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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金花回头,瞪了她一眼。咽了咽唾沫,壮壮胆,把心一横,抬脚迈上了台阶。
“客人要买些什么呀?”小伙计倒是有礼,并不因为他们一行人的穷酸就奚落人,“是给家中公子挑选启蒙用品吗?咱们书铺有成套的启蒙文具,您几位过来瞧瞧。”
将三人引到一处,介绍道:“一套笔墨纸砚,《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各一本,一整套下来只要五两八百八十八文钱。划算吧?”
小伙计笑眯眯的,听在杜金花耳中,却是一个腿软,差点跌倒了。孙五娘已经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啥?!”
老天爷哟!这不是抢钱吗?!
“喊什么喊?”杜金花给她吓得,一下子站直了,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叫人笑话!
书铺里极安静,前来看书、买书的人,都很规矩地保持安静。孙五娘这一嗓门下去,几位客人都皱眉看过来,当看到一行三人的穿着打扮,其中一人撇撇嘴:“什么人都能读书了,圣贤书也是你们碰得的,快别玷污了此地清净,走开走开!”
说着,十分嫌弃地摆摆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
陈二郎当即拉下脸,冲他道:“你说什么?!”
然而对方根本不看他,以袖掩口,不停摇头:“有辱斯文。”
陈二郎脸色难看得厉害。捏着拳头,咔吧作响。
如果是在田间地头上,他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但眼下他们是来买书的,惹了事,恐怕被轰出去,就买不成书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黎民百姓向往读书,乃是民智开启,当今天子教化之功。不知此举,有辱何等斯文?”
回头看去,只见一文弱书生自门口走进来,光影自他身上掠走,逐渐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
他文质彬彬,弱柳扶风,一看就是读书人。偏偏,手臂上挎着一只菜篮子,叫人瞪起眼睛。
第13章 再约
顾亭远出来买菜。
一觉醒来,居然还在“梦”里,令他心中惊疑。从没做过如此怪异的梦,也没听说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家里的菜吃完了,他让姐姐在家中歇息,挎上篮子出门买菜,心中思量此事。路过书铺时,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只一瞬间,眉眼压下来。
读书,读圣贤书,得圣人教诲。铺子内之人,读不懂圣人教化天下的胸怀,才真正是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这样想着,他迈上台阶,走入雅信斋。刚辩过一句,转头就看到一张农妇的脸,眼睛大睁,差点脱口喊出:“娘!”
这,不是岳母吗?怎么在这里?
顾亭远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岳母,面露愕然,视线落向一旁,只见岳母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很是眼熟,正是妻子的二哥,他的二舅兄。至于另一位同行的妇人,自然就是二嫂了。
“你又是何人?”被教训一句,那人不快皱眉。视线掠过他臂弯上的菜篮子,眼带嘲笑,“此乃清雅之地,不是菜市场,兄台走错地儿了罢!”
顾亭远压下乍见到岳母的震惊,移过视线,就要与此人辩论。
不提防杜金花出声了:“咱老老实实挣钱,清清白白买书,咋就不行了?”
这个年轻后生,听上去是为自己说话的,她咋能让他被人欺负了?
挎着同款菜篮子,冲他道:“你这小书生,忒刻薄,小气性儿,我们来买书,招你惹你了?这书铺是你家开的?还不让人进,你凭的什么?”
那人张口结舌,实在是没有跟农妇争执的经验,涨红了脸,指着她道:“粗俗!粗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呸!”杜金花不客气道,“你管老娘难养不难养?老娘吃你家一口米了?反倒是你,不是你家开的书铺,你不让我们买书,你手伸得这么长,你咋不去河里捞王八呢!”
那人顿时气得仰倒,指着她,只剩下一句:“你,你——”
顾亭远不禁同情地看向他。一句“圣人言,有教无类”都咽回去了。论舌战群儒的本领,他不如岳母远矣。
“少指着人!”杜金花还在骂,“你一个年轻后生,对我这样一个老人家无礼,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你就不是那块料,快别读了,回家抱孩子吧!”
穿着半旧的衣裳,布衣布鞋,一看就是家里既不富也不贵,杜金花怕他才有鬼了!
陈二郎见母亲如此,捏起拳头,威胁地冲书生挥了挥。
“你,你们,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那人气得语无伦次,脸上涨得通红。
杜金花已经不看他了,手下败将,不值得她多看一眼,赶紧买完书,她还要给宝丫儿扯布呢!
“《千字文》,什么价儿?”她看向小伙计问道。
小伙计刚刚倒是想调停来着,但这位大娘反应可真快,他愣是没找着机会说话。
“回您的话,咱们书斋最是良心价,一本《千字文》只要四百五十文钱。”说着,他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您受惊了,实在对不住,作为赔偿,稍后您买书,我做主赠您一支狼毫笔。”
狼毫笔,有精美昂贵的,也有低廉便宜的。这位大娘若是买一本《千字文》,赠她一支十几文钱的狼毫笔,完全不亏。
这也是书铺拉拢客人的手段了。毕竟,他们家里有人要启蒙,总不会只买一本《千字文》吧?过后,必定要陆续买其他的书,还有笔墨纸砚。这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当真?”杜金花听说赠笔,倒有些意动。
本来,宝丫儿估的价儿,就是五百文。成套的启蒙用具,太贵,杜金花想想就要喘不上气。单单一本《千字文》,还是要买的。
但她吃了几十年的盐,精打细算惯了,心里却想,既然赠笔了,那能不能再赠几张纸呢?
“大娘,大娘。”正在杜金花抚摸篮子底部,准备讨价还价时,听到有人轻声叫她。
抬眼一瞧,之前为她说话的书生,在一旁冲她招手。
杜金花走过去:“啥事?”
顾亭远引着她出了书铺,在台阶几步远外站定,才道:“您是要买书?”
“嗯。”杜金花道,对他倒是客气,“刚才多谢你为咱们说话。”
顾亭远摆摆手:“您客气了。同是读书人,他在外败坏读书人的名声,换了谁都看不过去的。”
杜金花便有些感慨:“小伙子,你是个正派人。”刚才书铺里就有其他人,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她面容温和了些,“你有啥事啊?”
顾亭远挎了挎菜篮子,心口跳得有些快:“我,我也有《千字文》,我便宜点卖给您,如,如何?”
杜金花皱眉,往后仰了仰,审视着他:“破书?”
“并非。”顾亭远连忙摆手,知道岳母不信,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解释道:“我,我家中,亦非多富裕。我读书之余,也会给人抄书,赚些银钱。”
梦外,金来这时没有启蒙。乃是明年春后,宝音救了他,他把金来收为学生,给金来启蒙。
虽然不知梦里为何变成这样,但他不能看着岳母多花钱。岳母家底薄,家里的银钱都是一个窝头一个窝头省出来的。宝丫儿最孝顺她娘,顾亭远也要跟着孝顺。
“我默一本《千字文》给您,收您一百五十文,您,您意下如何?”他颇紧张道。
杜金花瞪大眼睛,不等说什么,孙五娘的大嗓门响起来:“啥?只要一百五十文?!”
刚说完,立刻被陈二郎捂住嘴,瞪她一眼:“别喊!”
在杜金花被叫出来后,他们也跟出来了。
此刻,看着同样一身半旧长衫,布衣布鞋,家境不很富裕的书生,又看了看他挎着的菜篮子,都有些信了他的话——他是为了贴补家用。
“不能再少了?”陈二郎开口,还想压压价。
是,一百五十文不多,但能省一点是一点!
“不能了。”顾亭远摇摇头。纸笔的损耗,都要成本,再少,岳母该怀疑他别有居心了。
杜金花换了只手挽菜篮子,上下打量面前的书生,问道:“你说真的?只要一百五十文?好纸写出来?不是破书旧纸,不糊弄人?”
“当真!”顾亭远正色道,“若您不信,可以先不结账,待我默完,您前来拿书,检查过后再结账。”
这倒是划算,杜金花不由微微点头,脸色缓和些:“到时我们去哪找你?”
顾亭远眼底凝重了些,事出突然,他没有任何准备,只能回去现写。这场梦,不知几时便醒了,总不好失信于岳母,叫她们失望,越快越好。
“明日。”他说道,“仍是这个时辰,就在这里,我带书过来。”
杜金花再次打量他一遍,说道:“小伙子,你可不能骗人。”
“不骗人!不骗人!”顾亭远连忙保证,“孔夫子在上,学生不敢有半点欺人之心。”
“那行。”杜金花爽快道,“那就明天见。”
说完,转身走开。
既然说定了,那她赶紧给宝丫儿扯布去。至于明天会不会空跑一趟,那必不会的,这弱不禁风的小书生跑得了,书铺也跑不了啊!大不了,花上四百五十文。
孙五娘跟在婆婆身后,也走了,嘴上道:“这读书人啊,就是不行,瞧这身子骨儿,不够二郎打一拳的。”
杜金花不高兴听见这话,好端端的,打人家做什么?再说,人家是个好书生,帮他们说话还帮他们省钱,于是喝斥道:“人家一天能赚一百五十文,二郎成吗?”
“……”孙五娘。
这老太婆,夸她儿子都不爱听,真难伺候!
走出几步,发现陈二郎没跟上来,杜金花止步,对孙五娘道:“去喊你男人,别是跟人打起来了吧?”
之前那个说话不好听的后生,还在书铺里没走呢。
“打不起来。”孙五娘浑不在意,“打伤人还得给钱,他哪有钱?”
这倒是。
陈二郎只在田间地头上跟人动手,因为打坏了不用赔。
书铺门口,顾亭远看着岳母利落地转身就走,悄悄松了口气。
面对岳母时,他总是控制不住的紧张。概因当年娶宝音,他占了天大的便宜,每次面对岳母,总是底气不足。
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便见二舅兄又跑回来了。结实的身躯,矫健地跃上台阶,进入书铺。
他心下涌起羡慕,宝音一直嫌他不够勇武,他后来有意锤炼,却总也没威武起来。
因陈二郎没走,顾亭远便站在书铺外,倾听里面的动静。二舅兄的声量不低,他在门外听见了,心里叹了口气。二舅兄去问笔墨纸砚的价钱了,顾亭远知道,最便宜的一套也要几百文。
很快,陈二郎走出来,脸上有沉闷之情一闪而过。看到顾亭远,打了个招呼,便大步跑向前方,跟母亲、妻子汇合。
顾亭远站了站,见他们没回头,而是结伴远去了,也迈动脚步。
他还要去买菜的。
第14章 母女
花了六十五文钱,买了一只老母鸡,又挑了一棵大白菜,顾亭远匆匆回家。
顾舒容身子不好,需要进补,老母鸡正合适。大白菜口感清甜,生津止闷,用鸡汤烫一烫,滋味儿正好。
回到家,操刀杀鸡,烧水褪毛。
放进瓦罐里,小火慢炖上,这才净了手,回到屋里。
鸡要炖上一个时辰,骨肉才酥烂。站在桌边,铺纸研墨,趁此空当默写《千字文》。
提笔,蘸墨,一个个纤瘦劲锐的字迹,落在纸上。他一心二用,想到偶遇岳母一行。
“阿远,你炖的什么?”顾舒容的声音响起。她探望邻居孙阿婆了,才回来,闻到院子里飘散的香气,惊讶得不得了。等看到院子里的鸡毛,她惊讶道:“你买了鸡?”
顾亭远推开窗户:“是,姐姐。”
“多少钱?”顾舒容用帕子包手,揭开瓦罐的盖子,挑起眉头,“居然还挺肥。”很显然,弟弟买的鸡,很合她心意。
顾亭远道:“六十五文。”
“这么便宜?”顾舒容惊讶了,抬眼看他,“怎么回事?你不是骗我吧?”
顾亭远笔尖顿了顿,怎么说呢?他还价的功力,是宝音一手教出来的,绝不多花一文钱。
但现在“他”还不认得宝音。
不知道怎么答,他索性不答,低头继续写字。
“鸡杀得不错。”顾舒容也不很在意,弟弟有心照料她,其他的很重要吗?倒是看见鸡毛被褪得干净,忍不住赞叹道:“我弟弟真聪明,不必教,平日里看一看就会了。”
顾亭远听她自圆其说,倒是省了口舌。
他低头写字,神情认真,顾舒容便不打扰他,回屋拿了针线筐,坐在门槛处,继续做鞋。
她梳着妇人发髻,坐在屋门口,低头一针一针穿过,阳光洒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温婉又美丽。
方晋若居然辜负她。
厌恶涌上,他低垂眼眸,思及姐姐走前。那时她已经弥留,交代完后事,最后说道:“你日后读书出头,找找他。若是给人害了,你给他报仇。若是,他变了心,你烧纸给我,我在下面知晓……知晓。”
一个强烈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
如果他获得了机遇,重来一世,该多好?星星之火在心底燃起,他克制不住地想,他要挽留姐姐的性命,孝敬她,报答她,让她过上许诺过的好日子。
刚在梦里见到姐姐时,他只想对她好一点,弥补悔愧。但现在,他越来越希望,这一切是真的。
他要解除姐姐和方晋若的婚约,给她铺垫一份好人生。
还有宝音。他紧紧捏着笔杆,怔怔出神。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她被流言蜚语缠身,他要她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一直这样下去。而他会好好表现,努力追求她,让她欢欢喜喜地嫁给他。
渴望,如野火燎原,在心底烧成一片。
杜金花带着儿子儿媳回到家。
“娘!”金来银来一齐扑过去,“糖!糖!”
孙五娘走的时候许诺孩子,回来后给他们带糖吃。她当然是忘了的,但没关系,有人记得嘛!
撇撇嘴,杜金花伸进篮子里,摸出一个纸包,从里面拿出两粒饴糖:“糖在这儿!”指望他们爹娘,猴年马月记得他们!
“哇!糖!”
金来银来立刻放开孙五娘,朝杜金花扑过来。
杜金花又摸出一粒,喊道:“兰兰!”
中午了,兰兰帮着钱碧荷做饭,此刻从厨房跑出来,有点羞赧:“奶奶,我,我不……”
“拿去!”杜金花打断她道。孙子有的,孙女没有,像什么样子?都吃!
兰兰拘谨地走过来,把糖接过来,害羞地低头跑走了。
“宝丫儿!”杜金花脸上露出笑意,又取出一粒,亲手喂到陈宝音嘴边,“吃糖。”
闺女还没嫁人,在她眼里就是孩子。既然是孩子,怎么能少了她这一份?
陈宝音笑眯眯的,张口啊呜吃掉了:“谢谢娘。”
“客气啥哟!”杜金花也笑眯眯起来。
倒是陈有福问道:“咋买糖了?”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一包要不少钱吧?不是说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供金来读书吗?
问起这个,陈二郎就有的说了:“嗨!咱们今儿运气不错,省了好些钱呢!”把书铺里发生的事,跟家人们讲起来。
他说话夸张,拳打脚踢的比划着,眉飞色舞地道:“咱娘大吼一声‘好小子’,左手一探,抓住那书生的后脖领子,右手举起,大耳刮子就‘啪啪啪’,扇得那书生当即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陈宝音。
她看了看嘴里噙着糖粒,腮帮子鼓起一个圆球的金来,只见孩子两眼放光,激动得不得了,清了清嗓子:“咳!”
陈二郎朝她看去:“宝丫儿?”
“二哥,金来是读书人。”陈宝音提醒。
陈二郎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嘿嘿一笑,搓了搓金来的头:“爹逗你呢,你奶奶是讲道理的人,哪会跟人动手呢?咱家是斯文人,不兴那个!”
老老实实地说了一遍。
很显然,相对拳打脚踢的那个经过,扯着嗓子骂人这版很不过瘾。金来含着糖粒,眼里的光不闪了。
“嘿!”陈二郎没忍住,削他后脑勺,“你奶奶如果打了人,今日我们就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
金来显然是觉得憋屈,含含混混地道:“凭什么他瞧不起咱?”
“他识字,你识字吗?”陈宝音问,“他能考功名,你能吗?你上过学堂吗?你知道去哪里考功名吗?他读了多年书,一旦考上,就是大官,能大口吃肉大口喝肉汤,你能吗?”
金来呆了,一丝口水顺着他嘴角流淌下来,他吸溜儿又吸进去了。
“你说他为什么瞧不起你?”陈宝音又问。
金来蔫巴了,但还是不服:“那也不能瞧不起人。”
“是。”陈宝音轻轻点头,在他脑袋顶上轻抚,“所以,你要好好读书,考功名,当大官。以后看谁不待见,就骂他,狠狠骂他,骂到他心服口服。”
这让金来精神了些,点点头:“我记住了,姑。”
厨房里,兰兰跑到灶边,把手里攥着的饴糖递出去,细声细气地道:“娘,吃糖。”
钱碧荷看了一眼,推回去:“自己吃。”
兰兰有点失望,把糖塞进嘴巴里,甜甜的滋味儿在舌尖流淌开,她嘴巴甜甜的,心里却有一丝苦。
如果她是男孩就好了。她读书识字,以后也能考功名、当大官。娘想吃肉就吃肉,想吃糖就吃糖。
饭菜做好了,炖了一锅白菜,一人一个窝头。顿顿吃半个,一家人身子都熬坏了。
陈宝音吃的是面饼,杜金花从镇上买的,只给她一个人。
“我话放在这里,谁的嘴都能亏着,宝丫儿的嘴不能亏着!”杜金花坦坦荡荡地偏心,“谁看不过眼,站出来,让他教金来识字!”
大家能说啥?啥也不说。
“宝丫儿真是好命。”孙五娘笑嘻嘻道,“从前没吃过苦,来到咱们家,也不吃一丝儿苦头。”
杜金花的脸沉下来:“咋?这还不叫吃苦?从前宝丫儿锦衣玉食,啥没吃过,啥没穿过?到咱家,吃个白面饼,就是不吃苦?”
她宝丫儿吃的苦,都在暗处呢!这些人,没一个生了眼睛的!
孙五娘呵呵一笑,不说话了。
啃着窝头,不时觑过去,想看看小姑子好不好意思,上有爹娘下有侄子侄女,她的白面饼能吃得下去?
陈宝音吃得下去。
她撕下一块,喂到杜金花嘴边,杜金花不吃,她撒娇道:“娘,吃嘛。你不吃,我也不吃。”
杜金花拿她没办法,吃了一口,心里又酸又涨,既感动又心疼。这孩子,心太实在了,谁对她好,她一定好回来。
陈有福看了一眼,没吱声。他已经习惯了,闺女只孝敬她娘。
给杜金花吃过,陈宝音就心安理得地吃起来。一口饼,一口菜。
少油少盐的炖白菜,那滋味儿,陈宝音不敢细嚼,囫囵就咽下去。
“读书真的太贵了!”陈二郎尝出今天的菜放盐放少了,但没抱怨钱碧荷,他晓得的,不是大嫂失手,而是省盐呢,他说回镇上的事,“笔墨纸砚,一套就要几百文!伙计说,可以给抹去零头。零头才几个钱?”
最便宜的一套,六百六十六文。抹去零头,是六百六十文。那也太贵了!
“要不然,就给宝丫儿买一套,让宝丫儿默了!”他大口吃着菜。
一本《千字文》是四百五十文。买一本书,不如买一套笔墨纸砚,让宝丫儿写。写完《千字文》,还能写别的,比如《三字经》《百家姓》。
“咱们倒是运气好。”陈二郎又喜滋滋起来,“那书生家里清贫,正好遇见咱们。”
陈宝音很以为然:“运气不错。”
省了三百文钱呢!
吃过饭,一家子散了,杜金花拉着闺女回屋,给她看买的布:“你瞅瞅,喜欢不?”
一块白底印黄花,一块白底印蓝花,都是平民常穿的料子和花色。
“喜欢。”陈宝音摸了摸,嘴角抿出笑意。家里这光景,娘还能给她扯布做新衣裳,而且一做就是两身,她知足。
杜金花摸着两块布,叹口气:“娘知道,这布啊,配不上你。”她闺女,穿锦绣绸缎,才好看。可是家里怎么供得起?就算金来不读书,也供不起。
“配不上的是侯府小姐,不是农女宝丫儿。”陈宝音笑笑,覆上她的手,“娘,我没嫌弃。”
她是农女宝丫儿,她不再是侯府小姐。
“娘疼我,吃糠咽菜,我也愿意。”她认真地说。
陈宝音是嘴馋,喜欢吃这个、吃那个。但是用锦衣玉食换一个给她擦脚、给她蒸花卷、给她留鸡腿、给她烧汤婆子、给她煮鸡蛋吃的娘,她一百个愿意。
一句话说得杜金花的眼眶湿了。
别过头,顿了顿,才转回来,嗔道:“傻孩子!有锦衣玉食,你就去,娘愿意你过好日子!”
宝丫儿没嫌弃,她心里松了口气。
杜金花知道宝丫儿是好孩子,但也担心委屈了她,担心她不喜欢,却强迫自己喜欢。现在听她这么说,杜金花心里明快起来了。
她拿布在闺女身上比着,说道:“那书生说,明日上午咱们去书铺门口寻他。娘想着,娘不识字,他乱写一通,娘也不晓得。明日,你跟娘一块儿去吧?”
“好啊!”这点小事,陈宝音没多想就应了。
第15章 见面
小憩一会儿,醒来后,陈宝音跟爹娘一起,去见爷奶、大伯一家。
杜金花挎上篮子,装着两块布,打算请大嫂帮忙做衣裳。
她对身边的闺女道:“你爷奶年纪大了,耳朵背,等下说话大点声儿。”顿了顿,“没事,到时候娘帮你喊。”
这么漂亮的闺女,大声叫嚷的样子,杜金花不想看。
“你大伯、大伯娘,人都不错。”杜金花又道,“见面就问好,不会说的就不说,娘帮你说。”
陈宝音点点头:“嗯。”
“你大伯家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杜金花接着介绍,“三个哥哥都成亲了,也都有娃了。两个姐姐早几年也嫁出去了,你今日见不到的。”
陈宝音“嗯”一声。梦里对大伯家的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小孩子很多。
等到了大伯家,陈宝音发现人口是真的多。
满院子乱跑的孩子,乍一看六七个。再看房屋,同样是土胚房,但是有五间住房。另有一间厨房,一间茅房。
“哟,来了!”大伯娘率先迎上来。
杜金花挽着闺女的手,说道:“嗯。宝丫儿来见她爷爷奶奶。”
“刚睡醒,来,进来吧。”大伯娘引路。
爷爷奶奶的年纪大了,不大爱走动,这会儿刚睡醒,还没起床。
陈宝音走进去,按照爹娘说的,跪下磕了个头:“爷爷,奶奶。”磕过头,就算过了明面儿了。
“哎。”奶奶应着,眼神不大好使,吃力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说道:“好孩子,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情,昨儿大伯娘就跟她说了,她是知道的。
陈宝音低头不语。
接下来就是杜金花跟他们说话。两位老人的耳朵不好使,杜金花扯着嗓门喊,陈宝音站在旁边,耳朵都嗡嗡的。
“行了,让爹娘休息吧。”没一会儿,大伯娘就把他们带出去。
日头正好,大家把凳子搬出来,坐在院子里说话。
“妹妹这身衣裳,真气派。”一个嫂子说道,眼里闪动着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