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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了蹙眉尖,不解,“我夸夸先生,先生为何生气?若是先生夸我长得好看,我必定心里高兴得很。”
谢珩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板着脸,“出去捉你的鱼去!”
桃夭笑,“我知道了,先生定是瞧我出去捉鱼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高兴。那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谢珩不肯搭理她。
她握着他的手甩来甩去撒娇,“先生我这次真知道错了,以后事事都听你的话。”
“这是吵架了?”听到动静的莲生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正一脸担忧看着他们。
桃夭忙摇头,睨了一眼谢珩,笑,“没有吵架,莲生哥哥方才夸我美得跟仙女一个样!”
莲生娘松了一口气,“快吃晚饭了,你都不晓得你媳妇儿多疼你,全部挑的都是你最喜欢的鲫鱼。”
这话是对谢珩说的。
他闻言,望着窗外。
暮色沉沉,夕阳萧瑟。
“先生不喜欢吃鲫鱼吗?”
一旁的桃夭偷偷瞧了一眼谢珩,瞧见他不大高兴的模样,心道早知道也挑一些其他的鱼回来了。
可她一见到鱼,就习惯性拿了鲫鱼,其他的给忘了。
谢珩神色淡淡,“并无。”总归他不是宋莲生,左右也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吃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至于她要挑什么回来,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
晚饭时,桌上几乎都是鲫鱼。
鲫鱼汤。清蒸鲫鱼。炸鲫鱼。煎鲫鱼。
唯一不是的便是赵屠户送来的猪肉,做成了水煮肉。
谢珩吃了两块水煮猪肉就放下筷子。
莲生娘担忧,“怎么越吃越少?不合胃口吗?你不是最喜欢吃鲫鱼了吗?尤其是鲫鱼汤。要不,再吃碗汤?”
谢珩摇头,问正闷头给莲生娘挑刺的宋大夫,“早上的汤还有吗?”
宋大夫楞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吗?”
话音才落,莲生娘瞪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是在锅里温着吗?你端过来不就行了。”
宋大夫闻言不满瞪了一眼谢珩。
可白日里事事与他作对的人像是没看到一般,面无表情坐在那儿。
宋大夫见他这副神情更吓人,总觉得像是刚来他家时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刻将汤拿给他。
谢珩道:“谢谢。”
宋大夫更诧异,这还是逼婚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客气。
吃完汤,他又很客气地离开了。
莲生娘问桃夭,“你莲生哥哥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正在给鱼挑刺的桃夭闻言抬起头,惊讶,“有吗?吃饭的时候不好好的吗?”
莲生娘一时拿不准,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从前最爱吃我做的鲫鱼了,今儿一口都没动过。”
桃夭连忙哄她,“莲生哥哥没有不高兴,兴许是今日不太想吃。吃饱就好了。”
“也对,吃饱就好。”她见桃夭挑了好多鱼肉搁到一旁,“你挑这么多鱼肉出来怎么不吃?”
桃夭楞了一下,突然想起喜欢吃鲫鱼的人已经不在了。她摇摇头,一口一口将挑好的鱼肉吃完。
饭后,莲生娘回厨房打了桶热水,嘱咐桃夭,“给你莲生哥哥好好擦擦身子,男人总要讲究些咱们女人才不容易生病。”
桃夭心道他将不讲究卫生,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向来莲生娘说什么她都听,赶紧提了热水进去。
谢珩并未上床,正坐在灯下看佛经。
桃夭磨蹭着上前,“先生要我帮忙擦一擦吗?”她其实不过随口一问,之前他都是一个人躲到屋子里洗。
有一次她在他擦身子时路过瞟了他一眼,被他抓着骂了足足两刻钟。
谁知他今晚竟然点点头,“也好。”
桃夭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真要我擦吗?”
谢珩搁下手中的佛经,盯着她不动。
桃夭只好磨蹭着上前替他宽衣。
他平日里瞧着挺清瘦,可衣裳里裹着的身躯却矫健结实,肌理分明。
桃夭头一次见他这样不着上衣,有些不大习惯。
还好他爱洁,几乎是日日都要擦身的,一点儿也不脏。
泡在热水里的澡豆泡发出来的香气弥漫着整间屋子,她正弯腰拧着帕子,额前垂下来的发丝贴在被氤氲热气儿熏得湿润细腻,更显雪白的脸庞。
谢珩望着她一时出了神,她已经拧干泡在水里的帕子,从他的脸开始擦拭。
两人离得太近,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犹如丝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心间。
且因他坐在轮椅里的原因,她需要弯下腰,柔软细腻的脸颊总是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脸颊。
她倒是极为坦然,反倒自幼被人服侍的谢珩不自在偏过脸,却被她用小手扳回来。
“先生莫要动来动去,我把先生耳朵里的硫磺擦干净。”
他由她托着下巴一动不动,盯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眼睫垂下来,却刚好瞥见她领口处泻出来的一片雪光。
晃来晃去,晃得他背后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也好似生起一团火,恨不得伸手摁住她,叫她不要晃。
这时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不知何时移动到他脖颈处,摸摸他的脸,“先生怎么这样热?是不舒服吗?”
谢珩一把捉住她的手,嗓子低哑地好似要失声一般。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桃夭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直起腰,“那,我先出去了,可不是我不帮先生,是先生不愿意。”
鼻尖的香气终于远了些,谢珩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待门一关上,他将滚烫的脸埋进水里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桃夭坐在院子里托腮看星星,过了好一会儿,隔着窗子传来男人有些低沉的嗓音,“好了。”
她进去时,轻衣薄杉的男人乌发微湿,整个人看着格外清爽。
看来阿娘说得对,人讲究些总是好的。
她倒水回来,正要与谢珩说话,他突然冷冷道:“以后叫你阿娘替你擦药。”
顿了顿,又道:“也不许哭。就算哭也要捂住嘴巴。”免得他在屋子外头听了心烦。
桃夭也不知他好端端闹什么别扭,听话应下来。
他回头看她一眼,搁下手中的佛经,放下白帐,将自己与她隔开。
桃夭问:“先生为何今晚都不吃鱼?还在生我气吗?”
帐内的男人不作声。
桃夭只好背过身去睡觉。就在快要睡着时,突然听到他道:“我不喜欢鲫鱼。”
桃夭闻言,回过身来。
他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拨弄着账上的蝴蝶,“太多刺了,小时候卡了一次喉咙,很不舒服。”
“那先生喜欢什么鱼?”她搭在他搁在床边的手上,轻轻抚弄着上次被她咬伤的虎口处。
谢珩手心痒痒,鬼使神差问:“你背还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
“不疼了,”她打了个哈欠,抽回自己的手,“先生我好困,我明日再陪你聊天吧。”
谢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真睡了,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这小寡妇,贯会招人!
*
次日一早,谢珩起床时床边的床铺已经收拾好了。
他才出门,就看见一身浅绿色衣裳的小寡妇正蹲在花圃前托腮盯着她那朵宝贝花。
她满头青丝用那根大尾巴猫的木簪随意绾在头顶,额前垂下几缕乌黑的青丝,愈发显得她肤白若雪。
她这时也瞧见他了,如同往常一样笑眯眯向他打了个招呼,去打水给他洗漱。
这时宋大夫将饭桌摆在院子里枣树下。
饭菜才端出来,谢珩就闻到煎鱼的味道。
又是鱼。
桃夭已经将他推到桌前。
桌上的果然是鱼,但不是鲫鱼。
刚从厨房的莲生娘笑,“你瞧你媳妇儿多疼你,知道你在外头卡了鱼刺后不再吃鲫鱼,天不亮提着家里的鱼在村里走了一早上,才在你三顺大叔家里换了几条鲤鱼回来。你也真是的,不喜欢吃就直接说出来,都是一家人,何必什么都藏在心里。”
谢珩神色微动,忍不住看向桃夭,她突然俯身在他耳边小声道:“先生喜不喜欢鲤鱼?”
谢珩矜持颔首,“尚可。”
怎么到她这儿又是尚可,桃夭不服气,趁他不注意,偷偷拧了一下他的耳朵,随即逃得远远地,冲他做鬼脸。
谢珩睨她一眼,“过来。”
桃夭摇头,“不过。”
他微眯着眼眸,“是谁说以后都听我的话?”
桃夭瘪瘪嘴,磨磨蹭蹭走过去。
他在她逃开之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桃夭整个的扑在他怀里。
不等求饶,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吓唬她,“下次还敢不敢?”
莲生娘望着院子里怎么瞧都是郎情妾意的小儿女,看拿胳膊轻轻碰了碰宋大夫,笑,“你瞧多好。”
宋大夫心底却想起自己的儿子,心里莫名难过。
以后他好了若是要走,桃夭会同他走吗?
他抬眸看了一眼蔚蓝的天,将眼底的泪逼回去。
走了也好。
把日子过好了,莲生也就放心了。
“哎呀下雨了!”莲生娘说道。
雨水滴滴答答敲打着树叶。
被捏着耳朵的桃夭挣扎着从谢珩怀里起身,朝莲生娘喊道:“阿娘快看看,他拉着我不让我回去避雨!”
谢珩闻言又在她鼻子拧了一把。
她倒是有理了,谁先动的手!
莲生娘笑,同宋大夫将饭桌抬回东屋书房去。
发髻松散,满面绯红的桃夭也赶紧推着谢珩进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雨就下大了,莲生娘摸了一把额头的雨水,“今年怎么这样多的雨水?”
宋大夫微微皱眉,“谁知道呢……”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桃夭,眼神里闪过一抹担忧。这样的雨天,恐怕再过一段日子必有大暴雨,莲生不在,也不知她怕不怕。
正在整理发丝的桃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忽然,外面闪过一道闪电,她惊得丢了手中的木簪。
谢珩见她面色都白了,问:“你怎么了?”
桃夭摇摇头,眼睫轻颤,“雨好大。”
谢珩望着屋外越来越密集的雨幕,算一算日子,他都来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金陵那边如何。
*
这样的阴雨天持续了约有半月,桃夭日日待在屋子里不是绣花,便是与谢珩调制一些香料打发时间。
她虽喜欢同谢珩待在一起,可不能出门实在有些闷,总想要去山里转一转,看能不能找些新的香料回来。
这日天终于放晴,日头格外大。
到了下午外头院子里的雨水被晒干以后,她想要去后山转转。谁知一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正欲敲门的女子,竟然是赵淑兰的那名贴身侍女。
她向桃夭行了一礼,道:“我们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桃夭跟着婢女一路去了赵家,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赵淑兰哄孩子的声音。
婢女开门,院子里一派热闹景象。
不仅是赵淑兰,赵仲和跟他的媳妇儿钟氏,再加上三四个孩子,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
桃夭都有些不好意思进去,赵淑兰眼尖,笑盈盈上前将她拉着坐下。
旁人还好,钟氏甚少在村里,桃夭并不熟悉,同她打了个招呼,见她怀里还抱着刚满月的小娃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婴儿的脸。
好软,像一团棉花一样。
赵淑兰见她眼睛都眯起来了,知道她最喜欢孩子不过,想要问问她婚后如何,又怕人太多她害臊,将她拉回自己做姑娘时住的屋子。
桃夭道:“兰子姐姐怎么端午节都没回来?”往年她只要在家里过完端午节,第二日就要回到桃源村来。
赵淑兰道:“前些日子又是去吃你姐夫同僚家孩子的满月酒,又是其他官员的宴席,再加上家里这个小鬼头才学会走路,闹腾得很,根本走不开。”
怪不得。
桃夭一脸心疼看着她,“那确实挺累的。”
“谁说不是呢,”赵淑兰叹气,“过段时日江南道御史家的太夫人八十大寿,整个江南道的大小官员都会去金陵赴宴,你姐夫虽不是正经官职,但是毕竟家世摆在那儿,也收到帖子,恐这种女人家的应酬我得跟着去。”她最不耐烦去应酬这些。
说起金陵,桃夭不由地想起那个给她送了两百贯钱的太子殿下。
赵淑兰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道:“你如今手里有了钱,倒不如像我从前说的那般,去城里开家绣庄,终归一个女子不能去山里采药,多危险。”
桃夭迟疑,“可是我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赵淑兰事事替她打算,“你请几个绣娘做些平日里的活计,我替你招揽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对了,团扇绣好没有,届时我一并带去,女人们凑在一块总免不了要比较这些吃穿住行。你绣的那样好,我只管拿出来现一现,保证会有人主动问。到时候就怕你忙不过来。”
她说得好像买卖已经成了一样,桃夭笑,“那我回去同他商量商量。”
“他?”赵淑兰掩嘴一笑,“哪个他呀,这么快就是他了呀。”
桃夭见她笑话自己,伸手去挠她痒痒。
赵淑兰最不经挠,笑得发鬓松散,眼泪都出来了,一把捉住她的手,求饶,“好妹妹就饶了我吧!”
桃夭住了手,随即托腮望着正在院子里打闹的小娃娃,长长叹了一口气。
赵淑兰甚少这样见到她露出这副神情,问:“成婚一个月了,感觉如何?他对你好不好?”说罢,伸手摸摸她平坦的小腹,“这里可有消息?”
对于她,桃夭向来是没有秘密的,闻言有些委屈地咬了咬指尖,“成婚到现在,他都不让我上床睡觉。”
赵淑兰愣了一下,抓着她上下打量好几遍,难以置信,“他是瞎了吗?放着你这样的美人儿竟然连床都不让上!”
又见她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叹气,“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倘若一方太弱,总要受气,如何过得下去呢?”
桃夭连忙道:“他若总压倒我,我也让着他些。总归他一个好好的郎君肯给我做赘婿,是我占了他的便宜,他若高兴,怎样都行的。”
赵淑兰掩嘴笑,“满口压来压去,你也不知道臊得慌。”
桃夭不懂这有什么好害臊,托腮,“不过他说他总要走的,他还说他娶我是因为可怜我。”
赵淑兰皱眉,“你想要跟他过日子?”
桃夭点头,“我招赘婿,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啊。可他要走,我总不能拦着他。”
赵淑兰见她一直盯着院外的孩子,问:“你是不是很想要个孩子?”
桃夭颔首。
赵淑兰想了想,“你附耳过来。”
桃夭赶紧把耳朵凑过去,随即摇头,“先生都不许我脱衣裳睡觉。”
赵淑兰更加惊讶,“他衣裳都不让你脱?那他自己脱不脱?”
桃夭想到这个也有些生气,“他自己脱了。”他都不晓得她穿衣裳睡觉都多难受。
“只许州官放火,倒不许百姓点灯!”性情泼辣的赵淑兰闻言都气笑了,她一向护短,拉着她站起来,“走,我去你家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宝贝疙瘩,竟欺负你到这个份上!”
她就不信那人要比莲生还好!
桃夭立刻颔首,“走,我带你去瞧瞧,你看了一定很喜欢他!”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宋家。桃夭推开院门,赵淑兰一眼就看到院子里那棵绿茵浓浓的枣树下坐着的一袭鸦青色圆领袍衫,眉目如画的郎君。
自从与陈壁安成婚,她也跟着见识了不少富贵逼人的人物,可这样文雅美貌,气质清贵的郎君她还是头一次见,脸不自觉红了。
难怪桃夭这样喜欢他,此人比着宋莲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他身上那股子文雅气质还与宋莲生有一两分相似。
桃夭见赵淑兰愣住,轻轻推她,“你不是要替我好好说说吗?”
赵淑兰哪好意思上前,将她拉到一旁,悄悄嘱咐,“你夜里脱了衣裳钻进他被窝里,我就不信他还真就把你丢出去。”
桃夭迟疑,“万一真丢了呢?”
她不过亲了他一下,他就拧她的脸。
“若真是如此,他就不是个男人,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什么是银样镴枪头?”桃夭虚心求教。
赵淑兰见她什么都不懂,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就是一种不太实用的兵器。”
桃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赵淑兰又道:“他一看就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你不若早些怀个娃娃,倒时他要走便由着他走。若是他真不能生,那现在就休了他。”
桃夭不懂他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仍坚决摇头,“那不行,就算是先生不能生孩子也不能休!”除非他主动要走,否则她绝不会不要他。
“我看你就是爱他的皮相!”赵淑兰拿手指头在她光洁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总之你先按我说得做,若是真有病,那就让宋大叔给他扎两针,这么年轻,肯定有得治!”
桃夭所有所思点点头,问:“为何要脱光?我穿件衣裳不行?”
饶是身经百战的赵淑兰被她闹了红脸,怎好与她说得太详细,只含糊,“总之你听我的就行了。”
桃夭重重点头,“我今晚试试!”
送走赵淑兰,桃夭回到院子里。
树下的谢珩头也未抬,“帮我倒杯热水。”
有些心虚的桃夭“嗯”了一声,一边倒水,一边拿眼角悄悄打量他,愈看愈觉得赵淑兰说的对。
这样的人,怎么都不像是要跟她长久过日子的,难怪怎么都哄不好他。
她一时想得入神,不小心烫了手,白皙的手指被烫的红彤彤。
谢珩终于放下书,抬眸看她一眼,“怎么了?”
桃夭连忙摇头,把手背到身后。
他皱眉,“把手伸出来。”
桃夭只得把手指伸到他面前,道:“你别担心,我不疼。”
他神色淡淡:“我没担心。”说罢便回屋了。
桃夭见他真走了,愈发觉得他迟早要走,气呼呼抱着自己的手指拼命吹了几口气。
正在这时,他去而复返,手里拿着药,“把手伸出来。”
桃夭抿着唇笑。
兰子姐姐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她家赘婿也是很好很好的。
谢珩见她又开始犯傻,问:“方才那娘子是县令的儿媳?”
桃夭点头,将赵淑兰详细介绍了一遍,道:“这些年若不是她一直托我绣些绣活,恐怕我家还穷些。她说我的绣活那些大户人家的贵妇很喜欢,建议我开间绣庄。对了,她说半个月后江南道御史家的老夫人大寿,到时会去金陵赴宴,顺便可帮我招揽些生意。先生,你说我要不要去开绣庄?”
她说了一大堆,谢珩只问了一句话,“她要去金陵?”
桃夭颔首。
谢珩道:“能不能托她帮我给人带样东西?”
“带给谁?要带什么?”
“你不是会刺绣?”他眸色沉沉,“劳烦帮我绣一幅扇面带给太子宾客裴季泽,或是许凤洲。”
桃夭惊讶。
先生竟认识太子宾客。
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
一下午桃夭都有些魂不守舍,总觉得先生腿一好就要走。
思来想去,觉得兰子姐姐说的对,总要早些生个娃娃。他生得这样漂亮,小娃娃必定也很漂亮。
到时他走他的,她总归要在这里待一辈子的。
打定主意后,她想着他爱香,晚饭过后,特地用自制的香粉泡了个澡后,见他仍在书房里,偷偷钻进被窝里。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睡过床,才躺下不久竟睡着了。
在书房里待了一晚上的谢珩一回屋,就闻到屋子弥漫着一股子旖旎暖香。顺着气味来源望去,只见床上大红被褥里露出一张粉白团子似的小脸,一条纤细雪白的胳膊随意搭在被面上。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箱笼,果然瞧见上面方方正正叠放着一套旧裙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才消停没几日,这次又跟人去学了什么回来勾引他?
这个可恶的小寡妇,还真当他是柳下惠不成!
这时被窝里的桃夭醒了,揉揉眼睛,桃腮欲晕,眼含秋水,娇声娇气,“先生怎么才回来……”
轮椅里冷若冰霜的男人不答,缓缓上前,伸手去掀红被。
第24章
先生订婚了?
先生不高兴了!
桃夭赶紧抱着被子坐起来, 拿着一对因刚睡醒,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的漆黑眸子望着谢珩,“先生,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我好怕。”
“你也知道怕?”
原本只是想吓唬她的谢珩收回才擦着被褥的指尖, 目光在她雪白肩头扫了一眼,转向窗外,冷声道:“既知道怕, 谁准你钻进被窝!”
桃夭撒谎,“等先生给我擦药,可先生总不回来,我不小心睡着了。”
谢珩皱眉, “擦药就擦药,脱光衣裳做什么?”
“没脱!”桃夭立刻放下被褥,露出那件自从买回来都没有机会穿的绛色齐胸广袖襦裙。
只是她没有穿外面那件, 露出肩颈手臂。
她总觉得脱光衣裳不太好,所以想将自己穿的漂亮些。
谢珩面色稍霁,“把药拿来。”
桃夭立将药油递给他,乖乖趴到床上, 将纤细雪白的背部露给他。
上面的淤青已经散去,只有一些淡淡的青色痕迹, 可谢珩还是习惯将自己的手递到她嘴边。
他手生得极漂亮, 指骨修长洁白, 指尖也被她修剪得整整齐齐, 却被虎口处留下的齿痕影响了美观。
桃夭又心疼又自责, 对着那伤口吹了又吹, 蹙着眉尖, “先生,都留疤了。”
‘无妨。’谢珩已经刚她擦完药油,抽回手,拿帕子擦干净手,“从床上下来。”
桃夭闻言把脸埋进被窝里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抬起一张绯红的小脸,可怜巴巴问:“我腰疼,我不要睡地板,先生总这么叫我睡地板,我就生不了宝宝了。”说着,又来勾他的尾指。
她每回勾他的尾指,他总要好说话些。
可这次他心肠硬了,神色淡淡,“我不是说了我要走,你何必如此。”
桃夭忙向他保证,“先生走先生的,不妨事,我会自己养大他的,绝不连累先生。”
话音刚落,他转过脸来,微微眯起眼眸,目光冷而幽深,“你年纪小小,竟然还想到去父留子。你是不是还想着,等你以后有钱了,再招个赘婿回来同你一块养孩子?”
桃夭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
她确实打算听兰子姐姐的话去开个绣庄,到时等赚了钱,她就再招个赘婿回来。
若是能像先生生得这样漂亮就最好,若是没有,那就要听话些,性格温顺好哄些,最主要不能她打地铺。
谢珩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认了,轮椅后退一步,几乎是咬着牙齿,“给我从床上立刻下来!”他人都还在,她都已经开始想下家了。
桃夭见他真生气了,吓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却一不小心踩到裙摆,整个人朝床下扑去。
幸好谢珩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拉坐在怀里。
她顺势圈着他的脖颈,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先生,我今晚上床睡好不好?”
他偏过脸,声音柔和些,“不好。”
她轻哼一声,小声嘟哝,“先生你是不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所以才不肯叫我上床睡觉的?”先生肯定就是兰子姐姐说的那一种人!
谢珩神色一僵,牙齿磨得咯吱作响,“这句话谁教你的?”
这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不在意这句话,哪怕修道静心,将自己修得清心寡欲的谢珩也不例外。
他向来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却不曾想过自己会遇见这样一个能随时随地气得他咬牙切齿的小小弱女子。
若是个男子,他非亲自动手打一顿不可。
“没谁!”桃夭见自己说漏嘴,赶紧要从他怀里爬起来,谁知被他禁锢在怀里。
他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你今儿不把这话给我说清楚,哪儿都别想去!”
桃夭结巴,“说,说什么?”
他冷笑,“谁教你的银样镴枪头?她还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还教你脱光了衣裳钻进我怀里来?”
桃夭眼神里流露出惊讶。
他是偷听了吗?怎么全知道?
可这话打死都不能认的!
她咬着唇不作声,伸手去掰圈在腰上的手。
可他的皮肉硬得跟石头一样,她指甲都疼了,都未能撼动他半分,反而手臂越勒越紧,害得她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夜已经很深了,也不知是不是又要下雨,屋外的风声刮得后院的竹林“沙沙”声不断,就连窗户也砰砰作响。
本就摇曳不止的烛光突然灭了。
今夜没有月亮,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陡然一黑的桃夭下意识往谢珩温热的怀里钻。
他身子一僵,“坐直!成何体统!”
桃夭心里不痛快,心想你若是不这样抱着我,那我不就不会这样没有“体统”,思及此,她故意用手臂圈住他的腰。
原本只是故意气他,谁知他身子暖和得很,还有淡淡的墨香。
她最喜欢这种味道,于是抱得更紧些,把整张脸都埋进他温热坚实胸口。
他低声呵斥,“不许抱我,起来!”
她轻哼,“就不起,谁叫先生先抱我,都要将我的腰都勒断了。”
圈在她腰身上的结实手臂倏地松开。
她却没有起来,用自己温热柔软的脸颊亲昵去蹭他坚硬的下巴,“先生心跳好快啊,先生是不是特别喜欢抱我?没关系,先生想抱就抱,我才没有先生那么小气。”
她话音刚落,早已经忍无可忍的男人突然低下头,一口咬在她脖颈上。
桃夭只觉得脖颈被利刃刺破,疼得眼泪都出来,伸手去推他,谁知他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被他握住双手禁锢在背后。
她声音带了哭腔,“先生咬我做什么?”
他不答,用冷硬的牙齿研磨着她脖颈处温热的软肉,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朵眼里,呼吸声越来越重。
这样的先生桃夭还是头一次见,像是一头要吃人的狼,恨不得将她嚼碎了吞入腹中。
桃夭吓坏了,“好先生,我知道错了,快松开我好不好?”
可她越认错他越咬,不但咬她脖子,还咬她的锁骨。
看来兰子姐姐说得也不对,先生不同她睡也就算了,还咬人!
呜呜呜,先生一定是属狗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牙口,用唇舌抚慰着她的伤处,温柔吮吻着她的脖颈。
桃夭只觉被他舔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发痒,不自觉扭动身子,却被他紧紧摁在怀里,气喘吁吁哄她,“别动,我不咬了。”
桃夭乖乖伏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他如战鼓一般的心跳声,抽噎,“先生咬我做什么?”
谢珩哑着嗓子道:“咬你是叫你长记性,看你还敢不敢大半夜穿成这样钻一个男人的被窝,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桃夭却不晓得哪句话是不该说的,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扯回到腿上。
他将她圈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睡吧。”
桃夭把眼泪抹在他胸前,不知不觉竟真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桃夭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暖和的被窝里。
她披着被褥坐起来,随即捂着嘴傻呵呵笑。
昨晚她一定是同先生一起睡了!
可屋子里却只有她一个人,先生去哪儿了?
她赶紧从床上起来穿好衣裳去找。
房前屋后都没有,连茅厕也没有。
先生不会是走了吧?
桃夭急得眼圈都红了,在院子转了一会儿,想起书房还没找,赶紧去书房。
房门一推开,她就瞧见谢珩伏案而眠。他手里还握着一只毛笔,衣袖上也沾了墨迹。
桃夭上前,将散落一地,写满字的宣纸一张纸捡起来整整齐齐叠放在案头,踞坐在他身旁,仔细打量着还在睡梦里的男人。
他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容易亲近的多,服帖垂在下眼睑的纤长浓密的睫毛让他多了一两分少年气,与醒着时稳重成熟的男人模样那样不相同。
先生今年多大了?
桃夭好奇地伸出手指去拨弄他的眼睫毛,发现他的脸颊冰冰凉凉,显然是在这里待了一夜。
她立刻回屋拿了一床棉被给他盖上。
他这时醒了,睡眼惺忪看她一眼,坐直身体,轻轻按压着眉心,“这么早?”
桃夭把脸埋进臂弯里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抬起脸来,有些颓然,“我以后再也不钻先生被窝了。”
昨夜那样寒凉的天,先生宁愿睡书房都不愿意同她一起睡,可见是真不喜欢她。
不等谢珩作声,她起身要走,却被他叫回去。
他冷白的手指轻抚着她脖颈处伤留下的吻痕与齿印,微微蹙眉,“还疼吗?”
桃夭用脸颊蹭蹭他的手心,委屈地“嗯”了一声。
谢珩托起她的脸,凝视她片刻,轻声道:“我回去后就要成婚了。”
桃夭愣住,“先生订婚了?”既然都订婚了,为何还答应给她做赘婿?
“还没有,”谢珩摇头,一脸肃穆,“不过快了,我这个年纪,其实娶妻已经有些晚了。只是我十六岁开始掌家,诸事繁杂,需要一一学习,所以一直拖着没办。但是我今年年初已经及冠,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十六岁开始监国,起先是年龄还小,他日日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想这些,可近一年,朝臣们谏议东宫立太子妃的奏疏与各家适婚女子的画册早已在东宫的案头堆成了山。
他从前对自己的婚事并不抵触,只是心里记挂着漕运改革一事,所以打算处理完这件事便回去册立太子妃。
如无意外,兴许年底他连孩子都有了。
可如今偏偏就出了小寡妇这样的意外,叫他生平头一次犯了难。
她问:“先生要娶的妻子好看吗?”
谢珩想了想,答,“还不确定娶谁,不过都还好。”
花名册虽厚,可太子妃的人选就那几个,其他的不过作为良娣人选送上来。
长相他倒没怎么留意,不过能做太子妃的,又能丑到哪里去,家世与人品才是头一位。
至于美貌,良娣里头自然不乏相貌出众的。
太子立妃与民间男子娶妻无甚区别: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他同她说这些,也是在告诫自己。
昨晚那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
否则再由着她这样同他胡闹,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要了她。
他一个男子倒无所谓,可她迟早都要再嫁,何必叫她将来的夫君在这样的事情上芥蒂。
他昨夜想了一夜,她人这样单纯,走之前他定会帮她在姑苏城内找一个品貌端庄,家世尚可的男子。
有他做靠山,那人绝不敢欺负她。
怕就怕她伤心难过……
他正想要安慰她两句,她人已经从他的怀里起身,眼睫轻颤,“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谢珩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冷淡的反应,皱眉,“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吗?”
“先生想要听我说什么?”
桃夭反问。她望了一眼窗外的天,“时辰不早了,我该去喂鸡了。先生昨夜不曾睡好,还是去屋里躺躺,等早饭好了我去叫你。”不等谢珩说话,便出了屋子。
谢珩瞥了一眼案上抄了一夜的静心咒,眉头越皱越紧。
他与她说这样严肃的事情,她心里头竟然还想着喂鸡,简直岂有此理!
早知道昨夜就应该多咬她两口!
*
桃夭才出院子,家里那只早起的鸡围着她“咯咯”叫个不停。
她一边喂鸡一边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若还不明白,她就是个傻的。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不确定娶哪一个?
可见还不只一个姑娘要嫁给他。
是了,像先生这样举世无双的人物,定然是有很多女子喜欢。
听阿娘说从前莲生哥哥在长安读书时,就有一些官家小姐想要招他做赘婿
人总是要散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到院子里孤孤单单的鸡,心想要不再养多几只鸡吧。
喂完鸡后,她在那儿侍弄美人蕉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还是再去张婶家里讨一条小狗来,这样家里也热闹些。
她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从眼眶里滑落,一滴一滴掉在花圃里的草尖上。
他这人怎么这样,昨夜咬了她还不够,今早便同她说要回去成婚了。
既如此,那她那日写和离书他为何又不高兴,她还以为他舍不得她。
“你在作甚么?”
不知何时出现的宋大夫突然出声。
桃夭吓了一跳,连忙擦干眼泪,不等说话,宋大夫皱眉,“你哭了?”
桃夭往南屋看了一眼,见莲生娘没有出来,指了指后院,表示去那里谈。
宋大夫怎么都觉得她不对劲,也不多问,与她去了后院那丛苍翠的竹林前。
宋大夫心急,正要开口,见她白嫩的脖颈处多了一圈齿痕,这也就罢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连耳后都留了痕迹。
他老脸一红,偏过脸去,不好再问。
谢先生瞧着挺斯文一个人,怎么这样!
桃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委屈道:“先生他要走了。”
宋大夫惊讶,“他同你说的?几时走?他要带你走吗?”
他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桃夭也不知先回答哪一个,只好道:“他说他家里已经定下妻子,要回去娶亲了。”
宋大夫一听就怒了。既要回去娶妻,那还与她……
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黑着一张脸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