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得从两个月说起。
自从张婴开玩笑地与扶苏说起《抡语》后,扶苏先是迅速拎着他与束脩找王丞相拜师,再之后带着他前往蒙家好生交流了半个时辰。
再之后的两个月,张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每日上午,张婴处理完政务后,将前一日练习完的字帖送入王相府邸,诵读一个时辰书籍,并且针对当日所读,讲几句心得体会体会。
每日下午,王绾会带着他行走在市集、乡野之间,针对市集定价等,随机聊聊不同政令带来的民生优劣,不过最近多是在处理野人们下山后的就业问题。
每日傍晚,一三拜访王家府邸,二四拜访蒙家府邸,再休息三个傍晚,依次轮流。
在蒙家的时候,蒙武先让自家同龄孩子与张婴玩一会骑马或者蹴鞠等体力游戏。
最后一个时辰,蒙武会笑眯眯地拿出沙盘,以及从九原新鲜寄送过来的军情信息,给孩子们模拟还原九原的一个战场条件,让张婴与蒙家子们一起分析匈奴方面的战争,并且进行两军对抗。
在王家府邸时,王相会针对朝堂颁布的政策,挑出比较有争议的来询问张婴,每隔七日上交一次作业。
如果王相只是问些寻常问题,比如,为何私人不可以贩盐?以及姚郎官为什么要推行公布春令?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张婴也不慌,就当在做阅读理解,不知道也能胡扯些话上去。
但是不……
王丞相在阐述完背景概要后,他不光会问问题,还会随机说一两句之前没提过的话,然后让张婴判断。
比如这一回问的与六国余孽春令相关。
“XXXX”这一句话,是姚郎官,熊郎官还是哪一位郎官说的?
这人在说这话时立场如何,如果要达成陛下抓逆贼的目的?
这句话能不能合理利用?
……
张婴从拿到王绾的问题后,脑子里的问号就没有减少过。
又来了!谁能通过一句话就猜到是哪个朝臣说的呀!
这也太意识流了!
……
临近汇报的日子。
张婴冥思苦想两日,实在是不想出来了,他决定去找当事人问问情况。
张婴先进入咸阳宫找仲父,没想到嬴政和赵文居然都不在,还是在路上偶遇的如桥告诉他,说:“阿婴婴!最近朝堂因春令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
父皇和长兄一起出宫,也不知道他们去是散心,还是调查具体情况去了。”
“啊?都出去了?”张婴捏了捏眉心。
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在这种关键时刻,嬴政与扶苏会就这么离开?
如桥道:“不过他们也就刚离宫半个时辰不到,要不我陪你追过去?”
张婴在“追过去”和“与李斯和姚贾打交道”中犹豫……好像也没犹豫几秒。
张婴果断道:“走!我们追过去。”
……
一辆双马的厚帘蓬车缓缓驶上了秦直道,三十位黑铁骑踏着飞扬的尘土,紧随其后。
不到一个时辰,厚帘蓬车在一处灯火辉煌的大院宅子前停下。
张婴与如桥两人被内侍扶着,走下了马车。
张婴一抬眼,发现这大院宅子的装潢不像大秦风,有些像齐楚文化范十足的建筑,而且在这大宅子附近走来走去的,居然全是身着士子服的人。看着有点像博士学宫。
大宅门左侧前竖着一个巨大的木牌,上面贴着好几页纸张,旁边还有一位士子装扮的人在喝水。
当士子放下茶杯,指着纸张大声宣读时,张婴这才愕然发现,这不就是有关如何关押六国遗族的王书吗?
张婴压低声音对如桥道:“这王书内容,他们怎么会知道?”
“阿婴婴还不知道吗?”如桥惊讶地看向张婴,将姚郎官上奏的事说了一遍,“自姚郎官提议的那天起,不超过三日吧,也就是昨日,宫中下达了公布王书春令的命令。
你是没看到当时咸阳城南门的盛况啊!
我过去看了,咸阳南门也是将文书悬挂在方木板上,并且安排了小吏在一旁诵读。
那小吏每诵读一句话,底下挤满的黔首们都会起哄询问细节,几个时辰,黔首们羊汤不喝,锅盔也不啃,要么堵着小吏询问,要么奔走相告。
后来黔首越聚越多,小吏被困在中间没办法脱身,哈,最后居然是借助云梯从上方离开的。”
张婴:!!!
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有些理解。
大秦或者说六国,从未有过如此大手笔针对世家贵族的□□政令,这不亚于后世顶流去踩缝纫机。
这不瞬间引爆众人吃瓜的兴趣么。
这时,如桥兴奋地拉起张婴的手,道:“
走,我看见大兄了。我们快去登记,进逐客堂。”
第192章 谁可怜
“逐客堂?”张婴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这名字……”
“听起来不怎么好对不对?阿婴婴,这里原本不叫逐客堂,叫做春秋楼。”
如桥拉着张婴的手,压低声音说,“就是几年前吕相广纳门客编修《吕氏春秋》,他将不少门客士子安置在此处编书。吕相死后,父皇不愿大办,还惹得鲁豫之地不少文士过来……嗯,缅怀守灵,他们也是住在此处……”
“呃。那个……”
眼见如桥从鲁豫贵族质疑嬴政杀吕不韦,激情抗议开始,再到嬴政是如何驱虎吞狼将这群人赶走……八卦得完全刹不住车。
张婴无奈地扯了扯如桥,压低声音道,“所以它的改名,莫非是与李廷尉的《谏逐客书》有关?”
“阿婴婴真是太聪明了!”
如桥震惊地看向张婴,鼓掌的同时不忘问,“可我一点提示还说,你是怎么猜测到的?”
“名字相像,随口一猜。”张婴简单道。
他见如桥好奇地缠着他要解释,才补充了一句。
因为编撰《吕氏春秋》时取名为春秋楼,他对比“逐客堂”这三个字,过去最有名的事件,正是秦王愤怒驱逐六国朝臣士子,但在得到《谏逐客书》后,又重新鼓励各国士子入秦。
如桥听完之后连连点头,道:“阿婴婴猜得八九不离十。父皇……在外应说是阿父,他在重新邀请各国士子来大秦时,为了吸引他们,便效仿魏国白氏家族在安邑弄的洞香春酒肆。
将这里改名为“逐客堂”,专供给从各国前来大秦游学士子们用膳、住宿和交流的地方。
每隔几日,就会有人在门前放一道政策令,或者是秦判案件,供他们对大秦政策进行学说论战切磋。”
张婴很是惊讶,开口道:“仲父很喜欢百家争鸣?”
如桥道:“那是自然!阿父说过,博士学宫乃天下学科文化荟萃之中心!阿父也在家宴多次提起过着,要不然我也猜不到。”
张婴眨了眨眼,道:“可大秦并不允许私学。”
不仅不允许私学,后世记载中还搞了“焚书坑儒”。
当然,坑杀的多是方士,民间焚毁的也是几类思想类书籍,像《日书》《农书》等并不在范围内,并且所有书籍在大秦宫殿内都有备份,只是后来被项羽这个败家子一把子都烧了。
但光从“从吏而师”选拔官府小吏的行为,这也足以看出嬴政维护法家的决心。
如桥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道:“对啊!因为黔首需要做工、耕地、服徭役等,本就没多少时间学习,他们若是想改变,想当小吏,挤出来时学学律法就好,知法,认法,这也不需要从私学学其他学说,没甚大用,还浪费束脩。
至于士子们,能来这里争辩的,多是想当幕僚或者被赏识举荐的人,也有时间钻研不同的学说,增加自身的价值。阿父又怎么会反对呢。”
张婴惊讶地看向如桥,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再者,后世分析的焚书坑儒的起因之一,就是因为儒生用《尚书》《诗经》等议论朝政,鼓吹分封制,反对郡县制……
但在他“锅盔论”的蝴蝶翅膀煽动下,眼下即便是支持分封制的大秦官吏士子,也多是以王丞相版“推恩令”为主体在宣传,鲜少有人提及古代传承思想。
既然没有人用典籍“借古讽今”鼓吹分封制,嬴政又何必排斥这些学说,说到底,嬴政对学说从来都是实用主义,他的所做所为皆是为了维护大秦的稳定与发展。
所以他会留一个任由士子们针贬时政的地方,既能延续大秦广纳百川做大做强的传统,小范围内的争辩也不会影响引起大秦局势的动荡。
这很
合理!
如桥忽然伸手挥了挥,开口道:“阿婴婴你在想什么?你看见了什么?为何在笑?”
“没事没有。”
张婴连忙捂住脸,他只是在想若没了李斯“以古非今”的上书,不发生“焚书坑儒”事件,扶苏阿兄与仲父因争论而冲突分裂的点不就没了?这一波不是躺赢?!
他赶紧稳住情绪,反手拉住如桥道:“你不是说看到大兄了吗?我们赶紧进去吧。”
如桥瞅着张婴时不时上扬的嘴角,愣愣地点了点头。
张婴与如桥打算悄悄地走进去。然而两人实在是低估小福星在大秦的名声。
他们刚刚越过屏风,还没走两步,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位散发长须,身着白色士子服,外面还披着敞着胸怀的黑色皮草,神情居傲的高壮文士。
对方打量了张婴两眼,忽然大声道:“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八岁稚龄登顶上卿之位,远胜荀子商鞅墨子等先生的天下第一神童,张上卿。三生有幸,鄙人三生有幸啊。”
这酸不拉几的话一出,附近的文士纷纷将目光集中在张婴身上。
张婴微微蹙眉。
“你是该三生有幸!”
如桥一脸状况之外地自豪点头,然后语速很急促,“拜见之后就走吧,我们还有事。”
高壮文士:……
张婴差点笑出了声,他顺着如桥的力道往里面走,忍不住低声道:“你是会阴阳怪气的。”
“什么?”如桥一脸懵懂地回头,忽然反应过来道,“那人难道不怀好意?不成,他居然敢骂阿婴婴,那我得回去比划比划,三十多黑铁骑就在外站着呢。”
“……”张婴嘴角微微抽搐,果然还是那个敢当街驾驶军车的熊孩子啊。
张婴一把扯住对方往里面走,他的目光落在堂内,发现发现堂内的人员组成和外面不一样。
外面全是文士,堂内右侧也是一批坐得规规矩矩的文士,但其右侧居然坐了百来个表情局促,坐姿扭捏的乡民。
堂内也有一位负责通读王令的士子,似乎是为了让农户们好理解,他正在用通俗易懂的话翻译解答。
张婴见状有些惊讶,低声询问如桥,如桥表情也很是惊讶,低声回道:“我之前来过两次,从未见过有农户乡民坐在台下。”
张婴微微蹙眉,之前在知晓嬴政和扶苏过来这里时浮现一抹怪异感,再次涌上心头。
等等,这里该不会是故意在做局吧。
思及此,张婴一把捏住如桥,语速很快道:“那些黑铁骑能随我们一起进来寻人吗?”
“旁人不行,但我可以。”如桥嘿嘿一笑,理解地给张婴眨了眨眼,“保管不会再有不长眼地敢骚扰你。”
张婴:……
倒也不是,但此时也不好解释,便随如桥误会。
很快,内侍带着脱了外甲的黑铁骑进来随护,文士们皱眉扭头,看看又是什么纨绔子弟在这里搞特权。
不过他们用眼神谴责了一通,见如桥和张婴坦然自若甚至还大胆微笑回看,文士们只能无语地收回视线。
这时,殿内通读的文士刚说完内容,停下来。
乡民农户们露出吃瓜、迷茫的神情。
士子们微蹙其眉,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的上神呀,世家贵族都被关押在各自的府邸不能出来了?这不是变相的牢狱之灾吗?大秦为何越来越暴政,贵族们实在是有些可怜。”
“怪不得我的良师益友们纷纷送信,歉意地告知无法如约参加聚会,竟是因为此,哎,实在是有辱斯文!大秦这样岂不是会更乱吗?”
“我就说嬴政之前善待六国贵族是假仁假义。现在天下太平,就这般欺辱
他们,真的是狡兔死,良狗烹,实在是太过分了!”
……
华服士子们纷纷表达不赞同的态度,一副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然的模样。
人是会有从众心理,而且容易盲目跟随“权威”。
士子们这么旗帜鲜明地一说,原本看热闹甚至有些暗爽的黔首们,也在思考皇帝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也跟着说了些不应该这么对贵族的话。
张婴和如桥同时皱起眉。
如桥扯了扯张婴,愤愤不平道:“阿婴婴,你等会,我回去把姚郎官他们的人唤来与他们好生辩论!”
张婴哭笑不得,不愧是有底气的大秦公子,第一反应居然是摇人。
他也很气这群人的话,但目前更要紧是验证他的猜测,性命攸关。
张婴收敛笑容,扯着如桥道:“你确定刚刚在这里看到扶苏阿兄了吗?”
“见着了啊!”
“本人?”
“那是自然!”如桥自信满满地点头,“我目送阿父与大兄一起离宫的,他们今日的衣着配饰我都记得很清楚。啊……在二楼你看!阿父与大兄都在,来我们上去。”
张婴顺着如桥的力道往前走,同时一抬头,恰好看见一位如青竹般的扶苏,旁边还站着一位侧脸特像嬴政、身材魁梧的壮汉。
两人刚刚走了一半的楼梯,一身白衣转过头来的青年正好转过头来,居然还真是扶苏。
“大兄、父……阿父!”如桥开心地冲两人挥挥手。
青年瞳孔一缩,语速很快道:“小十九,你岂会在此!”
魁梧男子也转过头,眉头锁紧,语气不善,道:“谁让你们来此地的?”
张婴仔细听了一耳朵,两人连声音声线都一样。
所以是他之前的猜测有误?
毕竟像嬴政和扶苏这般多次与他强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大佬,不可能以身做饵抓刺客吧。
倒是如桥被严厉的嬴政吓得后退半步,抿了抿唇,磕巴道:“就,就是……正,正好遇上了。”
两人:“……”
张婴忽而又眯起眼。
他正想多仔细观察一会,楼梯旁忽然想起嘹亮的声音,道:“诸位!诸位!你们可知古往今来,年龄最小的上卿也在此逐客堂,不妨让他登台指点一下我们,大秦贵族到底犯了何罪,为何会被暴君随意关押?若是不为贵族们讨一个公道,他们实在太可怜了!”
张婴听到“暴君”两字皱起眉。
他扭头看去,居然是在门口时就认出他的高壮文士。
张婴本来就觉得今日有人故意在裹挟舆论,只是担心嬴政和扶苏的安危才没有急着回话,结果现在还持续舞到他面前来?
张婴心里不爽,反驳的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他冷声道:“你爵位是什么?岁俸几石?田宅几亩?”
高壮文士道:“无爵无俸禄,三宅三顷。这与银钱无关,我只是可怜……”
张婴挥挥手,道:“你口中的可怜人,最低也是左庶长,岁俸五百石,七十四宅,七十四顷地。你不犯事,是衣刚遮体,勉强温饱,讨生活。他们涉嫌窝藏反贼,也依旧绫罗绸缎,待在家里天天吃西瓜被调查。
他们需要你可怜?”
高壮文士:……
第193章 二楼
这一波“值得可怜”杀得士子们神色骤变。
之前被话题带得晕头转向的黔首们也回过神来,音量一个比一个大。
“小福星说得对啊!贵族们也就被圈在家里,其他都没变,哦,不能自由出门?呃……老丈也不明白了,这有个甚可怜。”
“是啊!待在家里不用耕地,膳食管饱,这是神仙日子啊!”
“可怜他们还不如可怜我!我耕地还吃不饱呢!”
……
高壮文士回过神来,见到这种态势,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上卿何出此言,难道上卿认为,布衣就不配谈天下大势?若是如此,这逐客堂不如关了。
上卿,我们心忧此事的贵族,不,准确的说是忧虑陛下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肆意抓人。说到底,秦依法治国,谁窝藏了逆贼就去抓谁。若上卿要说,贵族们全有窝藏反贼的证据,官府就应该实时公布出来,免得让我们……”
“行了,不要东拉西扯。你这以偏概全的话我都听不下去了。”
张婴不耐烦地打断对方,道:“首先,是关押在家审查,并非抓捕下地牢,别在这偷换概念,污蔑陛下乱法治国。
其次,陛下是扣押了六国遗族没错,但陛下连自己的母族、多位夫人的外戚也一并扣押的事,你为何不说?
大秦依法治国,准许亲亲相隐①。黔首尚可用军爵为犯罪的亲人消罪,陛下若真如你所诬告的残暴,又有掠夺贵族财产的私心,他岂会让自己外戚也被扣押?这不是与你的说法前后矛盾?
诸位,陛下为了大秦安定,为了不让各位再次陷入战火纷飞的乱世,这才以身作则,展现出彻查贵族细作的决心。这是多么伟大,多么值得称颂的行为!
你在这口口声声替六国遗族伸冤,却只字不提陛下的牺牲,到底有何居心?”
高壮文士被张婴噼里啪啦一通输出给搞蒙了。
在逐客堂的辩论,不应该是上双方一问一答,有来有往,优雅地互相推拉吗?!
怎么张上卿不光强行打断话题,还不给他回话提问的机会?
这不符合文人雅士辩论的规矩啊!
他这么一迟疑,话语权再次被张婴给剥夺。
张婴语速很快道:“还有你刚刚提及的让官府实时公布证据,更是又蠢又坏。官府若真按你的方法公布调查细节和证据。犯人就会根据细节清扫证据。那还抓什么细作!
还是说你家有窝藏的逃犯?所以想要知道证据详情?
在座诸位,谁还想强求官府通报捉拿反贼细节的,我帮忙登记一下名单,上书请愿!”
张婴说完,目光一扫。
所有被他看到的文士们纷纷起身,脑袋都快摇断,表示在这一点上要与高壮文士坚决划分距离。
开玩笑,都说了“谁想窝藏反贼,谁想知道证据细节”。
谁还敢同意,那不是找死!
……
张婴只扫了一眼,继续不给脸色涨红的高壮文士开口的机会。
他径直走向如坐针毡的农户们,语气很是亲和地开口道:“若是我没看错,我与在座各位大部分应当在福源市有过一面之缘!”
黔首们纷纷兴奋起来,不管见没见过张婴的都连连点头:
“小郎君果然还记得我,我曾经给小郎君卖过烧饼。”
“我曾见过小福星将一个摊位的耕牛都买完了。”
“哈,我还曾经与小福星同一个茶摊坐着,看见他随身携带金色的碗筷。用布卷擦手。”
……
即便张婴是故意与他们套近乎,但听到他们越来越浮夸的“相遇”舆论,还是尴尬得脚趾扣底。
他轻咳一声,道:“诸位。陛下这样对待贵族,更加表现陛下依法治国,不会因私情而随意包庇贵族的决心,你们应当高兴才对。
想想吧,有朝一日,当你们与贵族遇到了冲突。你们是更愿意让秉公执法的陛下替你们审判案件,还是……”
张婴右手一指,指在高壮文士那,道:“让明明和你们同样是布衣,却不关心耕牛多少、灵渠修建等民生问题,只关心世家贵族会不会少了自由的人来判案呢?”
张婴这话实际上有些偷换概念。
文士们在逐客堂肯定也聊过民生政令,只是一日聚会一次主题,今日围绕的主题就是有关贵族细作的政令。
但第一次参加文人聚会的黔首们不知道这个情况呀。
再加上,文士们动不动就是听不懂的之乎者也,态度隐藏着傲慢,他们哪里有张婴一口一个有缘人,一口一个老乡这种话讨喜。
黔首们潜意识会更相信张婴的话,所以在张婴说完之后,黔首们纷纷鼎力支持:
“原来陛下也把自己家人扣押调查了啊!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小福星说得对!各司其职,这本来也不归我们管。”
“就是,我们之前都被欺骗了?!”
……
上百人声援,部分清醒的文士不想参与,整体舆论看起来便是两极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