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嘿嘿一笑,虚枪一晃叫那延桑的大刀落了空,他那枪头一动直直的朝着段怡先前射中的伤口,猛刺了下去。
“你这不行啊!还吹什么天生神力,千步穿杨。我们段怡派出一根头发跟你打,都是对头发的不尊重!缩头乌龟就应该在家中待着,来这里充什么英雄?”
那延桑是有几分蛮力,可他被保护得太好,这还是头一回上战场同人真正的搏命厮杀,同苏筠这个在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苏筠长枪快速的一拔,枪头一转,朝着那延桑的脸蛋割去,顺带地切掉了他一把头发。
延桑大叫一声,慌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弄坏了我的脸,我叫你偿命!”
苏筠惊讶的看向了延桑,“你在想屁呢?就你这脸,还比不上我们段三的一根睫毛好看,破了就破了,扔在路边上头长出花来,过路人还要大喊一句看稀奇看稀奇!”
“一朵鲜花啷个插在了牛粪上!懂吧?人丑就要多读书。”
苏筠说着,气势陡然一变,那长枪猛的戳向了延桑的喉咙,延桑吓得往后一个踉跄,抬手要挡,苏筠半分不慌,直接戳穿了他的右手掌。
延桑一声惨叫,大刀落在了地上。
周遭的护卫想要上前护他,可这战场上又不止是只有吐蕃军,段家军亦是早就冲到了这里,将他们拦阻开来。
苏筠瞧着,不满意的摇了摇头,“这世上果真没有像我们段三一样,长得好看还聪明的人了。我不爱读书,可脸倒是也有人夸,哪里像是你,又丑又没用还不读书。”
一旁的段怡听着苏筠三句话不离她,清了清嗓子,“咳咳,苏筠!”
苏筠听到段怡的声音,立马来了精神,“你放冷箭伤了顾将军,又犯我边城,今日必死!”
他说着,收起了那副猫抓耗子的神情,长枪震出了残影,桑延睁大了眼睛,分不清那枪从何处来,更不知道该往何处避,他长大了嘴,那句父王还含在嘴中,却是已经被长枪穿了喉。
目睹了这一切的日赞,肝胆欲裂,怒吼一声,终于挣脱了段怡的束缚,提着长剑朝着苏筠刺去,苏筠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抬脚一踹,直接将桑延的尸体踹向了日赞。
日赞长剑来不及收,直直的戳穿了桑延,又是一声悲鸣。
苏筠乘着这个机会,同段怡还有韦猛顺利会师,三人一并脱离了战圈,朝着吐蕃大军横冲直撞而去。
没道理只有他们段家军会阵法,吐蕃军就半分不会,可他们三个可以冲乱一切布局,而吐蕃军中,没有这样的尖刀,就算有,也不是每一个都有豁出性命深入敌营的勇气。
向这样的冲杀,三人进行了不知道多少回,更是默契无比,所到之处皆是尸山血海。
段怡坐在马上,朝着日赞的方向看了过去,“他们该鸣金收兵了!”
果不其然,段怡的话音刚落,那吐蕃大军便开始撤退起来。只不过他们想要退却,却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段怡三人身后已经跟了大批的段家军将士,中插过来。
他们倒是也不追那尚未冲到前方交战,便已经开始撤退的后军。
只是又摆开了那收口袋的阵仗,只是这一回,他们收的不是大口袋,而是小口袋,将那些吐蕃军战士们,分隔成了一团一团了,围杀在其中。
倒不是他们不想要全歼敌军,委实是敌众我寡,他们想要拦,亦是拦不住。
“韦猛,那打铁的如何?”段怡朝着韦猛问道。
韦猛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同我半斤八两。”
段怡点了点头,“日赞内功深厚,不在我之下。我要缠住他容易,可要杀他,却并非容易之事。适才我选择咱们三人开路,而不是围杀日赞,就是因为三对二,我们杀不了他们。”
“倒是不如,开出一条路来。”
段怡瞧着,看着仓皇而逃吐蕃大军,认真道,“此战过后,再不是敌众我寡!这不过是血债血偿的第一步!”
苏筠同韦猛一脸认真的喊道,“血债血偿!”
他们不多杀一些,没脸祭奠为了边城而战死的亡魂!
段怡半句也没有提什么投降不杀的事,她回过头去,朝着城楼上的祈郎中竖了竖手中的长枪。
祈郎中摇了摇手中的大旗,冲着她点了点头。
段怡瞧着,看向了身边的两个人,“你们可累了,可还能继续?”
苏筠同韦猛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哈哈,段怡,杀狗贼怎么会累?我觉得我来能大战个三日三夜!”
段怡并不意外,她伸出手去,一手搭着苏筠的肩膀,一手搭着韦猛的肩膀,“那好!咱们便将那敌人打怕了,叫他们的子孙后世都将这种惧怕,刻在骨子里!”


第四零零章 一枚暗子
今日的夜好似格外的长,天空黝黑如墨瞧不见一颗星辰。
“段三,咱们啥时候去打那些狗娘养的?”
苏筠趴在草丛中,朝下看去,吐蕃军营里静悄悄地,营帐里已经熄了灯,空余大渡河中的河水拍击着河岸,那一浪一浪的声响,让人仿佛回到了襄阳城似的。
“等那日赞收到王都的传信,拔营启程!”
苏筠微微一怔,信服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郑铎却是忍不住开了口,“老夫也读过兵法,这夜袭不应该是攻其不备,趁着他们睡熟了,然后将他们咔嚓了么?怎地还要等他们醒来了再去?”
“更何况,主公如何得知,今夜那日赞收到王都撤退的传信。”
段怡冲着郑铎咧了咧嘴,“将军莫急,等会儿便知。”
她说着,耳朵微动,算了算时辰,朝着一旁黑黝黝的空地唤道,“谷雨,到时辰了。”
谷雨在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转了转手中的匕首,像是在说知晓了似的,随后又隐匿了行踪。
趴在那儿的苏筠瞧着,将自己的手一下子藏在了草丛里,一下子又放到了影子处,可不管怎么藏,都晃眼得很,根本没有办法同谷雨一样,原地消失不见。
“谷雨这是什么诡异功夫,我怎地不能大藏活人?”苏筠捅了捅韦猛,一脸惊奇。
韦猛看了看他的手背,“你的手太白了。”
苏筠恍然大悟,“那若是落雪了,岂不是我便能藏了?”
韦猛摇了摇头,“得剃成秃头。”
苏筠慌忙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惊恐的看向了韦猛,“晓得你跟着老和尚长大的,没有必要把你的家人我也劝成小和尚吧?”
尚未走远的段怡听着这对话,一下子走了神,踩着一根枯树枝,发出了咔嚓一声。
她摇了摇头,脚步轻点,同谷雨二人施展轻功,飞驰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二人便到了一株老槐树下。
这老槐树不知晓生了多少年,枝繁叶茂,影影绰绰的像是一把巨伞似的,在槐树底下,有一块大青石,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坐在那里垂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听到段怡的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来,他一脸的木然,朝着段怡摊开了手心,那手心当中放着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儿。
“你陷害我”,陈忠原冷冷道。
边城一战,段怡同苏筠还有韦猛一连斩杀三人,却独独放过了他,他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待入了营帐亲兵给他换衣衫的时候,这个纸团便从他的衣衫中掉落了出来。
他当时脑子一嗡,险得没有直接将那亲兵斩杀了去。
“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就不怕我带人来,将你活捉后拿到日赞面前邀功去么?你杀了他最宠爱的儿子延桑,他恨你入骨。我若是抓了你,王都还有何人会怀疑我?”
“你更加不用想要劝降我,自从我离开大周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晓,我这一生都回不去了。更何况,故国已亡,便是能回,也不是从前了。”
段怡见他神情紧绷,轻笑出声,“瞧你同木头似的,想得倒是挺多挺美的。”
“你一不是真心给日赞卖命,二也不想在吐蕃建功立业,摆烂的人做什么邀功的事,没得给自己添麻烦。”
“而且便是你想要叫人来,也要赌人家信与不信你。今日你被轻松放过的好戏,便是特意演给多与瞧的。不知道他会相信你,还是觉得你故意诓骗他带人前来,让他陷入我段家军的包围圈。”
陈忠原死死的盯着段怡,见段怡成竹在握的样子,声音有些干涩,“你想做什么?我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你要杀我,轻松得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这一点他是最想不明白的,就算段怡让那日赞同多与,认为他如今又叛了吐蕃,想要重归故土,那又有什么好处?
最多不过是让他们将他杀了了事。
可段怡要他的命,只需要今日在战场上,一枪刺死他便是了。
段怡瞧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笑道,“不,你一点都不了解你自己的价值。”
“身为一个善良的人,我从来都不把人往绝路上逼,眼前有两条路给你选。”
“第一条,我将你杀了,然后将这封信,放在了你的身上。”
“第二条,我将这封信放在你的身上,多与对你起了疑心,很快他们便会再败一场,需要一个替罪羊。他会杀了你,然后搜到你身上的这封信。”
段怡说着,左右两手各拿了一封信,在手中扬得哗啦啦作响。
陈忠原瞧着瞳孔猛的一缩,左手那第一封信信封上的笔迹,竟是他的字迹一模一样。
“两条路我都是死,为何我要选?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段怡啧啧出声,“选第一条路,你只是站着那里被杀而已,屁事没做,啷个有脸要好处?”
“选第二条路。倒是有两个好处,一来,你可以向害你至此的绦姬复仇;二来,我回襄阳之后,会派人去寻你的子孙后世,免除他们的流放之苦,给他们一个脱去贱籍,东山再起的机会。”
陈忠原脸色大变,他握了握拳头,眼中终于有了一些活的光亮。
当年他鬼迷心窍,只当是终于遇到了真爱之人,却不想去了王都之后,方才发现自己就是一块踏脚石。他冷静下来,方才懊悔不已,他通敌叛国,京都无辜妻儿定是会被连坐,永世不得翻身。
可一步错,步步错,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再也回不去了。
“绦姬是一国之后,她的儿子乃是先王唯一的儿子,如今那孩子尚未成年,绦姬垂帘听政,可谓是站在一国之上!我一个小小的将军,如何能蚍蜉撼大树?”
陈忠原说着,一脸自嘲。
段怡冲着他摇了摇头,“要让高楼塌,自是直接毁掉她的地基,来得最是有效。”
段怡晃了晃手中的信,“这信里,有一个秘密,那绦姬根本就没有生下国君唯一的儿子,如今坐在王座之上的那个孩子,是你同绦姬的儿子。”
“等到他亲政,实权在握,到时候西边的天下,姓甚名谁呢?他会在国中大肆的崇尚中原文化,待时机成熟,便对中土俯首称臣。”
“你同绦姬忍辱负重多年,不惜装作陌路。就是奉献了自己一生,去等一个中原盛世。”
段怡说着,朝着那陈忠原摊了摊手,“你就说感人不感人?这天下哪里有无用之人,端看人会不会用人了。”
“怎么样,你考虑好了么?选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第四零一章 一手明棋
陈忠原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作响,他瞧着段怡那一张一合的嘴,仿佛半句声音都听不着一般。
他活了数十载,还从未见过这般离谱之事。
便是将他的天灵盖打开了,让他畅想半载,他也想不出来这故事的一个边角。
“他们能信么?绦姬的儿子,并不是我的儿子”,陈忠原结结巴巴的说道。
段怡哈哈笑了起来,“现成的改朝换代的把柄送上门来,便不是真的,自是有一群人卖力让所有人相信,这是真的。你什么都不用做,自有人代劳。”
陈忠原从前在大周亦是天子心腹,身居高位,先前只是被震晕了,如今冷静下来一细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是第一种,他即是细作,来见段家军的人,怎会突然被人杀死?虽然信是铁证如山,但是有漏洞,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可第二种,就有意思了。
“你想将我当做一枚爆竹,随时将整个吐蕃炸个人仰马翻!”
“多与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他一旦杀了我,得到这封信。整个吐蕃必将内乱,到时候他们自己人打得头破血流,如何还有余力犯边城?”
“你便可以趁此机会,重新设立安西都护府,扶持一些西域小国,作为过渡的屏障,从此两国不再交界。”
陈忠原说着,深深地看向了段怡。
内战多半会让一国由盛转衰,就算吐蕃好运,换了一个明君,那中原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修养生息的机会。
“若是多与不立即杀了我,那我能起到更大的作用。此番日赞大败,吐蕃本就短时间不会再来犯。那日赞是摄政王,是小皇帝的靠山,此番回去,小皇帝会艰难一段时日。”
“我可以等他恢复了一段时日,蠢蠢欲动之时,再炸!”
陈忠原见段怡丝毫没有意外,那夸张的激动声戛然而止。
“这也都是在你的算计之内?所以你看着给我了我两条路,但只要不傻的人,都会选第二条路。选了第二条路,至少有一项是真的了,那便是我真成了你安排的细作。”
“撒谎高手,定是一句话里半真办假,我是细作是真的,显得我的信就更真了。”
段怡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陈忠原,“所以你选什么?”
陈忠原突然笑了,他从段怡右手中拿过了信封,“虽然晚了,但也算弥补罢。”
他说着,朝着边城的方向看了过去,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过身去四下里看了看,快步的离开了。
段怡没有看他,却是朝着那吐蕃大军营帐看去,只见大渡河上来了一叶扁舟,那上头的人隔得远远的便大喊道,“报!报!王都急报!”
“大王大王!太后有令,命大王速速班师回朝,都护军统领李增伙同襄阳大将程穹领军来犯,如今已经直逼王都!”
“太后急令,命大王速速返回王都救驾!”
段怡勾了勾嘴角,脚步轻点,领着谷雨朝着段家军潜伏的高地飞驰而去。
那郑铎见她回来,一脸喜色,“主公当真料事如神!难怪当日传令,只要山南西道驻军前来,却是未叫程将军一并救援。原来使的乃是围魏救赵之计!”
段怡点了点头,若说那陈忠原是她给未来设定的一个暗子,那么程穹便是一手明棋。
围魏救赵,兵法不怕老,有用便是好。
她想着,朝着那吐蕃大军营帐看去,军报太过嘹亮,营帐之中不少人都被惊醒穿着中衣揉着眼睛便走了出去。
日赞一身是血,甲衣未换,红着眼睛便冲了出来。
延桑的死对他打击甚大,他整个人瞧着,都萎靡了许多,听到来使军报,日赞啐了一口,吐了几口唾沫,“立即拔营渡河回王都,杀子之仇,日后定报。”
就是这个时候,段怡想着,长枪一立,“兄弟们,狗贼犯我边城,屠我同胞,今日我们便叫他们有来无回!日后欲犯我国界者,先掂量掂量自己,架不架得住那项上人头。”
“水边是我们的主场!此战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段怡说完,一马当先领着大军下了高地朝着那吐蕃军营冲了过去。
马儿跑得飞快,她一把拿起长弓,那箭支在一侧韦猛手中的火把上一划,立马燃烧了起来。
长箭猛的射出,落在了一顶帐篷之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带火的箭支,朝着那吐蕃大军的军营飞去。
日赞听到马蹄声,见到火光,猛的一回头,瞧见段怡飞奔过来,咬牙切齿的骂道,“段怡,你还敢来!你杀了我儿子!竟是还敢来送命!”
段怡骑在马上,风将她的碎发都吹到了脑后,她哈哈一笑,骂道,“丧家之犬,也就是死鸭子嘴硬。送命我段怡天生不会,生平最好的便是索命。”
“索命听起来不够凶,苏筠你说什么好呢?”
苏筠想了想,大喊道,“要他狗命!”
段怡哈哈笑了起来,日赞哪里受得了这个激,他一吹口哨,召了战马前来,接过随从拿来的长剑,就要翻身上马,朝着段怡砍杀而去。
那一脸焦急的王都来使,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大王,大王!王都!王都危矣!”
日赞一愣,朝着人群中的多与喊道,“你且领军过渡河,我要杀了这小娘皮,给你弟弟报仇!”
趁乱回了营地的陈忠原见状,想起段怡交给他的被多与杀死的使命,忙拿了长剑,面无表情的站到了多与的身边,指挥靠近渡船的人准备过河撤退。
日赞本想吩咐打铁的,见陈忠原已经上前,便不再言语,朝着段怡迎了上去。
打铁的立即跟上,抢先一步,抡着大锤引开了韦猛。
段怡并不意外,同苏筠一左一右,朝着那日赞左右夹击而去。
“你们不能再三打一,还有什么胜算?若非王都有令,老夫定是要血洗边城,用你的头颅来祭奠我儿的亡魂。”
段怡挑了挑眉,“嘴强王者谁不会?你不是去过一回了么?哦,是血洗了,是血洗自己啊!这不一下子洗掉了两个儿子。”
“看你一把年纪,怎么这么不稳重?得向我学学,看我们一声不吭直捣王都,惊喜吗?”
段怡说着,眸光一动,“还有一个惊喜呢!谁说我们不能三打一的?”


第四零二章 大胜而归
日赞闻言猛地的一个腾挪,他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先前便感觉身后有一股子杀气。
如今段怡嚣张过头,说是有第三人,这便让他肯定了周遭藏有的刺客的猜想。
果不其然,一个转身之后,他的长剑一挡,兵器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即显现了出来。
日赞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觉得头上一凉,就在他揪出刺客的的时候,段怡不知道何时已经腾起到了他的头上,倒冲下来。
日赞下意识的仰头,长枪一挡,在他露出颈脖的那一瞬间,便后悔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苏筠,长枪已经到了他的喉边……
那黑衣刺客一个闪身绕到了他的身后,段怡在头顶不管他往左右上移动皆是能够命中,而前方苏筠的长枪已经难以闪避。
日赞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一横,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左侧滑去,险险避开了要害,苏筠的长枪划破了他的颈脖右侧,脖间湿润润的。
段怡的长枪直接扎进了他的右肩膀,他的右手一个抽筋,长剑险些脱手。
最狠的乃是身后刺客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右后背,剧痛袭来。
他打过那么多仗,自是知晓,这些伤看着重,却并没有伤到必死命门,他尚有一线生机。
就在日赞想着下一步如何脱战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你失算了,我是双刃刺客。”
他正想着,只觉得左胸一痛,一把黑色的匕首从身后绕了过来,直接插入了他的左胸口。
日赞想要逃开,可那刺客扎在他后背的匕首并没有拔出来,他像是一个人锁一般,环抱着他,将他牢牢的固定在了原地。
他的双目睁得大大的,段怡一把抽出了扎在日赞肩头的长枪,一个翻身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她拍了拍手上灰,冷冷地看了日赞一眼,“都说了三打一,同侵略者不必讲什么武德。”
随着谷雨手一松,日赞瞬间倒地不起,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旁“打铁的”一瞧大惊失色,他这么一分神,叫韦猛寻了纰漏,重锤锤了过去。
“打铁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大喊道,“大王!”
他的声音无比洪亮,含着悲愤!同陈忠原还有大金牙不同,他一直都是日赞心腹,是以一直在军中近身保护。他天生力气便比旁人大几分,从前祖祖辈辈都在军中做打铁匠。
是日赞发现了他,将他当做勇士对待,又寻了师父教导他。他方才从一个匠人的儿子,变成了一名将军。
“多谢你喊这一嗓子,吐蕃军方才发现主帅已死,瞅瞅他们逃命的样子,像不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难怪你先前一直不上来救主,原来是想对我投投名状啊!”
打铁的听着,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愤怒的提着大锤,朝着段怡这边猛的锤了过来,嘴中大骂着。
段怡余光一瞟,只见陈忠原已经护着多与上了船,不少吐蕃军战士亦是慌不择路,哪里还顾得作战,蜂拥着朝着船上冲去。
段怡勾了勾嘴角,提枪迎上了打铁的,她还有苏筠,韦猛三人经常互相对战,对于这种抡大锤的,那是再熟悉不过,轻松的就避开了来。
“现在,是四打一了。”
这世上能被她还有苏筠,韦猛,谷雨四人围攻还不死的人,根本就没有出生。
那打铁的一死,吐蕃大军彻底军心涣散,溃逃而去。
郑铎骑在马上,瞧着段家军们一个接一个,像是在陆地上待得太久,终于寻着了池塘的青蛙一般,一个个欢快的将敌人朝着河边赶去,心中不由得觉得荒诞无比。
不过他并不觉得意外,这种感觉,自从他入了段家军之后,时常便有了。
“哈哈,你爷爷我那可是浪里小白条,站在船上如履平地!”
“小爷我那可是在水里头出生的,喝水长大的!”
“就你们这些泥娃娃,也敢在你江猪子爷爷跟前下水!”
段家军将士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郑铎听着,终于明白了先前他问段怡,段怡何为不答,说他稍后便知晓了。
这便是段怡给出的答案。
为何她不按照兵书上说的,夜袭的时候等敌军入睡后突然袭击,而是要等着他们接到急报之后,再出兵。
因为她等的就是大渡河上的水战。
等的便是在江河边长大的段家军的“扬长避短”。
这一战,一直打到东方鱼肚泛白,金光打在大渡河上,风吹开浪,一重一重的,看上去像是在流动的金色龙鳞。
除了陈忠原同多与领着一群人杀出了重围,渡河而去。
几乎大部分的吐蕃军,都永远的被留在了这里。
郑铎朝着东面看去,段怡一把割下了那日赞的头颅,同那打铁的一并,串在了苏筠的长枪上,苏筠得意洋洋的翻身上马,将长枪扛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他一脸稚气,神采飞扬的,“我们段三说的话,就没有一句假的。段怡说什么来着,有敌来犯?”
清理着战场的段家军们呼声震天,“必诛!”
“诛了没有?”
“诛了!”
苏筠又道,“段怡说什么来着,杀他们一个哭爹喊娘,哭爹喊娘了没有?”
“哭爹喊娘!哈哈!”
苏筠听着山呼海啸的回答声,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就说了嘛!跟着段怡不打败仗有肉吃!”
他的话音刚落,徐易便一跃而起,领着一群魁梧大汉,朝着他猛扑过去,“臭小子你行了!狐假虎威,小人得志!那脑壳是你的砍的么?主公的本事,你嘚瑟什么!”
苏筠被他们扑来拽去,跌落下马被按在了地上,他慌忙伸出手来,大喊道,“段三!韦猛!谷雨!救我!”
他喊着,却见韦猛双手抱臂,站在那里,平日里木头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而谷雨则是蹲在地上,用他那刚刚杀了人的黑匕首,有一搭没一搭的割着地上的草。
“我们不是一家人了么?救我!”苏筠越喊越夸张!
徐易凑得近,耳朵差点儿没有被震聋,他嘿嘿一笑,用那怪异的语气说道,“臭小子,今日你便是把喉咙喊破了,也没有人来救你!”
他说着,朝着苏筠的咯吱窝挠去……
周遭的莽汉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段怡瞧着,翻身上了马,“兄弟们,咱们回边城去!用这些狗贼的头颅,去祭奠边城老少的亡魂!让顾老将军亲眼瞧见,来犯之敌,已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