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让讨论的是苏点,”罗莹对王部的称呼向来大不敬,她也从若岚的冰箱里顺了根雪糕出来,“不是让你推陈出新,给研发部增加难度好不好?前任APP,真是绝了。”
既是研发部又是前任的祁昀抬眼,看向宁染,“你们文案组这次讨论的苏点到底是什么?”
即使祁昀这么没有好奇心的人,也不得不为了跟上她们的思路提出问题。
“啊?我没说吗?”宁染不敢相信自己坐在这里十几分钟,一句重点都没讲到,“破镜重圆。”
祁昀有点后悔发问,低头继续看书。
若岚说,“破镜怎么能算是苏点呢,明明已经是被淘汰的人了,这种剧情就像选秀节目里的复活赛一样让人膈应。”
祁昀说,“因为复活的不是你。”
若岚啧了一声,觉得祁昀虽然冷着一张沉稳的脸,但不知为何总能散发出一种让人不愉快的嚣张气焰。
罗莹这会儿倒是想起了个好笑的点,“老王问宁染破镜重圆的苏点是什么,宁染说‘小孩和霸总长得一模一样’。”
宁染努力解释,“破镜重圆剧情原本就是这样的吧,女主带球跑,然后霸总追,她逃他追他插翅难飞。女主离异带两娃,霸总觉得被戴绿帽心中愤恨,管家说,‘少爷!这个男孩和您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霸总幡然醒悟,最后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若岚鼓掌。
罗莹笑着在旁边补充,“如果是冷傲型霸总,那他的儿子也要从小就冷冷的。一种小大人的感觉,而且学习巨好,说话巨成熟,还得调解大人之间的矛盾,或者是故意制造矛盾不要爸爸。”
若岚掌声不绝,一副见了世面的样子,“一般人真进不了文案组,你们这言情小说阅读量得多庞大。”
“倒也不一定,”罗莹表现出自己的低调内敛,“有的时候也看一些微博或者抖音上的一胎十宝的引流量的小广告。”
话题又回到破镜重圆的苏点。
宁染说,“请把我刚刚讲述的故事中的苏点提取出来。是不是仔细想想,长得一模一样也勉强是个苏点。虽然会显得妈妈很没有参与感。”
若岚提炼了一下剧情,确实没想到所谓的苏点,“戴绿帽算吗?”
宁染说,“这算缺点,不是苏点。”
若岚耸肩,表示同意,以及疑惑王部长为什么要出这种难题。
“没有办法,人类的喜好是多种多样的,”罗莹靠在宁染身上,雪糕把她冷得越吃越精神,“我们需要迎接各种可能的客人。”
若岚好奇,“你们不能挑选剧本么?”
宁染一脸这孩子还是年轻的表情,“不能,系统会自动分配,只是给我和罗莹明星相关的多一点,给月姐他们家庭方面的多些。”
“如果写不出来怎么办?”若岚问出了最可怕的问题。
宁染,“剧本给别人写,然后扣钱。不到实在是不行,谁会选择扣钱啊?”
说到扣钱,宁染突然来了精神,看向罗莹,“王部没说因为我今天的表现扣钱吧?”
“没有,咱们下次开会的主题是初恋,我劝你笨鸟先飞。”罗莹扫了眼仿佛与他们这几个人隔绝的祁昀,青年正在低垂着头看那些她符号都看不懂的书。
罗莹决定讲点地狱笑话,这个贱她一定要犯,“或者让祁昀帮你回忆一下初恋?”
为了在领导面前挽救形象的宁染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搜索初恋的关键词,听到罗莹这句话后抬头,“嗯?可是祁昀应该不认识我初恋吧。”
这倒是没人能想到的回答。
罗莹和若岚发出同一个音节:“啊?”
就连头一直低着的祁昀都抬了头,看向宁染,在他们漫长的讨论中终于恢复了听力,开始关注他们的话题。
宁染扭头看清几人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惊讶什么,“祁昀不是我的初恋。”
她说得坦荡,听者中没有一个心情平静的。
宁染是那种看起来就很母胎单身的人,与人对视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清澈的愚蠢,当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后整个办公室都沉默了。
没想到,确实没想到。
罗莹十分后悔嘴贱的自己,她平日缺德惯了,难道就差这一嘴吗?
罗莹整理整理手中并不存在的资料,“哎呀,有个养狗的顾客的后续进展我还得跟踪一下,我先走了。”
罗莹走了之后,若岚看了看宁染,又看了看祁昀,有一种难以把控眼前的局面是机遇还是危险的茫然,最终选了个安全选项,紧跟着罗莹离开。
那两人走得极快,宁染看着他们匆匆的背影,十分疑惑,难道这是什么不吉利的话题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走的这么着急。
宁染的视线缓缓收回,看到坐在她旁边的平静祥和的祁昀。
哦。宁染有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确实说了一个相当微妙的话题。
但是宁染又想到祁昀是失忆的,她在紧张之外,又有种一个失忆的人能把她怎么样的摆烂。
祁昀看上去没有特别惊讶,还是平时那样平静淡漠的模样,“我知道这事吗?”
自然是问失忆前的祁昀知道不知道。
宁染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们没聊过,你应该是不知道吧。”
哦,没聊过,那就是之前的祁昀没问过。之前的祁昀没问过,那就是事情已经解决了,或者没有危机了。
毕竟是个能够做为爱做狗的人,祁昀对上一任祁昀很信任。
祁昀点了点头,低头继续阅读,他昨天才拿到的书,今天已经翻到一半,“那就是知道。”
祁昀一副尽在掌控的模样,宁染有些懵逼,“为什么?你不是失忆了吗?”
祁昀说,“因为我了解自己。”
*
宁染是一个十分擅长为金钱屈服的人,虽然她也想表现出霸总小说里女主的纯洁高傲,但想一想工资减去房租,减水电费,再减网购花的钱最后剩下的余额,她就同意为五斗米折腰。
文案组不像研发部收入的大头是研发奖金,项目越大奖金越可观,外加个人成就的专利费。宁染之前有看过祁昀的工资条,看完之后嫉妒得三天没吃好饭。
文案组的收入都是一个单子一个单子接出来的。
王部长说有个单子不太好干,但是价格很高的时候,宁染全心全意为领导分忧。
“王部长,我最擅长这些困难的单子了,单子越困难越有挑战性,我越开心。”
宁染说得情真意切,王部长看了眼她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小宁你不用慌,这单子原本就指名要的你。”
王部长说这句话之前宁染不慌,现在宁染慌了。
有什么单子会点名要她?
虽然给客人介绍的时候确实会注明每个文案擅长什么风格,但是宁染看了看对方给的报价,又评估了一下自己,觉得对方如果是全心全意奔着自己来的,那确实有点不值。
“这个项目比较特殊的一点是客人需要保密,所以得外出,”王部长看了眼宁染,“可以吗?”
宁染眨了眨眼,“是什么程度的外出?要出国吗?”
该不会这笔钱里还包含了机票钱吧?
王部长摇头,“不,就在本市,会有专人接送你。”
连打车费都不用付的本市外出算是什么外出,宁染答应得很是爽快,“完全没问题!”
宁染回了办公室,就和罗莹分享,“我的顾客是保密的诶。”
保密意识有,但不多。
罗莹忍不住畅想,“该不会是迪拜王子吧?”
宁染便提前担心起来,“那我还能走麻雀变凤凰的剧情么,泼咖啡这种手段对外国霸总有效吗?”
罗莹鼓励她,“你的担忧很有必要,去吧,去当富婆吧,做不被人定义的白日梦。”
宁染这单工作接了之后好几天都没有消息,有一种可能财神爷只是匆匆路过的错觉。
宁染依旧忙碌着写各种剧本,新项目的稳定推进,以及定期去狗咖揉揉唯一理她的过度肥胖的哈士奇的狗头,为了给锻炼项目找灵感,还报了个健身班。
谢谢,报健身班后更痛苦了,开心指数直线下滑了呢。
宁染真的不知道网络上那些自律的美女们是如何每天都能吃得那么健康,运动那么健康的,她工作完就想躺着吃点垃圾食品,一点多余的事都不想做。
【这就是我们新项目的意义,每个人都能在家里锻炼半小时。】若岚在微信上给宁染发消息。
宁染看了眼若岚之前给自己发了两条【今天来不来?】消息的健身教练,心中很是愧疚,但依旧假装看不见。如同学生时期暑假的前几天那样,愧疚地偷懒。
盘腿靠在沙发背上,宁染怀里抱着薯片,看电视上放映的大火的仙侠剧,秦放演师尊的那部。
她前段时间看过几集,因为女主自信的爱情发言而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尴尬,现在那段剧情跳过去,宁染开始挖掘甜甜的恋爱。
宁染越看越不对,尤其是女主角的同门师兄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次的时候,宁染缓慢地拿起手机,开始搜索这部剧的名字。
很好,她站错男主了。她为什么要承担这种痛苦。
而且,这位男主虽然在普通人中不算丑,但是在电视剧里和女主站在一起有一种容貌壁垒,让人很难代入两人的剧情。
宁染缓慢闭眼,她已经很久没站错男主了,她一个熟练于各种恋爱剧本的人竟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没有提前看看男主是谁。
宁染在微博上搜了搜这部电视剧的相关话题,果然并不只是她这样觉得。甚至有人说男主是古装丑男。
但男主的粉丝认为这都是造型师的问题,之前男主拍其他剧还是很帅的。是秦放粉丝专门买的热搜来压男主,空有流量没有番位。
既然你们觉得造型师有问题,是不是承认男主在剧里并不好看呢。宁染心情复杂。
各家粉丝混战,宁染看着这部剧超高的流量,觉得出品方晚上一定能一边数钱一边笑醒。
等宁染忽略剧外的信息重新去看这部剧的时候,她像买股文下押错男主的读者那样慌张,甚至希望舆论能战胜剧本,让这部剧改改男主。
当然没有,到后面有了男女主接吻场景后宁染立刻换台,找了部调节心情的搞笑综艺看。
结果发现看完搞笑综艺不仅没有得到快乐,心情反而更加尴尬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宁染愤然睡去。
*
屋漏偏逢连夜雨,宁染第二天接到的就是仙侠剧男主那位的剧本。
好在宁染看了演员演的其他角色,确实比这一部要好许多,她还能磕磕绊绊写上一些。
她上午卡着点交了稿,到了下午便被人叫出去,那位给了大价钱的财神爷终于来了。
低调的黑色轿车,从公司后门接的宁染,车窗上也贴着防偷窥的贴膜。这导致宁染坐在车里,有一种我今天还能回来吗的担心。
好在司机小哥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小姐姐不用慌,不会把你卖掉的。”
宁染看着车拐来拐去,开往城市的高价地段,顿时安心了许多,毕竟她确实不值得人家这样折腾一番。
高档小区的好处是无论哪方面都有专门的负责人,一对一服务。
宁染跟着带路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外出工作,心中紧张一些,其实周围看到了什么也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千万不要跟丢了。
一梯一户的房型,电梯打开就直接到了采光良好的客厅。
有人背对着她坐在纯黑的沙发上。
宁染为了体现自己的专业性下午专门换了套职业风的衣服,还从罗莹那抄了几句有深度的场面话。现在就是检验她真实才能的时候了。
宁染原本是这样想的。
笑容很灿烂,服装很恰当,妆容也是具有女性柔美风格的清丽。
一切都准备得妥当,难道还会有她搞不定的突发事件吗?
宁染穿了高跟鞋,能够听到鞋跟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一步一步的节奏,像是踩在转动的秒针,踩在永不停歇的时间之上。
她的笑容在看到顾客的侧脸后渐渐淡去。
宁染停下脚步。
背对着她的人站起,缓缓转身,深色的眼瞳温和望她。
宁染实在是过于熟悉那温和的,容忍的,过于安宁的浅淡笑意。
秦放。
窗外是晴朗的天气,宁染却觉得自己站立在灰青色的细雨之中,混含着潮湿与凉意的沉闷。
她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像是一只被困于极夜之中永不停歇的暴雨的困兽,雨水打湿她的毛发,寒冷带走她的体温,只是靠近就会感知到自己的狼狈不堪。
她不会在大热的电视剧前伤心,她不会在热搜上粉丝讨论时伤感,她不会在接到和他有关的剧本时夹杂过于复杂的情感。
因为他们本应该足够遥远。
校园晚会中台上与台下的距离竟然已经是他们为最靠近的时候,然后这个距离被无限拉长,延伸到根本没人能看得到的尽头。
像是月亮的光芒无法照亮深海游鱼的方向,点点萤火温暖不了灿烂火焰的欢愉。
他们的相遇也成为可笑。
可眼前的的人偏偏回头,视线落回她身上。
青年先叫了她的名字,“宁染。”
作者有话说:
【宁染,“我们没聊过,你应该是不知道吧。”
之前的祁昀没问过,那就是事情已经解决了,或者没有危机了。
毕竟是个能够做为爱做狗的人,祁昀对上一任祁昀很信任。】
秦放出场:危机出现。
祁昀:终究是错付了(指对上一任祁昀的信任)。


第21章 跑跑跑跑跑
“宁染。”
这个名字好久未曾从秦放口中说出, 宁染听着都觉着别扭。
秦放开口,像是没有觉察到宁染面对他时的迟疑那样,“请坐吧。”
过于自然的对话, 宁染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配合地坐在了和秦放隔着一定距离的独立小沙发上。
屁股挨到沙发的刹那, 宁染就知道, 这个氛围她现在很难重新站起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暖香气息, 即使是秋日也能够感受到房屋内的温柔暖和。是宁染熟悉的味道。
屋子里的陈设较为简单空荡, 应该不常住人。宁染看过那些明星八卦,也知晓秦放现在经常呆的地方应该是B市。
但这些和她没有关系。
宁染低垂了头, 回想这笔单子的价格, 再抬头时已经是一张笑脸,“确实是有一些意外, 我还没和明星这样近距离接触过。”
在说完这句话后宁染卡顿两秒,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们前段时间刚见过面, 就在秦放来他们公司扫楼的时候。那时候宁染故意避开秦放的视线, 连眼神上的接触也不想拥有。
宁染抬头看向秦放,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此发现她的慌乱。
好像没有。秦放依旧笑容温和,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来宁染言语中的漏洞。
很好, 宁染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 只要保持这种状态就行了。
“您之前应该已经看过注意事项了吧,”宁染表情真挚,“您订制的是帮助休息的项目。除了通常会有的下雨声,森林声, 火炉旁和日升日落场景, 请问还有什么景象或者声音是让您觉得舒适的吗?”
宁染将帮助秦放找到那些让他感受到舒适的环境, 再把这些环境复刻到虚拟世界中。
秦放轻轻垂眼, 他的发丝蓬松细软,有一种天然的温暖柔和,不像祁昀笑着的时候也能窥见心性中的几分凉意。
“也许应该加上大海。”秦放一向是给每个回答都留有余地的人,“或者学校。”
“学校?”宁染没忍住,跟着重复念了一下。
学校实在是个少见的选项,一般情况下,人们将它和紧张,热情,压力联系在一起,而不是舒适。
“上课让你感觉到舒适,很想睡觉吗?”宁染皱了皱眉,她习惯记笔记,平日为了方便都是在平板上记录的,面对顾客时为了显得有质感和成熟,她记录在纸张上。
宁染的发言让秦放轻笑一声,他说,“不是上课,而是校园清晨走进校门的那些时候,或者是在钢琴教室中练习的时刻。”
宁染后知后觉地想起秦放是艺术生,和他们的高中生活确实不太一样。
她手中的笔顿了顿,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是什么。
对于秦放来说,学校的课程压力并没有一般人那样大,也许这确实是足够让人感受到舒适的环境。也许她仅仅是秦放乏味生活的调味剂。
宁染不想有这样贬低自己的想法,可她见到秦放后就陷入一种低落的情绪,她不得不坦诚面对自己的狼狈。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宁染还需要客人更为细致的描述,毕竟他们所做的就是将顾客的幻想从脑海中搬运到现实,越详细效果越好。
但宁染未能够开口。
秦放和她是同一所高中,他们曾看到过同一棵树木,同一个角度的晚霞。
她无法让秦放细细描述这些画面。
宁染的沉默让仅有两人的氛围有一些停滞。
秦放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她的声音,他缓缓开口,温和的声音给人舒缓的感觉,“宁染,我看到一些你写的剧本。你现在很厉害了,你做了你想做的事。”
和秦放高中生活的舒适相比,宁染的高中与大多数人一样紧张压抑。
如果说众多科目中有一个能够让她放松休息,那就是语文。宁染很喜欢写作文,她从来不按照老师讲的那种标准格式去写,她写出的文章两极分化,有的老师很是喜欢,有的又觉得她应该写的更保守一些。
宁染也曾悄悄告诉秦放,“我很喜欢文字从笔下流出的感觉。”
现在,秦放告诉宁染,她做了她想做的事。
他在鼓励她,就像高中时候一样。
他称赞她高中的愿望在未来得到满足,称赞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宁染啪的一声合上了自己用来记录的本子。这清脆的一声像是剪断过去连接的剪刀那样干脆。
宁染说,“非常抱歉,但请不要对我说这种话。”
秦放抬了眼眸,他有一点疑惑地看向宁染,也有一些意外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宁染这样态度强硬,干脆地打断过别人。
宁染垂眼,避开秦放的视线,“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谈及过去的必要,您可以和我详细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或者是我们的谈话就此中断,您之后给我发送文字版的要求。”
秦放轻声开口,并没有被人责备的恼意,“我说这些给你造成压力了吗?”
“对,”宁染非常干脆地点头,“这会让我有一些困扰。”
说实话,宁染都为自己表现出的干脆而惊讶。按照她的习惯,她很难直白地说出拒绝。也可能是最近和祁昀的明争暗斗提升了她的战斗力。
显然秦放也为此惊讶,青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柔软而轻飘,他似乎是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温声开口,“你变得坦诚许多,这是好事。”
宁染说,“谢谢。”
*
罗莹有些意外宁染的归来,“我还以为你会在那里呆一下午呢。”
“对方是个大忙人,并没有时间和我耗着。”宁染一头栽在桌子上。
“哦,”罗莹点了点头,觉得宁染状态不对。按理说这么一笔生意成了,她应该表现得更为开心才对,“怎么了吗?顾客不好相处?”
“恰恰相反,”宁染扭头看向罗莹,她心中有一份空洞的怅然,“他是个好人,很好相处的好人。”
这种情绪很是复杂,就好像她鄙弃丑化了好多年的仇人,她褪去那些情绪重新打量,发现对方不光长相是明星级别,而且性格也很好,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对方越是正直温暖,就显得无法从情绪中走出的自己越发狼狈卑微。
宁染一点继续写剧本的心情都没有,她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沮丧掩饰一般地拿着手机翻看信息。
宁染看到她微|信刚刚加上的那个人。
也许是为了保护隐私,秦放的头像和本人无关,而是一张纯白的图片,看上去就像是假号一样。
宁染想了想,去自己的Q|Q上翻找好友,找到了秦放高中时候的Q|Q号,和她记忆中一样头像灰着,高中之后这个号码就没再分享任何动态。
再往前的时候还能够看到一些消息,仅仅是看到就能回想起各个场景的程度。
宁染之前还曾一遍又一遍地期待这个号码会有什么新的消息,大学毕业之后才终于戒了这个习惯。
看到这个熟悉的头像后,宁染终于有了她再一次见到秦放的真实感。
脱离了校园生活,他们又见面了。
不能怪宁染今天略显急促地打断秦放对她的鼓励,因为那实在是让人想起过去的相处模式。
秦放总是温柔地,和善地夸奖她微不足道的进步。
高中那天的雨夜之后宁染还是因为淋雨感冒了。
体温过高,是完全不能够强撑着去学校上课的程度,宁染请了一天假,在被窝里昏昏沉沉地团成一团。
母亲上班的时候敲响她卧室的门,“醒来后喝点小米粥,放在桌上呢,记得自己热一下。”
嗓子发干发涩,完全醒着的宁染无法回答,只能在床头抽了张纸巾擤鼻涕。
然后她看到放置于桌上的伞。
宁染昨天告诉母亲那伞是借同学的,母亲便把伞放在她桌上,免得她到时候忘了还。
宁染不知道秦放为什么清楚自己的名字,但显然,被学校的名人知道是一件相当开心的事。
宁染不受控制地去想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呢?他们又没有什么交集。
也许去年学校的元旦晚会上他已经知道自己了,那她当时挤在角落,拍摄他的照片的事情他看到了吗?从舞台上看下面一定看得非常清楚吧?
宁染窝在被窝,生病造成的高温让她头脑昏沉,可这种含混着羞涩和期待的心情却让她感受到快乐。
这种心情在第二天病好了许多后得到冷静,宁染将秦放的雨伞放进包里带着去学校。
她有点着急把伞还回去,像是摆脱一个棘手的东西。
宁染原本想着操场离艺术特长生教室很近,下午体育课的时候可以顺便去还伞。
但体育课被物理课霸占,宁染的算盘并没有成功。
宁染整个下午都呈现出心不在焉的状态,那种计划的事没有完成的烦躁。
晚饭的时间也非常短,数学老师还让早点来教室,以便完成一次模拟考试。
频繁的意外让宁染迟迟未能将伞还给秦放。
直到晚自习下课,幸运的是英语老师早下课了十分钟,班里的人欢呼着下课。
宁染并不知道艺术生需不需要上晚自习,但她觉得装在包包里的伞就像定时炸|弹一样让她心神不宁,越是不成功她越是想把这个扰乱她心弦的烫手山芋交出去。
她在黑夜中走向她并不熟悉的教学楼。
连续几天的下雨使得地面有了积水,学校在小路上放置的路灯光线极为昏暗,脚踩进水坑时能感受到脚腕浸湿的冰冷。
宁染的鼻子还有点堵塞,凉风吹拂过脖颈,引起一层鸡皮疙瘩。
等到宁染拿着伞来到艺术生教室门口,宁染看到教室内亮着的灯,听到教室内吵闹的声响。但她没有敲门的勇气。
很奇怪的事,她下午一直在烦躁那些变故阻碍了她还伞,但当她真的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又变得胆怯。
最后还是有人打开了后门,室内的光亮一下子照射到外面。
打开门的少女并没有穿校服,套着一件雪白的棉夹克,耳机挂在耳朵上,与此刻略显土气的宁染完全不同的模样。
不,应该说他们这个班级的存在和学校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同。
只是秦放是耀眼中的耀眼。
少女正嚼着口香糖,见到宁染后微微挑眉,几乎是本能地回头看了眼还在欢呼吵闹的男孩子们,心中有所猜测的模样,“你找谁?”
这种并未说出的暗示性猜测让宁染十分后悔来到这里。
宁染手中的伞捏得紧了紧,觉得她并不需要见到秦放本人。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宁染伸手,打算将手中的雨伞交给少女。
门猛地被人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把站立在门内的少女也吓了一跳,她没再关心宁染,而是忙着一脚踹上那个恶作剧的男生,“你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