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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将军已经沦落到与逆贼为伍了么?”长孙昊重剑朝着崔子更面门劈来。
崔子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性情稳重,自是八风不动,他长剑一挡,硬生生地将长孙昊逼退了三步,长孙昊大骇,“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崔子更冷冷地的看着他,“长孙将军可信顾将军会是谋逆之人?长孙凌可告诉了你,顾家同乔家有如此遭遇,都是拜姓陈的所赐?武将以忠义为先,可是愚忠却是不可取。”
“天子多疑,今日顾家之困,便是长孙将军的前车之鉴。”
长孙昊听着,朝前猛的一推,却发现崔子更脚像是生了根似的,未曾挪动半步。不光如此,他面色镇定,半分不显吃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于我长孙一门,有大恩情在。陛下尚未待我不仁,我又岂能待他不义?荆州长孙家一日未反,又岂能不听从于皇命?”
“某已经写了告军书,为顾使公说情。只可惜长孙凌人微言轻,这折子到如今亦是不知晓是否上达天听。某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的事了。”
崔子更听着,不再劝解。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间之事,并非是非黑即白。便是如今锦城被围,顾从戎亦是没有反心,又何况长孙昊呢?
崔子更想着,长剑突然一抽,手一转,朝着身后刺去,举着大刀的周军士兵,瞬间血花四溅,倒在了地上。
正在这个时候,城楼之下的呼声突然变得大了起来。
崔子更同长孙昊对视了一眼,长剑相接,默契的移动到了城楼边,朝下看去。
只见那顾从戎老当益壮,一杆长枪犹如出水游龙,直接将周军分成了两半,憋了一口气的剑南军猛虎入了羊群,一通砍杀!
段文昌见后军大乱,忙让中军掉头,准备夹击,却不想他们刚刚背过身去,从旁竟是斜插进来了一阵队伍,他们没有统一的战袍,身上绑着兽皮,武器家伙亦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一张嘴叽里呱啦的,一句都听不明白,简直就像是野人下了山!
那领头之人,倒是穿了一身银袍,手中拿着一杆带着红缨的长枪,他脸上带着半个银制面具,看不清楚长相,只知晓约莫是一个年轻的小将军!
“是山民!是山民!山民来助锦城了!”那城楼之上,有不少剑南老兵,都激动的叫嚷了起来,“不光有山民,还有新的兄弟们!”
那乌央乌央的山民身后,竟是还跟着一支新赶过来的剑南军,看那番旗,并非是锦城驻军!
剑南道多山,山中住了许多少数族群,顾家世代同山民结亲,以稳固四方。可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不捣乱,但也从未主动帮过剑南军!
崔子更眼眸一动,猛地转头朝着段怡看了过去。
“段怡!”他轻声唤道。
段怡却是看向了他,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的笑眼弯弯的,像是春日盛开的花一般。
崔子更垂了垂眸,轻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傻的。”
她长枪一举,喊道,“兄弟们!开城门!跟我出去,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那长孙昊见势不妙,趁着众人不备,朝着城楼一翻跳了下去,他在地上滚了滚,然后扯过一匹无主的马,朝着被围困的长孙凌狂奔而去。
城楼上的剑南军士气大振,跟着段怡便下了城楼,城门大开,骑着快马飞奔了出去。
这一下子,三股剑南军将整个周军,冲撞了个四分五裂。
他们被这两拨天降援兵杀了个措手不及,阵型已然大乱,已然听不见任何命令,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胡乱砍杀起来。
此消彼长,一下子在气势之上便落了下成,兵败如山。
只不过他们在数量之上,远胜于剑南军,一时半会儿要是大获全胜,也并非容易之事。
段怡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长枪所到之处,皆是人头落地。见这战场情形,心头一动,左右寻觅起来,可不想一扭头,便瞧见了同她并驾齐驱的崔子更。
她微微一怔,笑了出声,“咱们平时骂来骂去,没有想到,在战场上还挺有默契。”
“三皇子同黄澄,你选哪个?”
崔子更毫不犹豫道,“黄澄。”
段怡一愣,“这回你不考虑他是我姐夫了?”
崔子更翻了个白眼儿,“段娴不同段淑,再说这是活捉。”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但是段怡心中明白,擒贼擒王,抓了三皇子,便是头功。
她想着,策马扬鞭,胯下随风,像是做了千百次这样的动作一般,它在万军之中穿梭着,像是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猛冲了出去,直奔这战场之中,守卫最严的中心位置。
段怡摸了摸它的鬃毛,轻声道,“随风,这大约是最后一次,我同你一并驰骋在战场上了,让我们今日杀个痛快!让天下人,都知晓段怡同随风的名字!”
随风像是听懂了一般,嘶鸣了一声,带着段怡直冲到了三皇子跟前。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段怡已经站在了三皇子的马背之上,她一支手拿着匕首,抵着三皇子陈铭的脖子,另外一只手高高的举着长枪!
长枪的红缨随风飘扬。
第一五一章 梦想成真
与此同时,崔子更亦是坐在马上,一只手擒住了那黄澄。
黄澄是黔中道黄使公的嫡长子,未来的黔中之主,此次围剿锦城,除了三皇子的嫡系之外,来得最多的便是毗邻剑南道,来得最快的黔中军。
周军本就有了败迹,如今三皇子同黄澄又被擒住了,便深知败局已定。
那在段怡同崔子更附近的周军一瞧,慌忙丢了兵器,跪下投降。
这股子投降之势,就像是湖面里扔下了一颗大石头子一般,那波纹一圈一圈的,从里到外,蔓延开来。
一时之间,剑南军呼声震天!
三皇子坐在马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仰起头来,望了望天空,“终于结束了么?我还以为,我是捏泥的,你是木匠;没有想到我是捏泥的,你是将军。”
“我早就说了,我不是这块料,不想争。”
段怡将匕首一收,掏出一截绳索来,将三皇子的手扯到了后头,反绑了起来,听着他这话,翻了个白眼儿。
“仗都打完了,你说个这个顶屁用?打输了就说不相争,打赢了坐皇位,这天下的好事,真的都叫伪君子给占尽了。”
三皇子陈铭一怔,随即苦笑出声,“说得也是。”
段怡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若你死了,我会让人把你捏的泥人给你陪葬的。落荒而逃的时候,忘记带了吧。”
她说着,不等陈铭再说话,便冲着过来寻他的苏筠和老贾挥了挥手。
苏筠一瞧,兴高采烈的迈着八字步,嘚瑟的走了过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冲着段怡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我就知道,段三你就是最强的!来来来,让我这个过世的假王爷,过过押送真皇子的瘾!待我百年之后,也好搁阎王面前吹嘘一二!”
段怡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嗯,就跟阎王爷说,是你抓的。”
苏筠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孩子,便已经身经百战了。
苏筠挺了挺胸膛,眯着眼睛摆了摆手,“那不成!我抓的有什么好得意的,段三你抓的,才是厉害!于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常山赵子龙都要甘拜下风!”
段怡嫌弃的冲着他摆了摆手,“快走快走!你说上几句,这大周朝都搁不下我的脸皮了!”
那脸皮得有多厚,才能够听得下去苏筠的一日三吹牛!
苏筠点了点头,同兄弟们一起押着陈铭,朝着顾从戎所在的方向走去。
待他一走,老贾将口中的草呸的一口吐了出来,他眉头紧皱的,看了看叉着腰大笑的顾从戎,在他的身边,站着那个领着山民进城的银袍小将。
“段三,使公可曾同你说,那小子是哪个?他身边的那个黄先生,出了这个主意,是因为他们一早就同山民相约好了么?可曾告诉于你?”
见段怡不为所动,冲着那边挥手。
老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他的脚刚在受了伤,这么一跺,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你年纪小,虽然聪慧,又会打仗,可到底阅人太少,不要叫人糊弄了去!当年你把我们兄弟招安了,可是承诺要带我们兄弟吃香的,喝辣的。”
“你若是……我就重新绑了小王爷,拿他换钱去。”
段怡听着,心中一软,她轻轻地说道,“好,记得换多一点,毕竟我也没有钱吃喝!”
老贾又想跺脚,可想着脚上的伤,到底恨恨地揪下腰间的水袋,递给了段怡,“喝口水,我没有喝过的,给你先喝。先前瞧你光吃铁馍馍,多久都没有喝水了。”
段怡一愣,想起自从大战到现在,她的确是一口水没有喝的,顿时觉得渴了起来,她接过水袋,咕噜噜的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老贾。
老贾也不嫌弃,咕嘟嘟的喝了起来。
段怡看了看他腿上的伤,“你赶紧去寻先生,我已经要给一个老瘸子养老送终了,可不想还来第二个。”
老贾无语,拿着水袋一瘸一拐的去寻祈郎中去了。
段怡瞧着,松了一口气,朝着顾从戎的方向走了过去。
因为打了胜仗,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顾从戎正搂着那个银袍小将的肩膀,笑吟吟同剑南军的将士们说话,见到段怡来了,大喜过望。
“今日大胜,头功当归段怡”,顾从戎朗声说道。
周遭的将士们,亦是赞赏的看了过来,段怡笑了笑,“外祖父难得夸我,我就厚着脸皮受住了!各位叔伯都做个见证,某年某月某日,段怡被夸奖,记大功一次!”
“他日把外祖父气得七窍生烟,当抵消一次!”
段怡这话一出,周遭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段怡想着,眼眸一动,朝着那戴着半截面具的银袍小将看了过去,她将手中的长枪耍了个枪花,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然后走到了那小将跟前,将那长枪递了过去。
“明睿哥哥,这是舅父的长枪。段怡借用了六年,总算不辱他老人家的威名,今日你既然大好,便物归原主了。”
段怡的声音很轻,可是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
那走出去不远的老贾,猛的一回头,不敢置信的看了过来。
顾从戎身边的人神情各异,有的人震惊无比,有的人则是神色不自然的别过了头去。
那银袍小将,缓缓的拿下了脸上的面具。
段怡冲着他轻轻的一笑,眼前的顾明睿,同当年在驿站初见之时,虽然生得有些不一样了,但是神情却还是一模一样的,他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像是山间潺潺流动的溪水。
一旁的崔子更快步地走了过来,站在了段怡的身后。
他生得颇高,段怡一下子觉得自己个整个被笼罩在了阴影里,她没好气的扭过头去,对着崔子更说道,“你好生生的,挡住我的光做什么?”
崔子更一梗,做你的后盾好吗?真是坏眼看人,没一个好人。
一旁的顾从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明睿也是最近方才恢复的……”
顾明睿却是说道,“对不起。”
段怡听着,眼眶一红,“我真的很高兴,我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天。”
做梦都想没有发生驿站的事,顾明睿没有为了掩护她,从床底下翻出去,吸引了段思贤的注意;做梦都想,她完好无损的将的顾明睿带回了锦城……
做梦都想有一天,顾明睿能够好过来,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
不管别人怎么想,今天是她段怡,梦想成真的日子。
第一五二章 子更邀约
顾明睿眼眶一红,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揉了揉段怡的脑袋,他的声音带着颤,“阿怡你长大了许多。”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唱大戏么?仗打完了,又不是棺材入了土完事了,还一堆儿破事要做呢!赶紧的,没瞧见老夫两只手都恨不得劈成八只了么?”
“谁过几年还不长大的,不长大天塌下来,拿什么顶着?”
祈郎中举着血淋淋的手,对着众人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然后嚣张的从中走过,骂骂咧咧道。
段怡闻言噗呲一笑,“先生下一句是不是要说,那么些瓜,便是给猪吃,猪都长大几茬儿了。”
祈郎中瞪了段怡一眼,哼了一声,寻摸了一个离他们最近的伤员,蹲下来给人包扎起来。
段怡瞧着,笑了笑,将顾旭昭的长枪,塞到了顾明睿的怀中,笑道,“有什么事情,咱们进城再说。不用说什么对不起,明睿哥哥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顾明睿抿了抿嘴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杆黑漆漆的长枪,旧事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这是他父亲的长枪。
那年他对段怡说,要领她上京城,质问姑母姑父,为何待段怡如此凉薄?
岂料都不用上京,姑父便用的长剑,给出了更凉薄的答案。
顾从戎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围围观的将士们见状,都分散了开去。
祈郎中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说得却是没有错,大战结束,需要他们去处理的问题,实在是太多。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喘息的时间。
“走吧,咱们先回府中去,让明睿给他父亲的牌位,上一炷香。阿怡,明睿的事情,外祖父并非是有意瞒你。一则,他的确是刚刚才好,二来,咱们突袭,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
段怡冲着顾从戎点了点头,“外祖父可还记得,当初在坟山之上,你说要传授我顾家枪法之时,所说之言。段怡一直铭记于心。若是再解释来解释去,那可就见外了。”
顾从戎深深地看了段怡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个时候,一群穿着稀奇古怪衣衫的山民走了过来,领头那人一张嘴,说出了几句不怎么流利的官话,“顾使公……危机已……解除!那我们……明睿,那舅父就先走了……”
顾从戎对着那人抱了抱拳,“大恩不言谢!明睿,同祖父一道儿,送你舅父一程!”
那山民头领咧开嘴一笑,瞧见站在一旁的段怡同崔子更,竖起了两个大拇指,“好样的!”
段怡笑了笑,对着顾明睿说道,“哥哥快去罢。正好我若是再不去帮忙,先生该恼我了!”
顾明睿见她不似作伪,亦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同顾从戎一道儿,送那些前来援助的山民去。
待他们一走开,段怡低头一看,便瞧见了一旁的崔子更,递过来的一个纸包,纸包上头,放着几块芝麻糖片儿。
她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我吃的?原来你这个人,身上不光是带了铁馍馍,还带了糖片儿。”
“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看,放了好些辛香料,可以辣出眼泪来。”
段怡冲着崔子更翻了个白眼儿,拿了一块,塞进了嘴中,“把我当傻子,还是三岁小孩儿糊弄呢?你咋不说,这里头放了长生不老药么?”
“你早就知晓了”,崔子更突然肯定的说道。
段怡嚼着糖块儿,伸了个懒腰,冲着崔子更眨了眨眼睛,“你猜!”
她说着,毫不犹豫的扛起了一具剑南军士兵的尸体,像苏筠同老贾一样,搬运起尸体来。
崔子更也不是头一回瞧见她这般了,亦是扛起了一具尸体,紧跟着她。
段怡将那尸体,整齐的安放在了城墙的一角。
“若是有亲人在锦城的,会将他们领回家去。若是没有的……在锦城外往西不远,有一处军魂山,是我取的名字。牺牲的将士,都会被送过去,葬在那里。”
“在那山顶上,立着一根石头长枪。因为我外祖父是用枪的,是以几乎整个剑南军中,大部分的人,都是用枪的。那石头长枪之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名字。”
崔子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没有一次打仗,是不会死人的。我并不怕死人,甚至自己也不怕死,先生说说得好听一些,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说得难听一些,这是缺心眼子。”
“其实,哪里有不怕的人。我第一次站在尸山骨海里,简直喘不过气来。舅父死了,哥哥病了。我选择修习顾家枪法的那一刻起,便是要背负起整个剑南道。”
“不光是背负着活人,也背负着这些亡魂。”
“就像是地缚灵一样,又像是此界的镇宅兽一般,被永远的束缚在这个地方。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闭上眼睛,瞧见的都是舅父流下来的血,还有明睿哥哥紧闭的眼睛。”
段怡说着,又扛起了另外一具尸体,她扭头看向了崔子更,“你不也早就知晓了么?所以把抓三皇子的头功,让给了我,想让我同顾明睿有一争之力。”
她说着,笑了笑,“但这剑南道,本来就是姓顾的。”
便是顾明睿失了心智的时候,她也不过是暂时撑起了锦城。她知晓,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等到他日顾明睿大婚,若是他有了长大的子嗣。到时候这锦城还是姓顾的。
顾从戎当时教她顾家枪法时,便是这般说的,她学会了,他日替顾明睿传下去。
没有道理,在旁人家住得久了,就把自己个当主人,妄图更多。
顾从戎同顾明睿不欠她什么,而她至此,也还清了。
崔子更听明白了她的想法,点了点头,“嗯。现在你不用守着剑南道了。大周很大,每个地方都不一样,我从前便说过,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你若是没有地方去,不若随我去江南。我已经履行承诺,帮助你守住了剑南道,是不是该轮到你帮我夺回江南道了。”
段怡小心翼翼的放下了一具尸体,一脚踹向了崔子更,骂道,“我是什么驴么?干完东家干西家,都不喘气的!”
第一五三章 二劝段怡
崔子更轻轻一跃,避开了来,他小声嘀咕道,“你哪里是驴,分明就是虎,你瞧有谁,能驱使虎拉磨的?”
段怡没有应他,只是默不作声的背起尸体来。
待锦城之外修整好,祈郎中将解药洒在了地面上,中和掉了他撒下来的那些毒粉,又在地面之上,盖了厚厚的一层和了药的草木灰,方才总算是盖住了那顾久久散不去的血腥味儿。
只是先前段怡同关先生挖出来的那条生满尖刺的壕沟里的黄泥巴水,变得浑红浑红的,掺和进去的血水,好似怎么剔都剔不掉了。
有那胆大的百姓,悄默默得探出头来看热闹,瞧见来认尸的乡亲,又红着眼睛回去。
所有一切安顿好,又是一个夜幕降临了。
“先前忙起来了不觉得,这会儿肚子简直就是饿得咕咕咕的叫!”段怡揉着自己的肚子,将崔子更给的糖块儿拿出来分了。
众人骑在马上,却是慢悠悠地走着,见段怡说话,苏筠忙松了一口气,笑嘻嘻的说道,“你们听你们听,城里头又有歌声了!”
“不知道老牛的吃食铺子开张了没得,我感觉自己个能吃得下一头牛去!老贾老贾,给小爷乐一个,怎么打了胜仗,你像死了爹一样。”
老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你啰嗦,我们先护送祈先生回去。段三累了,你莫要纠缠她,又叫她请你吃面。她那一点儿钱,你让她自己个留着。”
他说着,看向了段怡,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有些事情,未必就需要退让……罢了,你若是有事情,就去寻我同苏筠。锦城要是没地方住,咱们还可以回青城山。”
说着不等段怡回答,护着已经累得抬不起眼皮的祈郎中,策马而去。
苏筠左看看,右看看,拍马追了上去,“你在说些什么东西!段怡若是要做土匪,青城山哪里容得下她,怎么着那也得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座山才行!”
段怡瞧着他们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同崔子更并肩而行,朝着青云巷行去。
知桥去顾使公府上接知路了,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青云巷里,比起从前更加的安静了,各府从京城带来的仆人,多半都被看管了起来,以防是细作。这里冷冷清清的,只有段家同崔子更的小院子里,亮着灯光。
段怡翻身下了马,摸了摸随风的脑袋,“先去你那里接灵机。我之前那个院子,是住不得了,不过好在,段家老宅的屋子多,随便住在哪里都可以。”
崔子更点了点头,亦是下了马,他同段怡并肩走在长长的青云巷里,见她还穿着带血的甲衣,皱了皱眉头。
“段怡,老贾的话糙理不糙。这天下未必姓周,剑南又何须姓顾?我知晓你重情义,但你大可以拿了剑南。以你今日之功,在军中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威望,顾明睿未必就争得过你。”
“而且,顾使公行事作风,若是在太平盛世,那自是忠臣良将,可如今天下大乱。三皇子被你们抓了,五皇子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杀到京城去。”
“他一无河山印,二无诏书,口说无凭。便是有凭有据,那些拥兵自重的节度使们,也未必就会把他当回事。但是所有人,都可以借着郑王的由头,讨伐周天子。”
“我已经收到飞鸽传书,外头已经乱了,不少人都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我在锦城待不了几日,便要回江南去了。你若有心,我可以在走之前助你一臂之力。”
“更何况,你若是不拿剑南道,顾明睿能撑到几时?”
崔子更说着,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明明顾使公瞒着你,你心中便难过得很,话里的刺都比平常少了几分。”
段怡一愣,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崔子更,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连这样的事情,都注意到了。
她垂了垂眸,转过身去,看了看挂在段家老宅门前,随风飘舞着的灯笼。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既不是段家人,也不是顾家人呐,这种心情,我想天底下没有人比崔子更你更加了解的了。”
崔子更沉默不语。
他母族无依,背负着弑父的罪名,被兄长赶出了崔家门,天下哪里有比他还孤寡的人?
他想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然后将他放在了段怡的头上。
“我们很强大,所以不怕一个人”,崔子更说着,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我觉得我们已经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
段怡脖子一缩,从崔子更的大手之下,走了开来,她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说的那个志同道合的人,该不会是我吧?不要看我嘴巴又欠,杀人又多,就觉得我跟你是同伙啊!”
“还有,把那个很难过收回去。我并没有很难过,只是有些惆怅而已。这两者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唉,一把年纪了,要稳重一些,不要随便随便跳出了,像个中二的孩子一样说一些自以为很厉害的话!”
她说着,又想起崔子更并不明白中二这个词的意思,补充道,“你带着数百勇士出门呢,晏先生还有东平,朱鹮明明都在……你还说什么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崔子更无语的看向了段怡,明明就是她自己先说的!
是她一脸神叨叨的看着门前要吹烂了的破灯笼,落寞的说什么是没有家的人!还说他懂!他方才顺着这个话茬子,不要脸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
崔子更想着,只觉得先前摸了段怡脑袋的手,羞耻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这个倒打一耙的家伙!
段怡见他气鼓鼓的,眨了眨眼睛,笑了出声,“知晓你是像贾大爷一样在安慰我了,崔大爷!”
她说着,拍了拍胸脯,说道,“你不是也说了么?天下大乱,节度使们都各自为政,自立为王!那我段怡若是想要一个地儿,还用得着同顾明睿抢么?”
“小姑奶奶想要哪块地,就去抢哪块地!”
她说着,搓了搓手,嘿嘿一笑,“你看我都这么心碎欲绝,言语已经不能宽慰我,不如……嘿嘿,小崔将军,先前咱们去五平山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有一杆长枪要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