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绾掀开戴着的斗笠,收起鱼竿,道:“走!回屋,日头渐晒,懒得在这喂飞蚊。”
张婴连忙过来帮忙,夏少府也在一起收拾。
片刻后,一辆驴车吱呀呀地在乡野晃悠,三人坐在车上,张婴期待地看着王绾,然而王绾在上了驴车后,就闭目养神,左手手指轻轻敲打右手的手背,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张婴也不好催促,只好与夏少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比如墨家工坊最近又有怎样的新产品。
两人聊了一会后,夏少府忽然开口笑道:“你墨家工坊的工匠,在外面都能顶半个工师,不光是技术厉害,脾气也傲,官府征召也征不回来。”
张婴连忙道:“夏少府这话不兴说啊!其实工匠们还是向往少府的,毕竟是皇粮嘛。但少府给工匠的待遇不太行,给的赢钱少,随叫随到事物繁琐,考核制度严苛等。若想吸引他们,你们不如提高一点他们的待遇,增加一些奖励机制?”
“哼。你小子还真是喜欢墨家,动辄就要给他们加待遇。”
夏少府意味深长地瞥了张婴一眼,然后喝了一口凉茶,“不过工师工匠留在你这个墨家工坊也好。自从大秦拿下百越,天天有外戚侯爵跑我这里跑要工师工匠,挡都挡不住。
就因为这,就有人时不时抱怨郡县制不如分封制的,来回跑要文书太麻烦了,呸……陛下都定了郡县制好几年了,竟还有人敢怂恿……”
“他们说的何错之有?”
王绾忽然睁开眼,波澜不惊地看向这边,“百越初定,各郡县都想要工匠工师去尽快修水渠,开商船,修酿酒厂、蜡烛模厂等,他们都想趁机分得一杯羹。
但郡县的权利不如王侯,需要的审核很多,推广慢,他们当然着急,想要尽快普及。”
张婴:?
夏少府却道:“什么话!若真的分封制,那些王侯都是以发展自身子嗣为主,有的甚至只贪图享乐,对大秦一点益处都没有。与其养着他们,不如让郡守和监察史一起为管控者,互相监督,兢兢业业地为大秦。”
王绾却笑一声道:“你当郡守县令就不想发展自身家族,不会贪图享乐?若真如此,大秦还要需要御史大夫监察百官?还需要每年设置官吏考核?”
夏少府面色不虞地开口道:“混淆视听,郡县制权利不大,即便有私心,危害绝对比分封制的王侯要小。再者说,酒水、蜡烛、纸张盈利何止万钱,称其为国之利器都不为过。
这些理应归皇帝统一监管,岂可被王侯分权,若分,王侯坐大,岂不是有争权夺利,战乱之后,再次战国七雄的危险?”
王绾道:“因噎废食。按你所言一切皆应掌握在皇帝手中,那么外姓人,尤其部分六国出身的官吏,又怎么比得过外戚王侯忠心。”
两人都认可工师工匠要尽快普及在大秦各地,开通灵渠通道,带动当地的繁荣。
他们目标一致,都是为国为民,但因为政治理念不同,手段截然不同,以至于完全无法达成共识。
……
张婴听得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王绾给骗了,这压根不像是要给他解决问题,而是给他制造问题啊!
这时,夏少府与斗笠老者又一次争论起来,也不能说争论,始终是夏少府在说,斗笠老者一脸“夏虫不可以语冰”的高傲表情,把夏少府气得半死。
他怒而看向张婴:“阿婴你站谁那边?”
王绾也看过来:“阿婴你说!”
张婴:……
张婴莫名有一种在看嬴政和扶苏争执的场景。
平时他端水端得多,所以张婴的第一反应是想打太极说点“都有道理!”“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万变不离其宗”……,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在嬴政扶苏那打太极,好不容易熬到上卿,凭啥还要一直打太极,我说真心话不行吗?!
思及此,张婴道:“当然是郡县制,唯才是举!”
夏少府一笑。
王绾眼底闪烁着失望,轻声道:“大秦统一不足五年,百越初定一年,如今民心不稳,若让外姓官吏手握万钱,一旦被策反,这日后……”
张婴不答,向不远处挥了挥手,让韩母,刘武,还有几位工匠走了过来。
“我减免你上交的税收斗米,给你充足的布匹,让你的子孙可上长安乡学堂。数年后,你曾经的主家偷偷来拉拢你,劝你联合其他的贵族将我赶走,承诺给你们更好的,你们会同意吗?”
“这……”
有一两名佃农犹豫,但还是摇头道:“某不愿!某不信他们。”
刘武一行人更是坚决:“当然不愿!即便他们能做到又如何,某不是白眼狼,这么好的主家,某当护之。”
张婴又道:“若是我兄弟、姊丈、亲友想害我,想取而代之。”
众人齐声道:“谁敢欺负小郎君,某必杀之。”
……
张婴看向两位老者,道:“我不懂太多大道理。但我观乡邻、佃农等人,平日并不在意郡守县尉是何人,他们就看自己一亩三分地,只要有吃有穿,便安分守己。
所以,我认为唯才是举,谁厉害谁上,方是最适合大秦的政策。”
有没有血脉和他有什么关系,德才兼备,能管理好治安的官吏才是他所看重的。
夏少府和王绾同时沉默,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哈大笑出声。
张婴:???
“这不是说得很好嘛!知道得很清楚嘛。”夏少府扫了张婴一眼,又看向王绾,“压根不需要我陪你演这么一出嘛。”
张婴:???
“是我小觑了上卿。说得善!大善!”
王绾也露出笑容,“你啊,正是意气风发又能被人好好包容的年纪,想发脾气的时候就发脾气,想莽撞的时候莽,谁还能指责个稚子不成?
何必小心谨慎,事事周全,尽善尽美?你大可肆意妄为一些啊!”
张婴:豁然开朗。
王绾说得对!
说得太有道理了!
他才几岁,正是可以年少轻狂,恃宠而骄的年龄。
尤其他立下的功劳也足够大,嬴政扶苏难道还会因为意见不统一,就舍得弄死他不成?最后面,还不是选择原谅他么。
“啊啊啊啊!”张婴一个放飞自我,冲过去就是一个熊抱,“不愧是夫子,爱死你了!”
王绾被撞得肋骨疼,道:“啥爱死?”
夏少府啧了一声,半点不客气地开口道:“嘴巴上说说可不成,准备了老丈爱的火锅没有!”
张婴报完王绾转过头,看见夏少府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搬了一个铜锅过来,还拿了两副碗筷,不忘递给王绾一副。
他连忙道:“有有有!应有尽有,大大的有!”
说完,张婴连忙去后厨招呼他们多准备些好肉好菜。
等他端着铜锅过来,还主动给两位老者肉丸舀汤,说道:“这是猪肉,你们若不喜猪……”
“哈哈!喜,喜得很!那猪大肠经你家一炸一卤后都那般美味,这肉丸肯定也差不了。吃。”
夏少府喜滋滋地大手一挥,立刻塞两个肉丸子入嘴,才砸吧两口,脸上便露出满足的笑容。
王绾微微颌首,慢条斯理地舀起丸子,轻轻吹了吹,然后再将勺子凑到嘴边慢慢吃,吃得非常斯文。
夏少府一口气吞了好几个,砸吧砸吧嘴,道:“有
酒没得!果酒少了劲,要白的,白的……”
“有有……”
张婴话还没说完。
王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少说两句,下次再要蹭饭蹭酒,去我家。”
“去你家?!”
夏少府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晃了晃脑袋,“你家那庖厨啧啧……去你家吃猪食乎?”说完,他连塞三口辣豆腐入口,顿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你……”
“再说了,我今日也算当了回夫子,授课一堂,这些不过是束脩。”
夏少府畅快地笑了几声,用手点了点脑袋,“小子,你说老夫说得对不对,值不值。”
“值!智慧,价值千金!”
张婴嘿嘿一笑。不管是夏少府还是王绾,都是有丰富人生阅历的大秦官吏。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能哄得两个大宝贝常驻长安乡是服气啊!
张婴乐得对方过来蹭饭聊天,思及此,他还不忘多吆喝两声,“只要是夫子和夏少府过来用膳,或者带同僚弟子过来用膳,我这里都管饱管够管好。”
夏少府一乐,道:“也不怕吃穷你这小子。”
“不怕!实在不行找仲父扶苏阿兄支援一点!”张婴嘿嘿一笑,“正好夏少府也管仲父的钱袋子,支出收入记载方便。”
夏少府一愣,有些震惊地看着张婴,这画风突变啊!也太赶说了吧。
直到这一顿,宾客尽欢地用完。
两位老者目送张婴离开。
夏少府一把抓住正准备给自己戴帷帽的王绾的手臂,低声道:“他这……会不会太放得开了,万一……”
“你会杀你儿子吗?”王绾忽然道。
夏少府瞳孔一缩,连忙道:“终于找出证据?”
王绾挣脱对方的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好帽子,道:“陛下就是最大的证据。”
夏少府懂了,也对,陛下给出来的待遇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
……
张婴不知道夏少府和王绾又揣测他一波。
此刻,他将最近半年收到的下级文书,赵文送过来的其他部门的文书,全部重新将其打开,好好的,仔细的,认真地翻阅,针对里面的每一个政令和案例,努力的思考应对策略。
没别的。
张婴就是准备在下一回再遇到“你站在谁那边?”这种送命题时,他能光明正大地跳上桌子上,自信满满地指点江山,爱选谁选谁,只选自己喜欢的。
若是都不喜欢,他还可以胸有成竹地大声宣布道:“你们都不行!听我的,按我的来!”
想想就……
刺激!!!
第205章 公元前216年
鸡血起来的张婴,彻底疯狂。
第一日就折腾到鸡鸣五更才休息,之后的每一日,他不是在翻阅过去的政策方针,不同案件的《封诊式》,就是在摘抄王绾、扶苏和嬴政给他布置的作业。
卷起来的张婴令长安乡众人都有些惶恐。
张女官不止一次徘徊在门口,时不时来一句,小郎君,外面的某某农作物熟了,好甜好甜;外面的某某工匠又制作了新物件,可好玩了;外面的花花草草特别茂盛,湖泊里的鱼又美又肥,要不要出去采风狩猎?
张婴不为所动,007的张婴,已经忘了当年那一颗绝不996的初心。
听得多了,他还忍不住回头调侃一句:“以前不还督促我好好做作业吗?怎么今日……”
“啪嗒啪嗒!”一双厨刀耍得风生水起,三四个壮汉轻易进不得身,向来流血不流泪的张女官,此刻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啊,这……有那么……”张婴一脸懵逼,连忙扶着张女官就往外走,“出去!马上出去打猎,谁不出去谁是狗。”
“汪!”大黄犬很人性化的打了声腔。
张婴推门出去时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蹲着好几个人,各个愁容满面。
“小福星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一天天的不出门哪行啊。就应该多出去玩玩。”
“要我说。是张大娘平日里唠叨得太多,把小福星给管木楞了。”
“呸呸呸,什么叫木楞了,小福星聪明着好着呢。我们就是想让小福星出来多休息,别说些其他的咒人。”
“对对对……就是想让小福星,哎!小福星出来了……”
……
这些人立刻站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走出来的张婴身上。注意到张婴眼底有乌青,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心疼的表情。
张婴听得满心的感动,解释了一句和张女官无关,是他自己在看文书和《封诊式》,这下好,直接触发了长安乡众人的怒火,他们纷纷挥舞起手臂嚷嚷道:
“太不像话了,小福星聪明但也年幼啊!不能这么欺负着。”
“就是。章老丈,李老丈,我们现在就去咸阳南门挂横幅去,必须要表达我们长安乡的愤怒。”
“没错,没错,走走走,小福星你放心,我们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
张婴听到对方要去咸阳挂横幅时,瞬间囧了,哭笑不得地摇头道:“是我自己对政务感兴趣,不用不用!”
“小福星,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长安乡人面面相觑,张婴以前经常将咸鱼的思想和绝不拖班干活的理论挂在嘴边,现在两极反转,他们自然也不怎么相信,“长安乡别的不多,秦吏秦官多的是,都可以帮小福星处理一切……”
“行行行!有劳有劳!”张婴看着他们质朴的眼神,想着与其干巴巴地解释不清,不如领了他们的情,正好让那些秦吏一起挑些《封诊式》锻炼锻炼。
……
人一旦忙碌起来,日子就会变得很快。
张婴拼命地自我积累,渐渐的,他的衣服越穿越厚,窗外的绿色也渐渐染上一片金黄。
直到他一天偶然上街,愕然长安乡大街小巷的门柱上贴着带有祝福话语的红色春联。
他人都没走两步,就有三个黔首热情地跑到张婴面前说“新年快乐”,两三个童子捧着刚炸好还热乎乎的年糕送给张婴。
还有人在旁边喊着:“铁汁烟花快开始了!听说咸阳那边都赶过来好些人,乡亲们,我们快去抢座位占着。”
旁边一人不在意的回应道:“打铁汁会举办十多日,先让咸阳其他郡县的黔首们过来看看也无妨,我们还得好客一点,
他们过来后能带动我们福源市的收入!”
最初倡议的人扯着嗓子道:“乌老丈你误会我也!我们提前占好位置摆点零嘴摊位,到时候外乡人看打铁汁,总会渴了饿了么,我们就在那卖卖东西也能赚些银钱。
等我们摊位东西卖完,收摊时还能将占据的前排好位置卖给某些来晚了没看清楚打铁汁的贵族,这不又能赚些银钱,我说的……我天,哈哈哈,乌老丈你跑得比我还快啊!”
乌老丈一百八十度反转的动作,令附近黔首纷纷捧腹大笑。
这一切也让张婴恍惚了一下。
原来又过年了。
来到秦始皇三十一年初春(前216年)。
张婴拿起一串糖枣子“嘎嘣嘎嘣”地吃,甜甜的味道令他不自觉地在放空,走了一会,便也与系统回忆公元前216年秦朝有什么被记载的大事。
光球:【好像就两件,其一,兰池遇盗,嬴政被刺杀。其二,使黔首自实田。】
张婴又咬了一口糖枣:【我怀疑刺杀这个事搞不起来,现在的排查可比历史记载中要严格得多。至于使黔首自实田,唔,重点关注一下。说不定仲父与扶苏阿兄的下一回争论,就是从这个议题出发。】
光球:【明白!我现在开始筛任务,尽量找与农田改革/农作物等奖励的任务出来。】
张婴:【你真棒!不过还是优先找点与治疗外伤内伤有关的药,比如你之前的那个筋骨贴,用过的武将都说好!】
光球:【好嘞宿主!现在有一个和治疗有关的任务,是……】
系统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街巷竟然隐隐传来张女官以及其他人呼喊的声音。
张婴神色一凛,先命系统安静,再立刻顺着声音跑过去查看情况,然而还未走近,张婴这才惊讶地发现他们声嘶力竭呐喊的主人翁居然是自己。
张婴疑惑地放慢脚步,他刚准备扬声回答。
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赵文凄厉的喊声,“哎呀!上卿,我的好上卿啊,终于是找到你了。可算让我找着你了。”
对方说完,几乎是一瞬间就跑冲到了张婴面前,语速很快地补充道,“上卿,筋骨贴可还有?”
张婴一愣,道:“都分完了!”
“什么!都分完了?一点都没留吗?”赵文满脸的焦虑,顿了顿,很快道,“哎呀,上卿你可还记得是分给谁了?”
“王家两张,蒙家三张,内史腾将军和辛胜将军。”张婴刚刚说完,就听见赵文说了一声“幸亏还有”便急匆匆地要走。
张婴连忙补充了一句,道:“等等,王家、内史腾将军还有辛胜将军应该是没有了,他们之前在百越之地受了伤,我已经给他们用过。你直接去问问蒙家。”
“什么!都没了?!”
赵文一个踉跄,急得汗都出来了,“这,这……上卿,这筋骨贴你从何处得……不是,还有办法找到之前送筋骨贴给你的人吗?”
张婴满脸疑惑,赵文为何会这么焦虑,难道是仲父受伤了?
他瞬间严肃起来,忙道:“没有,就是那些被你们抓到牢狱的番邦人。赵文,是谁受伤了!”
赵文苦笑地看着张婴,低声道:“老奴不敢……”
“我随你入宫!”张婴听到这话,立刻扯着赵文的手臂就往马车上跑,内心焦虑起来,难道这鬼兰池遇盗是顽疾不成,居然还会发生?
敞篷马车在秦直道上“哒哒哒”快速奔走,寒风朔朔,但此刻的张婴满心火热,一点都没觉得阴冷。
张婴:【系统,有关治愈的奖励、任务是什么?】
光球立刻弹出来一份任务。
任务:给时代留下一座丰碑。(流传5000年的历史古迹,个人雕塑,
个人墓地等。)
奖励:吊着一口气·小红瓶*10(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吊着一口气,直到得到当今最好的医疗救助,再之后生死由天。)
张婴瞳孔一缩:【救人很急,这任务能不能提前赊账一瓶?能的话,这任务我接了!】
光球:【宿主,我帮你去和主系统好好说说。】
张婴听到这话心里就有谱了,若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光球会拒绝得很干脆。
张婴还补充了一句:【若主系统不答应。你就说我承诺后续多做几个免费任务。我也不是第一次赊账,后续任务都做得很好,对不对?】
光球:【好!】
……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一路狂飙到咸阳王城的后巷,刚刚靠近,就听见隐约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
张婴心下一紧,他扶着车难站起来。看到许多宫女内侍们眼圈发红,泛着泪光,嬴政的心腹蒙毅更是外貌邋遢,脸色惨白,身侧的拳头捏得绷紧。
张婴心下一个咯噔。
不会的不会的!
都还没到历史中嬴政仙逝的那个岁数,不可能的!
他正拼命自我安慰,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位从未见过但衣着服饰,甚至样貌都与赵文颇为相似的内侍疾驰而来。
赵文翻身跳下去车,顾不得身后的张婴,急促道:“赵兴你……陛下,陛下何在?有要事要……”
赵兴叹了口气,道:“陛下走了。”
“哐当!”一声巨响。
赵文和赵兴同时扭头看去,恰好看见张婴一个不慎摔坐在地上,不妙的是,刚刚“哐当”的声音惊到了马车的骏马,其中一匹马在受惊后高高抬起的马蹄,眼见就要砸在张婴头上。
“上卿!”
“小心!”
赵文和赵杰瞳孔剧震,迅猛地冲过去。
眼见两人是赶不上马蹄下坠的速度,恰在这时,侧面忽然出现一柄青铜长剑一击击中骏马的脖颈,骏马痛得嘶吼几声,浑身不停地挣扎,但因为长剑刺中马匹的脖颈不降反拉伸了些高度,即便骏马再怎么蹬蹄子也没能伤到张婴分毫。
刹那间,赵文不顾一切地将张婴抱出危险区。
张婴感受着赵文砰砰砰的急促心跳,又回头,这才发现原来出手相救的是双眸微微泛红的扶苏。
张婴贱扶苏如此伤心,心脏仿佛一瞬间被大手捏紧,他冲过去抱住扶苏的衣袖,道:“扶苏阿兄,仲父,仲父他……”
温和的大掌落在他的额头,扶苏叹息的声音响起,道:“你都知道了。”
“呜呜……”
“父皇很难过。”
“唔……嗯?”张婴噙着豆大的泪,猛然停下哭泣,抬头瞅着扶苏,正好听见对方继续道,“父皇重情重义。如今抛下一切赶过去,唉……”
张婴一顿,是啊!
大秦的走了,可不是后世委婉去世的意思啊!
思及此,他仿佛跑了一场马拉松般脱力,心底充斥着喜悦,但注意到周围人难过的神情后,他还是连忙调动背上的情绪,道:“扶苏阿兄是……”
扶苏长长叹息一声,脸上露出满满的哀思,低声道:“是蒙家将军。”
张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