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两道小小身影,衡玉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她走神间,原本等在别院外的程平快步走了过来。
“平叔,您怎么进来了?”看着仿佛一点就着的程平,翠槐说起话来也颇小心。
衡玉闻声转头看去。
程平无甚表情地道:“大柱过来了,此时就在外面,让我将这个送来给你。”
他说话间看了眼厅内,见无外人,才将一张字条递给衡玉。
怎还传上字条了?
吉吉不解。
“说是那位严军师要他来寻你的。”程平又补了一句。
她前脚刚到此处,严军师怎就急着让人来给她传信?
衡玉察觉有异,赶忙接过,展开之后,只见那字条上仅八字而已——
却已叫衡玉眼底一震,几乎立即站起了身。
“吉姑娘,我问着了……”那名仆从折了回来,神色有些为难地道:“我家郎君他……是逛花楼去了,怕是有得呆,没准儿还要在外头留宿的。”
衡玉已掩去眼中异色,闻言道:“那我改日再来。”
仆从又询问道:“您可有急事没有?若有急事,我去喊郎君回来就是,郎君若知您来了,定会立刻回来的。”
“不必了,还是不搅他的雅兴了。”衡玉往厅外走去,踏出厅门之际脚步微顿,对跟上来的仆从道:“待他回来时,告诉他一声我来寻过他即可——今日我有急事,就先回去了。”
急事吗?
仆从看了眼显然是刚进来传话的程平,了然点头:“是,那我送吉姑娘!”
仆从将衡玉客气地送出别院,见等在外面的黑脸少年气势不凡,像是军中之人,不由就多瞧了两眼。
衡玉的脚步和神色都显得有些匆忙,匆匆上了马车而去。
见马车远去,仆从才将别院的门合上,口中好奇地自语着:“看样子,倒像是定北侯府里有什么急事……”
马车内,衡玉将那攥皱了的字条,再开展开了来看。
其上所写——神医已至,稍安勿躁。
神医已至!
可怎么可能那么快?
衡玉心中惊异,但又觉得严军师不至于将有误的消息传给她……
难道白神医真的到了?
还是说,字条上所谓的“神医”,是另有其人,另寻到了可替萧牧解毒之人?
衡玉急于印证,遂对车外道:“平叔,再赶快些!”
程平:“……!”
赶得快了说要散架了,稍慢些又催起来了!
“驾!”
程平一挥马鞭。
长街之上,见那似要飞起来的马车,行人纷纷躲避。
蒙大柱骑马跟在后面,颇担心那马车轮随时有起火的可能。
定北侯府,花厅内。
一名身披破旧袈裟的老和尚,站在厅中打量着四下,正啧啧惊叹道:“小师叔,您果然是傍上贵人了啊……”
印海在旁微笑着道:“师侄才是我的贵人。”
老和尚没来得及细品这话中之意,印海便问道:“师侄此番为何会来北地?”
“这不是主持他老人家让我下山历练修行么,偶经北地,便想着或可顺道来看看师叔。”老和尚笑着道。
印海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只是想来若将“顺道”改为投奔,“下山历练”改为逐出师门,或会更贴切些吧。
“说来有些奇怪,我今日虽初至此处,却觉冥冥中似有佛祖指引……”老和尚看着四下的富贵之气,拿充满禅意的语气说道:“倒像是与此处有些说不清的机缘……”
印海赞成点头:“是,我亦觉得师侄与此处颇有些机缘在。”
老和尚闻言眼睛亮起,遂问道:“那不知这府上的主人,是否有布施功德之意?我愿长居府上,替贵人诵经祈福……”
印海微笑。
也就是……白吃白喝的吉祥物呗?
说得还挺矜持。
他点头:“我看可行。”
“那就得劳小师叔替我美言几句了!”老和尚心中安定许多,随后有些为难地摸了摸肚子:“急着来看小师叔,此时腹中倒觉有些饥饿了……”
“白神医若肯帮这个忙,我定将营洲城中最好的厨子给您请来——”
厅门处传来少女的说话声。
老和尚闻声身形一动,回头看去。
披着裘衣罩着兜帽的少女已走了进来,四目相对间,她面上浮现出安心的笑意:“白神医,许久不见了。”
印海在此招待这位师侄,早已将无关人等屏退,厅外守着的皆是手下心腹。
此刻听得衡玉出言证实了对方身份,印海心中亦大松了口气——还真是他这便宜师侄!
此前只凭画像与猜测,到底缺了份笃定,眼下才算真正安心下来——将军有救了!
老和尚眉头跳了跳:“什么白神医黑神医……女施主怕是认错人了,贫僧法号知空。”
“都是自家人,我怎会认错呢。”衡玉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了完整的面容,朝他笑着道:“白爷爷——”
听到这个称呼,老和尚盯了她片刻,忽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晴寒家里的女娃娃,小玉儿?!”
“看来白爷爷还记得我。”
“原来你没死!”老和尚大惊之余,有一丝庆幸。
“看来白爷爷归入佛门后,当真不问俗事了,我于五年前便平安回到家中了。”衡玉笑着道:“不过白爷爷尚且健在,才是值得高兴之事。”
“可你……为何会在这里?”见到故人家中的孩子,老和尚——白神医倒也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了。
“为办差而来。”衡玉未细言,先道出当务之急:“当下有人性命垂危,还请白爷爷出手相救。”
“好师侄——”印海抓起白神医一条手臂:“我这便带你去见那贵人,只要救下这位贵人,后半生可保师侄荣华富贵。”
“且慢……”白神医快速将手抽出:“我如今不过是个和尚而已,于救人一事之上,只会诵经祈福罢了!再不然,事后超度也是做得了的——你们掂量掂量是否用得上?”
印海于心底叹气。
师侄这面具不摘则已,一摘之下,人也顿时变得叛逆起来了啊。
他的话显然已经不好使了,印海只能求救地看向衡玉。
“还请神医看在与我祖父昔日的交情上——”
白神医打断她的话:“你不提他这老货还好!你当我当年为何假死离开幽州,更换身份,出家为僧?”
“是因我祖父出事,您不想留在旧地,恐触景生情……吗?”有“老货”二字在先,衡玉忽然对这份旧情不自信了。
白神医:“他出事出的蹊跷,我是怕此事牵连到我,这才连夜跑路!”
厅内突然陷入沉默。
到底是衡玉反应快些:“避祸也是人之常情,如此也并不能说明您与我阿翁的情谊是假。不然您为何不去别处,而独独是青牛山呢?”
白神医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而后无奈道:“我已多年不曾替人看病了,什么见鬼的医术……早就忘光了!”
见他有松口的迹象,衡玉忙道:“您不妨先去看看,万一又记起来了呢?”
“对对,师侄,咱们先去看看。”印海顺势再次抓起自家师侄的手臂:“且先看一看,无论结果如何,师叔都记着你这份恩情!”
白神医戒备道:“那可说好了,就看一看!”
看现在这架势,不去看看显然是走不掉了!
亏他自认找到了蹭饭的新去处,合着却是羊入虎口了!
于心中叫苦不迭的白神医,就这么被此刻他眼中的无良小师叔拖去了萧牧的居院。
严军师王敬勇等人皆在外堂等着,见得人来,严军师连忙客气有加地将那其貌不扬、甚至显得颇寒酸的老和尚请进了内室。


第126章 将军被入赘了
内室里严明方才听到外面动静,已知是何人到了,此时见到白神医便激动不已:“……您便是白神医?!”
营洲前往青牛山来回至少需二十日,而将军至多还能撑两日,他原本已觉无望了,可半个时辰前却忽然得到消息……说是白神医到了!
这忽然出现的变故与转机,让他一日间经历了大落又大起!
看向那被一群人拥簇着走进来的老和尚,一直守在床边红了眼睛的萧夫人也忙迎上前。
“夫人,这位便是我方才同您说的白神医!”严明露出喜色:“将军有救了!”
萧夫人忙道:“那便有劳神医了!”
“你们一个个地将我架这么高作甚?什么就叫有救了?”看着激动的众人,白神医叹气道:“人都还没看一眼呢……”
“是,那请您快替景时看一看!”萧夫人侧身让到一旁。
白神医隐约瞧见了榻上之人的侧颜,随口问道:“瞧着年纪轻轻的,得的是什么病啊?”
“非是患病,是中毒。”严明在旁道:“一种极罕见的奇毒。”
“奇毒?”白神医眉头一跳,指向榻上之人:“他是什么人?”
“?”萧夫人听得困惑。
不知是中毒也就罢了,怎连身份都没弄清?这神医该不是被打昏了掳来的吧?
严军师解释道:“我家将军乃营洲节度使,定北侯萧牧——”
“定北侯?!”白神医立时大惊。
他就说,看这架势不大像是个寻常的将军!
“可我这一路来,怎未曾听说过定北侯中毒的消息!”
严军师道:“侯爷肩负边境安定之重任,不同于常人,此等消息自然也不可能走漏出去。”
白神医听得脸色几度变幻。
可已经“走漏”给他了,那……之后要怎么收场?
本以为进了富贵窝,孰料却是修罗场!
已置身修罗场的白神医,心情复杂地来到榻边,先查看起了萧牧的情况。
待把脉罢,微微一惊道:“竟是浸骨散……”
听他很快道出了此毒的来头,众人看向他的神态愈发倚重。
“此毒阴邪至极……他分明中毒已久,你们怎么也不早点给他解了!”白神医转头看向严明等人。
众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他们不想解?
“是在下医术浅薄,不知解法,只能尽力压制拖延……”严明目含希冀:“神医既一眼便能辨出此毒,想来必有解法!”
“早些时候可能还好说,可他如今这模样……”白神医看向双眸紧闭的萧牧,摇头道:“难啊。”
难?
那便是还有得解了?
严明深深施礼:“恳求神医能够尽力施救!”
萧夫人亦出言请求,并道:“……无论结果如何,定北侯府必然都会铭记神医恩情!”
“师侄,咱们佛门中人,最该心怀悲悯,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白神医听得瞪眼:“那我总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换吧?”
众人听得愣住,印海不禁问:“总不能这解药的药引……是师侄的性命不成?”
“虽不是,却也算是了!我此前立誓不再行医,那可是发了毒誓的!”
一直只是听着的衡玉此时开了口:“我隐约记起幼时曾听您提起过此事,您之所以不愿再行医,是因多年前您未能将一位已至弥留之际的病人救回,便遭了那家人打骂报复,并四处传扬您是害人的庸医,最后甚至还闹上了公堂,您为此受了诸多误解与煎熬。”
她看着白神医,道:“您因寒了心,认为这世上有许多人不值得相救。可您起初既选择成为医者,所报必是救人之心,您既有此仁心,又岂会忍心看着——”
“不不,你想岔了!”白神医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之所以选择习医术,和出家一样,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什么医者仁心?此等谣言可造不得啊!”
王敬勇听得已急出了汗来,绷紧了面容,声音冷硬地道:“我家侯爷之安危关乎北地安定,侯爷若是出事了,整个北地都要跟着陪葬!”
他说话间,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长剑。
白神医看得眼皮直跳。
这“陪葬”二字分明是在威胁他吧?!
“敬勇慎言,不可对神医无礼。”严军师出言呵斥了一句。
衡玉捕捉到了白神医那一丝隐约动摇的神态。
嗯……或还真就得王副将来呢?
但考虑到稳妥与体面,或还是得给人找个台阶才行……
白神医拿余光瞥到那位冷面神的手不甚情愿地从剑鞘上拿开后,又垂在身侧握成了拳,拳头之上青筋暴起——
恰是此时,女孩子忽然问他:“白爷爷立誓不再行医是哪一年?”
白神医尽量镇定地道:“有十年了。”
“可八年前我与阿翁在您家中小住时,我偶染风寒,您不是还曾替我开药医治过?且临别时,您似还给了我阿翁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来着——”
衡玉道:“有此先例在,您如今仍这般康健,可见那誓也并算不得灵验。或者说上苍有眼,是功是过,诸天神佛自有分辨,您说对不对?”
“这……”白神医面色变了变,下意识地道:“我与晴寒那老货交情如此,亲如家人,自家人的事,怎能说是行医呢?自家人和外人总归是不同的!”
听罢这句,萧夫人张了张嘴,一时甚至不知该将重点放在哪里。
衡玉已立即道:“那便好说了,想我与侯爷也是亲如家人的。如此说来,那白爷爷与侯爷也算半个家人了不是?”
“……”白神医一时没吭声,显然是被牵强到了。
见分量不够,衡玉忙补道:“实则我与侯爷情投意合,已在准备议亲之事,他是我未来夫婿!”
四下登时一静。
众人:“?!”
“你这女娃娃该不是在糊弄我吧!”白神医狐疑地看着衡玉。
衡玉反过来不解地看着他:“岂有姑娘家会拿自己的清誉来糊弄人?”
到底这位老爷子不问俗事已久,连她还活着都不知晓,又岂知她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所谓清誉了——
白神医将信将疑:“那也不能这么算的,你们成亲不成亲与我有甚干系,你都从吉家嫁出去了,我还管你作何……”
衡玉听得头疼起来。
这台阶就这么难铺吗?
不如还是让王副将来吧——
累了,随便吧。
衡玉正要放弃间,只听身侧的萧夫人忽然开了口:“神医有所不知,我家景时,他是要入赘吉家的!”
四下再次一静。
印海轻“嘶”了口气——还得是夫人……
王敬勇则赫然瞪大了眼睛,拳头握得更紧了。
将军这就要被入赘了?!
无妨……只是权宜之计,不必当真!
衡玉默默看向床榻上的萧牧。
总觉得再这么胡诌下去,不用神医出手,他恐怕也能坐起来了……
萧夫人继续道:“神医可别不信,景时他父亲便是赘婿,他是随了我这个当娘的姓!在我们家中……入赘那是祖传的规矩!”
怎会有如此离谱的祖传规矩?
白神医神色困惑,但见萧夫人一脸热切,看向衡玉那过于喜爱的炽热眼神也不似作假……
片刻后,到底是道:“……话可说在前头,我可不能保证一定医得好他。”
众人大松一口气。
“神医尽力而为即可!”严明再次施礼。
白神医叹气道:“行了,都先出去吧,人多嘈杂,静不下心来……”
见严明也要随众人一同出去,他又点名道:“你是军医对吧?留下来打下手。”
严明忙应“是”,心中又多了些钦佩。
行医者,尤其是此等怀有秘技的神医,行医时多会忌讳有其他医者在场——
而这位白神医却是毫不在意自己的秘技被人偷学了去,可见心胸品性。
然而接下来——
“内关穴……内关穴是在这儿吧?”
“脉微昏虚,应泻热……不不,应先固脱!得扎这里……”
“扎偏了扎偏了……我这眼花得有些厉害,还是你来捻针……”
“……”
严明这厢于内室心惊胆战,怀疑人生之际,等在外堂的萧夫人也没闲着。
“阿衡,方才真是多亏了你,不过倒也委屈你了……”萧夫人握着衡玉的手,愧疚又感激地道:“你放心,等那臭小子的毒解了,我定让他给你个说法。”
她这“说法”二字讲得隐晦,衡玉口中道着“伯母不必在意”,心中则觉得,回头萧牧不找她来讨说法就算好的了,到底这瞎话是她自个儿起的头。
如果他能平安醒转的话——
只要他能平安醒来,这些小小之事都不值一提。
衡玉看向那道垂下的青竹帘。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
也为了暂时移开些注意力,她此时才顾得上向印海问道:“印副将,话说回来,此番是怎么这么快寻到神医的?”
“这个么……”印海将大致经过道明:“大约是我这师侄被扫地出门,有意前来投奔于我,于是一路打听我的消息,恰被派出去的人留意到了——”
听到有人在打听自家副将军,几人不免要多留意几眼,一眼瞧过去就觉得那乞讨、哦不,化缘的老和尚有些眼熟,再悄悄打开画像一对照……好么,这是撞到手里来了!
他们稍加透露了身份,请对方吃了顿饭,人就黏上他们了,死活要随他们去寻印副将——
准备好的黑布袋根本用不上不说,一路上对方反过来时刻紧盯着他们,倒生怕他们将他落下了……
怎么说呢,就……挺颠倒的。
反正就这么将人领回来了!
衡玉听罢,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神医这般经历,不正是那传闻中的大冤种吗?
但,只能体面地道一句:“或许……这就是机缘吧。”


第127章 他定会如约
已被衡玉归为绝世大冤种的白神医,于半个时辰之后自内室中走了出来。
严明跟在他身后,面色并不轻松。
“神医,景时他如何了?”萧夫人连忙问。
“情况不算妙,耽搁得太久,此番又受了重伤……尚能吊着一口气,已经称得上是罕见了。”白神医直白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萧夫人袖中双手一颤。
不是说神医到了,景时就有救了吗?
萧夫人看向内室方向,想到这些年来的种种,几乎是登时红了眼眶。
她拿请求的目光看向白神医,言语有些混乱地道:“神医有所不知,景时是个好孩子,他已吃了那么多苦了,上天没道理再这般为难他的……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白神医轻叹了口气。
他不愿再行医不单是因为寒过心,更是不敢不愿再看到眼前这种眼神。
神医也不是真的神仙,拉不回那些真正到了鬼门关前的苦命人。
“夫人……先听神医安排吧。”严明劝了一句,相较之前的颓然和看到希望后的激动,他此时反倒显出了异样的清醒冷静。
毕竟这位白神医处处透着不靠谱的气息,他实在是不敢不清醒……
被迫清醒的严明看向白神医。
白神医道:“你先随我去写方子,将药配出来试试。”
严明正色应下。
“然后么……”在众人目光的殷切注视下,白神医道:“给我准备一桌饭菜,酒就不必了,还得办正事呢……记得加两道肉菜即可。”
“师侄这是要破戒了?”
白神医看一眼印海,隐有些忿忿地道:“破什么戒?我已不再是佛家弟子,可是你师父亲自将我赶出来的!”
印海了然。
这是眼见找到了下家,终于敢承认自己是被赶出来的了。
所以,这身袈裟之所以一路上还穿着,想必也只是为了方便“化缘”而已……
嗯,不愧是他师侄。
但自家师父的高僧形象多少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师父这么做必有深意,若非如此,师侄又怎会来此替将军解毒呢?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在。”
“照你这么说,他不单赶我,还坑我?!”
白神医的不满写在每一个表情里,他懒得再多言,边带着严明去备药,边走还不忘交待道:“肉菜记得要清淡些!久不食肉,脾胃一时不好适应,这种事还是循序渐进地好……”
萧夫人转头交待春卷:“你亲自去盯着厨房,给神医备些可口适宜的饭菜。”
而后便抬脚往内室去:“我去看看景时……”
衡玉下意识地要跟着进去,但只一瞬便也回了神,转而低声去问印海:“印副将,裴府那女使……可审出什么来了吗?”
不能全将希望押在神医身上,裴定和晏锦这两处,眼下也尚要盯紧了。
印海摇头:“尚未曾招出什么,倒算是个嘴紧的。”
严军师道:“不急,先耗一耗。待安排好诸事,晚些时辰我去见一见她。”
衡玉会意。
严军师这是又要去“以德服人”了。
听几人低声商议着一些自己听不大懂的事情,王敬勇频频看向衡玉。
印海也就罢了,怎如今连严军师都如此信任这位朝廷派来的画师?
但此言由心中问罢,这一次不必旁人说服,他自己几乎便很快有了答案。
王敬勇沉默着看向内室的方向。
“这些事我皆会安排下去……”严军师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道:“吉画师昨夜经历那般凶险之事,又守着侯爷,必然片刻未得放松,今日又里里外外奔波着,不妨先回去歇息吧。”
衡玉未有强撑,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若侯爷这边有消息,还请及时告知我。”
解毒要靠白神医,余下之事严军师自会安排妥当,她留下也无甚用处了。
印海道:“吉画师放心,若有消息,定第一时间使人传话。”
衡玉点头,正要转身离去之际,忽听王敬勇的声音响起:“吉画师——”
衡玉看向他。
“多谢。”王敬勇朝她拱手,正色道。
今晨在山中寻到将军时,是何情形他看在眼里——是这个他眼中不靠谱的小姑娘帮了、甚至是救下了将军。
再有说动这位白神医替将军解毒,也是她的功劳。
甚至听严明他们话中之意,能顺利将人找到,亦是全赖得对方相助。
他承认自己此前对这一身纨绔气的少女颇有成见,今日却是真正刮目相看了。
但纵然如此,让将军入赘……也还是万万不行的!
王副将底线明确。
“无甚可谢的,只要他平安无事即可。”衡玉说话间,视线投向内室。
一定要平安无事才行啊。
她还等着和他互通互换消息呢。
衡玉刚回到院中,刚从蒙家回来的蒋媒官便迎了上来:“你这丫头昨夜去了哪里,怎一夜没见回来?”
昨晚萧牧遇刺的消息瞒得很紧,蒋媒官今天一整日又都在蒙家商谈年后亲事细节,故而并未察觉到异样。
只是此时离得近了,瞧着衡玉的脸,很是吃了一惊:“这脸怎么了?一夜的工夫怎冻成这样?呀,这里还有两块儿是擦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