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还真是。
林诗语的心情就变得微妙复杂了。
一家子亲骨肉是不假,可到头来又落了个什么下场呢?亲表哥纵容小妾将她活活折磨成人彘,亲姑姑在旁袖手旁观一心只有儿子,说他们冷血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如同魔鬼一般!
何为人彘呢?那是当年吕后为了报复戚夫人弄出来的一种极其惨无人道的酷刑,便是将人的四肢砍去,挖出眼睛使其失明,以铜注耳使其失聪,灌药割舌使其不能言语,而后割掉鼻子、划花脸蛋、剃光毛发并涂抹药物使毛发再不能生长,最后再将其丢弃于茅房任其慢慢痛苦咽气。
仅仅只是想想那副画面就足以令人心惊胆寒,何止是惨无人道呢?根本就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更加令人作呕心寒的是,那个小妾原来还是她自己亲爹的小妾,娘家父母当真就对她的遭遇丝毫不知情吗?不可能的,说到底也不过是忌惮于佟家的权势选择装聋作哑牺牲一个女儿罢了。
如此一个性格软弱怯懦的姑娘,到头来却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娘家婆家一起给害死了,以那样惨绝人寰的方式。
“贵妃娘娘?这是又想什么呢?”
“嗯?”林诗语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原还说生完孩子要将先前被你们赢走的银子都连本带息讨回来,谁想如今这脑子倒是比那会儿更钝了,还时不时总爱走神发懵……看来我这银子是别想赢回来了。”
佟芷兰就笑道:“怕什么?咱们赢宜嫔的去。”
好家伙,这就尽可着孕妇坑呢?
林诗语忍不住也笑出声来,身旁的小子许是被惊着了,那淡淡的小眉头又皱了起来,小嘴儿也抿得死死的,明明就这么屁大点的一个小奶娃娃,愣是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爷很不爽”的气息。
“臭小子,人不大脾气倒不小。”林诗语不禁咕哝了一句,手轻轻拍着他哄睡,声音也随之压低了下来,“照你这样说,你们两家是已经将婚事定下了?”
佟芷兰点点头,“等着大选结束就该张罗起来了。”
这可就难办了,能有什么法子将那可怜的小姑娘拉出火坑呢?况且就是没了她,那是不是又还会有另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掉进火坑?
林诗语就犯起了愁。
眼睁睁看着那样的惨案发生也实在看不过去,可这事儿却又实实在在不好办……按照她的猜测,估摸着隆科多那个王八蛋应当就是有些什么特殊癖好,毕竟李四儿可从未遮掩过自己的毒辣,较之蛇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哪个正常男人能喜欢这样的女人?日日同床共枕心里头就不发憷吗?
偏隆科多却是失了智一般爱得死去活来宠得如珠如宝,说他没有点什么特殊癖好有人信吗?总不能是被李四儿下了降头吧?
犹豫了一番,林诗语还是试探着说道:“你额娘可曾问过你弟弟的意思?万一你弟弟不喜欢表妹呢?毕竟是关乎两个人终身的大事,若是不顾当事人心意强行凑到一处弄出一对怨偶来可怎么好?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还是慎重些吧?”
这话她说出来其实是不合适的,管得宽了,但……好歹还是尝试一下罢。
好在佟芷兰并未太在意这点东西,倒是很认真的在考虑她说的话,迟疑道:“这个我还当真不曾问过额娘……不过细细想来打小仿佛隆科多就不大爱搭理表妹……你这一说我倒真有些不放心了。”
能爱搭理吗?喜欢蛇蝎的男人怎么会瞧得上一只小白兔?
林诗语暗暗撇嘴,说道:“趁着大选还未结束,回头叫你额娘进宫仔细问问罢,你们两家本就是姻亲关系,素来亲近得很,倘若因着小儿女的事闹出点什么不愉快岂非得不偿失?”
佟芷兰点点头,这话是说得一点儿没错。
自己的亲额娘她还能不知道?那就是个素来顾头不顾尾的糊涂人,偏还总觉得自个儿很精明……说是看上表妹实则也不过是看中了她那绵软的性子好拿捏,真娶回家可不见得能够亲如母女,若是连隆科多心里都没有表妹,那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弟弟是亲弟弟,可表妹也是亲表妹,想到那丫头针扎在身上也不喊疼的性子,佟芷兰也不禁深感头疼。
见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林诗语便也就不再多嘴多舌,只暂且看看再说罢,一时之间真叫她琢磨个什么好法子也实在是太为难人了,她也管不着那么远啊。
“对了,今儿来原是有桩事要跟你说的。”佟芷兰忽而想了起来,声音愈发轻微,“你整日在房里坐月子怕是还不知晓,我听说皇上有意想要封你为皇贵妃,只是你也知道皇贵妃的意义与普通嫔妃是大不相同的,这事儿才一提出来前朝就有些大臣跳出来死活拦着就是不肯,主要也就还是赫舍里氏那一族……”当然还有她自己的亲阿玛也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儿,佟芷兰不免也有些尴尬,帕子擦了擦唇以作缓解,继续说道:“大抵是皇上态度坚持,那些人就传了话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我来时才听说慈宁宫又吵起来了,估摸着太皇太后的反应挺激烈的。”
“你看看是否想想什么对策,一旦错过这回孕育有功的机会,下一回可不定就要等到什么时候了。”顿了顿,又似真似假的说了句,“大选过后钮祜禄氏就要入宫了,凭着她的出身一个妃位怕是少不了,我可不想跟旁人平起平坐,你赶紧的上去了也好将贵妃的位子腾出来给我。”
林诗语就怪了,“你不是对皇上情根深种吗,为何这样帮我?”
佟芷兰就抿了抿唇,给了她一对白眼,“哪有那么多为何。”说罢扭头就走了。
“娘娘,懿妃娘娘这是……”涟漪一脸的纠结,嘀咕道:“怎么这样古怪呢?”后宫嫔妃相互之间不争抢也就罢了,凑一桌搓麻将也都无所谓了,这怎么还带互帮互助呢?
“放心罢,她没什么坏心。”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个深陷爱情不可自拔的傻女人。”
为何一次又一次提点她?仔细掰掰手指头回忆回忆,哪回不是因为康熙的意愿?因为康熙想,所以佟芷兰这个蠢蛋就宁可自己吞了醋意嫉妒也要顺着他的意思去做,真真是傻到无话可说。
涟漪听罢也点了点头,“也是,若是当真存了想害主子的心思,那早该倒霉遭天谴了。”
嗯嗯?
刚好从美梦中醒来的胤禛冷不丁听到这话就迷茫了,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吗?
“不过晋位一事主子怎么想的?懿妃娘娘说得不错,若是错过这一回那下一回可不定要等到何时了,太皇太后对主子的意见仇怨由来已久,定是不会轻易松口封主子为皇贵妃的。”
林诗语沉思了片刻,终究还是摆摆手,说道:“不必做什么,皇上若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件事,那便是谁也拦不住,若是被拦住了,那也只能说明他自个儿并不坚定,既是如此本宫做什么也都是白搭,反倒还会适得其反招来皇上的不满,不如就安心等着罢了。”
闭着眼装睡的胤禛听见这话就不由得暗自点点头,这辈子的额娘虽看着仿佛不大靠谱儿,但大事上倒也不糊涂。
皇阿玛那样一个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但凡真想干点什么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他可不是受制于人的傀儡帝王,商量商量不过是给个面子罢了,对方若不识趣不愿要这面子,那皇阿玛也不会惯着。
如今安安静静等着其实才是最好的法子,以不变应万变,有些东西帝王自己愿意给是一回事,旁人主动想要却是另一回事了,有时候不争即是争。
念及此,胤禛又不由得想到了上辈子自个儿也是用这样一招儿成功走到了最后,君临天下八方来朝……猛地一个激灵,顿时一片熟悉的温热感袭来。
胤禛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抿得死死的。
好半晌方才缓缓睁开双眼,木着脸哼哼唧唧两声以作提醒。
林诗语果然立马就发现了,正要喊嬷嬷带下去换洗呢,猛地想到什么心里莫名就是一咯噔,“涟漪,你有没有发现这孩子每回尿了拉了就要哼哼唧唧提醒人的?”
“那证明咱们家小阿哥聪慧啊,主子还总说小阿哥是小傻子呢,您看看哪里傻了?这多聪明机灵啊。”
这不提也就罢了,一旦心里那个念头冒出来,林诗语就觉得处处充满了怪异,譬如这孩子明明不是哑巴却从来不嚎哭,说他是小傻子吧,偏每回才拉了尿了又或是饿了就知道哼唧两声提醒人,又显得格外聪明似的。
毕竟自个儿的来历自个儿心里清楚,故而这会儿反复这么一琢磨,林诗语看着那小子的眼神里就充满了怀疑。
这回换胤禛心里头咯噔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亲娘的来历,自然也想不到她是在怀疑什么,但他却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合常理的怪异行为很引人注目,皇阿玛那样敏锐精明的一个人,一旦将来接触得多了还会看不出来吗?而一旦引起了皇阿玛的怀疑,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敢想了。
看来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胤禛猛地惊醒过来,满心惆怅无奈,却也只能认命的开始苦思冥想回忆当年自己的几个孩子幼时是什么模样……未曾想辛辛苦苦过完了那短暂的一辈子,这眼睛一闭一睁竟又要装模作样哄爹娘,这叫什么事儿?还不如滚回额娘肚子里呆着去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太皇太后自打声名尽毁之后便几乎再也不曾出现在人前了,连着平日里嫔妃请安都给免了,逢年过节的宴席亦从不参加,可见心里头是何等介意。
对林诗语从原本的忌惮已经彻底转化为了怨恨,偏老天爷站在她那边,后面又倒了两回霉之后太皇太后是彻底蔫儿了,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眼睁睁看着痛恨的那个人一日赛过一日的风光悠闲,心里头可别提多呕得慌了。
奈何,她奈何不得人家。
太皇太后阴沉着脸,说道:“她才进宫多少时日你就要晋她的位份?若是寻常嫔妃倒也罢了,生育有功往上提一提也算是合情合理,可皇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位子?”奈何不得也罢,添添堵也好!
康熙却说道:“当初她进宫初封朕本就是想直接给皇贵妃的,后来皇祖母说等她生了孩子再封也不迟,朕也顺了皇祖母的意思,如今……她已为朕诞下一健壮的小阿哥,也是时候该兑现封赏了。”
“哀家当初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抚你罢了,皇贵妃位同副后,儿子虽非中宫嫡子,但皇贵妃之子却也足够高贵了,你这般就不怕养大了她的心吗?况且如今整个大清都知道她是神女转世,这样的来历足以弥补身份上的缺陷,足以成为太子的巨大威胁,不论是太子莫名暴毙而亡还是将来发生夺嫡之争,于大清来说都是一场动荡,哀家绝不同意!”
“皇祖母的担忧朕能够理解,只是……”康熙叹息道:“咱们皇家将她弄进宫里来图的是人家的福运,既是对人家有所图谋,那在可行范围之内多给她一些东西也算是一种补偿罢了……皇祖母当年还总对朕说,想要那份福运将来要好好对待人家,怎么如今却……”
太皇太后却冷笑道:“什么补偿不补偿?玄烨,你可不是这样心软的人,你就是对那个女人动心了!今日想要封她为皇贵妃,来日是不是还要想方设法立她为后?哀家告诉你,你休想任性妄为!”
康熙沉默了片刻,对什么动心不动心只说避而不答,只说道:“后宫总归需要一个人来名正言顺的统领,贵妃之位不合适,更不可能叫其他哪个压到她的头上去……此事朕意已决,皇祖母不必再劝。”
“皇祖母好生歇息,朕改日再来看您。”说罢便拂袖而去。
“玄烨!”太皇太后大怒,一挥手便将桌上的茶碗给扫落在地。
苏茉儿忙劝道:“主子快消消气,千万克制住不能想那些……”
“哀家说什么来着?他果真跟他皇阿玛一个样,分明还是被女人给迷住了双眼!”
曾经的一幕幕再度在眼前重现……丈夫偏疼姐姐,连来她的宫里宠幸她都是姐姐苦劝来的,那是姐姐的施舍!儿子痴迷董鄂氏,为了那个贱人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与她这个亲额娘决裂!
如今终于又轮到孙子了,她果真就不曾猜错,爱新觉罗家代代出情种,没有谁能逃得过!
想着自己的这辈子,太皇太后不禁眼前发黑,将自己气得够呛,但这话若是叫林诗语听见了却是忍不住就想翻白眼儿了。
身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爱不爱自己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不可否认康熙看起来的确对她不错,宠爱、尊荣、地位能给的都给了,但凡后宫里的事她不提他就不会过问,全权交给她做主处理,太子也放任与她亲近,身为一个帝王做到这个地步谁又会说他不宠她?
但可惜,宠并不等于爱。
她自己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奈何在旁人看来仿佛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太皇太后也好,佟芷兰也罢,甚至包括这后宫里的一众嫔妃哪个心里没点嘀咕?
也就是林诗语自个儿一直没发现,她早就莫名其妙“被爱”了。
好不容易熬到出月子那天,林诗语仔仔细细盛装打扮后出席了儿子盛大的满月宴,却未曾想到,原以为没影儿的事竟然在今日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第59章
“朕惟五典慎徽……关雎资佐姒之贤……咨尔贵妃林氏……温惠宅心端良著德……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进封尔为皇贵妃……钦哉。”
打从李德全念出第一句话开始, 众人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再明显不过的册封圣旨啊!
林氏已为贵妃,再册封还能封什么?
皇贵妃,皇上竟当真封了她为皇贵妃!
所有人包括林诗语自己在内都呆住了。
打从她生完孩子康熙就提出想要册封她为皇贵妃, 可惜前朝之中以赫舍里氏、钮祜禄氏和佟家为首, 再外带一个不知图些什么的明珠, 拖着他们各自的党羽附庸,一众朝臣绞尽脑汁拼命阻拦不说,后面还传话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祖孙二人为此又闹了个不欢而散也并非是什么秘密。
后面康熙一直未曾再提及此事,他们还都当他是被劝住了, 谁想……真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沉默压根儿不是妥协的意思,而是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索性懒得跟他们再掰扯, 直截了当下旨册封!
如今当着一众后宫嫔妃、皇亲宗室、满朝文武的面宣读圣旨, 他们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不愿又还能如何?圣旨绝不可能收回,木已成舟, 不认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正如胤禛心里嘀咕的那般,当今这位可绝非什么软弱无能的傀儡帝王, 那霸道的性子只从他这些年做的事就能够看得明明白白……十四岁亲政,十六岁设计擒鳌拜、夺权遏必隆, 二十岁就敢顶着满朝文武及太皇太后的反对坚决执意撤藩, 这里头哪件事容易做成呢?可以说哪回都是荆棘遍地阻碍重重,可又何曾见他退缩过?骨子里的霸道早已彰显无疑, 压根儿就拒绝接受任何人的控制摆布。
跪在地上的索额图、佟国维等人悄无声息地扭头看了看对方, 皆只看见了漆黑凝重的一片, 以及隐约一丝的无力。
上面林诗语已然领旨谢恩, 被康熙亲自握着手搀扶了起来。
“皇贵妃坐下罢。”
应是得了吩咐有意安排的,她的桌子就于帝王的旁边并排而置,原本这应当是国母皇后才有的待遇,但如今却也没人再敢多说什么了。
待她落座,整个大殿内所有的奴才、嫔妃、大臣、命妇全都跪下行了大礼。
“拜见皇贵妃娘娘,恭请娘娘万福金安。”
林诗语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笑,“免礼。”
“谢皇贵妃娘娘。”
众人起身各自重新入座,借着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位新晋皇贵妃。
原本的林诗语已是美得晃眼,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大抵也不过如此,只细看之下还略显几分稚嫩青涩,如今生了孩子之后却仿佛整个人都完全长开了似的,愈发美得叫人不敢直视,眉眼间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柔和却冲淡了那份攻击性,便是女人看着也很难产生排斥警惕之心。
仅就凭这样一副容貌,说她是神女降世也绝对是很能服众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生起这样一个念头。
本就来历不凡的一个人,容貌还这样倾城绝色,皇上再怎么着也是个正常男人啊,能不动心吗?如今皇贵妃又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将来如何还真就不好说了。
思及此,不少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投在了小太子和赫舍里氏族人的身上。
偏上头的小太子对众人的忧虑叹息一无所知,颠儿颠儿的又蹭到了林诗语的身边,仰着头看她,“那以后保成是不是应该叫皇额娘了?”
林诗语还未答话,旁边的康熙就已先点头了,“不错,是该叫皇额娘。”
胤礽丝毫不带犹豫的,直接就甜甜地喊了一声“皇额娘”,白嫩的包子脸上满是活泼欢快的笑容。
底下的索额图顿时就气了个仰倒,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下不去的,当真恨不得要冲上去敲敲小太子的脑瓜子——蠢孩子,那不是皇额娘,那是你的拦路虎啊!
“保成乖,坐下好好吃饭罢。”林诗语腾出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胤禛弟弟也要乖乖吃饭饭哦,等晚些哥哥再陪你玩。”
像个娃娃般乖巧窝在自家额娘怀里的小四四正木着脸一本正经地吐泡泡,听闻这话顿时就郁闷了……他不仅想吃饭饭,还想来点小酒咂吧咂吧呢,连着喝了一个月的奶水真够叫人绝望的,可奈何如今的他牙都没长出来一颗!
呼吸之间都尽是美酒佳肴的香气,只馋得他口水泛滥,抑制不住的直往外流,林诗语给他擦都擦不过来了。
旁边的康熙见此情形就不禁笑了,“胤禛这是馋了?”说着还夹起一块鹿肉搁他鼻子下面晃了晃。
好香……
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本能的盯着那块肉来回转动,嘴里的口水更是泛滥成灾,忍不住小舌头舔舔嘴,吧唧吧唧咂吧咂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想吃”的气息。
“皇上可别再逗这只小馋猫了,这口水流的,衣裳都要浸透了。”林诗语不禁嗔怪,又戳戳儿子的胖脸,“在肚子里时就闹得臣妾整日想吃这想吃那,嘴巴从来就没有一刻停下来的,臣妾那会儿就说这孩子指定是个馋嘴猫,如今看来果真是被臣妾给说中了。”
康熙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将肉果断塞进自己的嘴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嘴嚼吧得是真香,余光瞥见胖儿子那呆滞的表情顿时就乐得更大声了,整个大殿内都是他豪爽的笑声。
底下的一众嫔妃及大臣们看到这和乐融融的一幕顿时心情就更加复杂了,再看一脸天真傻乐的小太子时隐隐都透着股同情惋惜。
林诗语坐在上头不经意将这些目光都尽收眼底,忍不住就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这搞得仿佛小太子就是那被恶毒后娘欺压的小可怜似的……一个个的惯会以己度人,真是膈应死个人了。
低头却见怀里的小子懒洋洋的打起了哈欠,不禁就怪道:“怎么又困了?来前才睡醒的……”
倒是不困,就是不想伺候了。
简直欺人太甚!
恼羞成怒的四爷当即眼睛一闭假装打起了瞌睡,林诗语见状也只得无奈的笑笑,“又馋又懒,日后可怎么好哟?罢了罢了,抱回去小心伺候着。”
奶嬷嬷小心翼翼的抱起他往外头走,身后却有一双视线紧紧盯着,异常灼热瘆人。
冷不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却见惠嫔一脸痛苦的咳得死去活来,脸都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了。
“这是呛着了?”林诗语一脸讶异的放下筷子,道:“快给她拍拍。”
康熙不禁深感丢人,恼怒道:“这样大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孩子,吃个饭都能呛着?朕是平日短了你吃喝才叫你见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就抓紧机会胡吃海塞不成?”
此言一出,惠嫔顿时咳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两只眼睛都飙出了眼泪来,可见是当真被呛得难受极了,也不知她这究竟是吃了什么才弄成这样。
一众宗室命妇冷眼瞧着她这副模样都不禁皱起了眉头,眉眼之间尽是鄙夷轻蔑之色。
寻常大户人家的姑娘太太都知道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呢,何曾见过如此事故?这个惠嫔可倒好,堂堂后宫嫔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真是脸都丢尽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正当林诗语犹豫着要不叫太医上前去瞧瞧,惠嫔自个儿倒是渐渐止住了咳嗽,接过宫女送来的茶水想漱漱口,却顿觉鼻子一痒,压根儿来不及放下茶碗拿帕子就猛地一个大喷嚏已经打了出去,更绝望的是,她隐约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喷出去了。
下意识抬头瞧了一眼,就看见面前光洁的新碟子里一颗洁白的米粒显得尤为刺眼。
霎时,惠嫔整个人都呆住了,满脸涨成了猪肝色,简直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偌大一个大殿满满当当都是人,这会儿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
虽离得远的看不清喷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却也都亲眼看见那“咻”的一下,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太刺激。
林诗语人都看傻了,脑海中就浮现出两个字——社死。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甚至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康熙,眼下也是被气红了脸浑身直哆嗦,死死盯着惠嫔满脸尽是不可置信,“荒谬……简直荒谬!”
“惠嫔既是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着罢。”林诗语忙开口,不容反驳地叫奴才半强制性的将人带走了。
当然了,惠嫔这会儿也压根儿不想反抗,甚至恨不得插翅逃离这个地方,逃离所有人的视线,真真是再没脸见人了!
于嫔妃中来说,惠嫔的年纪并不算小了,这几年本就不怎么得宠,但因着早年伴驾又先后生过两个阿哥的情分在,好歹也还有那么一份体面,可如今闹了这样一出丢人的事儿……
康熙是个极好面子的帝王,惠嫔敢当着皇亲宗室朝廷重臣的面让他丢脸,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在他心里已经被判了死刑,散席之后究竟还会不会有什么处置可就不好说了。
众人面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推杯换盏,实则眼睛都在有意无意的瞄胤禔,原本身为如今的长子,这身份上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只如今眼瞧着怕是情形不太妙,可惜了。
彼时,回到延禧宫的惠嫔便再是憋不住伏在床上大哭了起来,满脑子都尽是方才自己当中出丑的那一幕,嫔妃们的讥诮、大臣们的惊愕以及最令她心惊的,皇上的鄙夷厌憎。
站在旁边的翠玉也急得直抹眼泪,“怎么会这样呢?奴婢伺候娘娘这么多年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怎么今日……”
“都怪她!”惠嫔不禁咬牙切齿。
皇上突然册封林诗语为皇贵妃对她来说实在冲击太大,后面又见皇上那般喜爱胤禛的样子,一时就没能压得住那股子忌惮冒出了一点不该有的想法,谁知就因为那一瞬间的念头她就倒了大霉,丢人丢到这个份儿上了!
“娘娘……”听罢她的话,翠玉更加是气急又无奈,“原本不是说好坐山观虎斗的吗?娘娘只需保持平常心稳住即可,怎么就……如今可好,皇上便是治娘娘一个御前失仪之罪也叫人无话可说了,一旦娘娘被责罚,大阿哥可怎么办呢?”
惠嫔愣了愣,抬起头来露出了满脸的泪痕,“皇上会如何责罚本宫?”心里有个可怕的想法,但她却不愿去想。
翠玉的嘴张张合合好几回,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暗暗安慰自己,好歹自家娘娘为皇上生过两个阿哥,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没准儿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