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罗莹妈吗叹气,“是了,莹莹就是眼光太高。有个漂亮脸,嘴不饶人。”
罗莹妈妈说,“那小宁你呢?有男朋友吗?”
正在偷听的罗莹脑中警铃大作。
宁染笑意未变,“以前有。现在没了。”
罗莹妈妈反应半拍,“没了?没了是哪个意思哦?”
宁染眼眸弯弯,“人没了。”
罗莹拿饮料堵住宁染的嘴,冲着母亲笑笑,“好久以前的事了,分了分了。”
罗莹妈妈露出可惜的神色,“哎呀,现在的小年轻谈个恋爱真不容易。”
宁染是稀客,不仅罗莹妈妈来盘问一圈,罗莹爸爸也要致以亲切友好的慰问。
罗莹好不容易才把宁染拉回卧室。
罗莹现在有点怕她,让宁染坐在床上,“姐妹你清醒一点。”
宁染声音平静,“我还不够清醒吗?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罗莹噎住,觉得宁染现在这副冷漠又呛人的样子有点像祁昀,但是她假装自己没有觉察到。
罗莹试图软化这次突然发生的事件,“好吧,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骂人肯定是不对的。”
宁染声音平静:“祁昀说他看不上我。”
罗莹噌地一声站起来:“他死不死啊!”
作者有话说:
祁昀:“呵,不会吧,你该不会以为我也会喜欢你吧。”
宁染:“哈,真的太好了,我好怕你缠着我不放手哦,多亏了你我现在这么自由。”
祁昀(失忆前),流泪猫猫头:我做过的那么多的努力,毁于一旦。
祁昀(完全体):我真的谢谢你,根本不给后面留活路。
若岚:会说话就多说点。
——
祁昀的人生格言:今天的努力就是明天的底气。


第11章 跑跑跑
宁染睁开眼睛,蓬乱的发丝贴在脸上,仰着头能够看到一束光亮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室内。
好渴。咽喉处本能地吞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
宁染起身,罗莹也跟着起来。
两人昨天骂了祁昀一晚上,现在都十分犯困。
罗莹揉揉眼睛,“宁染,你还好吗?”
心理上舒服多了,但我嗓子哑了。宁染默默望向天花板。
人的痛快,就是只能图一头。如果她昨天骂得不那么尽兴,说不定今天嗓子还能好点。
“嗓子不太舒服,”宁染咳嗽一声。
“啊?”罗莹也不太了解,“那要喝点消炎药什么的吗?”
“应该就是上火了,”宁染摇头,“缓两天就能好。”
天空阴沉,怪不得昨天晚上的风那么冷,今天天蒙蒙亮就已经开始下雨。
宁染没在罗莹家多做停留,带了把伞就往回走。
X市是旅游型城市,周末下雨也浇不灭人们出行的热情。
宁染挤在空调开到最冷的公交车上,昨天高涨的情绪将她的精力耗费得干干净净,导致她现在心态十分平稳,她坐在靠窗的一侧,看到雨水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浅浅的水痕,公交车经行处霓虹色的灯牌在玻璃水痕上折射|出模糊的色块。
爱情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只有嗓子的疼痛是真实的。
电梯上到15层楼发出“滴”的提示音,宁染按了指纹解锁,带着外面的冰冷的水汽一起进了门。
屋子里因为天阴开了灯,宁染看到祁昀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本书学习,为了能够顺畅工作,他不得不耗费大量时间来重新学习知识。
今天天冷,祁昀在房间里也穿着毛衣,是一款宽松的纯白圆领毛衣,显得他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宁染进门,祁昀抬了头,顺手托了下滑落鼻梁的银框方形眼镜。
对视。
两个人昨天是绝对的不欢而散,此刻却都是沉默。
宁染扭头,仿佛没有看到他这个人。
宁染嗓子发干发痛,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温水咽下去的那一刻有一种喉管裂开的错觉。看来还是得喝药,只是药箱放在客厅,她真不想当着祁昀的面去取。
身体是第一位的,宁染端着自己印有“我要养猪,我要发达”口号的搪瓷杯来到客厅。杯子放到茶几上,她从电视柜的抽屉里取出药箱。
药箱放在地上,宁染也跟着蹲下,开始在手机上搜“嗓子疼要吃什么药”。
宁染抱着膝盖往向下拖动答案,网上搜治病越搜越心惊,还有人建议去做个激光手术。
要不还是看前面几个点赞最高的答案吧,宁染这么想着,又上划到置顶的几个回答。
眼前的光线暗了下去。
宁染没有反应,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继续翻找排名第一的回答。
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的额头,宁染下意识屏住呼吸,听到祁昀的声音,“好像没有感冒发烧。”
“本来就没有,”宁染不客气地回答,但是她的声音干涩沙哑,让人一下子就能猜到症结所在。
祁昀弯腰将宁染放在地上的药箱取走,放置在客厅中心的茶几上,宁染起身跟在他身后。
她有点没话找话,“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感冒发烧?”
“因为昨天晚上下雨了,”祁昀回答。
“没有吧?”宁染皱眉,她和罗莹回家时路上完全没有雨水。
祁昀没有和宁染纠缠这事,指挥她坐上沙发,他弯腰伸手轻轻抬高宁染的下颌,让她打开口腔。
宁染配合地抬头张嘴,让祁昀看到她口腔后面一点。
有一点点泛红,但并不严重。
祁昀抬眼看到宁染正无聊地盯着自己的头发看。她是真的过于习惯两人的触碰,即使这样的靠近也没有太多排斥感。
祁昀收回手,宁染便也合上嘴。
宁染还在并不重要的细节上纠缠,“昨天没有下雨,今天早上才下雨的。”
祁昀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深棕色的瓶子和棉棒,直起身体看向宁染,“是很晚的时候。”
他昨晚在湖边站了许久,祁昀也不清楚自己站立的含义。他似乎不愿意追上宁染的背影,但也不愿就此离去,所以他就站在那里等待。果然什么都没有等到,最后将礼品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哦?”宁染轻飘飘地歪头看祁昀手中的瓶子,“昨晚学习学到这么晚啊。”
“等等!”宁染在棉棒靠近自己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吃药吗?这个是用来涂抹的吧!”
而且看起来就很苦的样子。
她在怕苦。祁昀看穿宁染的心思,“并不严重,涂点药水就行,晚上再给你泡一杯蜂蜜水,没必要吃药。”
“不行!你又不是医生,我不涂这个,我要吃药!”宁染挣扎着站起。
祁昀手中的棉棒已经蘸上药水,他一手按住宁染的肩膀,男性与女性源于性别的力量差异在此时得到体现,祁昀轻易将原本要起身的人按着坐了下去。
他这一下很是用力。不仅宁染,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宁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被祁昀压过的地方有一种干燥灼热的钝痛。
宁染抬眼看向祁昀。
暖色的灯光落在青年的脸上。这个屋子里处处充斥着祁昀的气息,连暖色的灯光也是祁昀选的,因为他说这样会让房子看起来更温暖一些,有家的氛围。
祁昀落在宁染肩膀的手没有收回,他看到宁染微微颤动的眼睫,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这是身体先于意识的警惕,有什么要来了。
有什么残酷的,令他在意的事要来了。
果然,宁染开口。
“祁昀以前从来不对我这样。”
【以前。】
这一句话像是打破冰面的重重一锤,击破表面的平静。将昨日夜间湖边那刺骨的寒风和疏冷的月光一起带回这里。
祁昀觉得自己此刻还站立在湖边,站立在昏黄的,并不起眼的路灯之下,孤身一人。
毕竟散发着两人气息的房子,明亮温和的灯光并不属于他。
青年低头,纤长的眼睫一同垂下。
他肌肤苍白,身材瘦削,给人以潮湿疏冷的感觉。
客厅窗户没关,外面雨越下越大,雨水淅淅沥沥敲响玻璃,泥土的腥气混杂在空气之中。
祁昀沉默几秒,没有放开扶在宁染肩膀的手,声音平淡,“那真是对不起了,我和他不一样。”
他并不选择退让。
宁染不得不张开嘴巴,让粘黏了中药苦味的棉签触碰到她口腔中柔|软疼痛的软|肉。
对方涂药的动作很轻,但是因为近视,眯着眼凑近的脸庞很是接近。
宁染有些不自在地向旁边侧了侧头,祁昀原本紧贴在她唇角的食指指尖没入她温暖的口腔。只有一点点,柔|软的,潮湿的,还有中草药的清苦气息。
祁昀有一点迟疑,浅淡的琥珀色眼眸中映入宁染的面庞,宁染却比他先觉察到那份微小的光亮。
那是滋生暧昧的,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那般会引得旅人驻足的光亮。
宁染果断推开他。
作者有话说:
宁染:我嗓子哑了。
罗莹:虽然不太想这么说,难道是我们昨天骂人的报应吗?我们确实不该骂人的。
宁染:那你为什么没事儿?
罗莹:可能因为我经常骂他吧,一般你和我诉苦我会骂得更狠。
宁染:……
——
宁染,警惕,将爱情火苗儿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第12章 跑跑跑跑
“太让我失望了,”罗莹狠狠吸了口汽水,“我还以为今天能看到你们两人中至少有一个人住院呢。”
即使职工餐厅的饭菜选择固定,但因为方便,中午在食堂吃饭的职工并不少。
“那种程度的打架会上社会新闻的好吗?”宁染无语,顺便指指罗莹餐盘上的几道菜,“和那个相比,你不觉得自己吃得太油腻了?”
明明罗莹前段时间还在吵着戒碳水,要减肥来着。结果现在又毫无顾忌。
“我想开了,”罗莹说,“人撑死活到100岁,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宁染从她盘子里夹了一块麻婆豆腐,“虽然这个想法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就想100岁时候的事,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开了?”
若岚端着盘子坐到宁染旁边的时候宁染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若岚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你们昨天没有打架吗?”
得,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成年人的关系就要好聚好散。”完全想不起自己怎样骂祁昀的宁染摆出长者的姿态,“小孩子就是年轻气盛。”
虽然真正让两人平和生活的是公司周边更贵的房租。搬到其他地方真的非常不值。
被称为小孩子的若岚有一些不服气。
罗莹倒是想起来一些事,“可是宁染你真的很受年下男生的欢迎,我记得祁昀也比你小半岁吧。”
“小半岁哪里算年下男,应该是年纪差不多。”宁染的腮帮子鼓鼓。
“刚认识那会儿,他确实叫我姐来着……”罗莹开始回忆,“但他没叫你姐。”
“多半是我看起来不靠谱吧,没有姐姐的气势。”宁染十分有自知之明。
“啧,”罗莹品味出来一点当年没有觉察到的不对,“应该是‘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哈?”若岚和罗莹的想法完全不同,“年纪小的男生,主动叫姐才会有优势吧。”
宁染想象了一下祁昀叫自己姐的样子,起一身鸡皮疙瘩,“如果祁昀真那么做,我可能会吐。”
宁染有的时候就是迟钝到过分,明明坐在她对面的罗莹已经摆出“等等,有情况”的表情,而且她也确实看到了,但她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收住。
然后便看到祁昀从他们桌旁经过的背影。
罗莹略有些尴尬,而宁染已经看开了。
毕竟再尴尬也不会比她昨天一下把给她涂药的祁昀推开更尴尬。昨天祁昀那诧异的表情让人印象深刻。
宁染这副淡定的姿态引来若岚的崇拜,他终于领悟年长者的可靠,“那宁宁姐你是喜欢年纪小的吗?”
若岚认真思索。但这个世界永远会有更年轻的男生,他明明正年轻就突然面临年龄危机。
“怎么会,我又没有无痛当妈的爱好,”宁染的午餐终于吃完,她认真思索,“我最近还挺喜欢肌肉男的。”
罗莹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
宁染补充了一些具体细节,“是那种可以埋在他胸口的爹咪类型。”
罗莹立刻拍手叫好,真心实意地赞美,“干这一行就要多看无脑小说,还是你玩的花啊。”
若岚:“???”
啊?现在又不喜欢年纪小的,开始喜欢爹系男友了吗?他真的好难赶趟。
*
【你好,现在低价甩卖爹咪恋爱剧本。求求你们看看吧,香香的大|胸爹咪剧本。】
宁染本来正忙着向客户们推销她新鲜出炉的剧本,摆放在工位上的座机铃声突然响起。
不只是宁染,就连隔壁正在看视频的罗莹都抖了一下,她的第一反应是,“你犯了什么事了?”
“我……我没有吧?”宁染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部长知道他们这群人经常在公司乱窜,一般情况都是给手机发消息。而打固定电话的往往表示来电的人是更上面的领导,或者是部长已经没心情发消息了。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非常恐怖。
宁染咽了咽口水,接起电话,然后冲罗莹露出了“我完蛋了”的苦笑。
宁染还是第一次去策略总监的办公室。
这一层都是领导办公室,并没有他们小办公室那层人来人往的热闹。宁染来到木质大门前先倾了倾身体,试图听一下里面的动静。
可惜办公室隔音效果太好,宁染只能敲门。
为宁染开门的是总监秘书,青年冲宁染笑笑,请她进去。
宁染的直系领导王部已经在里面了,除了总监和王部以外还有个宁染并不认识的姐姐。几人谈笑风生,氛围很好的样子。
宁染一进门,王部便起身,向她招手,给那位看起来爽朗利落的姐姐介绍,“时总,这就是我们公司的文案,那个剧本就是她写的。”
姐姐向宁染伸手,“你好,我是视易娱乐的时清,主要负责宣传方面。”
宁染不知道时清这个名字,但是她知道视易娱乐,是娱乐圈三大公司之一,最近大热的李安航和秦放都是视易娱乐旗下的。而且,这位姐姐既然能被王部称呼为时总,必然是大领导。
宁染握了手,想起她前段时间写的那个非常狗血的民国剧本。她最近一直在跟进健身项目,写的本子少之又少,左思右想和视易娱乐相关的应该也就它。
大家的氛围都很轻松,宁染内心十分彷徨。两个男明星,她写一个爱而不得抑郁成疾,写另一个诡计多端不得善终。她狗血撒得豪放,心情写得快乐,最后还赠送了客户一个2分钟的剪辑版。
剪辑版的台词也是宁染写的,内容大致是:【这个男人叫小帅,他是整个A市最霸道冷酷的军阀,这个女人叫小美,她是一个美丽多娇但命运多舛的歌女……】
怎么说呢,狗血到了好笑的程度。
看宁染发呆的模样,王部压低声音,“你这两天没刷抖音?民国那个剪辑热度爆了。”
时清笑笑,“蹭热度我等不了第三天,明天扫楼活动希望你能出现在花絮,正好为两个新剧再推一把。”
王部拍了宁染的肩膀,“我们这小姑娘点子多,长得也好看,我看今天上午她就在电脑前面写东西写的特别认真。年轻人就是有创新精神,大胆创作。”
宁染低头,她今天上午忙忙碌碌在写男妈妈贴贴的剧情。对于这种落到实处的赞美十分受之有愧。
领导们的谈话接近尾声,时清还主动加了宁染的微信,“你追星吗?”
宁染笑笑,“不追。”
时清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到时候有什么好点子可以多多分享。”
大领导就是会说话,这一套下来宁染要觉得自己一只脚要迈进娱乐圈了。
宁染哼着歌回来的时候,罗莹一句话让她清醒,“挨骂了吗?”
“快点打开抖音,帮我刷刷最近的热视频。”宁染迫不及待想看看热度到底有多少,值不值得她去花絮里露脸。
搜了“民国”一词后,便有无数视频接踵而来,都是这两天的,而且热度都很高。
宁染根据时间线整理过程。客户周六将赠送的小短片发到网上,视频因为剧情恶俗狗血但质量奇高而迷之爆火,视频爆了之后有很多人借用短片中的配音和剧情剪辑自己喜欢的明星,或者是干脆自己上场恶搞。
原版视频中的李安航和秦放都颜值爆表,氛围拉满。高质量的短片制作,明星多了流量和路人粉,公司多了客户和知名度。
以为只是一次短视频的爆火,结果成了病毒式营销。
可惜宁染周末正忙着吵架和生病,完全没有时间玩手机。
罗莹搜到视频,她还是第一次看完整版剧情。
宁染忙着让罗莹表扬她,说说感言什么的。
结果罗莹抬了眼,她眼尾自然上扬,有一种天生的锐利,“我记得你不追星啊?”
她这问题问得宁染一愣,“我是不追星。”今天已经有两人问她这个问题了。
“哦,”罗莹点了点头,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那你还挺偏爱秦放的。”
然后像是开玩笑,“秦放和祁昀气质上还有点像。”
罗莹刚看完视频,暂停在视频的最后几秒,眉眼清俊的青年站立在雨中,他望向镜头,似乎与屏幕外的人对视,然后他压低军帽的边沿,避开对视。
罗莹的偏爱一词让宁染错开视线,她笑着看向电脑,手机鼠标点击开文件夹。笑容收敛。
她写剧本时候,和罗莹讨论秦放时毫无顾忌,自然放松。她看秦放的表演,认真写剧本,寻找粉丝们寄予他身上的人闪光点。
此刻偏爱一词却好像她划破她最为擅长的温和笑意的利刃。
宁染重新去看原版30分钟的视频。里面许多镜头语言和细节都是她一点点抠出来的。比短视频更能传递出制作者的层层情绪。
宁染被电话叫去就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罗莹不知道她突然又忙些什么,先回家去。
宁染一个人在办公室冷静了十来分钟,最终关了电脑。
秋日。缠绵不绝的雨,天阴得厉害,风也冷得刺骨。
宁染撑开雨伞,踏入雨中。
她看到停在大楼之前的黑色车辆。
她看到有人下了车,旁人为他撑起伞。
高瘦的身形,是娱乐圈里也少见的过于优渥的身材比例,夜色在他身后沉沉降落,可他黝黑的眼瞳中是温润如玉的柔和。
秦放。
没戴眼镜,头发留长了一些,面对他人时有一种迎刃有余的温和。
宁染站立在那里,听到风吹过耳边,像是少女模糊的抽泣。
宁染闭合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双唇,面无表情。
道路对面的青年抬眼,似乎被未知的丝线牵黏,只是随意的一瞥。
大楼之下点点灯光,并无人影。


第13章 跑跑跑跑跑
宁染讨厌下雨。更准确地说,宁染讨厌一个人的下雨天。
雨水黏在头发上让人变得狼狈,冷水浸湿鞋子让脚冷透,不小心踩入泥坑后在道路上印下数个黄褐色的脚印。
潮湿的叶片,泥土的腥气,以及道路两旁小吃店散发出的蒸腾而喷香的热气。
正如宁染对若岚所说,感官是有限的。可感官所带来的记忆却可以穿梭时间与空间,到达任何一个地点。
耳朵听到雨落的沙沙响声,指尖所触碰的冰冷潮湿,鼻尖嗅到的草木腥气,以及……眼中所看到的,身穿高中校服的瘦高少年。
忘了带伞的宁染一边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一面觉得淋雨很是丢人。所幸已经是晚上,并不明亮的路灯也被雨水笼罩,暗沉沉地照不清她的表情。
雨水打在露出的皮肤上,过分的凉意,宁染忍不住将校服外套领口的拉链向下拉开空出更大的缝隙,缩了脖子,恨不得把半张脸都挡在衣服里。
宁染不紧不慢地跟着少年的脚步走。
撑着伞走在前面的少年突然回头。
十几岁的女孩一心扑在学习,可她也知道头发潮湿很难看,脸缩在衣服里很奇怪,被长相秀气的男生看到狼狈的模样会感受到不自在和羞涩。
尤其秦放在学校中又是很特别的那一种。和大多数同学并不相同的艺术生,学习成绩排在前面,学校的晚会总是出现他的身影,优雅地弹动钢琴,悦耳的音符从纤长的指间流动而出。
戴着眼镜,皮肤白净,看人的时候总是温和又安静。干净得像是国旗下演讲的代言人。
这样的少年向她伸手,“我送你。”
宁染僵硬地与秦放站立在一把伞下。
两人都不说话,宁染被雨淋得有些感冒,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声不要太粗重。走过水坑的时候也低着头并不绕道,假装没有看见,任由积水渗入透气的鞋子。
直到走到公交站宁染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到少年黝黑的眼瞳,望着人的时候有着笑意。
“谢谢你,”宁染低声开口,声音嗡嗡地带着鼻音。
她不想这个姿态和少年靠得太近,可站牌阻挡雨水的顶棚只有一点点,稍稍不慎就会又被雨水吹一脸。
宁染等待的公交车先来,车灯扫过细密得针一样的雨水。
宁染远远看到时就按捺不住脚步,她扭头看向秦放,“那我就……”
声音在对方将伞递给自己时停下,宁染露出疑惑的神色。
少年说,“给你。”
“那你怎么办?”宁染说,“我不还你伞怎么办?”
秦放露出笑容,“宁染,我知道你。”
什么?宁染接过伞的手僵在那里。
司机师傅按响喇叭,催促乘客上车。
宁染不得不狼狈地收好伞,然后跨上公交车的前门。
只有零星地几个乘客,宁染凑到靠近站台的座位,隔着带了雾气的玻璃问秦放,“你怎么知道我的?”
被雨水淋湿的少年并没有回答,只是冲她挥手告别。
公交车启动,宁染双手压玻璃上等待秦放的回答,看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和公交站台一起混成一个小点。
宁染一直都是迟钝而谨慎的人,少年时期青涩的爱恋也是纸一样的纯白。
这张白纸被雨水浸湿。
*
宁染的心情很不好,祁昀意识到这件事。
他看着宁染将雨伞挂在外面,安安静静地进门,暖棕色的眼瞳中死水一般的平静。
和之前两人的争吵时宁染表现出的锐利不同,她此刻是被什么东西困住的惆怅。
像只落了水的猫咪。
祁昀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因为怜悯是一种很模糊的情感,紧跟着便会有心疼,容忍,以及守护等待不应该有的牵连。
以前的祁昀会对宁染产生这样的情感吗?这是否就是他当时心动的契机?祁昀不得而知。
但宁染一定是被人宠坏的小孩子,因为她向自己伸手。她仰了白净的小脸,平静看他。
“祁昀,抱抱我。”
祁昀发怔地站立在那里,这个家伙是失忆了吗?她知不知道她在面对谁?
更加糟糕的情况是宁染没有靠近她,宁染站立在原地,向他张开双手,好像在等待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烦闷。明明是提出要求的那个人,却完全没有祈求者的姿态。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过去吗?她是在挑衅吗?
祁昀缓慢垂下眼帘,他又出现了那种面对宁染时的无力,他本应该转身就走,可他偏偏要多余问一句,“你知道我不记得之前的事吗?”
祁昀等着看她突然清醒的那张脸,也等着她气愤地和他擦肩而过。
可宁染低头,她小小声地说,“我知道啊。”
她想要辩解一些事情,语气暴露了她的沮丧,“可是罗莹不在这里,而且我真的很需要抱抱。”
祁昀终于抓到那些细微的,他觉察到的别扭的地方。
宁染虽然说了分手,但是并没有抛弃对他的依赖感和信任感,她应该很少在祁昀面前碰壁,所以感到难过后便本能地向他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