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情景,要是被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们瞧见了,肯定会被嫌弃。他们江湖儿女,倒是不计较这个。再说就算别人计较了,白玉堂觉得以苏园的性格也并不在乎。
这点上他们倒很相同,我行我素,全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
“让王闯过来。”
有些话苏园不好直接跟王闯说,就写了一个纸条给他,令他按照纸条吩咐去办。
王闯看过纸条之后,忍不住抽动嘴角,一脸诧异地看向苏园,又看向白玉堂。
这是什么变态的恶趣味,居然让她们把刚撒过的尿倒在床上!!!
对了,他之前可想好了,等白玉堂回来就要跟他理论清楚 。
王闯正要质问白玉堂,苏园先行截话。
“你不是好奇五爷为何要包抄鄢陵县县衙么,照纸条上的吩咐去做,你或许就会得到意外‘惊喜’。”
“惊喜?”王闯一想到纸条上内容,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两下,“若没有惊喜,当如何?”
苏园毫不犹豫道:“那你再找五爷算账。”
反正你打不过他。
白玉堂:“……”
王闯眼里含怒,对二人点点头,“好,我就照着纸条上的吩咐去做,倒要看看是什么惊喜,能解释你们无缘无故带着这么多人马来衙门圈禁我们!”
王闯复而折返房间,接着就听见屋子里传来鞠师爷惊讶的叫声。
“大、大人,这、这不好吧?”
“我让你做你便做,听我的吩咐便是。”
“可是大人,这是我的床——”
“你做不做?”
“大人——”
“嫌脏,回头给你换,但现在你必须依我之言,给我做了!”
鞠师爷发出支支吾吾不情愿的声音,这倒令屋外听到对话的衙役们越来越迷惑,越迷惑越瞎猜,以至于产生一些奇怪的遐思了。
白玉堂并不知纸条上的内容是什么,他猜到是苏园胡闹的戏耍,可听这对话,也免不了多想,忍不住多看一眼苏园。
只见她正抿着嘴偷偷乐。
白玉堂颇有些无奈,她倒是听得挺开心。
不一会儿,王闯脸色不佳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似乎之前一直憋着气,他一出门便大口喘气,呼吸新鲜空气。
王闯随即满脸不爽地对苏园道:“按你的要求做完了,没见有惊喜。”
“或许是量不够。”
王闯:“……”
到底哪儿来的变态女人!
苏园让人去弄一捅粪水来,好好地把这张床给浇透了。
衙役用棉花堵住了鼻子,依言照做。
王闯赶紧嫌弃得捂着口鼻,躲得远远地。
鞠师爷则一脸不解地念叨:“这这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大人,他们这不是胡闹么?”
王闯一脸赌气:“便由他们,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他们如何收场!”
鞠师爷听到这话后表情诧异,再看向屋内情况的时候,面露忧色。
一桶粪水浇下去后,那床铺还是没什么异常。
“继续。”苏园道,“找点有蛆虫的,或许效果更好。”
领命的衙役们:“……”
摊上这样重口味的上级他们心里苦,但没得办法,只能照做。
如此第三桶下去,屋内已经臭不可闻了。那床铺突然摇晃起来,衙役们愣了下,忙丢下粪桶和粪勺,后退了几步。
却见那床铺还是摇晃,可以确定并不是他们泼粪导致的。
接着,就听有吱呀声,就像是转动门扇的那种声音。再然后,他们见到床底下竟掉个人出来!
这人穿着青色长衫,一双黑布鞋,头发披散,身上、脸、头发等处都挂着粪水,整个人几乎被粪水浸透了。
原本掩着口鼻一脸嫌弃状的王闯,此刻也忘了捂住嘴了,还瞪圆眼,张大了嘴,难以相信眼前所见。
这床下竟掉下个活人?他没看错吧?对,他确实没看错。
鞠师爷这时候也是一惊,慢慢地往王闯身边挪了两步。
白玉堂则赞许看了苏园一眼,信苏园的‘猜’果然没错,情况又一次被她猜准了。这医不活居然就藏在床榻里!细瞧那床侧边宽居然有一尺多厚,的确可以藏身一个身材较瘦的人。
已然不必近看,远远一瞧他就知这人必是医不活。
瞧着医不活嫌弃地拼命想抹掉脸上的粪水,狼狈地连连咳嗽的模样。
白玉堂突然觉得苏园这招虽然恶心,脏了点,但确实解气。以前从来都是医不活耍别人,把他骗得团团转,如今倒是该叫他吃一吃被人耍的教训了。
医不活的身上根本抹不干净,因为他早就被粪水浸透了。而且他落地的时候,竟有不少白色的蛆虫纷纷落下,在他身上蠕动,卡在他的头发丝里。
他藏身在床板下的夹缝里一动不动半宿,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后来有骚味儿渗透进来,发现是尿,医不活因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只能强忍了。再然后,便从缝隙里渗透越来多的粪水,他意料不好,揣测应该自己的藏身之处被发现了。
但他设置的这个机关,只要里面藏人,外头人很难发现端倪,且打不开。除非用斧头硬劈开,或火烧。医不活本以为以鞠师爷身份和口才,到不了这一步,能应付过去。万没想到,他今天竟被这种方式给逼了出来。
被自己身上的脏污恶心地吐了一通之后,他看向苏园和白玉堂的所在,目光从白玉堂身上缓缓掠过,最终落在了苏园身上。
接着,他便与苏园四目相对。
那纯粹漆黑的眸子,看似明澈单纯,但与她对视不过片刻的工夫,医不活忽然有一种惊恐的颤栗感从心底冒出,慢慢地麻痹了他整颗心脏,令他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这女子眼神给他的感觉和那个人好像……
思及那个人,医不活心里的颤栗更剧烈。
未免医不活再耍花招,衙役们冒着臭味儿,先用长绳给医不活缠紧了,才打了几桶井水往他身上冲。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在关注医不活的时候,鞠师爷突然以刀抵住王闯的脖颈,要求衙役们给他让路,立刻备一匹马。
白玉堂见这光景,正要上前处置,被苏园提醒先看住医不活紧要。
“谁知这是不是在声东击西?”
医不活也有武功在身,他肯定打不过白玉堂。可那些衙役他对付起来未必难,加上他这人头脑灵活,诡计多端,若没个人看着,很容易出事。
白玉堂觉得有理,应承之后便去看紧了医不活。
苏园吩咐人去备马,然后看向被刀横着脖颈的王闯,问他感觉如何。
王闯本就因为鞠师爷的背叛举动惊讶愤怒,突然被苏园这样一问,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苦笑一声,叹自己识人不清。
“亏得我之前还因为你们包围衙门感到愤怒,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原来竟是我在姑息养奸,我跟个傻子似得,完全被蒙在鼓里!”
“用错了!姑息养奸,意思是说你知道他在作恶而有所纵容。你如今才知道,所以这词儿用的不对。”苏园看向那边持刀的鞠师爷,笑问,“是吧,鞠师爷?”
鞠师爷回瞪一眼苏园,完全不吃苏园转移注意力这套。他抓紧了王闯,令其完全挡在自己身前,又要求不准有衙役埋伏在他身后,否则他会立刻会插王闯一刀。
“死就死了,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王闯伸长脖子,表示无所畏惧。
他纵使是纨绔,却不能丢了风骨,丢了他们镇远侯府的脸。
苏园笑一声,便‘咔咔’地嗑起了瓜子。
王闯瞪圆眼:“你……你真的不管我了?”
“好女不当好汉路。”苏园道。
王闯:“……”
鞠师爷爆吼,“你们少废话!”
“这不是已经叫人给你备马了?你还有什么要求?”苏园问。
“你们有什么话尽管问医不活就是,我不过受他威胁的喽啰。”鞠师爷道,“所以我跑了以后,你们也用不着追我,我什么都不知情。”
“此地无银三百两。”苏园道。
鞠师爷胁迫着王闯走到了侧门,见马已备好,他一边靠近马,一边呵斥围上来的衙役退后三丈远的距离。
“信不信就随你们了。”
鞠师爷牵住缰绳,举刀便欲往王闯的背部狠扎一刀。手腕突然痛了一下,鞠师爷立刻丢了刀。
鞠师爷慌乱了一瞬间,随即就反应过来,赶紧骑上马就跑。
但跑了没多远,不知怎么马突然惊了,两条前腿上扬,接着疯狂乱跑,鞠师爷到底难稳住身子,整个人从马上落下。
他哎呦一声痛叫,摔断了腿不说,胸口还被马蹄狠狠地踩了一下,当即嘴里就吐了血。
“我的天,他运气怎么这么不好?我都已经打算放了他了。”苏园震惊地掩嘴,吃惊地睁圆杏目,看向身侧的王闯。
王闯也很惊讶,转即缓过劲儿来,他便拍着腿大笑,“该!活该!恶虎难斗肚里蛇!天道好还!”
苏园无奈地叹口气,已经懒得提醒王闯那句俗语也用错了。
“王县令!”苏园喊他。
“嗳?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王闯晓得感恩,赶紧乖乖地应承。
“尽快重找一名师爷,这对你来说,真缺不得。”
待受惊的马被牵回来的时候,苏园跑去摸了摸马,打发王闯先带人押走鞠师爷。
苏园则趁周围没人在的时候,把马屁股和大腿上扎的瓜子皮拔了下来,然后安抚地摸了摸马脖颈。
“乖,回头给你豆饼吃。”
马噗噗了两声,不知道是应承了苏园的话,还是在抱怨苏园手狠。
等苏园回到县衙内的时候,医不活已经被押在堂中央受审。但不管白玉堂和王闯问什么,他都不肯说话。
等见到苏园进来了,医不活立刻笑了一声:“我倒想知道苏姑娘是怎么看出我的破绽?你们若告知我缘故,我便如实交代。”
“抓任大牛,你便用了床的机关。”
医不活想了下,反问苏园:“这却不能解释,你们为何会突然盯上鄢陵县县衙,还有鞠师爷。”
“那就要从你儿子说起了。那次我们诱他,本欲引你上钩。你先前从来不随便现身,只利用地形逃脱,而那你一次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偏偏现身了,仿佛早知道我们计划一般,反将了我们一军。
再有凭你的能耐,居然会让鄢陵县县令察觉到你的存在,这本身就有些刻意。所以这两点总结之后,我怀疑鄢陵县县衙内可能有你的人。
而我们当初引你出动的计划,知情者除了我、白五爷、王县令,便只有鞠师爷了。”
“原来如此。”医不活感慨自己到底是有所疏忽了。
王闯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算疏忽?可当时他可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纵然是现在,如果没有苏园的解释,他也不知道。这位苏姑娘可真厉害,不愧是公孙先生的徒弟。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嗯,这句话他肯定没用错!
“说说任大牛案你的目的,还有你为何要故意现身鄢陵县,戏耍我们。”
“很简单,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那你为何故意透露出幕后主使?”
“良心上过不去呗,深受谴责。”医不活漫不经心地答道。
白玉堂嗤笑,“你一个连自己儿子都说推出去送死便送死的人,竟会良心上过不去?”
“儿子而已,我多得是,妻子也多的是。”医不活笑着对上白玉堂的眼睛,“白五爷若是有心情的话,你想杀多少,我就有多少。”
“看来粪水的滋味你还没尝够,对付你这种嘴皮子硬的人渣,爷倒是有很多方法折磨你。”
白玉堂当即下令,将医不活押至开封府。令白福去准备刑具,他定会让医不活生不如死。
“看来那些儿子都不是他亲生的。”苏园分析了下,然后对白玉堂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白玉堂忙问,他现在已经很相信苏园的感觉判断了。
“医不活故意现身鄢陵,那般故意折腾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给我们供状。而这供状应该不是假的,有财物和亲笔信为证,很容易查实。
如果他想帮开封府去查永康的案子,就不会杀任大牛。杀了任大牛之后,却又把永康崔主簿唆使人杀人的证据送了上来。”
苏园请白玉堂好好想一想,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好!包大人他们有危险。”白玉堂突然道。
第41章 三更合一
看来并非是她多虑, 白玉堂也有跟她差不多的想法。
医不活杀死任大牛,会直接引出两个结果:一引发了包拯对此案的重视。二永康铜坑私造铜钱的关键证人被灭口。
以包拯的性格,定然不会放任此大案不管, 他必然要想办法去寻找证据,将案子真相揭露。
婺州永康距离东京遥远, 私造铜钱一案因涉及江宁府的包庇, 情况尤为严重,包拯会选择亲自前往调查,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医不活杀死任大牛所导致的最终结果, 便是会令包拯亲自前往婺州永康去查案。
医不活因担心自己主动做证人,向开封府提供供状, 会引起疑心,所以他故意将自己的现身设计成被发现, 令自己看似处在被动的位置。
医不活与鞠师爷是同伙, 他知道王闯与白玉堂有交情。而白玉堂自任大牛案之后一直对他紧追不舍,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只要他在鄢陵现身, 通过鞠师爷向王闯透露消息,必然就能吸引白玉堂来鄢陵抓他。
因为医不活指认的是永康铜坑私造铜钱的幕后黑手崔主簿, 干系重大。开封府的人在甄别出供状、书信和赃物并非伪造之后, 必然会将情况报与包拯。
包拯在抵达婺州之际,若得知永康私造铜钱的幕后黑手就是崔主簿, 且证据确凿, 会做什么?以包拯刚烈且铁面无私的性子,很可能会直接问责崔主簿。
此番前往永康, 包拯本就是微服出巡, 随行人员只有公孙策、展昭、王朝等几个人, 武力上配备必然不够。
而崔主簿在永康铜坑主事多年,又干着私造铜钱这种掉脑袋的活计,麾下必然会有一些人手。
一旦双方直接对峙,很可能就应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俗语,包拯等人就会陷入危境。
王闯可琢磨不出那么深层的意思,在几番询问活得解释之后,方恍然大悟。
他发现苏园和白玉堂俱是着急,忙安慰他们:“我看他们双方没那么容易会对峙上,公孙先生足智多谋,必会帮包大人忙出主意,劝包大人谨慎行事。”
白玉堂冷声道:“没用,如若这就是医不活的目的,他必然已经想办法,令永康铜坑的崔主簿知道了包大人已经掌握了他罪证的消息。一旦他知晓包大人他们就身处在永康查案,反正被抓后注定是死,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去破釜沉舟?”
王闯呆了呆,然后重重地点头,表示会。
这就是穷寇莫追的道理,给他们逼到绝境了,他们自然会反扑。
“那我们该怎么办?赶紧带人去支援包大人?”王闯提议道。
白玉堂看一眼苏园,便立刻要走。
“这种时候最不该逞匹夫之勇,此事绝非一人之力就能解决。”苏园对着白玉堂的背影急忙说道。
白玉堂止住脚步,扭头望向苏园,“那你有何高见?”
苏园打量白玉堂这身白衣。
“五爷欲立刻赶往永康,这倒没问题,但要烦劳五爷乔装,行事低调,不要让人认出你来。若能尽早通知包大人他们,避免与崔主簿有直接冲突,便最好不过。我这就回开封府找周老判官,他老人家主意多,人缘好,应该会有办法托人尽快调兵,前往永康支援包大人他们。”
“区区一个主簿,算计得了包大人,难不成还能拦得住我?”
白玉堂的意思,擒贼先擒王,等他抓了崔主簿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那崔主簿若如此简单,医不活何苦如此算计?我看他巴不得你如此过去,正好把开封府所有人都一锅端了。”
苏园提醒白玉堂好好回忆一下,他曾经中过医不活多少次的算计。
白玉堂沉眸,从他紧握刀鞘的手劲儿便可看出,此时他的怒火有多大。
苏园把随身带的一袋椒盐杏仁丢给了白玉堂,嘱咐他道:“路上吃,你穿玄衣也很好看。”
白玉堂这才抬眸又看了一眼苏园,转身走了。
孙荷屏息静气,悄悄地伸长脖子,张望着白玉堂离开的背影,总觉得白煞神离去的姿势很决绝。
“老大,五爷是不是生气了?他能听你的话么?”
“能听。”苏园肯定道。
“怎么知道?”孙荷不解。
据她多方了解,白五爷的性子向来张扬恣意,我行我素,别人的意见轻易不会听进耳。
“没见我给他那包杏仁他没丢?”
苏园给孙荷飞了一记‘就是如此简单’的眼神。
孙荷:“!!!”
老大好聪明!居然用杏仁检验了答案是否!
苏园在抵达开封府之后,便将情况报与周老判官。周老判官对此事非常重视,立刻前往八贤王府邸求助。
苏园则独自留在了大牢,审问医不活。
“你为何如此针对开封府?针对包大人?”
医不活笑一声,“何出此问?我医不活做事向来随性而为,全由自己的心情。想要钱了,便接钱干活。觉得儿子吵了,就送他去见阎王。看你们开封府辛苦查案,连女人都用上了,便心生同情,才把证供给了你们!”
“那你活得还挺潇洒。”苏园附和一声。
“那是。”医不活自在地应承。
“你就像——”
苏园随手拿起一根烧红的烙铁,在医不活的眼前挥舞了两下,每次都近在医不活眼睛的咫尺,令医不活下意识地惊恐闭上眼,随即才撤离。
“像这烙铁一样,有着任由人摆弄的潇洒,好不一般呢!”
医不活这才明白过来,苏园称赞的‘潇洒’实则是在反讽他·。
竟说他任由人摆弄……她怎么会知道?还有她刚才看似杂乱无章地乱舞着红烙铁,每次他都以为她会失手,烙在自己的眼睛上,可每次她都在最后时刻撤离了。这应该不是巧合,如果只是随随便便地乱舞,不可能控制得如此精准!
医不活惊恐起来,当初与苏园对视时在心中萌生出那种淡淡的恐慌感,如今彻底明朗清晰起来。并非是他的错觉,这女人很有问题,比他还疯!
“那个人是谁?”苏园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医不活避开苏园的眼神,扭头梗着脖颈道。
“你对任大牛下手的时候,有证人目击到是四名壮汉抬走了任大牛。”苏园打量医不活消瘦的身板,“这四人里肯定没有你,而我们在缉拿你与鞠师爷的时候,也未见到这四名壮汉。这说明你们背后还有别人,他们那会儿只是临时过去帮衬你们。”
“那是我花钱雇的人。”医不活马上解释道。
“好啊,那你就说说,你在哪儿雇的人,我去查证。你若说不出,便是我对。”苏园说起话来好像很讲理。
医不活憋着一股怒火,瞪着苏园,他自然说不出。
“你与鞠师爷如何相识?”
鞠师爷是海州人,因科举不顺,来京谋生。他起先在曹家学堂教书,后来经曹家一位老儒介绍,给王闯做了师爷。说起来不知是不是巧合,平远侯一脉也属于这曹氏一族。
“偶然相识,见他是贪财之辈,便以利诱之,果然任我摆布。”
“胡说。”苏园温柔地否定。
医不活再瞪一眼苏园,不明白这女人为何每次否定时,语气毫无犹疑,坚定的程度就好似当初他与鞠师爷来往的过程都被她亲眼所见一般。
“他若贪财,向王闯供出你,荣华富贵自然有,且活得正正当当。你一个江湖贼匪,还能富贵得过镇远侯府?帮你还要冒险,要藏得跟过街老鼠似得,怎么想都不划算。”苏园推断道。
医不活再一次无话可说。
“瞧瞧,你也知道仅凭你自己,鞠师爷根本看不上。所以你们背后,有人。”
苏园再问医不活一次,那个人谁。
医不活冷哼一声,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让我想想,你这样聪明自负的人,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为另一人效命?他救过你,是你的恩人?他拿了你的软肋威胁你,令你不得不从?又或者两者兼具?”
苏园在猜测的过程中,见医不活眸光闪烁,表情僵硬,晓得这里头总有一个理由是正确的。
“其实到底因为哪个理由,我根本不关心。我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你刚才并没有向我否认这个人的存在。”苏园毫不避讳地展示出自己脸上得逞的神情。
医不活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算计了,越加愤怒地瞪着苏园。他双手握拳,狠咬着牙,脖颈和额头处俱有青筋暴突。
“瞧你反应这么愤怒,看来那个人对你有恩了。”苏园又出一个判断。
“滚!你给我滚!”医不活大吼。
“原来喜欢耍人的人,也不喜欢被人耍。”
苏园突然举起烙铁,朝着医不活脑袋的方向迅速按了过去。
医不活又一次本能地闭眼躲避,但他以为这一次苏园也是在吓唬他。但随即他听到滋滋的声音,一股子难闻的类似皮子烧焦糊味儿钻进他的鼻孔。
医不活抖动双臂,浑身都颤栗起来。他咬紧下唇,欲忍着痛绝不喊出声。
苏园见他咬破了唇,嘴边有血留下,便收起烙铁,吹了吹烙铁上残留的焦糊头发丝。
“瞧给你吓得,原来医不活也怕不活呀。”
医不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并无痛感,原来只是他的头发被烧焦了。在坐囚车前往开封府的时候,医不活梳理过自己披散的头发,他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绑了一个发髻在头顶。刚才苏园那一烙铁,就按在他发髻上。
再度被耍,且被无情地嘲笑,令医不活气得无以复加。确如苏园所言,他只喜欢耍人,并不喜欢被人耍!
医不活怒火蹭蹭地往上蹿,以至于气怒到快呕血。
长桌上有白福早准备好的刑具。
苏园摆弄着,发现有很多刑具自己并不认识。比如这长长的一根铁丝,头上带着一个小钩子,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苏园便召来白福询问是什么东西。
白福一瞧苏园所拿之物,尴尬地抽动嘴角:“这……不太好解释。”
苏园便了然了,这东西必然是用在不方便跟她明说的地方。
白玉堂阴狠毒辣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医不活听到俩人的对话,立刻联想到了什么,对那个刑具产生了几分恐惧。
“对了,你之前说什么来着。白五爷想杀你多少儿子,你便会有多少儿子?”
在这种情景下,听苏园提起这茬,医不活心中越加恐惧,他们这是打算用最残酷的刑罚让他断子绝孙!
尚且还没有用刑,只看那刑具,医不活便觉自己某处地方开始疼了。
白福:“……”
苏姑娘好像懂得有点多?他半句都没解释呢,她怎么就知道了?这回头他家五爷要晓得这事,会不会以为是他主动告知?天地良心,他可没带坏苏姑娘!
“再问你最后一遍,招不招?”苏园再度质问医不活,声音淡然如故。
此场景对于刚进门的白福而言,只觉得苏姑娘这么审问犯人太随和了,这哪可能会问出结果?话说得太温柔乖巧了,根本不可能震慑到犯人。
医不活却因为苏园这一声质问,全身都绷紧,冷汗迅速冒了出来。他憎怒地瞪着苏园,猛地狠狠一咬牙,嘴里瞬间就有大量鲜血奔涌而出。
“不好!犯人嚼舌自尽了!”白福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