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蓝一双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望向春绒,道:“春绒姐,该说你的事情了。你喜不喜欢周二郎呀?”
春绒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窃蓝立刻坐直了身子,质问:“那你干嘛不理人家啊?”
春绒欲言又止。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早了,睡吧。”
说着,春绒便躺下了。
窃蓝也跟着躺下。
过了一会儿,一片寂静中,窃蓝再开口:“春绒姐,你原先是不是不敢离开故乡跟他走?对以后有很多顾虑?”
春绒没说话,可窃蓝确实说对了。
她怎么敢呢?她自小没离开过京城,甚至没有离开过姜府。突然要她将下半辈子托付给一个认识不久的郎君,跟着他背井离乡,远离她自小认识的所有人去一个陌生地方。山高水长,选择跟他走,可能再也回不来故土。那些喜欢,值得她拿下半辈子去赌吗?
长夜寂寂,响起轻轻的一声叹。
第二天,窃蓝找到了青叶,两个人躲起来嘀咕了几句,然后青叶出了门,去了一趟周家。
当日傍晚,周鸿飞再次过来。这一次,他两手空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找各种送东西的借口。他开门见山,直接去找春绒。
他说:“我跟你去京城好不好?”
春绒惊讶地抬眼望向他,看见周鸿飞傻乎乎地笑着。他说:“苏州小地方嘛,没什么发展。说不定我到了京城能有一番大造化呢!”
算好了到九阳的日子,俞嫣和姜峥九月十二那日离开了苏州。他们走时,周家十分舍不得,周平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长得结实,嗓门也大,哭嚎着整条街都能听见。冷春华无奈,差点想捂儿子的嘴。捂嘴容易憋着,最后吓唬他再哭就揍板子,这才让他止了哭嚎。
俞嫣摸摸他的头,笑着哄他:“以后还会再见的嘛。”
这次离去时,还乘坐了姜峥设计的那辆宽敞显眼马车,不过这次少了个人。
春绒并没有跟着同往。
春绒仔细检查了车上的东西,确保东西都没缺,也都放在该放的地方,又不放心地叮嘱窃蓝要更仔细些。
春绒的身锲仍在姜家,姜峥没有随身携带。他望一眼春绒,再瞥向周鸿飞,有些语气不明地叮嘱:“人先放在你这里,好好待她。”
周鸿飞赶忙答应。
春绒自小就在姜峥的院子里服侍,姜峥用她用得很趁手。如今要嫁了,除了失去最趁手侍女的感觉之外,姜峥竟莫名其妙生出一点嫁女儿的错觉。
这肯定是错觉,春绒比他还年长一岁。
俞嫣来苏州时,因为这辆马车惹得不少人围观。离去这一日,惹了更多人围观相送,几乎整个小镇的人都来送行。
因为俞嫣和姜峥走之前,给小镇建了些桥梁,还给每一户发了不小一笔“打扰费”。掂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当地的百姓恨不得姜峥和俞嫣多住一阵子,多打扰一会儿……
俞嫣到苏州时,每天晚上还要服药,离开时已经彻底痊愈,不会再时不时地咳,也不用再服药。
入了秋,不再是夏日的薄汗黏糊,秋高气爽身心舒畅。俞嫣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明显减少了许多,白日来路时,经常骑马。
有时俞嫣和姜峥共乘一匹,一边欣赏沿路风景一边聊着聊不完的腻歪情话。有时俞嫣和姜峥各成一匹马,则平坦无人的路,两个人会赛马,赛个酣畅淋漓。
每次俞嫣和姜峥赛马的时候,窃蓝会抿两片叶子当口哨,叶子吹出声时,姜峥和俞嫣驾马而奔,扬长而去。
坐在前面赶马的青叶回头望向窃蓝,意味深长地说:“有咬青叶……子啊?”
窃蓝瞪他一眼,惹得青叶一阵笑。
十月中旬,一行人到了九阳。
俞嫣穿了一身火红的紧身骑装,坐在马背上,望着远处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山峦,感慨:“书上说的果然没错,九阳真的好多山!”
“那是书中描绘得美,还是亲眼所见更美?”姜峥问。
“当然是后者!”俞嫣笑起来,“所有文字都不能完全描绘出山河的壮丽呀!”
姜峥望着俞嫣明灿的笑脸,颔首温声:“对,就像没有文字能形容我的酿酿。”
俞嫣带着嗔意地娇瞪他一眼,道:“走啦!不知道阿英到了没有!”
他们约好在九阳的万籁镇见面。
因是坐落在山间,万籁镇虽然占地不小,可是人口稀少。比起苏州周家所在小镇,万籁镇比那边大了三倍,人口却不足其一半。
一家瞧上去简陋的客栈,却是这个小镇中唯一一家客栈。
马车在客栈停下,果然又引了不少目光。
俞嫣撘着姜峥的手下了车,没急着进客栈,而是环顾四周。和面前不起眼的客栈相比,停在这儿的马车显得过分显眼了。
俞嫣琢磨着再往前走山路,不知道这马车还能不能通行。若不能,这马车放哪儿?
“酿酿!”
吱呀一道推窗声从二楼传来,俞嫣抬头,望见沈芝英出现在二楼房间窗口的笑脸。


第132章 (鼻梁)
一听见沈芝英的身影,俞嫣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她抬头望向客栈二楼的窗口时,一双星眸里已是盛满了笑。
“阿英!”俞嫣亲切地喊了一声,快步跑进客栈,一手提裙一手扶着楼梯扶手,哒哒地往楼上跑去。
这段时日四处游玩,俞嫣心情十分好。他乡见到好友,那份久别后的开心一下子冒出来。
沈芝英从窗口离开,推开房门,迎上了俞嫣。
两个人面对面相视而笑,自然也亲昵地拉了手,互相打量着对方。
沈芝英点点头,笑着说:“看来是病好了!这气色和你刚离京时候比,好了许多呢!”
俞嫣翘着唇角笑:“是不是也晒黑了?”
“那倒没有。”沈芝英摇头,“还是白得发光。你是不是一路上都躲在车里、屋子里不见日头的?”
“哪能呢?先前从洛阳到苏州时是在车里、船里待得时候多些。可从苏州过来,我大多时候都是骑马的呢!”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客栈里。俞嫣在不大的方桌旁坐下。沈芝英端起茶壶给俞嫣倒了杯花茶,道:“赶了那么久的路快坐下歇歇,也喝点茶水。正好是我刚刚泡好的,温度也正合适。”
俞嫣确实有一点渴,双手接过来喝了一口。花茶的郁芳一下子在唇齿间酝开。“好喝。”她说了这么一句,又一连喝了几口,便将青瓷茶杯里的花茶都饮尽。
俞嫣接过来,却是没立刻喝。她将茶杯暂时放下,弯着眼眸对沈芝英说:“阿英,我看你气色也很好,比头几年好多了!”
沈芝英笑笑,随口一句:“是吗?”
俞嫣认真点头。头几年沈芝英的状况实在是让俞嫣心里难受。沈芝英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她眼睁睁看着沈芝英从明媚飒爽变得麻木苍白,心里难受又无力。如今的沈芝英好像又变成了自小一起欢笑的闺中时光,恢复成了她原本的模样。
穿红衣的沈芝英,真的特别令人赏心悦目。
见俞嫣打量周围,沈芝英笑着说:“小地方,就这么一个客栈。一共就四间客房。你们来前,除了我这间,也就只有一个借脚的猎户在店里。如今你们来了,正好将客房都填满,倒是店家难得的人满。”
俞嫣眼眸慢吞吞地转了一圈,转过一抹清亮的光莹。她含笑瞧着沈芝英,问:“陈鸣衣呢?”
“去山上了。给陛下写《山河志》的九阳篇。”沈芝英口气随意。
俞嫣没从沈芝英的神情看出什么,又问:“瞧着文文弱弱读书人,你让他自己上山吗?不怕山上老虎吃了他?”
沈芝英抬眸,一双带笑的眼望向俞嫣,道:“这里是他的家乡,他自小就住在山里。”
俞嫣恍然,拉长了音“哦”了一声,道:“是我忘记了。”
俞嫣终是没忍住,拖着椅子朝沈芝英身边凑,紧挨着她,小声问:“跟我说说嘛,你们怎么样啦?”
沈芝英沉默了一息,大大方方地直言:“还好,和大多数夫妻差不多。”
“咦?”俞嫣眨眨眼,“不是说做交易,当假夫妻吗?”
沈芝英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没错,当初陈鸣衣找上她的时候,是说假成亲来了。他用她来挡尚公主,她用他挡沈家和徐家的叨扰。
又或者,在还没有拜堂之前,两个人心里也都隐隐有了预感。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俞嫣和沈芝英聊不完的话。
窃蓝在门外禀告隔壁的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询问俞嫣某些东西要用哪一套。沈芝英立刻让俞嫣先过去先忙,等她收拾妥当了,晚些时候再过来聊天。
俞嫣白日骑马许久,确实想先梳洗换套衣裳,便先别过了沈芝英,回对面自己的房间。
姜峥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一套宽松的月白中衣,闲散坐在窗下藤椅里。俞嫣进来时,他慢悠悠地掀了掀眼皮瞥向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乐不思蜀。”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俞嫣弯着眼睛笑。她朝姜峥走过去,弯下腰来,亲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软声:“我先去收拾啦。”
言罢,俞嫣迈着轻快愉悦的步子往小浴室去。
姜峥摸了下被俞嫣亲过的鼻梁,眼底这才有了点笑意。他仍旧舒服地仰靠着藤椅,望着小浴室的方向,等着俞嫣唤他。
他在心里默数:五、四、三、二……
姜峥唇畔扯出一丝笑,起身朝浴室去。
这个一共只有四间的客栈,不仅房子狭小简陋,浴室更是小得不像话。连放浴桶的地方也没有。
两个木桶里盛满了温水,是刚刚在楼下烧好送上来了。木瓜做的水瓢飘在木桶水面上。靠着墙壁一侧用砖块垒出一方小小的地方,便是洗澡的地方。在这儿沐浴,既不能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也没有设计精妙的流水孔洞,只能舀水浇身。
俞嫣瞥一眼简陋的环境,有一点嫌弃,也不想自己动手,就唤来了姜峥。反正……他很喜欢做这种事。
木瓢里的温水流出,沿着俞嫣的肩膀浇下去。她背对着姜峥,姜峥望着水流在俞嫣浅薄的肩背缓缓往下淌去。沿着她的婀娜游走的水流也变得摇曳生资。
前几日刚好是俞嫣的月事期。姜峥已经一连多日没有快乐过,只今日清晨在马车上不太方便地要了一次,实在是不够尽兴。
姜峥望着滴滴答答的水珠,眸色暗下去。
水瓢掉回水面,带着木桶里的水面一阵澎湃。
一个算不上浴室的洗漱间,俞嫣原本只是想冲个澡,然后去找沈芝英叙旧说话,可她和姜峥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当她懒倦带乏地从小浴室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我还要去找阿英说话呢……”俞嫣软绵绵地抱怨一句,人已经装若无骨地趴在了新铺好的床褥上。
她哼哼唧唧,有些不太高兴地瞪了姜峥一眼。
姜峥没说什么,只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他不多时回来时,手里端着食托,里面是窃蓝已经准备好的晚膳。他直接将食托放在床外侧,道:“吃些东西。”
俞嫣想起之前刚嫁到姜家时,将食物带进寝屋,那时候姜峥面带微笑实在心里忍得辛苦吧?
时过境迁,如今俞嫣想到姜峥曾经一边微笑一边忍耐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姜峥将筷子递给她。俞嫣没接,哼声:“不饿,不想吃。”
姜峥加了一块方正的鱼饼来吃,慢悠悠地问:“被我喂饱了?”
“你又胡说八道!”俞嫣瞬间睁大了眼睛瞪他。
姜峥确实胡说八道。在他看来,俞嫣那张嘴只该尝两样东西,一是世间美味,二是他的唇齿。换言之,他也挺嫌弃汤汤水水脏,不愿她的唇齿沾上一丁点。
姜峥笑笑,道:“吃一些吧。然后小睡一会儿,晚上去山上走走。”
“万籁镇的山间夜景最好别错过。”姜峥道。
俞嫣听他这样说,才接了筷子少吃了一点东西。过了一会儿,窃蓝过来将东西撤下去。姜峥也上了榻,抱着俞嫣小睡了两刻钟。
等两个人醒来时,都是餍足又神清气爽。他们两个换了衣裳,去对面找沈芝英。
“阿英,阿英!听说万籁镇晚上的山景很好,我们去玩呀!”俞嫣一边叩门一边说。
房门开了,开门的却不是沈芝英,而是陈鸣衣。
“师母。”陈鸣衣认认真真地作了一揖。
俞嫣眨了下眼睛,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原先陈鸣衣唤她“师母”时,她便觉得有些别扭。如今他和沈芝英成亲了,俞嫣再听他唤“师母”,这种别扭的感觉更重了。
陈鸣衣倒是无所觉,笑着继续说:“师母所言不错。这小镇确实有一处地方的夜景美不胜收。我这两日晚上都会过去采景。”
沈芝英从陈鸣衣身后走出来,拉了俞嫣的手,笑着问:“不是说收拾好就过来说话的吗?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俞嫣自然不能说实情,只道:“白天骑马累了,梳洗之后有些累,就睡了一会儿。”
“我猜也是。”沈芝英点头,“你说的那个地方叫千萤坡。夜里确实很美,昨天晚上我还过去了一趟。走吧,我们去看看。”
千萤坡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一行人说说笑笑往那边去。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
“就是这里吗?到底是哪里与众不同呀?”俞嫣刚问完,自己先愣住了。她的目光跟着远处的一抹萤光而动。下一刻,她人也追了过去。
穿过这一片茂密葳蕤的树林,一个山坳出现在俞嫣的视线里。
——一个飞翔着无数萤火虫的山坳。
千万只萤火虫飞翔着,将这被丛林圈绕的山坳,染成光影重重之地,一闪一闪,仿若仙境。
显然这地方很出名。虽然不会有很多人像俞嫣和姜峥这样能自由自在地游玩,可当地不少年轻的眷侣时常结伴而来。
此刻正有几对年轻的小夫妻来了千萤火坡,点起篝火、足边放了几盏提灯。提灯的光在萤火汇集的光芒下,也变得微弱。
俞嫣轻呀了一声,呢喃般感慨:“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
姜峥立在她身侧,将手搭在俞嫣的后腰,道:“走吧,下去。”


第133章 (冷落(作话有补一段))
俞嫣和姜峥先沿着山路往千萤坡去。沈芝英走在后面,陈鸣衣赶忙扶了沈芝英一把,低声:“这边黑,当心脚下。”
下方没有规律地摆着几大块光洁石头,都是平日里过来赏玩的人挪的。石块常被人坐,早已光滑如瓷。
到了地方,陈鸣衣立刻支起了画架。
俞嫣瞧见了,好奇地问:“《山河志》里面还要搭图?”
“是,也不用每个地方都配图。要是我遇到特别出色的美景,才会搭个图。”陈鸣衣说着略皱了眉,“平日里画些山川河流倒也趁手。这……画飞着这么多萤火虫的千萤坡,倒是有点难度。已经一连几晚过来,都不大满意。”
探花郎的出身,绘图虽然不是陈鸣衣最擅长之事,可也当得起技艺精湛。如今在这千萤坡还是被难住了。
沈芝英看向嫣,她仰着头眉眼带笑地望着无数萤火虫,又伸出一只手来想要去抓萤火虫。
“我?”俞嫣收回目光,目光落在陈鸣衣的画板上。
沈芝英点头:“我对画懂得没那么多,却觉得酿酿的画很生动。”
她瞥一眼陈鸣衣无法下笔的花瓣,再道:“反正不会比他画得差。”
陈鸣衣一点不介意沈芝英这样说,他笑着起身给俞嫣让地方,嘴上也跟着沈芝英附和,让俞嫣来试试。
这一路游玩,俞嫣遇到秀丽的风景,也时常画一画。擅画的人,总是忍不住将美的东西落在纸上。这千萤坡着实惊艳了她,她本来也有一点想要描绘。沈芝英和陈鸣衣这样说,她也不推迟,坐过去拿了画笔开始认真地描绘。
俞嫣画得很专注,萤光重重将她落在这一方人间仙境。偶尔几只萤火虫落在她的画板上,和画面上的萤火融成了一体。
不远处其他来赏玩的陌生人也因好奇凑了过去。他们瞧着俞嫣的画,连连称奇,便也挪不开步子,一直围着俞嫣看她画。
他带俞嫣过来当然是想在萤火虫的氛围下做些美好的事情。两个人若去躲在半人高的草木之后周身黑漆漆,唯有远处有烂漫的萤火闪烁;或是两个人坐在不知生长了几百年的枝杈间,郁郁葱葱的枝叶为遮,萤光透过枝叶的罅隙漏进去照出明灭的斑驳光影;又或者,只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萤光最耀眼处相拥……
种种地方种种情景,种种独属于两个人的美好甜蜜都被姜峥设想好。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俞嫣来了这里就开始画画?
那满天的萤火虫啊,落在姜峥眼里,也不再柔美烂漫,甚至觉得这群虫子乱糟糟,不知道周身空气有多少它们的屎粪……
然而,姜峥的失望才刚刚开始。
他以为的九阳之行——两个人策马而行,远看山峦壮丽;徒步登山,近看山间花草。当然了,天幕为被大地为榻独属于两个人的亲密多么令人心动。
可实际上,自从遇到了沈芝英和陈鸣衣。俞嫣在陈鸣衣的请求下,为那本《山河志》画了一幅又一幅画。
为《山河志》配图这件事儿,俞嫣开始做起来就变得十分认真。
姜峥不大愿意承认自己被俞嫣冷落了。每当俞嫣娇滴滴地抱着他,在他怀里仰起一张娇靥软声问:“青序,你会不会怪我太忙都不陪你呀?”
“不会。酿酿开心我就开心。”姜峥每次都这么回答。
姜峥悄悄咬牙——他不能承认!
偏偏俞嫣专注的神情又是那样令人着迷。羽毛掉进姜峥的心里,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心口扫着,一阵又一阵的痒酥。
一眨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已是十一月下旬。
这份《山河志》的九阳篇,陈鸣衣写得差不多了。
四个人坐在一起说话。俞嫣问:“那你们要离开九阳,去别的地方写《山河志》的其他地方吗?”
俞嫣有一点舍不得,又道:“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岱北?”
陈鸣衣润声解释:“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了,我打算带阿英回家。原本也是打算过年前接母亲京城。圣上让我写《山河志》的部分故意圈了九阳,正是圣恩,让我回家过年。”
俞嫣恍然。
沈芝英道:“你们什么时候启程离开九阳?”
俞嫣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瞥了姜峥一眼。这一个月,他们四个人大多时候都同去同往。虽然很热闹很开心,可是留给她和姜峥独处的时间却不多。
她说:“还想再转转。”
陈鸣衣直接邀请:“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在客栈里多不好。若不嫌隙我家中寒酸。师父师母过年时来我们家吧!”
陈鸣衣亮着眼睛,语气真挚地邀请。
姜峥想了想,道:“若到时候他们还没离开九阳,便过去叨扰了。”
陈鸣衣一下子笑了,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
陈鸣衣这个人向来注重恩情,姜峥对他的点拨于姜峥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却被陈鸣衣牢牢记在心里,这声“师”叫得心甘情愿。若不是姜峥年轻,他恐怕要直接喊“恩师”!
沈芝英坐在一旁,垂下眼睛,陷入沉思。
她跟着陈鸣衣先为《山河志》去了很多地方,还没有跟他去过他家中。她听陈鸣衣说过,他家里只有一位母亲。
婆母这个身份,一直压在沈芝英心上。
自到了九阳,她最近总是想起徐家的那位老太太。那些被磋磨的日子仿佛历历在目。她确定自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忍耐。她不确定会不会因为无法和婆母相处结束这第二段婚姻。
十来日后,沈芝英跟着陈鸣衣到了他自小长大的家。
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坐落在半山腰。沈芝英立在院门前,脸色淡然实则心里忐忑。
“娘,我回来了。”陈鸣衣立在栅栏院门外提声喊。
没看见院子里的房门被推开,沈芝英问:“是不是不在?”
陈鸣衣摇头道:“不能。我母亲每日什么时辰干什么事情,卡着点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
听陈鸣衣这么说,沈芝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她一下子想到徐家那位老太太平日做事也守着时辰,比如每天天还没亮就要她过去抄经书……
一个鬓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后院转过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衣衫,胳膊肘明显有一块补丁。沈芝英仔细打量着她,发现她虽然鬓发花白,实则年纪并不大。陈鸣衣与她生得完全不像,她一张国字脸,天生的威严冷相,高高的额头上横着两道皱纹,一看就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
就算看见许久不见的儿子站在院门外,她脸上也没什么亲切的笑容。
她迈着又大又稳的步子走过来,一边开了院门锁,一边问:“在京城成亲了?”
“是。”陈鸣衣握住沈芝英的手,“她叫芝英,唤她阿英就行!”
微顿,陈鸣衣立刻补一句:“儿子很喜欢她。”
院门已经开了,陈鸣衣立刻主动去推门。陈母向一侧退了半步让开,她这才抬眼看向沈芝英,对沈芝英说了第一句话:“山里路不好走,别穿底子这么薄的鞋。”
沈芝英懵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自己的鞋。
陈母已经转身往院子里去了,一边走一边指使陈鸣衣:“去后院抓一只鸡。”
已是傍晚时分,到了该做饭的时候。陈鸣衣杀了鸡送去厨房,陈母动作干净利落地拾弄着。
沈芝英犹豫了片刻才走进去,想要帮忙。
“我做些什么?”她问。
陈母正握着大公鸡的后腿将它拎起来,听了沈芝英的话,她转过头看向沈芝英,好似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拔两根葱。”
“好。”沈芝英立刻转身去找葱在哪里。
等她回去时,那只不久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已经被拔光了毛光光躺在木盆里。
沈芝英想了想,自己过去舀水洗葱。陈母瞥了一眼,有点嫌隙她不利索的动作,道:“出去和鸣衣说话吧。”
沈芝英刚欲开口,陈鸣衣在外面叫她。她便出去了。
晚饭端上来,四菜一汤。
吃晚饭时,陈母一直在向陈鸣衣询问京中之事。问他有没有拜见过某某夫子,也问这段时日与何人结交。
沈芝英听着母子两个的交谈,觉得陈母一点也不像个农妇。
也是,一个偏远山村的妇人独自抚养儿子长大,培养成探花郎,自然是有本事的。
吃过晚饭,陈母简单收拾过,就到了她要睡觉的时候。
沈芝英刚躺下,陈鸣衣立刻凑过来,用脸颊贴贴沈芝英的脸,笑着说:“我母亲性子是冷些,可她会对你很好的。”
过去的阴影笼在沈芝英的心头,她对陈鸣衣这话半信半疑。
第二天,沈芝英起得很早。
陈母早就起了,她要进山,临走前将一双厚底


第134章 (新年(最后一段在作话))
两个人在山路边的山石上坐下。姜峥望一眼俞嫣晒红的脸颊和鼻翼上沁出的细汗,心里生出些心疼。他将水递给俞嫣,道:“再多歇一会儿,你病好没多久,可别……”
姜峥的话还没说完,俞嫣突然咳了起来。
姜峥吓了一跳,脸色顿变,赶忙伸手轻拍俞嫣的脊背,紧张问:“不舒服吗?”
俞嫣顺了口气,才笑着说:“我就是喝水呛了一下,没事儿呀!”
姜峥打量着俞嫣的神情,知道她没说谎,这才松了口气。
俞嫣朝他挪了一点,主动靠在他身上,然后拉住他的手交握。她甜软的声线里噙着几分认真:“我的身体真的已经彻底好了,我都学会游水了不是吗?别再担心我了。我好好的呢,会长命百岁!”
姜峥垂眸望向她,唇畔牵起一丝笑,道:“一起长命百岁。”
三四个旅人正好往这边走来,俞嫣便没有接姜峥这话。她偏过脸去,望向远处的山景。虽然还没有到山顶,可是她已经感受到了龙溧山的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