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醉仙楼的死尸
苏园赶回醉仙楼的时候,醉仙楼外已经被开封府一众衙役包围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各带口音。
“一最人都围在这干啥呢?发生了啥事?”
“不妥了,醉仙楼后巷有人死了!”
“听说那个死的是被人家割喉了,浑身血,可吓人了!”
……
王朝正安排人手去寻目击证人,转眸见苏园回来了,立刻跑来问她:“刚才去哪儿了?找你半天。”
苏园早已经忘了醉仙楼这里死过人的事,刚才还高兴地想着回来继续吃红烧狮子头。她正检讨自己本性难改,因为周围环境比较吵闹,所以王朝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没注意到。
而没得到苏园回应的王朝,则觉得苏园这样发呆,是因为被吓傻了。
小姑娘大概吃饱喝足了,才闲不住跑去逛夜市遛食,结果回来发现自己刚吃过饭的地方死了人,肯定会害怕。
“你别怕,且在此等候片刻,一会儿咱们就回去。”王朝安慰完苏园,就赶紧去忙活自己的事。
……
醉仙楼后巷。
被割喉的死者横躺在路中央,是一名年近三十岁的男子,身材强壮,所穿的白衣几乎全部被血浸透。血液凝固后呈黑红色,在醉仙楼红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血腥瘆人。他身上共计大小刀伤二十几处,但伤口都不深,唯一的致命伤在颈部。
“死者身上刀伤皆系生前所受,且多处在要害部位,偏偏并不致命。血迹从邻巷一直延伸至这里,可见他逃了很长一段路,仍然求救无门。”公孙策感慨完情况后,问展昭,“以展护卫的江湖经验如何看?”
展昭蹙眉道:“死者身体强壮,两手拳峰处有硬茧,显然是常年练拳的武人,反抗力必然不低,却在闹市里惨遭如此狼狈地虐杀。这凶手必然是一位江湖高手,从容自信,且十分狂妄。”
“我知道凶手是谁。”
一记女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公孙策和展昭双双循声看过去,发现竟是苏园。
苏园摸了摸一百两银票的所在,淡淡地勾起嘴角。
以白玉堂的性格,应该不屑于隐瞒他杀人的行为。他给她钱也不是为了封口,只是纯粹吃高兴了之后,代表富人表达了一下对穿破鞋穷人的怜悯。
“你是说白玉堂杀了他?”展昭惊讶。
苏园详细讲述了她遇到白玉堂的经过。当然一百两银票的事儿被她略过了,这一点对案子无关紧要,但对她却很重要,一百两足以改变她腰板的硬度,并且能买到很多肉满足她的胃。
展昭和公孙策在听到苏园被白玉堂以刀相迫的时候,都不禁有些后怕,为苏园的侥幸逃脱感到庆幸。
公孙策:“锦毛鼠虽然行事阴险刻毒,但一向行侠作义,只杀奸恶之徒。这名死者被他如此虐杀,怕是有由头,看来要详查此人的身份。”
展昭赞同。
“为何白玉堂在江湖上地名号叫锦毛鼠?”在回开封府的路上,苏园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追问展昭白玉堂的情况。
展昭便跟苏园分别介绍了五鼠的名号,“……他之所以被称‘锦毛’,皆因他样貌华美,这点你应该见识过了。”
苏园点点头,是长得挺美,但有毒。不过还好,比不过她毒。
展昭走着走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目光认真地打量起苏园。
苏园被看得心里发毛,正以为展昭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私收白玉堂一百两银票的事——
“醉仙楼的特色菜真有那么多缺点?”
苏园愣了下,应是。
“倒更好奇你做出何等的美味,竟能堵住锦毛鼠的嘴。”展昭不禁有些疑惑,以苏园的阅历,仅在厨房帮忙过许厨娘几年,便对菜色有如此厉害的品鉴能力?那她还真是天赋异禀。
“我也是吃饭的时候,听邻桌的人议论说的。我在厨房帮忙这么多年,总要会三四道拿手菜才行。”苏园嘻嘻笑着解释。
展昭点点头,不疑有他。
……
苏园勤快地提了两桶水到尸房,帮公孙策一起清理死者身上的血污。
她在擦拭死者脸部的时候,在鬓角边缘处发现了细微的肤色衔接异常。她悄悄把面皮的边缘抠了两下,果然抠得翘起一点皮来。
苏园马上装作不经意地感慨,引来公孙策的注意。
公孙策见到后眼睛骤然一亮,连忙让苏园赶紧打盆热水来。他用热巾敷在死者脸上,片刻之后便成功揭下来一张假面皮。
展昭见到死者的真容,立刻认出此人正是他一直在追捕的匪首郭石安。
三个月前,阳武县、酸枣县等地续发生十几起流匪劫财杀人的恶性案件,所有被害者都是被拳头打得浑身青紫,腑脏破裂而亡。
这帮匪徒十分凶狠狡猾,但凡劫持从不留活口,且作案后立即逃窜,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久,所以追查来十分困难。
展昭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在陈留一带将这伙恶匪彻底清剿,唯独让匪首郭石安逃脱了。这郭石安在江湖上有些恶名,最擅碎骨拳法。展昭打听到他有一老母亲住在东京汴梁,此番回京正要顺此线索追查他。想不到郭石安人早来了东京,白玉堂先他一步得知消息将人杀死。
“郭石安实乃恶徒,有此下场也算恶有恶报。”提及白玉堂,包拯蹙眉沉吟了片刻,嘱咐展昭道,“有机会带他来见我。”
展昭应承,随即告知包拯,这次的案子还要多亏苏园提供线索。
包拯一时没想起来苏园是谁,听公孙策提醒说是那个在他犯胃病给他煮粥的小姑娘,恍然才想起来。
接着,包拯又听说公孙策已收苏园为徒了。
“能入你眼的人,必然错不了。”包拯赞一声后,突然话锋一转,“倒也说不好,许是你吃人家的嘴短了?”
公孙策态度温和地笑了笑,他知道包拯在开玩笑,他自己也的确不是因为苏园那碗粥才决定收徒,可莫名好像还是有什么东西被说中了。从包拯那里离开后,他便找到苏园,请其明早给包拯煮一碗粥。他倒要看看包大人尝过那养生粥的滋味之后是否会嘴短,和他有一样的感觉。
“这是花费,已然劳烦你了,莫要推辞。”公孙策将饭钱递给苏园。
一碗粥而已,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有,根本不用额外花钱。苏园知道公孙策这是顾及她的感受,怕伤她自尊,才那此为借口给她零花钱。
这等好意苏园当然要领,果然她拜师的眼光好,超贴心的。不过公孙先生多虑了,就像白玉堂那样直接甩钱就好,她完全不会觉得受辱,高兴得很。
公孙策又将一本册子递给苏园,里面写满了他所知的验尸之法。了解到苏园字未识全,他便让她一边看这本书一边学习不认识的字,如此既能识字了又能快速掌握基本的验尸常识。
苏园宝贝似得把书收好,告别公孙策后,就去厨房熬了一锅红枣汤,再将新鲜舂好的粳米入汤浸泡。
擦干净手,苏园就高兴地去找许婆子。她想把她今天得一百两银票的好消息分享给她,然后把钱分了,她们娘俩一人一半!
苏园走到许婆子住的屋外,发现屋子里没点灯,还以为许婆子已经睡了,便打算明天再来。岂料她转身的工夫,忽听见屋里传来许婆子的哭声,接着又有年轻男子的说话声。
“娘,你就疼疼我吧!你照顾苏园多年,那么多肉自己不舍得吃都留给她吃,她早就该报你的恩了。只要应下张屠户家的亲事,把苏园嫁过去,便能救我一命!难道你要为了个外姓丫头,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死么!娘,我求你了!”
这之后,屋里就传来‘哐哐’的磕头声和哀求声。
苏园十分疑惑。
据她了解,许婆子只有一儿一女,大女儿二十一岁,早就嫁人了。唯一的儿子才只有九岁,还没到变声期,不可能发出成年男子的声音。屋里的‘儿子’必然是另一人,从哪里来?还有她嫁到张屠户家,怎么就能干系到救许婆子儿子的命了?
第4章 诡异的母子俩
苏园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敲响了许婆子的门。
屋内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许婆子哑着嗓子问:“谁?”
苏园:“是我,大娘睡了没?”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许婆子才打开房门。她没点灯,或许故意如此,毕竟刚才她哭得那么厉害,亮灯的话她那双刚哭过的眼睛必然明显。
“大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借着月色,苏园大概能看清许婆子面颊的轮廓,“我刚才好像听大娘屋里有哭声。”
许婆子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支吾两声后似乎才找到状态,倏地笑了起来,故作轻松地跟苏园道:“我一个人在屋里能有什么事,刚才不过是被噩梦魇住了,幸亏你叫醒了我。你找我可有什么事?你今天不是跟展护卫他们去吃肉了么,怎么没吃够,还跑来跟大娘要?”
“吃肉的地方死人了。”苏园声音越来越淡,隔着夜色,她一直静静地盯着许婆子的脸看。
苏园分明应该看不清她的脸,但许婆子不知道为何总有种被苏园看透的错觉,后脊梁发冷,心里越来越慌张。
许婆子的反应,令苏园很失望。正常人听到她说死人了的话,都会关心地询问缘故,到底发生何事。但苏园等了半晌,仍不见许婆子就此发问,可见她此刻心中很虚很慌,在全神顾及别的事情,所以才顾不上问这些。
“我来跟大娘分钱,”苏园将一百两银票掏了出来,“我今日遇到一位贵人,赏给我一百两银票,便想着跟大娘一人分一半。若大娘全要,那我也都给大娘。”
苏园笑着将银票递到许婆子面前。
许婆子其实看不大清银票上的数额,但她还是看着银票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再此出声时她的嗓音比之前更哑了。
“好孩子,你有这份儿心我就知足了!这是你自己造化得来的钱,大娘怎么能要。再说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快收好吧。”许婆子说到最后有几分哽咽,显然她被苏园送钱的行为感动到了。
苏园见她推拒,只乖乖应一声,眸光却在漆黑的夜色下彻底转凉。她随后就把一百两银票硬塞到了许婆子的手里。
“那我更该答谢大娘这些年对我的照拂之恩。”
“这——”许婆子本还想推辞,但这会儿她实在没时间继续跟苏园继续拉扯,只好收了钱,嘱咐苏园早点回去睡,“明儿早上大娘给你做鸡丝馄饨吃。”
说罢,也不等苏园回应,许婆子就立刻把门关上。
刚才许婆子并不想要钱,说明她‘儿子’所面临的‘救命’问题,跟钱没关系。
看来必须要她嫁给张屠夫家的儿子,许婆子的‘儿子’才能活命。苏园依旧参不透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不过通过许婆子的整体表现态度,苏园已经预料到最终结果了。
许婆子这些年真心待她好,这一点苏园还辨得清。但有时候善恶就在人的一念之间,苏园经历过太多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组队队友转头叛变的情况,前一刻还称兄道弟好得跟一个人似得,下一刻他就会为了谋夺你新得来的技能,毫不留情地将你推进丧尸堆里去。
许婆子从前对她的那些照顾,还不足以令苏园以后半生或性命相赔。一百两银票若只用来吃饭的话,在这世道足够四口之家富足过上一辈子了。再有,她刚才已然留有余地,并没直接揭了许婆子的丑。
恩已报,不欠了。
……
次日一早,苏园将新鲜熬好的山药红枣粥送到了包拯那里。
包拯节俭寡欲,不喜奢侈。他吃饭素来只求简单饱腹即可,早饭惯例会是一碗粥一个炊饼,或是汤饼、馄饨之类的主食,就着两样清爽的小菜,比如今天的就是拌芥菜、酱黄芽菜。
落座时,包拯并未觉得今日早饭与往日有何不同。他先咬了一口炊饼,再喝粥时,脸色渐渐有了变化。不过不那么明显就是了,毕竟他脸黑。
包拯继续喝了第二口粥,这一口品味的时间比第一口要长,再然后是毫不犹豫地第三口、四口、五口……
等一碗粥见底了,炊饼还是维持之前只咬了一口的状态,桌上的两样小菜一点都没有动。
这粥的味道怎么跟往日不太相同?从前的粥枣香味儿只停留在汤里,而这一碗却汤米齐香,每一粒米都好似被裹了枣浆似得,软糯香郁,其中被切成碎方丁的山药则吃起来甘甜清脆。简简单单的一匙粥,竟有着丰满而醇厚的口感,一下子就叫醒了人早上沉睡的食欲。
这么一碗山药红枣粥,竟让他吃得有些欲罢不能了,说出去只怕别人都不会信。
包拯放下碗后,才注意到苏园,因而想到了公孙策。先生这是在用事实告诉他,非他公孙策吃人家的嘴短,而是苏园善烹过人,美味难挡。
“你如何学成的这手艺?”包拯问苏园。
苏园边收拾碗筷边笑答:“这算什么手艺呀,不过就是做碗粥而已。还是包大人、公孙先生还有展大哥这样的人厉害,为民伸冤,惩恶扬善,我万之一二都不及。”
包拯听她有此言,便知她有好学上进的心思,“你也可以,这不是拜公孙先生为师了?”
“嗯,我会努力的。”苏园立刻高兴地跟包拯打保证道。
包拯也高兴笑了,欣慰于这孩子年岁虽小,却有冥冥之志。但等苏园走了之后,包拯才恍然想起来他的问题苏园还没回答。到底她善烹的能耐如何学成?只靠许厨娘怕是不成事,许厨娘那手艺跟她的比,差别过大。
这孩子自小在开封府长大,所有人都很清楚她的根底。思来想去,大概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天赋高,又悟性极好,便无师自通。这种情况虽稀奇,却也不是没有。比如神童的存在,人家六岁孩童尚在含泪背诵三字经,神童已然熟读四书五经,能吟诗作赋了。
苏园知道跟聪明人说话不用太费口舌,有些问题她不答反而少露破绽,由着他们那些聪明人自己想通自寻答案便是。
苏园端着碗筷回到厨房的时候,看见许婆子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直直地朝她走过来。
苏园把碗筷放进盆里,打算清洗。
“我有话跟你说。”
“等我干完了就找大娘。”苏园舀了一瓢水倒进盆里。
许婆子忙拉住苏园,把她手里的瓢放下,硬拉着她去房后说话。
“我照顾你这么多年,理应当得你的长辈。张屠户家顶好,他们答应我了等你嫁过去,绝不会让你吃苦干重活,还保你一辈子顿顿都有肉给吃。”
许婆子说罢,看看左右,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苏园。
“这么好的亲事再耽搁可就没了,我便做主替你应下了张屠户家的亲事。这是聘礼单子,你看看。”
第5章 敢让我嫁人么
苏园盯着许婆子看,现在是白天,光线很好,她能把许婆子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
许婆子的眼球仍有血丝残留,眼下的皮肤略微泛青,可见她昨夜哭过之后没睡好,或者一夜没睡。以前她对苏园笑的时候,面部肌肉自然放松,憨厚又和蔼。现在则在假笑,面部肌肉被生硬地拉起,很丑却不自知,许婆子仍然在竭尽全力地维持这种丑陋。
“好呀,我看看。”苏园将单子接过来,顺便为许婆子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看起来真单纯的假笑。
许婆子有点意外,她本以为苏园会闹别扭抗拒自己,还要她再苦口婆心地好好劝一通才行。毕竟苏园曾表过态不嫁,那会儿她在开封府还没什么出息。而现在她已经拜公孙策为师,在府中有些地位了,照理说腰板会更硬气。
聘礼单子上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平常婚嫁惯有的物什。苏园扫了一眼就放下了。
她笑问许婆子:“那张屠户家真有那么好?大娘真心想让我嫁过去过好日子?”
苏园发现许婆子在听她提及张家时,眼神波动,虚得很,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理所应当的硬气。如果她所猜没错的话,许婆子当初坚持让她跟张屠户家相看,当时是真心觉得张屠户家于她而言是个好归宿。但近日情况似乎有了变化,她好像知道了张屠户家什么不好的事情,而其中产生变化的缘故大概就源自于她那位‘儿子’。
“园园,你昨晚是不是——”
许婆子总觉得苏园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儿,会不会是她昨晚听见了他们在屋里的对话?可是她又想不通,如果苏园真听见的话,以她单纯的性子,应该藏不住事儿,要么直接问出口,要么哭着跑走才对。
苏园没有接许婆子的话,微微偏一下头,就这么安静地等着许婆子的下话。
许婆子本来说这半句话是为了试探,但苏园的反应太淡定了。她完全看不透苏园的态度,更猜不透她的心思。这丫头她从小看着长大,对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可是为什么她今天有一种完全不认识苏园的感觉,现在的苏园让她觉得很陌生。
心中的愧疚本就搅得她良心不安,这会儿乱七八糟的猜测在她脑中搅动着,越想越惶恐不安,最后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到底是自己胡思乱想了,还是苏园真的变了。总之,压抑的情绪被什么东西逼仄着,翻腾起来,越来越汹涌,已然推搡着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园园,大娘对不住你,我——”许婆子激动地拽住苏园的胳膊,眼泪马上要掉下来。
“哟,你们娘俩在这呢,我说怎么叫了半天没人应。”一名二十多岁年轻的衙役靠在墙边看着她们。衙役随后告诉许婆子。他们班房今晚本该有三十个人当值,有八位另有公干,便准备二十二个人的晚饭就行。
苏园一听这衙役的声音,就认出和昨晚许婆子房里‘儿子’的声音一模一样。苏园对这人有点印象,叫王胜。他爹好像也在府里当差,是位鳏夫,管着库房。
许婆子见他就慌张,“好、好”地应了两声,表示厨房的羊肉应该炖好了,就低着头匆匆走了。
苏园本要跟着许婆子一起走,就听那衙役突然出声,告知苏园公孙策那边似乎需要人手帮忙。
苏园明白这衙役的意思,他想把她从许婆子身边支开。
“王大哥今年多大,可娶妻没有?”苏园问。
王胜愣了下,奇怪地回看一眼苏园,“你问这些干什么?”
“许大娘给说了我一门亲事,我不知该不该应,便想着找个年岁差不多的嫂子来问问,帮我出一下主意。”
“二十二,倒是娶过妻。”王胜冷淡地瞥一眼苏园,“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娶进门的两位妻子都病死了。抱歉帮不了你的忙,找别人吧。”
苏园注意到王胜的用词是“死”,古人都比较避讳这个字,对于自己身边亲人的故去,很少会直接说死。而且听王胜提及两位去世的妻子,竟没一点惋惜、遗憾或顾念之情,话很平淡如水地说出来。
对于这一类人,苏园还真是觉得熟悉,因为她也是对死亡近乎麻木无动于衷的人。
“那我嫁给王大哥如何?”苏园语出惊人。
王胜愣了一下,惊讶地瞪着苏园:“你说什么?”
“我不喜欢张屠户家的小儿子,人长得彪悍又丑陋,许大娘却不知为何非逼我嫁他。”苏园一脸小女儿态的不满,微微努嘴,“王大哥长得还算清秀,我倒可以凑合。”
王胜再一次愣住,大概他从没遇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小姑娘。他笑了一声,高高地扬起眉,越来越意外:“你不怕我克妻的名声?”
苏园:“我克双亲。说不定两个命硬的人一起,便互相抵消了。”
王胜怔了又怔,便哈哈笑起来,直叹有道理。
“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么有趣。”王胜说罢,最后看一眼苏园,才转身离开了。
没直白地回绝,甚至有犹豫发怔的情状,说明他真动心思考虑她的提议了。苏园也可以由此得出一个结果,不嫁张屠户家的小儿子,嫁给他,应该也可‘救’王胜的命。再有王胜两任妻子的死,或许没那么简单。
苏园借着帮公孙策打杂的机会,在档房里找到了许婆子、王胜及其父亲王大树的户籍档案。
许婆子和王大树竟都是酸枣县清水村人。二人同龄。按照户籍里的记载,王大树在二十四年前娶妻,一年后妻子难产而亡,留下儿子王胜。他于二十年前来开封府当了小吏,两年后,许婆子也来了开封府。苏园推算了下许婆子的成亲年纪在她十八岁,时间刚好在王胜出生之后。十八岁出嫁在乡下已经算大龄姑娘了,因事耽搁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王胜是许婆子的亲生儿子,许婆子在成婚之前,便与王大树有过私情,且二人在婚后仍有联络。许婆子能进开封府做活,其中多半就有王大树的周旋。
展昭来档房取案卷,便瞟见了苏园手里拿着的户籍卷宗。
“出什么事了?”公孙先生看中收下的徒弟,展昭可不会小看。他相信苏园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查许婆子他们的情况。
“许婆子帮我应下了张屠户家的亲事了。”苏园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落。
“她怎能自作主张干这种事!”展昭立时不满,为苏园抱不平,“我知你跟许婆子有情谊,感恩她照顾过你,但事关终身大事,你切不可让步。你若不好意思说,我替你出头。”
“好。”
展昭稍微一愣,没料到到苏园应得这么干脆,他本以为小姑娘会先委屈诉苦两句。不过苏园能决断这么干脆,他肯定很高兴。
“那就麻烦展大哥了。”
苏园面带微笑,诚挚地向展昭道谢。
“呃好,我这就去。”展昭走的时候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搞不清哪里不对。
支走展昭之后,苏园又寻到张屠户家的户籍存档。
张屠户夫妻共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如今刚十六岁,便是很苏园相看过的那位。大儿子的情况却有趣了,他也先后娶过两位妻子,但这两位妻子都在进门后不到一年就死了。而且还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两位妻子的身份都是孤女,和她的身份一样。
苏园由此想到了王胜的那两位的妻子,档案里并无记录她们地情况。苏园便找了和王胜关系好的衙役打听,也都是孤女,且五服内基本上没什么亲戚在身边。
这……大概可以堪称为古代版的黑鳏夫。
苏园规整好档房之后,就回房挑了件最显自己身材和脸蛋的衣裳,特意用了胭脂水粉为自己上色一番,显得整个人更加秀丽好看。
苏园拎着篮子去了张屠户家的猪头摊前,刚好看见张屠户的小儿子张进喜在,便特意笑着瞥他一眼。
“买一块前腿肉,包馄饨用。”
张进喜直接割下一大块大约三斤重的前腿肉,用荷叶包好给了苏园,不要钱。
苏园坚持要把钱给他,“这怎么好意思呢,咱们也结不成亲了,我就不能占你便宜。”
“你这话什么意思?许婆子已经应下了亲事,我家聘礼单子也给你送了过去!”别看张进喜眼睛小,瞪圆眼看人的时候却很有戾气。
“意思是我不想嫁你,许婆子又不是我娘,她做不了我的主。”
张进喜听到这句话明显有怒意要发作,苏园却一点都不怕。
苏园看看左右,见没有行人注意,便凑近一点,用只能让张进喜听见的声音对他道,“你太丑啦,王胜大哥长得就很好。”
说完她就笑着把钱丢在地上,拿着张进喜给她的那块猪肉走了,背影说不出得潇洒。
张进喜握着砍肉刀的手微微发抖,长满横肉的脸此刻爆红,双眼有遏制不住的凶光流露。他怒极了甚至到了想杀人的程度,只是碍于闹市的场合,他不好发作。
第6章 黑鳏夫案真相
许婆子没想到展昭会代苏园来回绝自己,那可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威武轩昂,浑身都是凌人的气势。他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下来,处处都是道理,许婆子越听越心虚,直骂自己造孽,瑟瑟缩缩半句都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