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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池时从佑海带出来,到底是好是坏。
他只知道,离京城里鸡飞狗跳,离他皇兄暴跳如雷,离那些老头子们,呜呼哀哉的请太医,已经不远了。
毕竟,这个人,能把活人气死,能把死人给气活了。
“你挪一挪,你的屁股压到虚目的腿了!”
你看!周羡挪了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六十五章 风雪客栈
“在京城的时候,我一年都遇不到几桩,需要楚王府出马的案子。京城大小之事,自有府尹管辖,有刑部复核,大理寺监察。能到我手中的,多半都是那等烫手的山芋。”
周羡坐在马车中,学着池时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
这个动作魔性得很,你若是从未体验过便罢了,一旦有一回学上了,那便回回都想如此。那腿一翘,不是大王都感觉自己拽过大王。
“虽然你很厉害,但京官个个也都不是吃素的。像是那京兆府尹的手底下的苏素,刑部的一只眼王珂,还有大理寺的小算仙崔江晏,以及我们楚王府以前老鸹汪大妄,都很厉害。”
“尤其是那个崔江晏,在你来京师之前,他是年纪最小的仵作,今年也不过十八而已。他父亲是吏部尚书崔浩。而且,他可不是单纯的仵作,是有功名在身的。”
“来年春闱,他也要参加,乃是状元的热门人选。”
池时认真的听着,这些天风平浪静的,一路上他们紧赶慢赶的,没有遇到任何案子,眼瞅着京城就在眼前了。
她虽然不在意旁人看法,不过也想知晓,这大梁的其他仵作,到底是个什么本事。
“除了崔江晏,其他的三人,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老鸹汪大妄,他是崔江晏的师父,本来早就不问世事了。但是我掌了清白印之后,需要有个跟着的仵作。便请了他出山。”
“汪仵作到底为楚王府做过事,应该不会随便的为难你。但是苏素同王珂,都是不好相与的人。”
池时点了点头,“很激动,从未见过比我还难相与的人。”
周羡一梗,嘴巴张了张……
这么离谱的话,竟然是真的。
“公子,雪越发的大了。前头的马车,都折回来了,咱们要不要寻个客栈,也避避风雪?”
周羡松了一口气,常康可算是机灵了一回,听出池时已经一句话快要把他噎死了。
枉费他想做个好人,在进京之前,将池时会遇到的人,都同他先提上一提,心中好有个准备。他倒是好……恨不得叫旁人先备上棺材,做好准备,等待被气死的命运。
他想着,撩开了马车帘子,几乎是一瞬间,这马车便变得同那冰窖似的,周羡一张嘴,吃了一口的雪,他呸呸了几声,又缩了回来,搓了搓自己的脸。
“去客栈。这风雪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停,咱们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周羡说完,就瞧见自己的怀中,多了一个暖手炉。
池时还是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假头骨碎片,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拼着,他拼好了又拆掉,拼好了再拆掉,已经如此往复不知道多少回了。
“多谢,北地就是比两湖之地,要冷得多。每年冬天都有很多百姓会冻伤。府上这个时候,都会支一个药棚,观澜在那里义诊。”
“他做的冻疮膏子,特别管用,到时候我管他要一些。你哥哥是拿笔杆子的,冻了手可不好。”
池时一听,神色柔和了几分。
他们一路往前追,却硬是没有遇到池瑛,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到没有到京城。
常康虽然性子有些跳脱,但办事还算牢靠,不一会儿功夫,便寻摸了一家清源客栈。因为大雪的缘故,客栈的一楼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张空桌子了。
池时同周羡一进门,便感觉到了几份打量的视线。
“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池时刚要看回去,一个小二打扮的人,便笑吟吟的冲了过来。
“您这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咱们客栈里,还剩两间上房。这天寒地冻的,要不小的先给两位公子温壶酒,再配上几碟子下酒菜,老母鸡汤面如何?”
周羡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常康,径直的走向了最后一张桌子。
那小二是个人精,自是明白了琐事自问常康便是,乐呵呵的关了客栈门,领着常康去掌柜的那儿交房钱去了。
一杯酒下肚,池时整个人都觉得暖和了起来。
“这朱三郎,可真是矫情。我一个姑娘家,都不跟他似的,成日里做了那小女儿态,给谁看呢?这酒菜都凉了,偏生他就磨磨唧唧的不下楼,叫我们都搁这里等着他。”
“知道的,他是在梳洗换衫,不知道的,还当他新姑娘上轿,准备出嫁呢……我早就说了,咱们自己个玩就好了,干嘛要叫上他。”
池时抬了抬眼,循声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个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脸蛋圆圆的,看上去十分的蛮横,她越说越气,将那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拍,站起了身,“不吃了。”
因为她起得太急,那椅子往后嘎吱一下,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堂上所有的人,全部都看了过来。
小姑娘脸一红,骂道,“看什么看,没有看到倒霉的人吗?”
与她同桌的,还有其他四个人,三男一女,闻言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卫红,你小声点。莫要生气,朱三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他就是做事磨蹭,也不是故意惹你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做人留一线。”
“这么着吧,你们先吃,我上去叫他。”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浅蓝色袍子的男子。
他一开口,卫红声音便小了几分,“罗言哥哥,也就是你心地好。朱三这么讨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高姐姐烦死他了,还有柳亦卿,昨儿个还跟我抱怨,说早知道在路上就把他给扔了。”
“没有人喜欢他,那不是他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不成?”
那个叫罗言的,无奈的瞪了卫红一眼,“少说两句。”
他说着,朝着楼上走去。
“嘿嘿,年轻真好啊!困在这里几日,日日都有大戏看。小姑娘,要不你当着那小白脸的面儿,骂上他一骂。爷爷可是都压了你的!”
卫红一听,气得涨红了脸,“滚!你是谁爷爷呢!”
“啊!”正在这个时候,楼上响起了一阵尖叫声……
“啊!死人了!死人了!朱三死了!”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快步的上楼,朝着那尖叫声的地方跑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密室杀人
一上楼,便瞧见那罗言跌坐在地上,指着门打着哭腔说道,“死了,朱三死了……”
池时皱着眉头,走了过去,伸出手来,推了推门,门是锁着的,怎么推也推不开。
那窗户纸,被人抠了一个洞,透过那个洞口,池时朝着里头看过去,只见里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披着红色衣衫,批头散发的少年郎。
他生得十分的白净纤细,一张嘴红艳艳的,像是涂了最好的口脂。
在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他月白色的中衣。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胸膛已经没了起伏,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朱三郎。
“不要动门,把窗户拆了。”池时说着,抬手一提,整个窗户框儿,直接被她完好无损的拆了下来。
循着声音跑上楼来看热闹的人,见到这一幕,都冷不丁的脑补起来。
这厮若是想做采花贼,哪里有他进不去的闺房啊!
池时将拆下来的窗户,小心翼翼的搁在了一旁,见那窗户拴得死死的,并没有打开的痕迹,这才一个轻身,翻过窗户,跳了进去。
“我去报官,我这就去报官!”先前笑吟吟的迎接池时同周羡的店小二见状,吓得腿一软,从楼梯口摔了一下,翻了个跟头。
但他立马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往楼下跑去。
还有那想跟着池时冲进去的,全都被周羡给拦住了,“他是仵作,所以可以进去,你们若是进去,万一留下了脚印,别当成凶手,那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池时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朱三郎的颈部,对着周羡摇了摇头。
“人已经死了。应该刚死不到一个时辰。刀口直接扎入了心脏,应该是致命伤。”
池时说着,走到了门前,蹲了下来。
在这门口,放着一个已经熄灭了的炭盆子,里头的的炭尚未烧完,黑色灰色夹杂在一起,看上去额外的斑驳。
这个屋子,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客房,里头简简单单的,只有一个大床,外加一个小圆桌,小圆桌边,放着两把靠背椅。那朱三郎,就是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的。
大门的栓子,栓得紧紧的,难怪罗言来唤朱三下楼吃饭,却并没有打开门来,门一直都是关着的。
可门窗若都是关上的,那凶手又是如何在这么密闭空间里,杀死了朱三郎,然后溜之大吉的呢。
而且,朱三郎是正面被人插刀,他为何没有大叫?
虽然如今正是用饭的时候,楼下坐满了人,但是,这客栈一没有说书的,二没有唱小曲儿的。先前卫红说话,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没有道理,有人遇刺惨叫,楼下的人,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池时,门若是也关着,那岂不是密室杀人?”
周羡想着,好奇的问道。
周围的人一听,都嚷嚷了起来,“什么密室杀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会不会是那个姓朱的,根本就是自杀的。门是从里头拴上的,不是他关的门,还是鬼关的门不成?”
池时听着,仔细的瞧了瞧朱三郎的胸口,摇了摇头,“不是自杀,是他杀。”
“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
“死者朱三郎,约莫十七八岁,根据僵直程度判断,死亡的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虽然密室是密室,但是朱三郎的确是被人杀害的。”
“若是自杀的话,朱三郎手握匕首,扎进自己的胸口,那么,他的手上一定会有大量喷溅的血迹。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朱三郎的手,相对还说,比较干净。”
“他周身血迹最多的地方,就是伤口周围。死者下手十分的狠,一刀毙命。”
“是被人杀死的,朱三郎果然是被人杀死的!”先前腿软坐在地上的罗言,此刻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他走到窗前,朝着里头看了看,有些不忍心的将头别到一边去了。
“卫红早就看不惯朱三郎,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和朱三郎起了冲突,将他推倒在雪地里,要不然的话,朱三郎也不会一个人在房间里,沐浴更衣。”
罗言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卫红,这下你满意了吗?朱三郎这回死了。”
那卫红此刻也已经上了楼,“关我什么事?罗言,我敬你同我有婚约,平日都让着你三分。可你处处维护朱三郎这个破落户的儿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怀疑我是凶手?”
“对,那朱三郎成日里妖妖娆娆的,恨不得同你同榻而眠,我瞧着不爽。可我卫红瞧着不爽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没有见他们都去死上一死?”
“若不是大雪封了路,我早就回去了,还至于跟你们在这个破地方,看什么死人!”
她说着,唰的一下,朝着楼梯口看去,“再说了,其他人,不也骂过朱三郎去死么?干嘛怀疑我一个人!”
池时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同行的那几个人,都面色难看的低下了头。
“你看他们,一个个的心虚得要命。朱三郎家中垮了,天天缠着高姐姐,想要高伯父出手相救,可他也不看看,他家都烂成啥样了,高姐姐一个小姑娘,哪里管得了父兄的事。”
“他这么不为朋友考虑,又算什么人?柳亦卿同高姐姐有婚约,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朱三郎跟个恶心人的苍蝇似的,现在柳家人,哪个不对高姐姐指指戳戳的。”
卫红说着,跺了跺脚,骂道,“再说,不还有秦之吗?我们在下面吃饭,大家伙儿都看见了。只有秦之,非说自己断了腿,在楼上休息。”
“他的屋子,也在二楼。他那腿哪里断了,就歪了一下。他也可能趁着我们吃饭,来杀人啊!”
卫红越说越带劲,小嘴叭叭的。
她抬手一指,指向了之前在楼下自称爷爷的那个中年男子,骂道,“你怎么不说是他杀的呢?若不是暴风雪,谁要住这个破客栈?”
“里头什么鬼人都有。就这个人,刚刚不是亲口说了么?他们还开了赌局,拿朱三郎开赌,谁知道他们赌的是什么?搞不好是他们杀了朱三呢?”
“喜欢赌钱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第六十七章 朱家三郎
那群赌钱的,本来瞧着津津有味的,一看卫红将火烧到他们身上来了,顿时闹腾了起来。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不要那么难听。什么赌钱,这大雪封了路,我等无聊,小赌怡情,有何不可?倒是你……”那先前自称爷爷的老汉,说了一半,话头就被旁边一个穿着绛紫色裙衫的半老徐娘抢了去。
她端起手壶里的酒,笑道:“小姑娘这么泼,倒是适合跟我们混江湖走镖。咱们在这里住了两日,你倒是好,先是下马车的时候,故意将那朱三郎的披风弄得掉进了雪地里。
用朝食的时候,昨儿个夜里用晚食的时候,又同人家朱三吵了起来,掀翻了桌子。今儿个早上,还把他推倒在地。我们不过是赌,下一次你什么时候,再弄他罢了!”
那妇人说着,对着身后一群人举起了酒壶,“这回是我赢了罢。瞧那小子都死了……”
她身后的人都骂道,“徐娘子惯会占便宜,这也不一定就是姓卫的小姑娘杀的,再等等,再等等。”
卫红涨红了脸,刚想冲过去,就被身边一脸菜色的友人们拉住了,这是一个穿着桃红色小袄的姑娘,白色的滚毛边,看上去颇为富贵,“卫红,别说了,朱三都死了。”
卫红抿了抿嘴,哼了一声,“高姐姐,死了便死了,左右又不是我杀的。他那么讨厌,谁知道惹了什么人。”
屋子里的池时,耳朵听着屋外头的动静,眼睛却在屋子里认真的寻摸着,她蹲了下来,看看搁在门口的那个炭盆子。那炭盆子的旁边,放着一个小茶壶,里头温着茶。
兴许太久没有人管了,茶水流了出来,将炭盆子旁边的地,都淋湿了,一滩的水。
那茶壶里冒着的热气,将门栓喷得湿湿的,偶尔还有一滴水珠子落下来。
池时伸出手去,用指尖悄悄的触碰了一下那茶壶,眼神一顿。
“朱三郎为何要在门前,放个火盆子,还煨着茶。”池时问道。
这时单脚蹦蹦跳跳的跑出来的男子说道,“朱三他身子不好,十分的畏寒,夜里也总是睡不好被惊醒。他这间屋子,有些漏风,昨儿我便帮他找小二多要了一个火盆子。”
“有一个在床边,有一个在门边。这样吹进来的风,也能没那么凉”,他说着,又瞥了卫红一眼,“而且他怕卫红发疯,搁个火盆子在门口,她来了,那也推不开门。”
“朱三爱喝茶,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小炉上也没有断过茶水。”
池时若有所思看了来人一眼,根据卫红先前的话,这个腿脚不便的,应该就是他们一行人中,那个崴了脚的秦之。
她想着,站起身来,又朝着朱三郎的尸体走了过去,在他的身上验看起来。
朱三郎畏寒,他穿得却很单薄,只穿了中衣,外头披着一个件薄薄的红色外衣。他生得细皮嫩肉,手脚上都有一些新鲜的淤青,应该是今日被卫红弄得摔倒了的时候摔的。
……
“这朱三郎做什么?你们一群公子小姐的,怎么连个下人也没有带?我看他生得十分好看,你怎么这么讨厌他?”
周羡朝着楼梯看过去,小二去报了官,官差还没有来。池时看上去,还需要一会儿。
他转眸一动,手中的扇子摇了摇,温和的笑了笑,对着那卫红问道。
卫红真在气头上,正想骂人,可一仰头,就瞧见周羡一张俊美的脸,她呼吸一滞,红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看到了吧,这才叫好看的人。那朱三郎,算做什么?”
她说着转过身去,气鼓鼓的对着众人说道,然后转过身来,不自在的对着周羡行了个礼,“公子有所不知,我们一行人,本居住在京城。家中都是行商的,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也自有安身立命的产业。”
卫红惯常口无遮拦,这话匣子一打开,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一行一共七人,祖籍都是杭州人。杭绸苏绣在京中十分受贵人喜爱,因此那一代做南北绸缎生意的人,格外的多。
他们家中,都有生意往来。那卫红,秦之家中,都是做丝绸的;罗言家中有绣庄,高小姐家中有能在运河里行走的商船,柳亦卿家中有商队,擅长走旱路。至于朱三郎,他家中以前倒是在漕运上头做官的。
行商的再富有,哪里压得住做官的?是以虽然朱三郎是个庶出的,但这六个人当中,还是以他为首,众人处处都恭维他。
他这个人,做事行为都矫情得很,任性善妒,对其他的人,总是颐指气使惯了。
可一切,都在去年,突然变了。朱三郎的父亲,做的是肥差,手脚难免不干净,被御史查了个正着。陛下大怒,将漕运上头彻底清洗了一遍。
朱家虽然有人作保,没有落下个满门流放的厄运,但是朱三郎的父亲,却是落了大狱。
这一下子,落草的凤凰不如鸡。
“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恶心人。我家的布坊,以染红色闻名,所以我才叫卫红。我皮肤白,最适合穿的就是红色。可是朱三也爱穿红,他便不许我穿红。”
“当真是太好笑了!”卫红说着,抬手一指,“他家都落了难了,还当自己是个厉害玩意儿呢!就如今他身上穿着的这件,用的还是我家布庄新出的落日红。这是染出来的第一匹,我给了罗言。”
“第二日,便穿在了他身上。”
卫红说着,又恼了起来。
他们几人日渐长大,因为感情好,家中一早就有联姻的打算。也是在去岁,卫红同罗言定了亲,高小姐同柳亦卿也有了婚约。若非朱家出事,这一辈子,几个人也算是在骂骂咧咧中过了一辈子。
像他们祖辈一样,虽然有各自的小九九,但还是互为联盟,在这商海之中,共乘一舟。
“秦之前几日,刚定了亲事。我们几个,明年都要成亲了。就想着,在成亲之前,几个人一道儿出来耍上一耍。若是知道罗言同秦之也叫了朱三,我便不会来了。”
第六十八章 各怀鬼胎
他们几家是世交,从小一块儿长大,男女大防并无那般讲究。
卫红说着,又哼了一声,“朱三郎从小就女里女气的,天天穿得花里胡哨的,又作又爱撒娇。罗言同秦之,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他若是能下蛋的母鸡,那哪里还我们什么事儿?”
“卫红!”罗言愤怒的站了起身,“你再口无遮拦,休怪我无情。”
卫红眼睛一翻,瞪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去了,她靠在一根柱子上,百无聊赖的扯起了衣服上坠着的小珠子。
就在周羡问完的时候,池时已经从窗子口,跳了出来。
她目光炯炯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向了众人,“在朱三郎死之前的一个时辰,你们都在做什么?”
这回说话的,是那个高小姐,她看了一眼卫红,好似怕她又胡言乱语似的,抢先说道,“天气很冷,我同卫红早早的就下到一楼去,选了一个离门口最远,离大火炉子最近的地方。”
“小二说可以在炉子里烤芋头,于是柳亦卿就跟着去后厨选芋头了。早上朱三郎摔倒的时候,秦之为了护着他,崴了脚,一直在楼上没有下来,他跟罗言的屋子,一个在朱三郎左边,一个在右边。”
“我同卫红是住在三楼的天字三号房里的,就在朱三郎房间的正上方。罗言一早出去看马了。我们六个这回出来,没有带下人,这么冷的天,他担心小二看顾不好看,到时候咱们回城就麻烦了。”
“于是去马厩里看马了。我和卫红在下头坐了很久,因为不太好意思,还点了好些菜啊,点心什么的。朱三郎没有下来,我们也不好动筷子,茶都续了好几次。”
“大堂里坐了很多人,都瞧见的。”
池时点了点头,那么卫红同高小姐,表面上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大堂里人很多,万一有人起身出恭,旁的人也未必会注意到他们。
上个楼就能杀人的事情,
“柳亦卿,你去拿芋头,拿了多长时间?可是一直同小二在一块儿?”
柳亦卿闻言,摇了摇头,他一直扶着高小姐,看上去同其他人并不是很熟络,脸色煞白的,看上去十分的不悦,“我去了,可是后厨太乱了,那小二领着我寻了很久,也没有寻到芋头。”
“因为洮娘,也就是高……很想吃,我便去马圈牵了马,想要去附近的庄子,寻农家买上一些。农家很远,我去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没有瞧见罗言,回来的时候,他也还没有回来。”
罗言闻言脸色一变,“卫红同朱三不和,一路吵得厉害,我趁着去喂马,在外头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待了一会儿,想要一个人清静一下,这也不行么?”
“你不要话中有话的,我们回来的时候,朱三身子弱,走得特别慢,你还说要将他丢掉呢。当我不知道,高洮的姐姐新嫁贵门,朱三日日缠着高洮,想要走这条门路,救他父亲。”
“高洮以前喜欢过朱三,差点结了亲,你心中早就怀有怨愤不是?”
池时听着,同周羡对视了一眼,好家伙,这朱三郎简直就是风暴中心啊!
那柳亦卿一听,果然变了脸色,“你浑说什么?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卫红怎么会成这副性子,不全怪你?你在柳叶巷里给朱三买了宅子,当我不知?”
罗言嘴张了张,快速的看了一眼卫红,到底没有接着说什么,他把头别到一边去,没好气的说道,“秦之你在做什么?”
秦之蹦跶了几步,扶在了两人中间,“不要吵了,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朱三以前虽然过分,但他已经死了,人死为大,以前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
“卫红你别生气,柳叶巷的宅子,是我同罗言一起买的。朱三的父兄都流放了,他无处可去,我们做兄弟的,总不能叫他流落街头。还有高洮哪里喜欢过朱三,你不要在气头上胡言乱语,污了人家小姑娘的清誉。”
“亲事也是子虚乌有的事。亦卿,你认识高洮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她的人品?你不要放在心上。”
秦之说完这些,对着周羡拱了拱手,又蹲下去,脱了鞋袜,露出了自己又红又肿的脚。
“我的脚崴了,行动不便。又不太好意思麻烦别人,便自己个在屋子里抹药油。我早同他们说过了,就不下楼用饭了,叫小二给我端了,送到了房间里。”
“这期间,我没有下过楼,也没有出过房门。我的屋子就在朱三的隔壁,但是什么奇怪的声音,我都没有听到。还是罗言喊朱三死了,我才从房间里出来的。”
“若说人证,那也没有,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池时听完所有人的话,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认真说道,“不管他们说得有多么天花乱坠,朱三郎的确是被人杀死的无疑,而且,凶手就是他的这几个同行人之一。”
卫红,高洮,柳亦卿,秦之,还有罗言均是脸色一变。
“我适才粗略的给朱三验过尸体,他的锁骨上,有一个明显的吮吸的红痕。他穿着中衣见客,外袍都没有掩好。被杀之时,是正面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