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收手,用沾着她气息与温度的指背,轻贴一下自己的唇。
傍晚,姜峥被母亲叫过去一次。大太太询问了俞嫣的病,关切地叮嘱了几句,又道等俞嫣的病好些了,两个人要进宫一趟。因是赐婚,他们应该在婚后进宫去谢旨。
姜峥被大太太叫过去时,俞嫣已经醒了。因为不舒服,本也没睡太久。她不痛快地躺在床上,本想读书消磨下时间,竟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俞嫣中午没吃多少东西,眼下倒是有些饿了,又没到用晚膳的时候,她唤人,点了几种小食。
夏浮端着俞嫣要的几种小食迈进外间,她有些犯难地看向春绒。春绒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亦是皱了眉。
“六郎从不准将吃的东西拿进寝屋……”夏浮压低声音,求助似的望着春绒,“夫人在寝屋喝药,六郎应该还不知道。药还好说,这些糕点……”
春绒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退红从屋里出来,看见春绒和夏浮凑在一块小声嘀咕着什么。她询问:“怎么还不拿进来?郡主等着呢。”
春绒目光闪了闪,立刻笑盈盈地说:“是这样的,我们想着夫人躺了一天,这对身体也不好,不如让夫人下床走动走动,到外边来吃?”
退红想了一下,俞嫣的确几乎躺了一整天。她点了下头,道:“那我去问问郡主想不想起。”
夏浮和春绒对视一眼。当看着俞嫣从寝屋出来时,两个人都是松了口气。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宫里忽然来了人,将姜峥召进了宫中。等他回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一番梳洗,时辰已很晚。姜峥迈进寝屋,听见躺在床榻上的俞嫣正和侍女说话。她声音掺着生病的孱弱沙哑,却带着笑。
好像是她的某门亲戚要来洛阳,所以她心情很好。姜峥没怎么仔细听。
窃蓝起身告退,临出去前,将俞嫣可能会喝的温水放在床头小几上。
“进宫什么事情?”俞嫣问。
“皇后叮嘱了几句,没什么紧要事。”姜峥道。皇后是想让姜峥多劝着太子些。可姜峥不觉得自己劝得动。
他俯下身来,将手掌贴在俞嫣的额头,感觉她彻底退了烧。他点头:“脸色也好了许多。”
“我身体本来就很好。”俞嫣的声线里噙着一道小骄傲。
姜峥忽然就想到俞嫣以前骑马的样子,他一边放幔上榻,一边温声道:“等你病好了,教你打马球。”
“我会打。”俞嫣立刻说,“说不定比你打得还好!”
姜峥笑笑,先说一声“好”,再说:“那等酿酿指点我。”
两个人歇下。半夜时却因为俞嫣的一阵阵咳嗽,两个人又都醒过来。
俞嫣的五官揪起来,不停的咳嗽让她面靥发红。她咳着咳着,难受地坐起身,跟咳嗽这件事情生闷气。
姜峥也坐起身,掌心探一探俞嫣的额头,确定没有再烧起来,略放心,才道:“要不要喝些水?”
俞嫣点头。
姜峥起身,掌背贴一下水壶,道:“酿酿等一等,已经凉了,我让侍女给你煮。”
“就要凉的。热。”俞嫣觉得好热,就连搭在身上的被子也被她踢开。
姜峥听出俞嫣语气里的颤音,他望过去,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坐着的俞嫣身子有一种摇摇欲坠坐不稳的感觉。
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俞嫣,俞嫣双手来接,将杯子捧着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姜峥瞧着俞嫣捧着水杯的手隐约有一点抖。他刚想伸手去帮忙,杯子已经从俞嫣的手中翻落。姜峥立刻去扶,仍旧是让杯中水洒出来大半,弄湿了俞嫣的寝衣。
凉意透过轻薄的衣料,贴着肌肤,俞嫣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姜峥起身,在衣橱里取了一套俞嫣的寝衣。她身上的衣裳弄湿了,得换一身才行。
俞嫣小声说:“你不许偷看。”
姜峥刚要背转过身,他忽然改了主意。他重新将目光落在俞嫣神情恹然的娇靥。“酿酿,”他用温柔的语气开口,“让我照顾你吧。”
大概是因为生病,让人变得迟钝。俞嫣望着姜峥的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应该是红了脸的,可是发烧让她的双颊有了借口。
“哦,好。”俞嫣假装着不在意,将脸偏到一边去。可是她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姜峥伸出来帮她解衣带的手。
姜峥将俞嫣身上的寝衣脱下来。还好只是弄湿了寝衣的前襟,俞嫣里面贴身的小衣并没有沾上水。
露在外面的肩背,让俞嫣不自在。好在姜峥很快拿了新衣衫披在她的肩上。姜峥握着俞嫣的手腕,将她的手送到袖中时,俞嫣终于忍不住将脸转过来,安静地望着他。
姜峥有所觉,望过来,对她微笑着。俞嫣鼓足勇气才没转过脸,也对他慢慢翘起唇角。
姜峥先移开了目光,继续给俞嫣更换弄湿的衣裤。他的视线跟随着他的手,去解俞嫣的腰带,将她湿了的寝裤往下去。俞嫣硬着头皮挪动配合着。当寝裤刚刚褪下一截,还未到膝时,俞嫣忽然局促地伸出手,细白的手指攥住了腰身处有点布料。
姜峥动作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动作温柔地拿开了俞嫣的手。
俞嫣没有坚持,顺着他。被姜峥送回去的手,被她悄悄背在身后,去攥住了被角,无措拨弄着。
姜峥把俞嫣外面的寝裤除下,打算帮她穿新的一条时,他的目光却忽然凝了凝——那杯水透过俞嫣的衣物,将她贴身的小裤打湿了。
俞嫣也发现了。
微惊后,她皱了皱眉,再慢慢抬眼去看姜峥。
姜峥很快恢复了一双温柔眸。他说“等一等”,然后重新去衣橱翻找。
俞嫣侧转过脸,望着姜峥侧身而立的身影。
这是她认识姜峥的第四天。俞嫣有些恍惚,原来她已经嫁过来四日了,原来只认识他四日而已。
第23章
看着自己的小裤在姜峥匀净修长的手中握着,俞嫣心跳不由快了些,仓促开口:“我自己来!”
“好。我去给你拿温水喝。”姜峥将工整叠好的小裤放在床边。
俞嫣胡乱点头,不去看他,视线落在安静放在身边的小裤。盈盈水嫩的小裤质地柔软,上面却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浅浅压痕,那是姜峥指腹留下的薄印。
俞嫣望着那道浅凹,视线里平白又浮现了姜峥的手。仿佛他修长的皓指还压在她贴身的小裤上,又仿佛他的手抚过她身的凉滑触觉。
外间传来姜峥吩咐侍女的声音,俞嫣赶忙扯过被子将自己围起来,忙乱地在被子里折腾更换。不过是区区风寒,让她身上力气尽无,换衣裳这样的小事就让她累出一丝虚脱之感。
她还没缓过来,姜峥已提着温水从外面进来。俞嫣看了姜峥一眼,脸色忽然一下子变了。她将身边换下来的小裤攥在手里,茫然不知道往哪里藏。
她应该自己下床放去净室,可是她腿上实在没力气,不觉得能走过去。何况姜峥已经回来了。
藏哪里?
——一时之间,俞嫣闷沉发疼的脑子里只有这个疑问。
她眼睁睁看着姜峥走过来,被子里的手微微用力地攥紧了它。裤上被凉水打湿的潮慢慢洇了她的手心。
“现在喝一些吗?”姜峥询问。
“等一会儿喝……”俞嫣心虚地回话。她很渴很想喝,可是不愿意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姜峥点头,将一壶温水放在床头小几上,然后去整理床榻旁俞嫣刚换下来的那身寝衣。即使是换下来的脏衣服,他也会慢条斯理地将其叠好。他将叠好的衣裤一上一下摞好,拿在手中,刚要往净室送,却顿了顿,抬眼看向俞嫣。
“换好了吗?酿酿。”他问。
俞嫣迟疑了一下,再轻轻点头。
姜峥想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寝衣裤,轻轻去掀围在俞嫣身上的被子,确定她的寝裤好好穿在身上,知道她确实换好了。
俞嫣有点泄气。她又不能握着换下来的脏裤子睡一晚,这才不情不愿地将背在身后的手拿过来,将已经攥得皱巴巴的小裤往叠好的一套寝衣中间塞。
俞嫣没有注意到姜峥皱了眉。
他在俞嫣又窘迫又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将俞嫣塞在那套寝衣中间的小裤取出来。他先将因为俞嫣的乱塞导致弄皱的那套寝衣重新叠好,然后将被俞嫣攥皱的棉丝小裤展开,开始叠。
俞嫣懵了一下,立刻气恼地嚷嚷:“你叠它干什么呀?不要叠!拿走!拿走!”
她使出病弱中最大的力气去拍姜峥的手。
姜峥立刻说好,拿起旧衣服,转身往净室送去。
俞嫣蔫蔫地躺下来,用被子去捂自己的脸。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觉得这么丢脸。
明明已经心绪不宁糟糕透了,当姜峥回来,俞嫣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要喝水。
这一回,姜峥没有再让她自己喝,而是拿着杯子亲自喂她。两个人再次躺下去睡,天将要亮时,俞嫣又醒了一次。她一醒,身边的姜峥也跟着醒来。
“怎么了?是不是难受?”姜峥温润的声线里染着一丝尚未睡醒的慵倦。俞嫣转过头望向他尚合目的侧脸,他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便成了一种酥。
“想去净室……”俞嫣解释。
姜峥还合着眼,人已经坐起身。
俞嫣赶忙说:“我自己去就好,你睡你的!”
姜峥却并没有听从她的话,他起身下床,先拿了一件外衣披在俞嫣的身上,然后伸手来扶她。
俞嫣已经不像半夜时那样难受了,她觉得自己能走去,可是望一眼姜峥来扶她的手,还是乖乖将手递给他。
可俞嫣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净室里看见了被姜峥送过来的脏衣物。那套寝衣工整放在架子上,那条被她塞在里面的小裤也被取出,叠得工工整整,放在那套寝衣的上面。
俞嫣懵了一下,头一回觉得姜峥的整洁真烦人!
烦死了!
俞嫣好生气,她在心里骂姜峥是个流氓混蛋登徒子,甚至想一会儿出去了真的骂他一顿!可是当她从净室走出去看见等在外面的姜峥时,心里的气恼竟慢慢散了。
黎明隐约将至,凉薄的微光从窗纱漏进来,将靠立墙侧等候的姜峥的面容照出几分冷白。他清隽的面容染着一层淡淡的慵倦,没有表情的面容疏离漠然。可是他望过来的那一刹那,霎时展颜微笑。涓涓暖意拂来,温了俞嫣的眼。
天光也在这时于他身后大亮。
他朝俞嫣走过来,微笑着温声询问:“发什么呆?”
俞嫣移开视线,莫名其妙地轻哼了一声,径自往回走,没有理会姜峥伸来要扶她的手。
白天时,俞嫣仍旧蔫头耷脑,不过确实比昨日好多了。只是时不时咳嗽,又没什么胃口。
因为姜峥一直在家陪着俞嫣,春绒和夏浮松了口气——姜峥将俞嫣扶到外面来进膳,她们两个也不需要考虑该不该送吃食进寝屋。
上午,府里几位妯娌过来看望俞嫣。俞嫣觉得不舒服,也不喜欢脸色苍白的样子见客,让苏嬷嬷替她好好招待了再客气地将人送走,她病恹恹窝在喜被里并不见客。下午大太太过来看望她,她却是不能不见。
“退红,给我拿衣裳。”俞嫣一边提声吩咐,一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姜峥握住了手。
“躺着吧。”他说。
俞嫣抬眼望他,反驳:“那是母亲,不是平辈的妯娌。”
姜峥将她的身子摁回去,一边给她盖被子,一边温声问:“你以前生病的时候,你母亲来看望你,你需要下床穿衣迎接吗?”
俞嫣明白姜峥的言下之意,是希望她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将他的母亲当成她自己母亲。姜峥的好意她听懂了,可是心下仍觉得有些不得体。她嘀咕:“我以前生病,公主娘根本不来看我。她说她又不是大夫……”
而且她从小到大也没生过几次病。
俞嫣还想再说话,大太太已经被石绿迎进来。姜峥抬手,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俞嫣噤声。
他又转过身来,压低声音:“母亲,酿酿睡着了。”
大太太立刻停下往前走的脚步。
紧接着,俞嫣便没有再听见说话声,而是往外走的轻浅脚步声。她等了等,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睛,姜峥刚走到门外回身关门,关合的两扇房门间露出姜峥对她浅笑的面容。
到了外间,大太太询问了俞嫣的病情,叮嘱姜峥要好好照料,若是再不好,进宫去请御医来。姜峥自然一一答应。
说完俞嫣的生病,大太太说到别的事情:“昨日皇后召你进宫去,还是为了太子的事情?”
“是。”姜峥皱了皱眉,眉宇间显出几分厌烦。
大太太沉思了片刻,才开口劝:“你不要烦。有些事情不管有没有效,过程总是要走的。皇后也未必不明白你劝不动太子。”
姜峥当然明白其中弯弯绕绕,他的厌烦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略露一二。他默了默,再道:“可不能总这样,有些事情还是该尽早打算。”
大太太何尝不懂?太子和皇后拴在一起,而她身为皇后的亲妹妹,不管是娘家还是夫家都是撇不开的关系。她轻叹了口气,说:“你有什么主意若是和你父亲不一,不若去问问你祖父。”
她眼中露出几许嫌弃:“你父亲领兵打仗的本事是数一数二,可也就是个糙汉莽夫。”
这话,姜峥倒是没接了。
半下午,姜峥等俞嫣睡着之后,出府了一趟去办事情,天色黑下去,他才踩着月色归。
他一边解下沾了外面风尘的外衣递给春绒,一边询问:“夫人下午如何?”
“夫人好多了,傍晚时还去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春绒毕恭毕敬地如实禀话。
姜峥抬手,长指扯着中衣的衣襟略微松一松,抬步往寝屋去。
俞嫣不在床榻上,而是跪坐在支摘窗下的软塌,正在收拢着什么东西。
听见脚步声,她转头望过来,见是姜峥,蹙了蹙眉,一句话也不说,又转过脸去,继续收拾方桌上的信。
“可好些了?”姜峥朝俞嫣走过去,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后腰。他顺势在俞嫣身边坐下时,搭在她后腰的手向她腰侧滑去,便将她纤细的腰身揽进了怀里。
俞嫣垂眸看一眼他搭在她腰前的手,忍着没推开,哼声问:“又去吃花酒了?”
她听见姜峥在她耳畔轻轻的一抹低笑。他说:“明日哪里也不去,日夜陪着酿酿。”
俞嫣琢磨了一下,姜峥这话听上去怎么显得她是因为他没有在家里陪她而不高兴?
她回头,看见姜峥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书信。俞嫣急需转移话题,主动说起来:“表姐写来的信。她和表哥快回京了。”
姜峥随意点了下头,不怎么关心这些。他抬眼望向俞嫣,入眼便是一张春水浮动的娇靥,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嫣红的娇口,柔软轻抿,藏着微甜的口津。
窃蓝从外面进来,禀话:“夫人,沐浴用的水备好了。”
俞嫣轻轻去推姜峥,说:“你松开,我要去沐浴了。”
姜峥顺着她推的力道挪了挪身,慵懒倚着榻靠,搭在她腰侧的手挑起一缕俞嫣的鸦发,慢悠悠缠在指上。他口吻随意:“一起吧。”
俞嫣微微睁大了眼睛望向姜峥,明动灿灿的眸子噙着惊愕——他是不是喝醉了?
第24章
姜峥可没有喝酒。他有些喜欢看俞嫣惊讶的样子,她那柔软的上下唇会微微开启一丝细小的缝隙,唇珠与唇缝之间是若隐若现的勾引。
他望着俞嫣的娇唇,思量着不知她唇齿间可有风寒药的苦味儿。略迟疑后,他又侧首,对杵在门口的窃蓝吩咐:“先下去。”
窃蓝早就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想退下了,她赶忙转身,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几个侍女中,就属窃蓝年纪最小。她小脸红红,匆匆去找苏嬷嬷和石绿报喜。
“我……”俞嫣急忙说,“我不和你一起。”
上次的经历现在回忆还是会觉得窘迫尴尬。尤其她现在还病着,更不愿意靠姜峥太近。她去推姜峥搭在她腰侧的手,说:“我病着,你离我远些。”
“怎么,我靠得太近让你心烦,会加重病情吗?”
“明明是怕将风寒传给你!”俞嫣抬眼看清姜峥眼底的笑意,才知他故意逗她。她轻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不理你”,便往浴室去。
姜峥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拉她。
——罢了,让她先去洗干净也好。
姜峥的视线随意地一扫,落在屋内西南角的方桌上,在那上面摆着两个小碟,里面装着几块糕点。
姜峥下意识地皱了眉,仿佛眼前浮现了糕屑乱飘的情景。原本没注意,此时方觉得寝屋里弥漫着甜点的腻味。
他看着那两碟糕点好一会儿,克制住了将它们送出去的冲动。他起身去高足桌下的抽屉里取了香料,往博山炉里多添了两块。
苏嬷嬷在外面探头探脑,明明听了窃蓝的话心里正乐着,又见俞嫣这么快一个人从房中出来,心里的喜悦顿时被浇了个干净。
俞嫣拾弄完从浴室回来,看见姜峥盘膝坐在软塌上,正在看一本书,神情专注。俞嫣朝他走过去,看见他将中衣衣襟又扯松一些,隐约露出一小截锁骨。俞嫣赶忙非礼勿视地收回目光。
初夏夜风徐徐从窗下扫进来,带来他身上的一点青桂淡香。
他在专注地读书,而她立在他身边,将视线落在他随意搭在腿上的左手。
俞嫣将视线凝在姜峥的左手上好一会儿,待她抬眸,姜峥已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她还来不及开口,姜峥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微用力一拉,将她拉上软塌,让她坐进了他怀里。
“还早,如果你不想睡的话,陪我一会儿?”他温声说。
俞嫣没吭声,便是默许。她有点别扭地在姜峥怀里调整了一下坐姿,望向他正在看的书,瞥见奇奇怪怪的图纸,问:“这是什么书?”
“□□粮车一类的军事图纸。”姜峥解释了一句。
俞嫣不愿意显得自己见识少,亦去看摊在桌上的书册。可是她看着那些图纸,脑袋都大了,根本看不进去。她不跟自己较劲了,将目光移开,悄悄又落在了姜峥的左手。
他的左手环过她的腰身,随意搭在她的腿上。
俞嫣知道姜峥以前在军中待了三年,可他的这双手完全不像是习武之人。就连是最矜贵的世家读书人,也养不出这样好看的手。
俞嫣有一点想……摸一摸、捏一捏他的手……
但是好像不太好……
姜峥翻书页时瞥过来望了她一眼,他收回目光时,左手已经抬起,匀净的指端自下而上缓慢地擦过俞嫣的手心,直到慢慢将修长手指插到她的指缝,十指相扣地握住她的手。
俞嫣心里奇妙地“噗通”了一声,这种未言既有的默契或巧合让她情不自禁翘起了唇角。
是了,她的小别扭似乎不应当。他们是夫妻,这个此时将她抱在怀里的人,是她的夫君。
俞嫣不愿意总是被动去承受。她望着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挪动了一下,将手抽回来。姜峥看了一眼,没太在意,他正想将手放回去,却又被俞嫣拉住了手。
姜峥视线重新落过来,看向坐在他怀里的俞嫣。她双手捧着姜峥的左手,一会儿捏一捏他的手指,一会儿将他的手翻过来,去研究他的掌纹。
她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投下两道月牙影子。她玩他的手亦玩得专心,甚至不亦乐乎。
姜峥望着她,唇角慢慢攀了笑。
俞嫣知道姜峥在看她,她仍旧摆弄着姜峥的左手,也不去看他,用理直气壮的语气道:“不可以玩一玩吗?”
在这一刻,姜峥忽然想去亲一亲她这张正开开合合说话的嘴。
可是他忍住了。他将被俞嫣翻来覆去摆弄的手抽回来,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几卷书册整齐放在案角。他在俞嫣不高兴的灼灼目光下,微蜷的食指刮过余愉的鼻梁。他看着她不高兴的眉眼,含笑温声:“我去沐浴,一会儿到床榻上再玩。”
俞嫣一怔,继而心慌地嘟囔一句:“你胡说什么呢。谁稀罕玩你的破爪子了……”
她将手压在姜峥的肩头撑着起身,转身就往床榻去,嘀嘀咕咕:“我是病人不等你,先睡觉了!”
姜峥笑笑,没接话,起身去了浴室。
当姜峥从浴室出来,看见苏嬷嬷立在不远处,似乎在等着他。
“六郎,”苏嬷嬷迎上来禀话,“大夫开的方子里,有一道擦身的药酒。可是小郡主不愿意用。”
“为什么?”姜峥问。
为什么?自然是余愉不喜欢药酒的味道,而且她觉得小风寒一场不涂药酒也能好。而且大夫开的药方中,这味药酒也确实不是必须的。
苏嬷嬷撒了谎:“小郡主自然是担心药酒气味浓烈,让六郎不喜。”
苏嬷嬷悄悄打量着姜峥的脸色,再道:“今天半下午小郡主醒时立刻找您,知道您出了府,很是不高兴了一阵子。这刚嫁人的小姑娘,总是眷着您想着您的。”
“把药酒送到屋里去。”姜峥吩咐。
“是。”苏嬷嬷应着。眸底藏着几分得逞的满意。她就不信了,这新婚燕尔的,衣服脱光光涂药酒还能不成事?别说小郡主这样独一份的美貌,就算是个丑媳妇儿也得成事。若是再不成,她不得不怀疑姑爷是不是有不治之症。若真如此,可不能委屈了小郡主,她得立马禀了长公主,将小郡主救出深渊!
苏嬷嬷看着姜峥往房里去的背影,越来越觉得姑爷可能真有某种隐疾。不小的年纪了,身边一直那么干净。以前还能夸一句洁身自好好郞子,可若成了亲还是不碰女眷,那怎么可能不令人怀疑?
姜峥走进寝屋,俞嫣打着软绵绵地哈欠,立刻转头望向他,含着困倦地软声开口:“你回来了。”
她明显是困了还在等他。
姜峥忽然想到了苏嬷嬷刚刚说的那句——“这刚嫁人的小姑娘,总是眷着您想着您的。”
也许他的确该更多陪陪她。
苏嬷嬷在后面跟进来,端着药酒。
俞嫣立刻皱了眉,对苏嬷嬷说:“我不要。”
姜峥道:“用了药酒好得快些,你早些好,我们也该早些进宫去谢旨。”
他侧首吩咐苏嬷嬷退下。
俞嫣疑惑了一下,才发现不是苏嬷嬷帮忙,是姜峥要帮她涂药酒。
“听话好吗?酿酿。”姜峥在俞嫣身边坐下来,动作温柔地摸一摸她的头。
什么听不听话的,俞嫣只知道姜峥要扒她衣裳。她瞪着他,刚想拒绝,一开口却是一阵咳嗽。
姜峥将人扶起身,让俞嫣靠在他怀里,探手环过她的细腰,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俞嫣咳得胸肺难受,当她终于好些了,才觉察到肩背的凉意。她猛地发现姜峥正在给她褪去寝衣,袖子已经落到了手腕处,大片脊背露在了姜峥的视线里。
“冷不冷?”姜峥询问。语气是一惯的温柔,让俞嫣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稍微的缓解。
俞嫣蔫蔫地将脸贴在姜峥的肩,轻哼了一声作答。顿了顿,她才再开口:“只涂后背就好。”
姜峥没说好还是不好,已经将药酒倒在掌中些微,捧着药酒的手掌压在俞嫣的后背之上。
俞嫣的身子顿时一僵,也不知道是因为药酒,还是因为姜峥的手掌。
姜峥的手自上而下,从俞嫣的后肩开始,缓缓将掌中的药酒匀称涂在她的后背。药酒微微的热感传满他的掌心,亦传到俞嫣的身体里。
姜峥再在掌心中倒一些药酒,沿着俞嫣的两扇蝴蝶骨徐徐往下涂抹。肚兜细细带子系在俞嫣的后腰,鲜红的色彩在俞嫣雪色的后背上显得越发浓艳。
姜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捏住垂下去的细带尾端轻轻拉开。肚兜忽地松散开,俞嫣一直僵着的身子顿时颤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漂浮水面无所凭靠,心里瞬间涌上千万丝不踏实之感。耳畔传来姜峥温柔的声音,他在跟她解释:“会弄脏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