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很得意?”
眼看小姑娘的眼睛都红了,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林诗语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太天真了……男人的话听听就罢了,怎么还当真了呢?”
后面这句话叫人听见了不大好,于是林诗语就凑近了小姑娘的耳边轻轻说的,谁想竟意外瞧见小姑娘的耳朵慢慢变红了,一时心中颇感好笑。
“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佟芷兰不自在的往旁边偏了偏脑袋,沉默了片刻,闷声说道:“表哥是皇上,我知晓他注定是三宫六院嫔妃众多的,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将旁人放在心里……比我重要。”话落,又抬头瞧了林诗语一眼,一脸倔强执拗。
林诗语一时也无言以对,但佟芷兰显然也并没有想要她回答什么的意思,说完之后她就加快步伐先一步走了。
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林诗语就止不住想叹息,爱上一个帝王,还是康熙这样一个帝王……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不过是平白折磨自己罢了。
知晓人家小姑娘这会儿不愿意看见她,林诗语也就故意放慢了脚步,渐渐的这距离倒也真拉开了,谁想快到宫门口时,却看见李德全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得亏赶上了!林姑娘快随奴才走一趟罢,皇上在养心殿等着呢!”
无法,林诗语只得又调头了。
送她们两个出宫的那嬷嬷自然也不必再跟着,只自行返回慈宁宫复命去罢了。
等到了养心殿门口,李德全却只站在了门外,林诗语独自一人进去就发现除了康熙以外一个奴才也没有。
不等她行礼,康熙就指了指旁边,说道:“再给朕弹一回上次的曲子罢。”
“是。”这是心里又烦闷了?
的确。
康熙心里实在是烦得很。
前朝政事已经压得他心力交瘁,这也就罢了,那本就是属于他这个帝王应担起的责任,偏太皇太后……将表妹和林诗语凑到一处,说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目的究竟为何简直一目了然!
打心里来说,太皇太后的担忧他并非不能理解,但她怎么就不为他想一想呢?林家这个姑娘得宠着,嫡亲的表妹也是不一样的,这两个人若是当真较起劲儿来,叫他该如何选择?根本就无法选择!太皇太后这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全然忽视了他的为难之处,还是说,她其实私心里就是想要给他制造一些麻烦?
思及此,康熙的眼神也变得幽暗起来。
实在容不得他不怀疑,太皇太后绝非寻常妇人,这点眼界总不可能是没有的,她不会不知道林家姑娘和表妹的重要性,真叫这两个人闹起来绝对足够闹得他焦头烂额,到时他少不得要被分去不少精力和心思,又如何还能全心全力的大展宏图呢?除非……太皇太后本就打着这个主意,这是想绊住他的脚步,怕他太快集中皇权脱离掌控?
康熙脑海中的思绪很是杂乱,随着琴音响起,渐渐地他烦躁的心情也随之平复了下来,情不自禁闭上了双眼。
一曲毕,康熙再度睁开眼时眉心已然彻底松了下来,看了眼林诗语,不禁再一次感叹,“你这本事,赞一句炉火纯青也不为过了,多少人苦练一辈子也未必能达到这等程度,你不过才将将十四岁的年纪,可见天赋之高,着实令人艳羡。”
“老天爷不过是将奴婢的所有天赋都加持在了这方面,琴棋书画这四样,余下三样却都是万万见不得人的,打小任凭如何学都死活不开窍,只气得先生大骂榆木脑袋呢。”
听闻这话,又见她窘迫的小表情,康熙不禁被逗乐了,心情愈发松快了几分,“那下回朕可得好好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榆木脑袋。”
林诗语顿时愈发窘迫了,“皇上可饶了奴婢罢,素来听闻皇上博学多才,就奴婢这点子皮毛都没学成的,那不是贻笑大方吗?日后都该没脸见皇上了。”
二人笑过几句之后,关系仿佛也拉近了不少,至少不再那么陌生尴尬了。
康熙叫人送了茶水瓜果进来,说道:“方才在太皇太后那里想来你也拘束着,茶都未曾喝上两口,解解渴罢。”
“谢皇上体贴。”说罢,林诗语也就当真不跟他客气,捧着茶水缓缓喝了起来。
“你在贾家住着也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
林诗语忙放下茶水,回道:“外祖母对咱们姐妹二人很体贴爱护,处处都是由着咱们来的,平日里姐妹们一同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话虽如此说,但那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落寞思念却还是叫人止不住的心里一软。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想家了吧?
“朕记得林家在京城也是有一处宅子的,只是想来年久失修……得空你找些人去收拾收拾罢。”
林诗语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心就砰砰跳了起来,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应当是的吧?
看着小姑娘亮晶晶满怀急切期待的眼神,康熙也就不卖关子了,笑道:“朕近日正寻人打算去接替你父亲呢,再过不了多少日子你父亲就能回京了,宅子趁早修葺一番……罢了,你一个小姑娘家也不方便操持此事,再者细算起来你家那宅子也有些年头了,这些年又没个人住着,如今真要仔细里外翻新一遍也是个大工程,不如朕到时直接赏一处宅院罢了。”
什么宅子不宅子的林诗语都不在意了,满心只有一句话——父亲能够调回京城了!
“谢皇上恩典!”
“怎么?这是仅凭着嘴上一声谢就将朕给打发了?”康熙故作不满哼笑一声。
林诗语也不怕他,抿唇就笑,“不然奴婢再为皇上弹奏一曲?”
“准了。”
慈宁宫
太皇太后看见嬷嬷回来,就问道:“如何?那两个丫头可曾说些什么?”
“说了几句话,不过奴婢并未听见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瞧着佟姑娘的神情不很好,后来更是自个儿先一步走了。”
“行了,你退下罢。”
“看来是起作用了,佟家那位姑娘……”苏茉儿摇摇头,话并未说全。
太皇太后却冷笑起来,“还是嫡亲的姑侄呢,跟她姑姑比起来可还差了些意思。”对谁动心不好,偏就对一国之君动了真心,天真,愚蠢!
“且瞧着罢,日后有她后悔的。”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贾家众人原仍是一如既往的做着自个儿的事,谁想冷不丁的却突然喜从天降呢?乍然听闻贾元春封嫔的喜讯,众人甚至都呆呆愣愣的满心不敢置信,毕竟她都进宫好些个年头了,姑娘家最好的花期都已过……家里上上下下众人嘴上虽不说,心里实则早已不抱多少希望了,真真是万万没想到竟还能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再三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众人一时都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贾母和王夫人更是当场止不住的抹起了泪珠儿来。
“我就知道,我的元春定是个有大造化的。”王夫人顿觉心中郁气尽散,冷眼瞧着周围拼命讨好奉承的人,颇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愈发挺直了腰板儿,下巴也随之扬了起来。
王熙凤捂着嘴笑道:“姑妈可得改改口了,日后可不能再直呼名字,得叫娘娘了!”
“很是,很是。”贾母抹着眼泪直点头,“咱们家终于也出了个娘娘……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要我说那都是老太太教得好,谁人不知娘娘打小是您亲自教养的啊?可见还是老太太有本事,赶明儿我也得厚着脸皮将巧姐儿送到老太太屋里养着才行,咱们倒也不敢奢求媲美她姑姑,但凡能有个她姑姑一半的能耐也就心满意足了。”
正奉承着呢,隔壁东府也闻讯赶来了,一叠声的吉祥话儿愈发捧得贾母和王夫人都飘飘然起来。
然而这样的喜事贾宝玉却仿佛浑然未觉,如同与众人都隔绝开了似的,只呆呆的坐在那儿也没见丝毫喜色。
见他如此,薛宝钗就好奇的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天大的喜事你怎么反倒是不高兴了?”
却谁想贾宝玉竟皱起了眉,“这算哪门子的喜事?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好生养在家中多好呢?何苦非要去那吃人的地方?要我说那地方分明就是天底下最脏的地儿……”
薛宝钗赶紧的捂了他的嘴,啐道:“你是想害死这一大家子不成?说话愈发没个头脑了!”
贾宝玉不高兴的扭过头去,不过好歹也未曾再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言了。
薛宝钗好悬松了口气,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摇头,不再去管他,只冷眼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也跟着愈发萌动起来。
林诗语回来时就看见这一院子乌泱泱的人,难得竟无人注意到她,她也不在意,索性就拉着妹妹悄悄离开了。
“姐姐一切可还顺利?太皇太后这样急着召见是有何要事不成?”
“无事,不过是见了一个妹妹。”林诗语不禁多瞧了自家妹妹几眼,这才恍然,难怪她总觉得那个佟家姑娘似曾相识呢,细说起来竟与妹妹有几分神似,准确来说应是书中的林妹妹。
不过也仅是表面罢了,性子却是大不相同的。
姐妹二人回到汀兰苑关在房中,林诗语这才将父亲即将被调回京城一事说了出来,只喜得林黛玉又是一顿泪水涟涟,恨不得立马就能见到父亲。
“此事只咱们两个知晓就好,切莫声张了,皇上那边还未寻到接替的人选,且再等等。”
林黛玉自是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姐妹两个就仿佛被遗忘了似的,连老太太都顾不上她们了,倒也不为其他,不过是贾家又忙活了起来。
就因为贾元春封嫔一事,竟是大肆铺张摆了足足七日的流水宴,每日都有无数人进进出出,戏班子亦是没日没夜铿铿锵锵咿咿呀呀的唱着,可别提多热闹了。
却是全然不知京城内真正处于权贵中心的那些人见此做派又是如何鄙夷讥嘲,不过区区一个嫔罢了,也值当如此?不知情的还当这是一步登天了呢。
林诗语冷眼旁观不禁连连摇头,这一家子委实太过高调了,这样张扬的做派可不招上面那位的喜欢。
姐妹二人原也就不是那爱凑热闹的性子,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又都是全部认识的陌生人,自然就更加不愿掺和去了,每日里只呆在汀兰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偶尔三春姐妹倒也会来寻个清净自在,除此之外就再无人了。
未想这日王熙凤竟是突然来了。
林诗语一脸的诧异,“外头流水宴还摆着呢,你这大忙人怎么倒有空来我这儿了?”
王熙凤也是一点儿不见外,坐下自个儿倒了杯茶就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末了一抹嘴叹道:“这一日两日三日的也就罢了,连着几日下来我是实在熬不住了,太闹腾了。”
“你竟也会闲闹腾?”林黛玉故作一脸诧异的斜眼瞅她,嘴角微微弯着,似笑非笑,“满府上下谁人不知你琏二奶奶最是闲不下来的一个人啊,如今这样大的场合我还当你乐在其中呢。”
见王熙凤吃瘪,林诗语也忍不住抿起了唇,笑道:“巴巴的找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儿?快说罢,一会儿只怕就该有人来寻你了,这样大的阵仗没有你琏二奶奶坐镇可不成。”
“你们两个这嘴皮子……”王熙凤白了一眼,眼神有意无意的瞧了瞧涟漪等人。
林诗语就懂了,“你们都先出去罢。”
等着屋里只剩了她们三个,王熙凤这才开口说道:“我这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有些闹腾……要说这家里的大姑娘荣获圣宠原也是桩天大的喜事,只是这几日我却总梦见蓉儿媳妇……你们有所不知,她去的那天夜里给我托梦了,说了些话我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后头忙着操办她的丧事也就给忘了,谁知这几日竟莫名其妙又梦见了……又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说什么登高必跌重……”
“她去的那会儿我听着这番话一时摸不着个头脑,可如今大姑娘突然得势,再联想到这些话……”王熙凤摸了摸自个儿的胸口,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的,“家里头大家伙儿都兴高采烈的,我也不好去说这些,说了只怕他们也只会当我是胡言乱语见不得人好呢。两位妹妹是难得的通透人,以你们所见,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究竟是我多思多虑了还是……”
林诗语这回是真诧异了,万万没想到王熙凤竟还记得秦可卿的托梦,甚至还能跟贾元春得势联想到一处去,该说不愧是女人的直觉吗?
贾家的灭亡,其实从贾元春得势那一刻起就真正开始了。
沉思片刻,林诗语就说道:“托梦一说的确玄乎得很,但有些事儿却也实在不好妄下定论,或许不过是你想多了,或许她当真是临到头时预见了些什么,为了给家里留下个一线生机才找了你……叫我说呢,此事牵扯甚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如你私底下早做些打算,为自己留一条退路,若是日后什么都未发生,这些安排也碍不着什么,但倘若真的被她说中了,那可就是真正的一线生机了。”
王熙凤死死抿着唇,一时不曾急着说话,只脸色白惨惨的,瞧着不是很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叹一声,下定了决心,“你说的不错,若是想多了也碍不着什么,相反……这种事儿不能赌,也赌不起,多留一条退路总是不会有错的。”
不待再多说两句,就听见外头果真有人找了过来。
王熙凤撑着疲惫的身子,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今儿是当真谢谢妹子了,待外头事儿忙完了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林诗语随意摆摆手,“快去罢,外头又要催了。”
眼看着王熙凤不见了踪影,林黛玉这才轻声问她,“姐姐可是知晓了什么?难不成当真要出事?”
“我哪里能知晓什么呢,不过是盛极必衰乐极生悲罢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又有何稀奇呢。”
林黛玉细想了想,这话的确是一点儿错没有,任凭是国也好家也罢,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是能长盛不衰的,盛极之后必定缓缓衰败,直至彻底覆灭,如此周而复始。
贾家……也不会例外。


第24章
连续七日的流水宴极尽奢华喧闹, 仿佛只一夜之间,贾家又回到了权贵中心一般。
当然了,真正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贵是不承认的, 只不过这世上更多的却从来都是中低层,若是那不愿高调的人家, 他们想要趁机拉个关系攀攀交情还没个门路,但贾家如此敞开大门迎八方宾客, 那可不就逮着机会了。
这个族人那个老亲, 这个官员那个商贾……来来往往的人当真是络绎不绝,收礼更是收到手软,只乐得王夫人都死活压不住嘴角了,露出了她那滑稽的豁牙。
等流水宴结束之后, 这一清点可不得了,收回来的礼竟是塞满了整整一个屋子, 什么珠宝玉器古董珍玩应有尽有, 一眼望去那诱人的光芒都晃得人眼花。
王夫人的眼里流露出了痴迷贪婪的光芒,竟是当即吩咐丫头, “回去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叫人将这些东西都仔仔细细一件一件登记造册搬回去……”
“你说什么?”邢夫人可不干了, “凭什么搬回你们二房去?咱们荣国府可不曾分家,一应收入应当都是充入公中的,你们二房凭什么想独吞!”
充入公中?做梦!
王夫人冷笑一声,下巴微微一扬, 尽显倨傲, “凭什么?就凭娘娘是从我的肠子里爬出来的!送给娘娘的东西你也想染指?仔细被剁了手!”
邢夫人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但却又十分不甘心, 就看向老太太, 哭道:“老太太您可得评评理,娘娘虽是二房的孩子,但打小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咱们府里出的?况且她这些年在宫里前前后后又要了多少回银子?一给就是三五千的,给了她多少回?加起来也有个十来万了!”
“咱们一家子花费了那么多银子娇养她支持她,结果到头来人家一朝飞黄腾达了却是就翻脸不认人了?合着付出是一家子都为她付出,收获回来的却是就成她二房的了?天底下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事?这不是白眼儿狼吗!”
这话真是说到大房几口子心里去了。
要银子的时候可没见分什么大房二房,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咱们家的姑娘,如今却是分清了?简直欺人太甚!
饶是亲侄女的王熙凤这会儿都闭上嘴不帮着王夫人说话了,可见心里亦颇为不痛快。
“住口!”贾母怒瞪她,“说话从没个忌讳,娘娘是你能骂的?”
邢夫人一噎,眼看着老太太一副要偏袒二房的模样,顿时是气得胸口疼,用胳膊肘杵了杵旁边的贾赦,“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贾赦猛然睁开眼,一脸的茫然。
他正迷瞪着呢,这几日的流水宴他是日日喝得烂醉,到这会儿都还没能缓过劲儿来,旁边都已经争得面红耳赤了,他倒是脑瓜子一点一点的恨不能当场坐着打起呼噜来。
坐也没个坐相,整个人就瘫软在椅子上,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贾母眼瞧着就来气,那满脸的嫌弃都掩不住。
等贾琏三言两语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过后,贾赦就皱起了眉头,沉默了一阵也不曾开口说话,那眼神瞧着还有些呆滞,也不知是在思考呢还是说这人的脑子都已醉成了一团浆糊。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众人都快没耐心了,他这才开了口,“二房不愿充公也成。”
“老爷!”
邢夫人和贾琏都一脸愕然,平日里那般贪财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转性了?这是真醉昏头了吧?
贾母才微微弯起了嘴角来,就听他又接着说道:“这些年花费在娘娘身上的钱财,属于咱们大房的那一部分劳烦二房尽快还回来,完事儿了家当分一分,二房就搬出去罢。”
这笑就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你想分家?”贾母气得直哆嗦,指着他的鼻子当场就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孽障!不孝子!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就想分家了?那你不如先拿根绳子将我勒死了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混账东西?一天天的两只眼珠子都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了,为了那点子东西你这是连你亲娘都想逼死啊!”
“老太太快消消气,您这样大的年纪了可不能大悲大怒。”说罢,贾政又一脸不赞同的看向自己的大哥,指责道:“金银钱财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值当什么?如何能与骨肉亲情相较?大哥糊涂啊!”
贾赦直接给了他一对白眼儿,呵呵一笑,“占尽便宜的是你们二房,二弟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言下之意不过就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贾政一时涨红了脸,难掩羞恼道:“大哥就是如此想我的?你我兄弟几十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哥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何苦拿这话来羞辱我!”
“也是,二弟向来是不问这等俗事的,倒是哥哥我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了。”紧接着却就是话锋一转,“既然如此,那东西拿出来咱们兄弟两个分分想来二弟也是不会在意的吧?哥哥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只想求个公平罢了,二弟如此通情达理之人想必定是能够理解我的。”
得,这是被带进沟里去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贾政能说个“不”字吗?他向来最是看重颜面的人,如何也不可能叫自己落下话柄的,况且他自诩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是清高的,视钱财如粪土的。
当即,贾政作势就要命人去分配财物。
王夫人见状忙跳了出来,“不成!我不同意!那都是娘娘带来的,合该是属于我们二房的……”
本就被贾赦绕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贾政正恼着呢,一听她这话当场就是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蠢妇!贪婪乃万恶之源,都是因为你这贪婪的蠢妇才闹得咱们兄弟之间生出了嫌隙!大哥大嫂所言合情合理,这些年娘娘花费的那些里头本就有属于大房的一半,如今所得也理应均分才是,你快切莫再丢人现眼!”
贾琏那小子忙不迭又给扣上了一顶高帽子,一脸敬佩仰慕道:“二老爷果真不愧是读书人,通情达理明辨是非高风亮节,实乃我辈之标杆,只可惜侄儿我稀里糊涂的混日子至今已是晚了,将来侄儿有了儿子定得从小督促他向着二老爷学习!”
感谢被荀先生荼毒的那几个月,如今连拍马屁戴高帽都显得如此真挚了呢,瞧瞧这几个小词儿用的,完美。
瞟见自家那母夜叉和亲老子诧异的眼神儿,贾琏的心里可得意坏了。
“好了!”贾母重重的一拍桌子,对着贾政斥道:“哪个教你动手打媳妇的?纵是她有再多的不是,却也终归是嫁给你几十年为你生儿育女的人,没有功劳也该有份苦劳,你怎能如此混账?”
贾政忙低头,“儿子莽撞。”
王夫人却是一点儿没觉得感动,过去那几十年可都没见这老太太帮着她说话的,如今这般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的女儿得势了,她如今可是娘娘的生母。
本就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如今又见到了老太太的态度,王夫人的下巴就扬得更高了,颇有种目中无人的架势,只觉自己日后可算是能够在这府里横着走了,也不枉她这半辈子委曲求全,如今终是苦尽甘来了。
贾母那样一个人精老太太,如何能看不出王夫人的变化?心中不禁暗暗皱眉,却终究也不曾说什么,只压下了这股不满,将目光转向了大房。
“你们谁都不必惦记那点子东西了,都搬进我的私库去,等我死了你们再慢慢分。”
贾赦当即都气乐了,“老太太可真真是好算计!咱们满府上下哪个不知道您老人家的私库都攒着留给您的宝贝凤凰蛋呢?进了您的私库跟进了二房的口袋有何区别?分?将来能分给咱们几件笨重的老家具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王夫人原本还想反对的,她只恨不能日日睡在那些宝贝堆里,哪里能舍得叫旁人收了去呢?可一看贾赦这不依不饶的态度,她也知晓老太太这提议就是最好的法子了,无论贾赦再如何混账总不能去扒拉老太太的私库不是?不过是暂时存放着,等过些日子就偷偷的转移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她也就闭上了嘴,坐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老太太训那混账暗自得意。
“我这个老婆子说话已是不顶用了?你若再如此不依不饶泼皮无赖,我就豁出去这张脸面,亲自去击登闻鼓状告你忤逆不孝!”
“好好好!”贾赦怒极反笑,“打小您老偏心老二也就罢了,他勤奋好学,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玩意儿,是比不得他,偏疼就偏疼罢……谁想如今可好,更是变本加厉……要出力的时候我们大房不能躲,得好处的时候我们大房不能惦记……蚂蟥都比不上这样能吸血的!光吸血还不止,还要捂了嘴不准叫人喊不准叫人说,这还有天理没有了!干脆您老将咱们大房这几口全都剥皮放血给二房吃干净了拉倒!”说罢便拂袖而去。
贾琏隐约瞧见自家老子那眼珠子都红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紧跟着就也抬脚出门了。
两个爷们儿这一走,剩下邢夫人和王熙凤两个女人自然也就夫唱妇随,跟着走了。
贾母还没从贾赦的爆发中缓过神来,眼睁睁看着大房那几个接连离开的背影,颤抖的手捂着胸口,“逆子……逆子……”
鸳鸯忙帮着顺气又好言劝慰。
偏王夫人还要火上浇油,“老太太也该好好给点颜色他们看看了,这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竟敢给老太太甩脸子……”
“闭嘴!你快消停些罢!”贾政怒瞪了她一眼,又对着老太太说道:“大哥他们过去从未亏待过娘娘,回回但凡娘娘张嘴都没有不应的,如今会有所不满也实属人之常情,老太太不如就遂了大哥的意思……不过是点财物罢了,若能换得家宅安宁子孙和睦便也值了。”