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年年关心我。美人之恩,广甚喜之……”
时年实在受不了他的胡扯,索性道:“那晚的事,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能有什么要问你的?”
“你没有要问我的,我却有话要问你。安禄山起兵,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一言既出,牢房里一静。
杨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凭什么这么讲?”
时年已经想明白了,事到如今,再跟杨广遮遮掩掩也没有意义,是时候放点猛料了。
“我说了,我是高人。经过中秋那夜,晋王殿下还要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吗?”
杨广一瞬间目光锋利如刀,狠狠刮过她的脸颊。时年却像是没看到,不紧不慢补充道:“哦不,您过来的时候,已经册为太子了吧?该是太、子、殿、下……”
杨广霍然起身。
此前时年虽然说了他“非此间之人”,却一直没有完全点明他的身份,此时挑明,仿佛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他们不用再彼此伪装。
男人走到牢房中间,时年就站在面前。四目相对,他一手握住栏杆,慢慢道:“你知道我是谁?”
“一直知道。”
“所以,你确实可以送我回家。”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送你回家。”
两人对视良久,杨广忽然勾起唇,笑了。先是很小声地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时年吓得不行,牢房周围虽然没什么人,但狱卒还在,引来了他们就不好了!
好在杨广也知道分寸,过了会儿就停下了。他撩袍随意坐在地上,背靠木栏,然后拍拍地板,“别站着了,你也坐吧。”
这仿佛自己家招呼客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时年莫名其妙,但还是坐下了。杨广偏头看她,“既然大娘是为了我而来,那现在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了吧?能凭空消失,还能知人前事过往,恐怕不止是有天目慧眼那么简单吧?是仙人,还是,他们说的妖孽……”
时年咬唇,这个问题有点难啊,“我不是仙人,但我也不是妖孽。我是……”
她还在纠结,杨广却忽然眨眨眼睛,笑了,“你不知道,我却知道。你是……小狐狸。”
……什么?
女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疑惑地望着自己。杨广想起那日在平康坊,他看到她戏弄那帮纨绔,笑得那般狡黠动人。
当时他就觉得,她像一只小狐狸……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软了下来,“你不喜欢我叫你大娘,那以后我叫你小狐狸吧。怎么样?”
时年脑中却迅速闪过另外两个称呼,分别来自汉武帝和明武宗,“不怎么样!不许这么叫我!”
“不喜欢啊?可是怎么办,我很喜欢,觉得很适合你……”
时年:“……”你都决定了,还征求我的意见干嘛!
她有点崩溃。这些皇帝都是什么毛病,她有名字!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好好叫她的名字!
取外号就算了,还都是小字辈,你们够有默契的啊!
她不想和他纠缠这个问题,岔开道:“我回答了你,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
时年瞪他,男人于是懒洋洋一笑,“哦,那个啊。你猜的没错,安禄山起兵,是和我有关系。”
虽然早已差不多确定,真听他承认,时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你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安禄山让刘骆谷留在长安为他打探消息,但那刘骆谷能力实在有限,我就帮了他一把。安禄山担心的无非是三个方面,朝中众臣对他的看法,皇帝本人是否对他起了怀疑,以及最重要的,几位大将的动向。
“如今的大唐,能战者以高仙芝、封常清还有哥舒翰三人为首,哥舒翰年迈,若有战事,最先派遣的必是高仙芝和封常清。如果这二人有把柄落到安禄山手上,你觉得,他还会惧怕起兵吗?”
时年一阵胆寒“你……”
杨广微微笑着,那笑容却比外面的月光还要冷,“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记仇。谁得罪了我,我让他子子孙孙永不安宁。李隆基要怪就怪他的老祖宗,大大得罪了我……”
时年听着他阴恻恻的声音,一个哆嗦。她就说他怎么能搭上安禄山,原来是用这种手段!忍不住又摸了摸脖子,那里被他掐出的伤痕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当时痛意和窒息感现在还能回忆起来。
这个家伙……对待敌人真的是一点都不留情!
时年告诉自己先冷静,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补救,“你既然和安禄山有联系,那你有办法把我们救出去吗?”
杨广反问:“你既然是为了送我回家的,那你有办法把我们救出去吗?”
两人对视,互不相让。片刻后时年败下阵来,“我……有吧。看我的跟班们有多努力吧。”
好在她被带走时聂城他们都在场,现在肯定在想办法营救她。
“这就对啦。我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你小狐狸你了,乖,去睡吧……”
他一脸气死人的笑眯眯,时年很想帅气地扭头就走,可看着自己的小床,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黑漆漆的牢房,从地底升腾出一股寒意,这里不知道曾经住过谁,那张床又被什么人躺过。时年只要一想到,也许这里住过的人现在都死了,甚至有人就是死在这间牢房里的,就忍不住害怕。
昨天杨广不理她还不觉得,现在他跟她讲话了,她才发现,原来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可以靠得近一些,她的心会安定这么多。
即使这个人是心机深沉、狠毒无情的杨广。
杨广打量她神情,忽然凑近,“怎么,舍不得我?”
他气息轻柔,吹拂过她的头发,时年浑身一紧,“才、才没有舍不得你……少胡说八道……”
“没有舍不得我,那就是害怕了。也是,昨晚某人还半夜被噩梦吓醒,又不敢叫我,躲在那里瑟瑟发抖,跟只小鹌鹑似的……”
“你……你知道!”时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偷看我!”
她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是故意不理我的?你耍我?”
“谁让我的小狐狸这般狡猾?我怕她再语焉不详、骗东骗西,不得不晾了她两天。你看,你一下子就说实话不是?”
时年简直不敢相信,这混蛋居然一直在跟她玩套路,就为了让她沉不住气自爆身份!而她还真的上当了!
看女孩气鼓鼓的样子,杨广扬唇一笑,“好了,别生气了。作为赔罪,我送你一份礼物吧?”
时年不为所动,为了表示愤慨,甚至还别过了头。她盯着厚厚的墙壁,打定主意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不要理他了,耳畔却传来乐声。
婉转低沉,让人想到清风朗月,松枝落雪。
她猛地回头,只见杨广握着个东西,正轻轻吹奏。而那个东西……狭长的方形,侧面一排小孔,锃亮的金属反射着光。
她不禁道:“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杨广手里的,赫然是她的口琴!
“你随处乱放,我恰好看到,就替你收着了。”杨广道,“让你给我吹曲子你不肯,也罢,换我给你吹也是一样的。”
“你会吹这个?”时年更惊了,这口琴古代没有的吧,他去哪儿学的!
“不会,但,可以试试。”
他又吹了两下,时年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找音,很快,他大概是确定了,说:“我只听了一遍,可能记不太全,如果吹错了,你可以纠正我。”
时年像是呆住了,定定听着他吹奏。熟悉的调子,一开始还有点磕磕绊绊,然后,越来越顺畅,越来越娴熟。
是那晚她在平康坊吹奏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他只听过一次,居然就会了……
杨广吹得那样认真,那样动情,双眸微闭,像是完全沉浸到了乐曲中。时年看了他许久,慢慢靠上栏杆。月光凄冷皎洁,照耀着牢房,两人就这么隔着中间的木栏,背靠背坐着。
在熟悉的乐声里,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夏天的晚上,爸爸总是喜欢抱她到阳台上乘凉,一边看月亮,一边给她吹这首曲子。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很开心,每每不等他吹完就伸手去抢口琴,嚷嚷着自己也要玩。爸爸一边躲一边继续吹,妈妈端着水果走过来,笑眯眯看着他们。
许多年后再回忆,她依然觉得,这是她童年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刻。
自从做了这个工作,多少次险死还生,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杨广忽然停下,侧耳听了一瞬,“你哭了?”
“没有!”她立刻否认。
“你哭了。”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她恼羞成怒,“我说了没哭就是没哭。少废话,继续吹!”
这次那边顿了良久,男人才轻轻一笑,像是无奈,像是妥协,“……遵命。”
因为杨广的话,接下来几天,时年都在担心外面的情况。很快,她从狱卒放饭时的闲聊中听说,唐廷果然派了封常清和高仙芝出兵征讨逆贼安禄山,然二人兵败,退守潼关,顿时更加着急。
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长安的屏障,潼关若失守,长安也必定保不住了!
历史上安禄山本就拿下了潼关,这次还有杨广这个外挂在暗中帮忙,她不知道大唐这边究竟能顶多久……
她每天祈祷聂城他们赶紧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不晓得是这天牢太难进了,还是他们有别的计划,大半个月过去了,愣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就在时年坐牢坐得快崩溃,怀疑自己要在唐朝以犯罪改造人员的身份了此一生时,牢房里……终于来人了!
是几个宦官,她看着他们,迟疑道:“你们……终于要审问我了?”
完了,不会上刑吧?那她是招呢,还是不招呢……
最当中的宦官瞄她一眼,立刻像躲什么灾星似的躲开,清清嗓子,道:“传陛下旨意,乐师独孤英及其婢女时大娘,系妖邪不吉之物,有碍国运,于七日后当街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斩首……斩首???!!!


第53章 斩首
天宝十四年注定是大唐历史上不平凡的一年。
这一年八月。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以“忧国之危”、奉旨讨伐的名义于范阳起兵,短短一个月,先控制了整个河北。然后分头出兵重镇洛阳和潼关。
自大唐立国以来。天下承平已久,百姓久不闻兵戈之声。听说安禄山打来人人都吓破了胆子。长安城内弥漫着恐惧的气氛中,这种恐惧在听说洛阳失陷后达到了顶峰!
洛阳是东都,连它都落入了叛军手中。下一个便是长安了!
与恐惧伴随而生的通常是愤怒。所以当听说这一天有重刑犯要处决时,几乎整个长安城的人都涌出来了。
天苍苍,野茫茫。倒霉的人儿她要上刑场。
时年坐在囚车里,看着道路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群众灼灼的目光。一个哆嗦。“我……我又没得罪他们。怎么人人都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杨广坐在另一辆囚车里,同样穿着囚服,他看起来就要从容多了,“安禄山就要打进来了,长安城的百姓都朝不保夕,你在这个时候被砍头。说明罪大恶极。他们不迁怒你迁怒谁?”
“说得好像只有我被砍头一样,你也一样上断头台好吗?”
这是个晦暗的阴天,愁云满天。往日繁华的长安城也透出股萧索。街上刮着阵阵阴风,吹得时年头发乱飞。即使已经做了七天的心理准备,说出这句话她还是心头一颤。
砍头啊!
这还是她第一次要被砍头!
时年觉得自己这趟来大唐可能真的没看黄历,任务做得一路惊险不说,现在都被搞到刑场上去了。
之前虽然也多次面临生命危险,但当众行刑实在太有仪式感了,每天数着日子感觉跟在数自己的死亡倒计时一样。更可气的是她紧张得觉都睡不着了,杨广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以为他早就安排好了救兵,谁知他却说:“安禄山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对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差不多了,他不一定会派来救我。倒是你的救兵,才是我们真正的指望……你有救兵的吧?”
她的救兵……时年努力在人群里寻找,可看来看去,都没有熟悉的身影。她终于忍不住爆炸,聂城和布里斯这两个王八蛋是死了吗!再不来救人,她就要玩儿完了!
她要是死在大唐,他们也别想好过,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崇仁坊内一处酒肆里,聂城站在二楼,看着坊外大街上缓缓驶过的囚车,问:“消息确定吗?”
“确定。”布里斯说,“是从那位日本遣唐使那里得来的消息,他认识大唐的官员。朝廷昨天就收到战报了,如今只是秘而不发,瞒着百姓。”
“好,那就没问题了。剩下的按计划行事。”
“行。”布里斯也看向囚车,忽然笑了,“哎你说,时年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聂城轻哼,“以她的脾气,肯定在往死里骂我们呢。”
时年和杨广就这样一路游街,足足游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目的地。古代处决犯人讲究刑人于市,在闹市杀人,可以起到威慑百姓的作用。所以当时年看到自己被带到一处市场的空地后并不怎么惊讶,倒是杨广轻轻“咦”了一声。
她转过头,“怎么了?”
杨广颇有兴味地扬眉,“这是‘独柳树’刑场。”
“独柳树……是什么?”
“长安城内有两个主要的刑场,东市的狗脊岭和西市的独柳树,其中狗脊岭刑场处决轻案犯,独柳树刑场处决重刑犯。这里之前杀的都是谋反的宰相、驸马之流,我们两个平头百姓,本该去狗脊岭的……”杨广笑得好像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托您的福,在下跟着高攀了。”
时年:“……”
砍头也要挑地方,您太有追求了!
时年知道,自己会被安排在独柳树,多半是因为她那个罪名:妖邪之物,有碍国运!
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可比造反还罪大恶极……
不止她这么想,许多一路跟随过来的百姓发现他们居然在独柳树刑场行刑后,先是一惊,紧跟着就得知了这两人的罪名。
众人又惊又疑,忽然有人指着已经被押到石台上的两人说:“我认识他们!那个女的是平康坊的花娘,那个男的是王都知的相好独孤玉郎!”
“对!而且……而且这个女人真的会妖法!我亲眼看到过!她只是眨了眨眼,就把一位郎君弄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就像中邪了一样……她是妖孽!她就是妖孽!”
“一定因为是他们,范阳节度使才会造反!我们才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害了我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台下忽然就群情激愤,吓得时年后退半步。
什么情况,宰相这样,普通百姓也这样,你们唐朝对穿越人士真的很不友好!我在汉朝还被当成仙女呢!
刽子手在她腿弯一踢,时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砖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杨广见状立刻识时务地也跪下了,然后转头对人高马大的刽子手说:“大哥你听到了吧?她是妖孽。我是被她连累的,你先杀她吧。”
时年:“……”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广,对方回以一个无奈的耸肩,仿佛在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台下喊声越发激烈,时年看看杨广,再看看看他们。身前就是断头台,方形的石头上有一道圆弧,那是她一会儿要放头颅的地方。其余地方都是白的,唯有那里是深褐色,那是血迹干掉后的痕迹,一层又一层,那样浓重,不知曾有多少头颅是在这里被砍掉……
她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就在大家喊得最厉害时,忽然大喝一声,如石破天惊:“安——静——”
喊声顿时消失,像是有一双手直接把它们掐断。刑场下一片安静,大家惊愕地望着时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迎着众人的目光,时年神情严肃、无比郑重道:“你们猜的没错,我确实会妖法。不仅如此,我的法力还相当高深,杀得不对很容易伤及无辜,所以为了保险起见……”
她忽然转身,朝刽子手深深一鞠躬,“大哥你还是先杀他吧!”
杨广:“……”
时年抬起头,两人对视,眼中是如出一辙、绝不相让的光芒。
杨广:“我是主人,她不过是我的婢女,从重要性来看,也该先杀她,留我压轴。”
时年:“不不不,你重要才该先杀你。男士优先,gentleman first,先杀你先杀你!”
“祸是你闯的,不是因为你我会坐牢?会砍头?当然要你先死。”
“不是因为你我会进宫?会来这里?罪魁祸首明明是你!”
“你先你先!”
“你先你先!”
两人就这么当着上千号人在刑场上互相推辞,看得台下百姓都傻了。要说长安城百姓也算见多识广了,见过被杀头时痛哭流涕的,也见过慷慨陈词、凛然赴死的,却从未见过这种阵仗,怕死都怕出风格了!
就在时年和杨广推辞得如火如荼、欲罢不能时,终于听到一声大喝:“统统给我住嘴!”
两人这才停下,回头一看,监斩官已经气得脸都红了,“妖邪之物,这种时候还不忘霍乱人心!不要再听他们胡说,午时已到,一起行刑!”
时年一惊,刽子手已经把她按到了断头台上,她的脖子搁在石台上,鼻尖闻到血腥味,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杨广也趴到了另一个断头台上,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抬眸望天,唇畔是嘲讽的笑意。他身后也站着一名刽子手,五大三粗的汉子喝了口酒,对着手中长刀用力一喷,刀刃雪白,晃花时年的眼睛。
要砍了!真的要砍了!
她的救兵呢?聂城!布里斯!你们在哪里!
再不出来,真的来不及了!
刽子手高高举起长刀,朝着她的脖子狠狠砍下——
时年闭上眼睛——
“铮。”一颗石子半空飞出,正中刀身!
刽子手承受不住,手腕后翻、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了才发现长刀居然被石子砸出一个缺口!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已随后而至,一脚踹中他胸口。他惨叫一声,往后飞出几米远,重重摔到石台下,而那人冲到时年旁边,问:“没事吧?”
来人身着褐衣、黑巾覆面,但仍能看出有一头耀目的金发,时年咽下口唾沫,“我没事,布里斯……杨广……对了杨广!”
她连忙回头,才发现杨广身后的刽子手也被踢翻了,站在他旁边的人赫然是蒙面的聂城!
救兵来了!
时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也不想跟他们计较来得迟不迟的问题了!经过这么多次,她现在仿佛一个被渣男调教过的卑微少女,不管你什么时候来,只要你来,我就心满意足!
监斩官见居然有人劫法场,大惊失色,“抓住他们!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刑场周围本就有兵驻守,立刻围了上来。时年吓了一跳,偏偏她的手还被绑着,只好一边费劲巴拉解绳子,一边问:“快快,你的人呢!”
聂城一招打晕一个士兵,随口说:“什么人?我的人都在这儿了啊。”
时年:“……???”
她看看已经和兵卒缠斗在一起的聂城和布里斯,崩溃道:“不是,你们俩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劫法场还不多带点人?就你们两个来送人头吗!”
她声音太大,一个兵卒刚被布里斯踢翻,立刻发现这里有可趁之机,爬起来就朝时年扑过来。然而还没靠近,就被侧面伸出来的一只手一把抓住脖子,然后用力一扔,摔到了台下。
杨广走过来,用刚从兵卒身上抽下的佩刀替时年割断绳子,“看来你这两个跟班跟你一样,艺高人胆大啊。”
“跟班?”聂城百忙之中还注意到这个。
时年惊魂未定,没好气吼回去,“对,你是我跟班,有意见吗!”
“没意见,不敢有意见。”聂城道,“放心,虽然我这个跟班的人头不值钱,但您的人头可值钱着呢。不会断送在这里的。”
恰在此时,又一个兵卒扑过来,时年本能抓住他胳膊,往他右腿一扫。谁知对方站得稳如泰山,她扫了两下愣是没扫动,时年一愣,下个动作就是一脚踩上他脚背!士兵一声惨叫,时年还觉得不够,就着这动作又碾了一下,然后趁机抢过他的佩刀,像拿棍子似的照着他一通狂揍!
士兵嗷嗷逃窜,杨广愕然,“原来你还会打架?”他以为她只会妖法!
聂城瞥了一眼,“Mike教得不错,回去得给他发奖金。”
时年轻哼一声,她魔鬼训练那么久也不是白练的,之前只是没机会发挥。啊,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借助电击棒,全靠实力摆平对手,对方还是个唐朝军人。
怎么办,有点膨胀了……
于是乎,三男一女就这么在台上打得风生水起。聂城、布里斯和杨广都身手不凡,时年虽然半吊子,但东窜西窜也搞定了几个,一时间,明明占据人数优势的守兵竟拿他们毫无办法。
这样明目张胆的违法行为终于激怒了台下的良好市民,有人大喊:“不能让他们跑了!大家一起上!”
百姓们朝石台涌来,前方是一层又一层的兵卒,时年看着潮水般的人群,头皮终于开始发麻。
聂城话说的好听,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怎么逃啊!
他们真的能逃掉吗……
就在时年几乎绝望时,人群里忽然又传来一声呐喊,“潼关破了!”
这喊声仿佛魔咒,惊得众人都停了手。冷风卷着黄土刮过刑场,呜呜呼啸,让大家都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在说什么?什么破了?
然而那声音没给他们幻想的机会,下一瞬,再次响起。凛冽冷风撕扯着它,让喊声显得那样尖锐、苍凉。
“潼关破了!长安也守不住了!高仙芝将军死了!皇帝已经带着贵妃出逃,你们再不逃,很快也要死在这里了!”


第54章 国破
人群大哗。
时年揪住杨广衣袖。惊疑道:“他们说什么?潼关破了?潼关怎么会这么快就破了!”
她明明记得历史上,长安城是撑了半年的,现在居然才一个多月。潼关就破了……
她的疑问也是众人的疑问。洛阳沦陷后。百姓们仅剩的指望就是有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位将军镇守,加上潼关的二十万大军。可保长安无虞。
可如今,却陡然听说潼关已破,连皇上都逃了?!
日夜恐惧的事成为现实。所有人都慌了。唯有监斩官还保持着理智,厉声道:“胡言乱语!陛下好好在大明宫里坐着,何曾出逃!你这是污蔑圣明天子清誉!”
“是吗?”聂城扬声道。“那今日黎明,延秋门打开所为何事?城门又是为何而开?陈玄礼将军整编六军。选了九百匹马。护送陛下、贵妃、皇子皇孙、重臣近侍连夜出逃。弃长安城和满城百姓于无物。这些,明府当真一无所知吗?”
监斩官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百姓们原本还有不信的,听到这里再无怀疑,台下顿时乱作一团,哭声、骂声、哀嚎声响彻云霄。有人大喊:“安禄山要来了!我们不能等死!逃啊,赶紧逃啊!”
这声音惊醒了大家。人群四散奔逃,聂城趁机抓住时年的手,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