阳令官署,李继下车,正冠理襟直入正堂。

  却见赵谦坐在案后,洛阳令无可奈何地立在下面,看见李继进来,忙拱手行礼。

  “李大人,下官实在冒犯。”

  李继压其手以作安抚,示意他退下不需多言。自抬头对赵谦道:“赵将军,既然拿住了行刺大案的要犯,为何不即时押解廷尉,反至洛阳狱?”

  赵谦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

  “廷尉避不开大司马。”

  李继闻言,知道张铎是在问责上次廷尉考竟之事。背脊一寒,拱手到:还请大将军转告中书监,上回考竟,下官诚不知实情。”

  赵谦道:“实情是什么,中书监已不想过问,此举无非不想廷尉正大人难做。”

  李继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音,忙道:“此女牵连甚大,廷尉必然秘审。”

  赵谦道:“倘若司马大人问起?”

  “必无可奉告。”

  赵谦拍掌,“好,既如此,洛阳令,把人带出来。”

  堂外传来脚步声,李继回身,见一女子身着囚衫跟着狱卒走进来。眉眼盈盈,身段风流,自成一副媚态。见了堂中人,模样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搅缠着十只柔软的手指。李继也算是见识过不少洛阳城中的美人,然恍一见她,仍不免神魂离身。

  “看什么看。”

  赵谦喝了一声,李继吃窘,忙回身掩饰道:“戴镣,带走。”

  “慢着。”说罢,赵谦跨一步挡在人前:“我亲自替你们把人押过去。”

  李继道:“如何说得过去。”

  “中书监不喜欢不相干的人碰她。”

  李继一愣,又看了席银一眼,压低声音道:“既要审问,难免要脱一层皮。不可触碰是何意。赵将军今日在这人,不妨把话说明白,也少得我叨扰中书监大人养病。”

  赵谦朝席银招了招手。

  “小银子你过来。”

  席银应声走到赵谦身后,悄悄抬头看向李继,见人也正看她,便又赶忙垂了头。

  赵谦回身对她道:“这位是廷尉正李大人,为人无定……欸这个……不对,‘为人无定’是张退寒说的,要我说,是刚直不阿,定能解你的苦衷。去了廷尉,大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准隐瞒,也不准妄言。不然你们郎主饶不了你。”

  席银细声应道:“是,奴明白。”

  赵谦笑道:“懂事。”

  说完,又对李继道:“我说明白了?”

  此话无非在说,这女人是张铎的人。

  想这两“父子”明面儿上认他掌管刑狱,暗面儿里对他唯有利用,难免心中不快,但奈何他忌惮张奚,更惧怕张铎,面不敢表,口不敢言,只得悻悻地点头道:

  “那就有劳赵将军。”

  说罢,挥手令廷尉狱过来的人退下。

  ***

  有赵谦在,廷尉狱提审的那一套规矩一概免了。

  廷尉狱的狱卒难免失望。

  在洛阳,进了廷尉狱的女犯,都是身犯重罪,几乎没有活着出去的,所以但凡是出身贱口或佃客,没有士族关照的女人,多数会在狱中沦为“官妓”。

  如今见这么一个绝色的女犯,侵犯不得也就罢了,竟然刑也不让动,至使他们连看其皮肉意淫的乐趣都没了。个个心痒难耐。几个不怕死的日日寻茬儿在其牢室外走动窥视,但凡瞧见些腰臀,就能回去秽论一整日。

  是夜,天降暴雨。

  铁针一般的雨水敲打得满城青瓦噼啪作响。

  雨声嘈杂,物影凌乱,地面反潮,到处都是黏黏腻腻的,一个刚刚受个刑讯的女犯被脱拖行而过,浓厚的血腥气勾引着腥臭的欲望。

  看守的人肆无忌惮地在牢室外淫谈。

  席银闭着眼睛坐在莞草上,望着牢室外唯一的一盏孤灯。浑话入耳,她身上渐渐粘腻起来,耳后生痒,两胁生汗。

  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分辨男人的恶意与好意。

  而她从前又听了太多这样的淫言秽语,过早地了解了自己的身子,识到了情/欲的“甜美”。

  此时走出了清谈居,远离了那个阴毒却无欲的人,被迫收敛起的浑念好似又被滋长了出来。

  但一想起张铎的目光,她又慌颤。

  不由拢紧了囚衫的衣襟,拼命地将手交握在一起,不让它们摸向不该去的地方。

  忽然,人声戛然而止,接着便听到一声类似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惊得差点掐断了自己指甲,忙起身奔到牢门前,却只看见玄袍的一角一扫而过。

  她认得那件玄袍,是张铎的。

  此时照壁灯影下,张铎与李继对立。

  李继低头看着那个被江凌拧断脖子的那个狱卒,不敢接话。

  张铎没有在此事上纠缠,至道:“抬走。”

  回身走到照壁前坐下。

  “她招了些什么。”

  监官应道:“具其招供,她的确是十六日前入宫行刺之人,不过,她说她是受人胁迫,而胁迫她的人是内宫的宦者。”

  张铎低着头没有出声。

  李继接道:“我问过宋常侍,当日是陈昭仪生辰,宫中宴饮,从乐律里接了一批伶人入宫奏乐助兴,走得是阖春门。出宫办这件事的是郑皇后宫中的常侍陆还。张大人,宫中拿人兹事体大,又牵连皇后,已然越过了我廷尉的门界,今夜请大人过来,是要大人的意思。”

  张铎沉默须臾,抬头道:

  “不必拿人。按住风声就是。再等等。”

  李继看了他一眼,见他折臂撑颚,食指拇指相互掐捏,目光阴骘无情,不由眉心发冷。

  “将才的人,污了大人的清听……”

  “无妨。”

  他放下手臂,目光稍稍缓和:“她关押在什么地方。”

  “最后一间牢室,下官让人引大人过去。”

  “不用,看守她的人也都撤走,她不敢跑。”

  说着,他已经站起身从李继身旁走了过去,一面走一面抬手解下身上玄袍,搭于臂上。

  牢狱中的霉臭味很重,但也将他身上的木蜜香气衬得十分浓郁。

  席银抱膝坐在角落里,夜深人昏沉,已然是有些意乱情迷,却被那阵熟悉的木蜜香气陡然惊回了神。

  她抬起头,一大片青灰色的影子就落了她一身。

  张铎立在他面前,没有戴冠,只用一根素带松束其发。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

  “公子……”

  “手。”

  他什么都没说,只吐了这一个字。

  席银怔了怔,这才猛地发觉,自己的手竟不知什么侍候伸进了自己的衣襟,手掌下压着一团柔软的凸起……

  她吓得连忙将手抽了出来,面色绯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张铎没有再出声,将臂上玄袍抛在她身下的莞席上。

  她哪里还敢去受他的好,慌道:

  “奴不冷。”

  “我知道你不冷。但你要知羞耻。”

  她一怔,五脏乱撞,什么也顾不上了,拼命地夹紧双腿。试图把身上那些‘卑贱’的知觉逼回去。然而,还未见效,却听他喝道:“捡起来,裹好!”

  她不敢再辞,连忙伸手去把那玄袍捡起来。

  她实有一身老天恩赏的身段和容貌。饱满的双乳在单薄的囚衫下若隐若现,腰肢柔软,乱了情的眉眼,盈盈若含秋水。

  张铎看着她裹衣,冷声道:“轻贱自己的女人,最易被这洛阳城中的男人凌虐至死。你在青庐,看过那十几个为岑照奉茶的家妓,什么下场?”

  席银十指紧抠,顺着他的话回想起了青庐前血腥的那一幕。

  当年晋王刘必欲请岑照出山,作其幕下客,奈何无论遣何人做说客,岑照都不肯答应。于是刘必使了一个美惨两极的法子,从自己家妓中挑选了十二个美人,替他奉茶青庐。

  其言:“若先生饮茶,则为全刘必所求,若不饮,则杀奉茶者。”

  就这样,刘必在青庐前斩杀了十二个美人。

  血流成河,数日不净。

  想起当时的场景,席银心中仍骇,不肯再忆,只顾拼命地摇头。

  谁知他却冷冷地逼来一个“说。”字。

  直逼得她心肺颤动。

  “说!”

  他提声又喝了一遍。

  她肩膀一耸,几乎是喉咙失桎,脱口道:

  “他们奉茶不成,都被……都被枭了首……”

  说着说着,声音颤抖,浑身战栗,忍不住把头埋入臂弯之中,张口咬紧了袖口。

  面前的人低头看着她,伸手扯着她的衣襟,猛一拢紧,其力之大,几乎勒住勒她的脖子,她被迫仰起头,却看见了他那双眼睛。

  灯焰辉耀其中,其意则讳莫如深。

  “记着她们的模样,穿好你的衣服。”

  她不敢说话,拼命地点头。

  他这才松开手直起身:“席银,清谈居有多干净,你是知道的。你是清谈居的人,我不喜欢你身上脏,那怕是言语沾染,也不行。所以,侮辱你的人我已经杀了。但倘若这些污言还能脏你的心,那我也会剜你的心。”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第22章 春潮

  她下意识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怕他新生厌恶,又忙不迭地缩回。

  他反而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却无倨傲之态。“你怕我可以,但你躲不了。”

  怕却躲不了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了那只被他打得遍体鳞伤的雪龙沙,一恍惚,竟脱口道:“狗……”

  张铎闻话猛然捏紧了手指。席银觉得自己的腕骨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奴知错,知错……”

  她连声认错。

  谁知,他却鼻腔中轻笑了一声,拎祝她的胳膊一提,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说我像狗是吧。”

  说着猛一抬手,将她的手举过头顶,而后一把摁压在牢室的墙上。

  席银被迫挺直了身子,一双退绷得如同两根僵硬的火棍。

  “奴不……”

  话未说完即被他打断。

  “可以,但对我,你就不能拿鞭子。”

  墙壁的寒冷透过单薄的囚衫传遍席银周身,他的呼吸扑面而来,直入她的鼻腔。

  也许是因为他这个人过于冰冷,此时就连鼻息都裹挟着寒气。

  “你该拿刀。”

  一句话说得席银心肺颤栗。

  他却不放手,低头看着她那双水光潺潺的眼睛,直盯得她胸口起伏,气息混乱。

  “郎主。”

  江凌在牢室外试探地唤了张铎一声。

  张铎侧面,平道:“何事。”

  江凌不敢抬头,连眼光都转向一边,“廷尉正大人说,宫里来人了。”

  “谁。”

  “金华殿常侍,陆还。”

  张铎眼底寒光一闪,这才慢慢松开席银的手腕,“来得好。告诉李继,跟我一道回避。”

  “是。”

  江凌应声而去。

  被松开桎梏的席银忙侧过身去,拢紧了身上的玄袍,再不敢看他。

  冷不防又被抓起袖子,耸到眼角。

  “自己把眼泪擦了。”

  席银这才发觉自己将才哭过,泪痕此时还冷冰冰地粘在脸颊上,忙就着袖子低头去擦拭。

  身旁的人平声闻道:

  “你还记得带走你兄长,逼你入宫行刺的宦者吧。”

  “记得……”

  “好,一会儿不准害怕,不准求饶,引他把该说的说了,我让你亲自报仇。”

  说罢,他又拢了拢她胸口袍子,转身朝外走。

  席银下意识地唤住他:“您去哪儿。”

  张铎顿了一步,却并没有回头。

  “我没走。”

  ***

  金华殿陆还是皇后郑氏的人。

  华阴郑氏系出东汉名臣之后,非以儒道传家,族人多历练军中。郑皇后之兄郑扬时任河西郡外军都督,手掌十万州郡兵,乃皇帝甚为倚仗的外戚之力。因此,陆还虽为内官,却仗势跋扈。一入廷尉狱,不顾监官阻拦,径直要提见行刺的女犯。

  张铎与李继立在暗处,张铎闭目不语,李继却有些不安。

  “他这是要来灭口啊。”

  张铎道:“如入无人之境,你这廷尉狱从来都不是陛下的廷尉狱。”

  此言说得李继耳红,只得转话道:

  “大人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此女行刺之事与金华宫郑皇后有关。”

  张铎笑了笑:“刘必的反心是明了的,但毕竟地偏力薄 ,在洛阳,尤其是洛阳宫城,他还少一借力。之前尚不明了,但如今,”

  他扬了扬下巴“他们自己到明处来了。”

  李继道:“陛下倚仗郑氏,皇后又何必与晋王同流?”

  张铎睁开眼,看着陆还的背影道:“陛下宠幸陈昭仪和其子刘定,易储的心早就起了。自从去年河西临重关一战,郑扬伤重一病不起,好在羌人大挫,才不至于趁其危作乱,但看前月寄来的探报,郑扬阳寿也不长了。太子有痴症,不堪大任,从前全靠这个母舅一力相撑,朝内早有非议,此时他母舅病笃,皇后不惧吗?”

  “如此一来,陛下危矣。”

  李继感叹。

  张铎却冷然一笑,眼底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冷光:“郑扬尚能一战,还早。”

  李继虽然不能全解其意,也难免脊寒。

  洛阳春夜,大雨倾盆。

  地面反出的潮气湿了地上的淤泥,沾粘人的鞋底。

  席银听着粘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朝墙角退去。

  不多时,牢室外的阴影中走出一个高瘦的人影,其声尖细,却利落。

  “来啊,把人绞了。”

  说是迟,几个宦者已经把白绫绕上了席银脖子,她只觉呼吸猛窒,还来不及说什么,便眼见白绫一下子收紧。

  她眼眶一红,忙拼命扯住白绫,竭力道:“你们不想知道……奴……奴这十几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陆还闻言,忙一抬手,喝道“慢。”

  众人松手,席银忙捂住脖子干呕了几口,撑着牢室的墙壁,大口大地吐着气。

  陆还走进牢室,弯腰伸手扳起她的脸:“到是忘了问你,中领军几乎把洛阳城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你,你躲在什么地方。”

  席银好不容易咳平一口气儿,红着眼抬头道:“我……我兄长呢……”

  陆还扬手给了她一巴掌,直打得她跌坐在地。

  “耍我是吧。”

  “不是……奴知道你要灭奴的口,但奴要死得明白……奴兄长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奴……奴就告诉你奴这前几日在哪儿……”

  陆还捏紧了手指,忽觉莫名的不安。

  转身对跟来的人道:“你们去外面守着。”

  说完蹲下身来:“你兄长是难得的贤才,我主还有用,所以你大可放心,他尚活着。”

  话刚说完,正要开口再问,却见地上的女人猛地扑冲上来,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陆还一个不妨,竟当真被她扑倒在地。

  “你……你们要杀皇帝,自己去杀就好,为什么要逼我去杀。我杀不了,你们就让人追杀我……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我活命!”

  她原本就是奏琴之人,养了十根水葱般的指甲,这会儿似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顾折断不折断,死往陆还的脖子里抠,指甲陷入他的皮肉之中,痛得他眼前发昏,情急之下,只得照着她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这才把人踢踹开来。

  想到自己差点被她掐死,气不过地站起身,又朝着她的背狠踢了两脚。

  “妈的贱人,敢跟我动手了!你当天夜里就该死了!来人,动手。”

  众人一拥而上,摁住她的手脚,白绫再次绞紧,顿时令其一口气都呼不出来。

  席银此时只觉得胸口憋闷,眼睛胀痛,几乎要一起爆开了。她拼命地扯着白绫,张口想要喊一个名字,却发不出声音。就在她意识将混之时,终于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下次你想杀人,找我要一把刀。”

  虽然是调侃之言,却一丝轻蔑的意味都没有。

  陆还闻声一怔,还不及回头,就觉一把寒刃抵了自己的脖上。

  回头一看,却见是江凌。

  再往后看时,不由心脏漏跳。

  张铎未着外袍,立在孤灯之下,回头对李继道:“你听到了。”

  李继点了点头,拱手应道:“是。下官都记下了。”

  陆还肩头瑟耸:“中书监……”

  张铎应声从灯影下走出来,径直从陆还身旁走过,沉香的沉厚的香气随之一扫而过

  李继跟道:“张大人,今夜要审此人吗?”

  张铎摇了摇头;“先锁了,明日送入朝。”

  陆还道:“这是中书监设的圈套?”

  张铎走近牢室,蹲身撑起席银的身子,让人靠在自己的膝上,平声道:“是圈套,本来还要更复杂些,不过你运气好,遇见我来看我的人。”

  “你的人……”

  陆还喉咙梗塞,低头朝他怀中的女人看去,件她身上裹着一件并不合体的玄袍,又见张铎只穿里衫,不由暗恨自己,咬齿逼声,骂道:

  “贱人……”

  席银听了此话,竟抓紧张铎的袖子,挣扎着撑起身来。

  张铎试图摁住她,却不想她抿紧嘴唇朝着陆还“呸”了一声,奈何力竭气弱,刚“呸”出口,就咳地躬起了身子。

  陆还见此变了脸色,就连江凌和李继也有些发愣。

  “我……我……不是贱人 ……你才是狗宦……狗宦!”

  张铎闻话笑了一声,缓力将人摁回,又对李继道:“把人带走。”

  李继这才回过神来,命人押了陆还出去。

  牢室之中人退影静。

  她的呼吸也跟着渐渐平息下来。

  张铎扶着她靠墙坐下,弯腰将伸手,绕到人脖子后面,去帮她解那几圈白绫。

  “人立于世,可以无德,但不能没有修养。这一次就算了。”

  他正解白绫,这话便是在她耳边说的。

  席银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一丝不苟的衣襟。

  一时之间,沉香的香气铺入鼻中,沉重厚实,竟令她得以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