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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厨房里响起一声。
顾舒容问道:“阿远,咋的了?”
“无事。”顾亭远回答,他只是失手,没拿稳锅盖,砸下来了。
听他说无事,顾舒容就放心了,提起裙摆,往屋里跑去,脸上兴冲冲的,开始清点家产。
娶媳妇么,总要算算聘礼有多少。
烧了水,倒进壶里,顾亭远洗了手,换了身衣裳,背上书箱:“姐姐,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顾舒容坐在床边点银子,问道。
顾亭远答道:“采风。”
采风?他们这些读书人,有个什么节日,就会相约出门,聚一聚,做些诗文啊对子啊之类。总之出去走走,不是坏事。
“约了人吗?”顾舒容随口问道。
“没有。”顾亭远回答,“姐姐,我出门了。”
“去吧去吧。”顾舒容头也不抬,随意摆了摆手。这么大人了,也不是非要约人才能出门。
顾亭远背着书箱,一路出了城,往陈家村行去。
心里一点一点激动起来。他,会见到宝音吗?刚才姐姐一提说亲,他立刻想起宝音,而后思念之情再也抑制不住。
他很长时间没有见她了,之前在书铺门口,见的那一面根本不算,只是一两句闲话罢了。
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平时,她总有许多话说,“顾亭远,给我倒杯茶”,“顾亭远,我的花该浇了”,“顾亭远,晚上吃什么”,“顾亭远,……”
有时候也会骂他,“你把我的衣服缝坏了,你怎么这么笨”,“今天回来这么晚,你去哪风流了”,“让你给我买酥皮鸭,不是盐水鸭!”
每天都热热乎乎的。
而他最喜欢的,是她偶尔心情好时,偎在他怀里说软话儿:“顾亭远,你真好。”
“顾亭远,除了我娘之外,天底下你待我最好。”
顾亭远不想当老二,他想当天底下对她最好的那个,于是努力待她更好。
想着想着,心里都渴得疼了。恨不得立刻跳进河里,让她救上来。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这一次,他必不能再让她受委屈的。
近乡情怯,来到陈家村入口处,顾亭远心里提了提,深呼吸,迈步走向前。
然后,就听到一个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家家户户,都在扯着嗓子说闲话,还有邻居隔空对喊。
“宝丫儿”,三个字频频出现,让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得知了想获知的信息。
比如,她为什么会识字?还要给金来启蒙,这跟前世不一样。
原因是,她被抱错过。
顾亭远恍恍惚惚,站在河边,遥望着河对面的岳家,脑子里像被无数道惊雷劈过。
宝音,她不是从小生活在陈家村,被爹娘捧在手心里,被哥嫂疼护着,她被京中贵人抱错了。
抱错之后,又被送回来了。
他心里闷闷的疼,又涌动着愤怒。他们居然这样伤害她!
这还没完,村里呼啦啦跑过的小孩子们口中背诵的《千字文》,让他知道她不仅给金来启蒙,还包括了大伯家的孩子们。
前世没有的,她只让他收金来为学生,严厉教导。
大约是抱错的经历,让她的想法改变了。
很多人家求娶她。
今日京城里来了两名贵公子,跟她说了很久的话,似乎还打起来了。
顾亭远心里又慌又气。
第26章 送柴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他重活一世, 只想要弥补前世的不足和遗憾,可现在这样,这样……
顾亭远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的过去,不再是他知晓的过去。那她, 还是他媳妇吗?可, 如果她不是,他媳妇在哪儿?
他媳妇只在这个醒不过来的梦之外吗?顾亭远心里一紧, 茫然起来。
“有, 有人吗?”
陈家小院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润好听的年轻男子声音。
杜金花在院子里做鞋, 老头子的鞋底子快磨穿了,得给他做一双新的了。听到声音, 她抬起头:“哎哟!”
她愣了一下, 站起身来:“是你啊?小伙子。你咋到这来了?有啥事?”
“大娘。”顾亭远忍住喊娘的冲动,背着书箱,有些拘谨, “我来附近采风。想到二郎兄说, 你们住在这里,来,来看看。”
他不善说谎, 脸上燥热,强忍着道:“我, 我的书, 用着还好吗?”
“好!好着呢!”想到闺女亲口夸赞过他字迹出众, 杜金花大声回答道, 走到篱笆门口, “来, 你进来,进来说话。口渴不渴?大郎媳妇!大郎媳妇!”
钱碧荷在屋里给兰兰改衣裳,孩子的衣服短了,她往常看着不觉什么,小孩子家家,袖子裤腿短一截咋的了?
但今天跟小姑子说了通话,她心里舒坦了许多,明朗了许多。孩子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便不想那么委屈她。不就是改改衣裳?农忙的时候顾不上,但现在,她有的是空闲。
“哎!来了!”放下针线,她走出屋子,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垂眼避了避,“娘,啥事?”
杜金花没注意到她的举动:“倒碗水,给小顾喝。”
“多谢嫂子。”顾亭远拱手拜下。
钱碧荷让了让,没受他的礼,转身去倒水了。
“哟!兄弟,你来了?”陈二郎在屋里睡大觉,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见顾亭远就是一个灿烂的笑,手臂搭他肩膀上,“来看咱?还是有啥事要哥帮忙?”
顾亭远连忙解释:“并无事情。”
“那就是来看咱?真够意思!”陈二郎高兴极了,咧开嘴巴大笑起来。
顾亭远回以微笑。
余光注意周围,寻找想见的那抹身影。
陈宝音在屋里考校孩子们今日的学业,并没有出来。直到顾亭远喝了水,应该告辞了,也没有出来。
顾亭远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客气地道:“多谢大娘,我告辞了。”
“哦,去吧去吧。”杜金花没留他,“有空来玩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又买你的书。”
顾亭远听到这里,心里一动,有些感激丈母娘:“好,小生记住了。”
最后看了一眼堂屋门口,有些不舍,对杜金花和陈二郎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陈二郎闲着没事做,索性跟出去:“兄弟,我送你!”
“不必,不必。”顾亭远忙道。
陈二郎快步赶上他,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气啥?哥哥说送你,就送你!”
手掌下,单薄的顾亭远被他拍得身子矮了矮,陈二郎咧嘴一笑:“你们读书人都弱不禁风。来,哥哥给你背书箱。”
“多谢兄长,但我背得动。”怎能让二舅兄给他背?显得他特别没用似的。
两人说着话,走出陈家村。陈二郎又送了他一段,就回去了。
顾亭远独自走在回镇上的路上。
乱成一团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丈母娘还是那个丈母娘,二舅兄还是那个二舅兄,媳妇怎么会不是他的媳妇呢?
不错,她这一世并不是在陈家村长大,但他那次在书铺门口见她,虽然有些不同,可她还是她。一样精明,不肯多花一文钱。一样看重读书,要让金来走科举路。
想通这些,他眼前一片清明。许多人向她提亲,这是应该的,便是前世,亦是许多人求娶她。只不过,那一世丈母娘眼光挑,迟迟没相中人家,才给他占了便宜。
想到京中两位贵公子来寻她,顾亭远心里紧缩一下。他抓住书箱的系带,把书箱往上背了背,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退缩的!
不能徐徐图之了,他心中道。他不能等到明年开春,一个小孩掉进河里时,展现英勇讨她的好感。来不及了。从现在开始,他就要筹备起来了。
“怎么?有心事?”回到家,还没想好如何跟姐姐开口,就见顾舒容打量他两眼,问道。
顾亭远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他怕直接开口,姐姐不知道宝音的好。
“扭扭捏捏的,到底什么事?”顾舒容已经清点好家中的财产,足够弟弟顺顺利利娶个姑娘回来了,心情正好,于是打趣道:“你打小聪明,没什么人能为难到你。难道是碰到喜欢的姑娘了?”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打趣打趣这个自小读书成瘾,没多看过姑娘一眼的弟弟。
人嘛,多提点几次,本来没有的心思也有了。她多提提,说不准什么时候阿远就想娶媳妇了呢?
只没想到,自己似乎说中了!她惊讶极了,顾不得绣帕子,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你说要去采风,究竟去哪儿了?碰着什么人了?”
“我……”顾亭远攥攥手心,“我喜欢的姑娘,好多人求娶她。”
顾舒容没想到,他居然有喜欢的姑娘!顾不上问他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她一拍巴掌道:“好多人求娶?那是好姑娘啊!”
她既意外,又惊喜,简直喜不自胜:“哪儿的姑娘?家住哪里?多大年纪?父母如何?有兄弟姐妹没有?长得漂亮吧?”
哎呀!这个傻秤砣!咋不早说呢?
顾舒容欢喜得不得了,左手捶右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不是近些日子?我说你怎么又买菜又做饭的,是不是偶遇人家姑娘去了?”
“你该早说的!那么好的姑娘,不赶紧提亲,就被人抢走啦!”说着,她嗔怪地看了弟弟一眼。
顾亭远才说了一句,就招来一通。他垂下眼睛,说道:“她,情况有些复杂。”
“啥情况?有多复杂?”顾舒容好奇问。
顾亭远便如实说了:“她小时候被抱错了……”
顾舒容听得眼睛越睁越大,充满不可思议:“竟有此事?那,你是如何认得她的?”
“在书铺门口,有一日我路过听到里面有人争吵……”
顾舒容赞道:“是该如此。读书,读的礼义廉耻,若是瞧不起人,这书便读狗肚子里去了。”
又说:“所以,你今日采风,是偷看人家姑娘去了?”
一句话说得顾亭远红了脸。
“你还真去了?”顾舒容稀奇道,阿远不是最讲规矩的吗,居然干得出这种登徒子的事?她不赞同地皱眉,“你该早些同我说的。姐姐去请媒人,登门给你提亲去。你这样孟浪,叫我怎么说你?圣贤书是怎么读的?”
顾亭远羞愧低头:“是我糊涂了。”
“你是糊涂。往后可不能这样了。”顾舒容道。抿着唇,沉思起来,“明日,我出去找人打听打听。”
虽然很多人求娶,证明了那的确是个好姑娘,但还是要打听打听的。不亲眼看看,她不放心。
“若的确是门好亲,姐姐一定给你娶回家,让你得偿所愿!”
顾亭远便道:“有劳姐姐了。”
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真好,姐姐还在,为他张罗亲事。不论如何,至少这一世,他提前光明正大地向她提亲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羞涩又紧张,有激动,有甜蜜。她会应下吗?媒人上门几次,她才会应?在此之前,他能做点什么呢?
次日一早。
顾亭远早早起来,正要去买菜,发现姐姐比他起得还早:“你别去了,我去。你在家好好读书。”
“好。”顾亭远没有坚持。姐姐是个倔强的人,她觉得身体没事了,就不会甘于在家闲着。
他整理好床铺,推开窗户,拿起一卷书,在院子里诵读起来。
吃过早饭,顾舒容道:“我出去了。你别怪姐姐多事,婚姻大事,总要谨慎些。”
“有劳姐姐了。”顾亭远道。
宝音那么好,当然不怕打听。姐姐也是为他好,他又岂会不识好歹?
在顾舒容出门后,他也出门了。
背上书箱,一路往市集方向走去。昨日喝了丈母娘一碗水,怎能白喝?他不是占人便宜的人。他早说过,这一世再也不占陈家的便宜。
到了市集上,来到一个卖柴禾的黑脸汉子跟前:“这位大哥,一担柴怎么卖?”
那大哥看他一眼,答道:“十八文。”
“便宜点不?”顾亭远问道。
似乎没想到他一个单薄书生,看上去体体面面的,居然还讲价。大哥表情有点无语,随即摇摇头:“一口价,不讲。”
“那我买了。”顾亭远说道,“我等下过来,大哥稍等我片刻。”付了钱,走到车马市,花了十文钱雇了辆牛车,拉上柴禾,往陈家村行去。
快到村口时,顾亭远让牛车停下,自己跳下车,把书箱背在身前,背起沉甸甸一捆柴,吃力地往丈母娘家走去。
“谁啊?卖柴的?”杜金花坐在院子里,继续纳鞋底,就看到一大捆柴停在院子外面,“不买,你走吧!”
傻不傻哟?杜金花摇摇头,她有两个儿子,年轻壮劳力,家里会缺柴禾吗?
“大娘,是我。”一个虚浮的,喘着的声音响起。
杜金花一愣,听着有点耳熟?她起身走过去,问道:“谁啊?”
顾亭远把背上的柴禾卸下来,抬起一张挂满汗珠的俊秀脸庞,笑起来:“大娘,是我。”
“你?”杜金花皱眉,不解道:“你来干啥?卖柴?咱家不缺柴。”再说,他好好一个书生,卖啥柴禾?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他卖字、卖书呀!
顾亭远低头抹了抹脸上的汗,喘得匀了些,说道:“不是卖,我给大娘送柴禾。”顿了一下,他解释,“昨天喝了大娘一碗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喝了整整一碗,岂能白喝?
杜金花:“……”
表情古怪,看着那一大担柴,又看了看顾亭远还算干净的衣衫:“你自己砍的柴?”
当然不是。他哪有那本事?顾亭远脸上热了热,低头道:“嗯。”
杜金花差点笑出声!又想骂人,当她是傻子啊?谁家穿长袍砍柴,砍完还衣衫整洁?
“那就谢谢你了。”她让开篱笆门,“提进来吧。”
这傻子要送,那她就收下了。
反正不白收,杜金花打量着书生,目光带着考量。
“哎!”顾亭远高高兴兴,提起沉甸甸的柴禾,屏住气,一鼓作气提到院子里。
陈二郎从茅房出来,见到这一幕,“喝”了一声,道:“我的傻兄弟!你也太实诚了!”
不就是一碗水?担一捆柴来感谢?他是不是傻啊?
第27章 惊魂
傻子?
杜金花瞥了一眼陈二郎, 傻个屁!他才是个傻子吧?
人家读书人的脑瓜,会比他傻吗?嫌弃不已地看着自己儿子,又看了看斯斯文文,白白净净, 一脸老实相的书生。
“他可不傻。”杜金花道, 眼神挑剔。明摆着,这书生是冲宝丫儿来的。昨天讨水喝, 恐怕也不是路过, 而是瞧上宝丫儿了。
不过,杜金花并不生气。她打量着跟儿子说话的书生, 模样俊秀,会买菜, 能挣钱糊口, 还是个写字不错的读书人。顾亭远达到她挑剔的标准了。
这是第一个能让她挑剔一下的人选,杜金花不免脾气好了许多,开始回忆第一次见到顾亭远的情景。那时候, 他还没见过宝丫儿, 表现出来的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柴禾送到了,我就走了。”顾亭远闲话两句,就告辞了。多待下去, 讨人嫌。岳母很烦无所事事的人,他不能给岳母留下坏印象。
陈二郎偏偏是个闲得发慌的, 拉住他道:“走什么呀?不歇歇?砍这么多柴禾, 不累啊?还喝水不?”
顾亭远脸上又发烫起来, 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只能道:“不累。不渴。多谢兄台。”
“客气啥。”陈二郎拍拍他的肩膀。这一下, 又差点把顾亭远拍矮了, 不由暗暗庆幸,没有自己砍柴送来。
如果他自己砍了柴,再一路背回来,此刻非被二舅兄拍趴下不可。趴下不要紧,就是在岳母面前丢人了。他不想丢人,想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站在宝音的家人面前。
至于杜金花相不相信是他砍的,顾亭远从不小看岳母。她老人家指定看穿了,只是没说而已。
但顾亭远也没法子。他想过了,如果捎带轻便的,比如两斤肉,岳母会觉得他不安好心,居然买这么金贵的东西。而若是买些点心一类,岳母又会觉得不实用,难免觉得他滑不溜手,不可靠。
柴禾就好很多,最多丈母娘觉得他傻。
“金花嫂子,来客啦!”忽然,外面小路上传来一声妇人的叫声。
来客啦?谁啊?杜金花往外看去,又是来说亲的?
顾亭远亦是凛然,转头往外看去。
是一个大户人家小厮模样的人,牵着匹马,走到院子外面,先是笑道:“是陈有福家吗?”
“是。”杜金花皱皱眉,“你是哪位?"
小厮笑着走进来,道:“小的是淮阴侯府的,奉我家少爷的命,来见宝音小姐。”
这小厮说话,比之前的王嬷嬷客气了不知多少,但杜金花的脸色仍是难看下来。
侯府,又是侯府。都把宝丫儿赶出来了,又来找她干啥?一次次的,不知道这样是往她心口上扎刀子?
“宝丫儿。”不高兴归不高兴,她仍是朝屋里面喊道。
顾亭远应该走了。别人家有客,他待着不方便。但是,听到这一声,还是没忍住,往屋门口看去。
陈宝音从屋里出来。乌发亮丽,肤白如雪,面容清冷如一朵山茶花。
终于又见到她,顾亭远心头急跳,快活的情绪不可遏止的升起。激动,克制,思念,心疼,纷纷涌上来。
“大娘,那我告辞了。”他匆匆一瞥,便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唯恐露出端倪。
杜金花正烦着,没空招待他,摆摆手:“走吧走吧。”
顾亭远转过身,依依不舍地离去。除了陈宝音朝他看了一眼,就再没人注意他了。
“是你啊。”陈宝音认出这是大哥身边的江书,“什么事?”
小厮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就不满,仍旧是笑得讨喜,解下背上的行囊:“大少爷和二少爷担心宝音小姐过得不好,特意差小的给宝音小姐送一百两银子。”
啥?!
一百两银子?!
走出屋子的孙五娘,差点尖叫出声,被眼疾手快的陈二郎捂住了嘴。
眯起眼睛,陈二郎的眼里没有笑,看向小厮。
杜金花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脸上也没有笑——啥意思?拿银子砸她宝丫儿,是要做啥?
担心她过得不好?早怎么不担心?都要把他们忘了,又跑出来晃悠,真烦人!
一百两银子是多,杜金花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加起来,恐怕都存不下这么多银子。但是,她杜金花吃得起饭,一家人吃得起饭,不贪图这一百两银子!
“好,我收下了。”只听陈宝音淡淡道。
小厮忙将手里的包裹递过去:“您拿好了。”
“还有什么事?”陈宝音接过,问道。
小厮答道:“没有了,小的只是奉命来送银子。”
“银子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陈宝音又道。
她过分冷静,没有见到侯府来人的激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侯爷、夫人、少爷的想念,或者怨愤。
哪怕是装的,也没有。
小厮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深意,拱手道:“是,宝音小姐,小的这便回去交差。保重,有缘再见。”
真是稀奇。来之前,许多人跟他打了赌,赌这位曾经骄纵任性的四小姐在乡下过得不好,说不定已经疯了。这下回去,要热闹一阵了。
牵了马,利落地翻身上马,“驾”了一声,很快马蹄声哒哒哒的远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孙五娘倒是想喊什么,被陈二郎捂着嘴,一声也发不出来。
杜金花担忧地看了看闺女,眼里有伤心和气愤划过,很快走进堂屋里:“去玩吧!姑姑有事,下午再教你们!”
孩子们很快散了。
陈宝音拎着包裹,来到堂屋里。在桌边坐下,打开包裹。
一小堆白花花的银子露出来。十两一锭,一共十锭。
银子的气息太迷人了,孙五娘登时就醉了,意乱神迷地道:“好多,好多银子啊。”
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成色干净,一锭一锭,整整齐齐,堆放一起的银子。
陈二郎又何曾见过?悄悄瞪了她一眼,让她别说话。
“宝丫儿?”杜金花小心地喊。
陈宝音慢条斯理地把包裹系好。站起身,说道:“我出去走走。”
擦过身旁,让杜金花更担心了,追出去道:“宝丫儿,你别想不开……”
“怎么会?”陈宝音回头,惊讶看着她,无奈一笑,“娘,我就是心情不大好,出去走走。过一会儿,我就回来了。”
她能坦然说出“心情不好”的话,倒让杜金花放心一些。余光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本想叫个孩子跟着她,谁知就连最乖巧的兰兰都跑出去玩了。
“我走啦。”陈宝音说完,抬脚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河边有洗衣服的妇人们。
但陈宝音没别的地方去。陈家村就这么大,而若是跑远了,她又不放心——过去的十五年中,见多了无人之处被推落水、骗到树上掉下去、推下假山、放狗咬等事故,她不会一个人独自跑去人迹罕至又陌生的地方。
沿着河边,走到一处既能被人看见,又不会被打扰的地方。站定,静静望着被微风吹过涟漪的河面。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顾亭远支了架子,在作画。
他今日花了二十八文钱,总要挣回来,卖画就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故此,从陈家出来后,并没有立刻回镇上,而是寻了处僻静又视野好的地方,支架,作画。
他画的是一副山水图,才画了一小半,忽而余光看到一抹窈窕身影,就站在河边上,不由吓了一跳,笔下用力一划,落下一根粗粗的笔迹。
他顾不得,急急忙忙撂下笔,抓起衣摆跑过去:“姑娘!姑娘!”
随着他喊出声,她转头看过来,脸上丝毫笑意都无,眼神冷凝,扑面而来一股锋利感。
顾亭远脚步一顿,慢慢怔在那里。她的表情,陌生,又有点熟悉。
陌生,是因为这时候的她,还是一位快活的,无忧无虑的少女,眸子总是清澈闪亮的。熟悉是指,跟他成婚后,每当他惹她生气了,不想跟他过了,就是这个眼神。
“你,你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陈宝音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收回视线:“我没想跳河。”
顾亭远顿时松了口气。他知道她不会轻生,但他也知道,她脾气上来了,会扑通一下跳进去。就算不会淹到,可是这么冷的水,难免会生病。
“那就好。”他想说。但没说出口,太蠢了,她会对他印象不好。
她已经不看他了。脸色微冷,望着河面。
顾亭远犹豫了下,到底没说什么,折身走回去。确定她没想跳河,就够了。她此刻心情不好,凑上去跟她说话,会招她讨厌的。
回到画架前,就看见飘逸的景色中杵着浓浓的一笔墨迹。他往不远处看了一眼,她仍静静站在那里,心里一定,收回视线,提笔。
笔尖稍作修饰,一笔煞风景的浓墨,变成了撑船人手中的篙。
湖面上多了一只小船,船上是豪爽壮阔的江湖客,头戴斗笠,撑篙渡水。
他一心二用。边作画,边看她。这样正大光明看她的时机,他实在难以错过。
此处只有他们两个。顾亭远心中欢喜,又在察觉到她忽而抱臂的动作时,心里一疼。
她浑身上下透着冷意,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好惹,其实不过是一层脆薄的外壳。她紧绷住,好像不这样就会散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